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十二回 途喜虎崗收雷斌 情愁玉笥拜藺川

第四十二回 途喜虎崗收雷斌 情愁玉笥拜藺川


土豪羅曼史 家業 吞天主宰 妾心如言 偷天弓 紅顏淚之藍鬱 道可道 神醫王妃有點狂 穿越時空之仙劍奇俠傳三 死神之無-雙

第四十二回 途喜虎崗收雷斌 情愁玉笥拜藺川

三匹照夜白漸漸恢復體力,雲飛向農民打聽了玉笥山的方位,三人跨馬登程,如飛而去。愈往北行愈感蒼涼,也許是旱魃做怪,田地磽脊無收,只見歸雁橫秋,正是倦客思家的時節。

路旁石碑上刻著“虎崗”,行到村裡,家家闔門閉戶,蕭蕭停停。雲飛胡亂找了一家百姓,嗙嗙敲門,隱隱聽見屋裡有吞嚥聲,許久門開,一中年人探出頭來。正是那天被石劍解救的車隴,他精神萎靡不振,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車隴啟問道:“三位有事麼?”雲飛道:“我們是遠行的客人,天色已晚,想借寓一夜,宿錢照算。”車隴眼睛一閉道:“你們到別家去吧!”說完就欲關門。李祥扳住門扇,問道:“為什麼把我們趕到別家?難道我們是打劫的不成!”車隴關門關不住,一擺頭道:“你們不要管了,到別家去吧。”李祥道:“要我們走也行,你要說出條原因來。”車隴無法,道:“我們這裡出了一個虎妖,行走時全身噴火,武功又甚高,無人能敵。不知幾時窺見了小女,要討去作偶,今夜就來取人,只是苦了小女。”說罷滾下淚來。

雲飛一抱拳道:“路見不平,當要拔刀相助。我雖不才,倒有降龍伏虎之功,若不嫌棄,今夜頓叫虎妖有來無回!”羅彩靈也想一看究竟,緊挽著雲飛,嬌聲道:“我們要住下!”車隴道:“你們哪裡知道虎妖的厲害,只會白白送死。”雲飛運了一口真氣,一掌朝泥地釺擊,啵的一聲,地上便多了塊二尺深的坑凹,傲然說道:“我可是白白送死的命麼?”羅彩靈笑道:“主人家,這可是硬功夫呢!”

車隴見之,大喜過望,忙俅俅然將他們一行引到堂屋安坐。車隴的女兒車嬈是個金門繡戶的閨女,不方便見男賓,退到坐帳後面去了。李祥窺見車嬈面貌清純,笑道:“這虎妖還是個好色的呢!”車隴黃了臉,只好裝作耳聾。雲飛揪了李祥一下,示意他規矩一點,李祥吐了吐舌頭。

“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車隴端上一盤蒸熱的饅頭,正是不餓飯不香,細細啃來,饅頭還真是越嚼越甜呢。三人飫齋一頓,便入正題。雲飛道:“我有一法,包管戩除此害!”車隴喜得雙目炯炯,一揖過頂道:“少俠但講無妨!”雲飛一指李祥,笑道:“可先讓李祥服下一包砒霜,然後拿他去喂虎妖,虎妖把他吃了,嘿嘿,自然也就被毒死了。”李祥高聲嚷道:“放你老親孃、老親爺的屁!”羅彩靈捂嘴悶笑。

雲飛對此罵語不予理會,嘻笑著問道:“噯,你在什麼時候感覺最舒服啊?”李祥答道:“當然在睡覺的時候了,懶洋洋的,什麼事都不想做。”似乎回答得不夠堅定,又想了一會,道:“對,就在睡覺時。”雲飛笑道:“你睡覺時的身體是種什麼形態呢?”李祥答道:“躺著。”雲飛又問道:“眼睛是什麼形態?”李祥答道:“閉著。”雲飛大笑道:“這麼說來,睡覺時的體形和死時的體形是一樣的,你不是最愛舒服麼!所以,我才把這最好的差事交給你呢!”羅彩靈把李祥一推,格格笑道:“李祥啊,你就當老虎的點心算了!”李祥鼓著嘴道:“死了固然舒服,可被老虎咀嚼時的滋味可不好受哩!”雲飛笑道:“這你放心,我先給你灌下麻藥,你再被老虎咀嚼也不會感到痛了。”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李祥大叫道:“說得倒體面,我可不想從老虎屁眼裡拉出來!”見他們一般謔鬧,車隴與女兒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此時月上花枝,車隴道:“少俠說笑了,真有法子除下虎妖麼?”雲飛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虎妖既然是一介武夫,我便要他在武功下輸得心服口服。”車隴施禮道:“一切仰賴少俠!”雲飛剛還了一禮,李祥嚷了起來:“主人家,快拿酒來,快拿酒來!”車隴面色尷尬道:“小民窮困,這酒……”李祥道:“武松在景陽岡打虎還要飲一十八碗水酒,沒了酒這玩意兒,怎麼給雲飛助勁啊!”雲飛道:“我一向不愛飲酒,主人家莫聽他胡說。”

話猶未了,聞得窗外一聲虎吼,紅光沖天,車隴嚇得寒毛一根一根地豎起,哆哆嗦嗦道:“虎妖來了,虎妖來了!”雲飛霍然岑立,高聲道:“不要慌亂,一切在我身上!”大步走到門前,呀然門開。所謂雲生龍、風生虎,雲飛聞得虎虎風聲,只見那虎妖聳身在街道上,聲氣閎悍,儼然一個灞陵橋上的張翼德。雲飛將虎妖細細打量:他身飄烈焰,渾身雕青,左臂上八仙過海,右臂上鍾馗捉鬼,胸前一搭御屏風,脊上巴山禿尾龍出水;瞧他黑的,就像生下來沒洗過臉的。

虎妖一聲厲喝,渾似肚子裡裝著個雷公,震得滿街轟隆,見雲飛從車隴屋內出來,望他破口叫道:“快把車嬈送出,萬事則休!”雲飛上前一步,兩虎相對,恰似尋事虎對攔路虎。雲飛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是常情。我與你對上三掌,若你勝我兩掌,則車嬈作你妻子;若我勝你兩掌,你就回到山林中,再不許逼娶良女。”

“好!”虎妖搶步跑來,朝雲飛劈頭就是一掌。雲飛不慌不忙地伸掌接住,手感灼熱,忖道:“這虎妖的本領不小哩!”使了八成內力,泰山壓頂而出,一朵紅光映在兩人掌中。雲飛穩如磉石,虎妖被震得後退一步。

雲飛笑道:“第一掌我僥倖得勝。”虎妖大怒,環眼睜似金燈,鋼臂一振,“啪”的一聲,上前又與雲飛對上一掌,雲飛使了十成內力,傾河倒嶽而出,一輪紅日映在兩人掌中。雲飛依舊未顫分毫,虎妖被震倒在地下。

雲飛含笑道:“第二掌我也僥倖得勝。”虎妖跪地俯首道:“我這條爛命任憑你發落罷!”屋內的眾人倚著門,都看得笑逐顏開,車隴再無後顧之憂,與女兒喜得抱作一團。羅彩靈道:“只要是打架的事,雲飛穩勝。”李祥笑道:“我看那虎妖倒挺有意思的,好像是我的舊相識一般。”羅彩靈笑道:“對,對!你們是一對傻冒!”李祥倒不生氣,問道:“雲飛是什麼呢?”羅彩靈朝雲飛一望,道:“他呀,就像那豬不啃的南瓜,提他做什麼!”李祥呵呵笑道:“想不到我作傻冒也比他強呢!”

且看雲飛伸出右手,拉虎妖起來,誰知這人好沒見識,起來就算了吧,竟把雲飛的手握住不放。雲飛死也掙不脫,道:“你倒是放手啊!”虎妖這才放手,肫肫說道:“你勝了我,又饒了我,就是我的主人了,以後主人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雲飛心臟一梗,道:“且住,且住!你有山林,我有行路,咱們兩不相干,何必屈身服侍我。”虎妖道:“如果主人不要我,就請殺了我!”雲飛道:“既如此,你就暫且隨我吧。”虎妖大喜道:“多謝主人!”說罷收了身上的烈火,朝雲飛拜了三拜。

虎妖如今已是自己人了,被李祥興沖沖地接到屋內。車嬈還有五分害怕,躲著不敢出來;車隴不敢怠慢,拿了一件白袷衣給虎妖穿上,知其飯量大過常人,便上了一栲栳飯嘎渣,一盤巢菜,家裡的糧食已罄盡了。虎妖卻不含糊,張開鱷口,風捲殘雲,狂饌一栳,舌頭繞脣一舔,打了個飽嗝。

雲飛問虎妖的名字,名為雷斌;再問他的家境,自小處在山野中,被一隻猛虎喂大,正如蟪蛄不知春秋,爹孃老子是誰都不曉得。可他卻是個奇才,自創烈炎掌法,不僅如此,雜七雜八的靈果靈草也嚐了不少,故而內力渾厚。

雲飛見雷斌滿體花繡,問道:“這些青是誰刺上去的?”雷斌道:“沒有人刺,天生下來就有。”雲飛道:“娘肚裡又沒有針,如何刺得?”李祥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在孃胎裡便有紋身的人又不止他一個,只是有的人紋身多,有的人紋身少。”雲飛憶起李祥身上也有一個金字,“哦”了一聲,便不再問。其實,曾家乃武弁世家,祖訓有章,兒子出世時便要紋其身,以壯膽色,故身上不僅雕青,還有雷斌二字。

雲飛向雷斌笑道:“以你的武功,以前應未負過一人吧。”雷斌搖首道:“前幾日我就敗在一人手上,只是那人渾身都是殺氣,不似主人仁厚,我平生也只服主人一人!”雲飛一驚,道:“以我的武功勝你都需盡全力,世上竟還有如此高人!”雷斌道:“那人的劍法相當逼人,不知內功如何,我當時到村裡找吃的,沒心思和他打,加上他使劍、我用拳,當然我吃虧,如盡全力最多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雲飛這時憶起武林大會上群雄為之色變的無影劍客,莫不就是他吧!

雲飛自得了雷斌,心中快意不少,路上若遇到紅教狙擊,也多了一個斬將搴旗的好幫手。羅彩靈見這黑鐵牛貌狀倔奇、言行不常,好奇心勝,拖著他問些山野中的軼事。雷斌說自己特愛吃蛇,一根根地抓來就像吃麵條的,惹得滿屋歡笑。

正在意濃心怡之際,門外的烈馬突然嘶叫起來,木門被人一腳踹開,正是崆峒派的司馬衝,滿臉煞氣地步步逼近。雲飛見之,心裡叫苦不迭:“他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司馬衝咳了一聲,道:“螭遢狂俠久違了,貴體可好?”李祥與羅彩靈已有幾分吃力,真恨不得一刀把這跟屁蟲劈作兩瓣。

雲飛起身,道:“托賴,托賴。”司馬衝道:“螭遢狂俠臉上的傷總算好了,差點我都不認識了。呵呵,找到螭遢狂俠可不容易啊,與我崆峒的瓜葛也該有個了斷了吧!”雲飛道:“我已說過無數遍了,純粹是個誤會。”司馬衝一擺手道:“噯,現在不要蓋棺定論,明晨請到十里外的‘緯雲莊’一聚,緯雲婆婆曾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盟主,請當著她與群雄的面,把此案的是非了結,後會有期。”料到雲飛定會赴約,一眨眼,身形已出了正門。

突然陰風掠過,門外一聲烈吼,然後便是搏鬥之聲,車隴大驚道:“吸血鬼來了!”雲飛急忙吩咐:“我出去看一下,雷斌你負責保護他們!”雷斌應了一聲,雲飛已飄然入屋,外面一片陰暗邪祟。不遠處,司馬衝正與一不像人的怪物鬥作一團,明顯不支。

雲飛挺身上前解救,那怪物見有人來,一晃眼便不見了蹤影。雲飛道:“這是個什麼東西?”司馬衝驚慫得眼睛都脹了一圈,叫道:“螭、螭遢狂俠,你、你來做什麼,誰要你假、假心假意!”話尤未了,四周響起刺耳已極的噪音,震得司馬衝頭皮發麻,神經不禁錯亂。雲飛定力深厚,猛提了一口真氣,忙伸指按住左太陽穴,再伸指按住司馬衝的左太陽穴,兩朵紫霞映在指尖,強制閉塞聽覺。兩人此時心居混沌之中,無興無象、無音無聲,任他群魔亂舞,也蠱惑不得。

那怪物見不得逞,現出身形,張爪撲來,帶著極濃的血腥味,雲飛收了真氣,驚道:“黑血爪!難道殺我父親的就是這個妖怪?”就要使出伏羲掌,那怪物聞得風聲不對,卻又收了爪,一晃眼不見。

經此一劫,司馬衝早已嚇得蚖蛇喪膽,大口喘氣,雲飛扶著他,道:“你沒事吧?”司馬衝顫抖著推開他,道:“拿開你的手,你以為救我一次,我會感激你嗎?誰知道你與那怪物是不是一夥的!”哼了兩哼,拔起腿來,不久便被黑暗吞噬。

雲飛嘆息著回去,車隴戰慄著道:“吸血鬼走了沒?”雲飛一點頭,問道:“那怪物可有什麼來歷。”車隴跑去把門關了,把吸血鬼的可怖之處述之一遍,又是吸血又是齧心,羅彩靈與李祥皆聽得心驚肉跳。雲飛道:“我看這吸血鬼似乎很怕伏羲掌,估計再不敢到此地作亂,只是此妖不除,人間禍害無窮。”車隴道:“此妖四處招惹是非,定有降它之人。敢問少俠,先前那少年是誰呀?似乎和少俠之間有很大的過結。”雲飛便把無意得罪崆峒派的倒黴事說了一遍,車隴嘆了一聲,此事的確難以闢除。

雷斌道:“主人何必煩心,明晨我代主人往緯雲莊走一遭,管他什麼鳥事,一定替主人辦得妥貼!”雲飛搖頭道:“你就別添亂了,自己的事情應當自己解決。”雷斌道:“我知道主人有難處,若主人信得過我,請讓我去。”羅彩靈笑道:“你傻大黑粗的,是個只有力氣沒主意的武夫,怎能去談判?”雷斌把圓桌一捶,盤子跳起啶啶的響,大聲叫道:“我不曉得,反正我要替主人排憂解難!”雲飛聽得心潮湧騰,倒抹不下臉來拒絕了。

車隴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說不定讓他去還會歪打正著呢!”好久不發話的李祥稱言之有理,雷斌也抵死要去。經過上次的談判經歷,雲飛料自己去難服眾口,瞅著雷斌,也只能拉著黃牛當馬騎了。

翌日拂曉,李祥出去買了早點,幾人填了肚腹。雲飛怕雷斌傷人,把事情鬧大了,千叮萬囑他不要義氣用事,凡事能忍則忍,將其送出一里之外。看著雷斌的虎軀背影,想隨去,心中又涼;不隨去,心中又熱;權衡輕重,還是打道回府,靜候佳音。羅彩靈與李祥則在車隴家裡談著雷斌此去如何如何有趣,定會出人意料之外。

雷斌無所顧忌,一路趲行,肚子有些咕嚕了,見路旁一小攤上擺著白饃饃,又大又暄,愛死人呢。雷斌隨手拿了一個,張口就咬,揚長而去。攤主追著叫道:“站住,你還沒給錢!”雷斌嚼著饃饃,立著身子道:“沒錢。你送我吃,我記得你。”攤主仗著習過幾年拳腳,沒把雷斌重看,啐道:“狗糙貨!沒錢你白搶啊!”一拳打向雷斌的臉。雷斌毫不躲閃,硬生生地以臉接拳。攤主那拳頭如同打在石礅子上,“哎呦”叫了一聲,手反倒被打痛了。雷斌把頭側在一旁,突然一轉過來,羌蠻的眼神像老虎要吃人,把攤主嚇得發毛,癱在地上。

雷斌也不睬他,悠悠乎乎地不知走了多遠,眼見紅牆綠瓦,樓閣巍峨,門前有幾垛人高的麥子,正是緯雲莊。早有家役瞄見一個黑臉太歲怒衝衝地駕到,忙大聲報道:“螭遢狂俠來了,生得好威武耶!”堂內群雄故意不買螭遢狂俠的賬,沒一人出來迎接,雷斌也不懂得這些客套,雄赳赳地徑自往裡走。屋宸深邃,用磁石做大門,防止人帶兵器入內,雷斌手無寸鐵,排闥直入。

大廳裡,一位龍鍾婆婆身披棕獺裘,高坐在金龍椅上,正是緯雲婆婆。崆峒派掌教公孫康在左階下的一張虎皮椅上安坐,身後侍立著司馬衝與浦蔭。丐幫幫主祈蕭被石劍殺得如同喪家之犬,沒個著落,此時卻還有興致來湊別家的熱鬧,在右階下的一張虎皮椅上安坐,身後侍立著劉長老。四下竦立著一些江湖人士及緯雲莊的數十家將。

殿外鼻吸濃重,雷斌踏著獐氈,揚頭高傲,氣勢洶洶。司馬衝見來者不是雲飛,驚呼道:“螭遢狂俠怎麼不來!”雷斌臨時編了一個藉口,道:“他昨晚上吃雜了東西,今早拉肚子,有什麼好談歹談的就對我談!”就像奔雷一聲吼,震得滿堂轟鳴。司馬衝大叫道:“胡說,螭遢狂俠怎會拉肚子,分明是理虧不敢赴約!”雷斌不耐煩道:“是人都會拉肚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灑家就是說的實話,你待怎的!”公孫康朝司馬衝一撇眼,示意他不要僭越,緯雲婆婆還未開言呢。

眾人都齊齊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狠辣角色,不便開口惹他。雷斌只當眾人是擺飾,提著虎蹯,咯嗒咯嗒地走到堂上,也不懂得江湖上的繁文縟節,在陔下一個勁地與緯雲婆婆對視。眾人只當急弦易斷,都捏著劍鋏,蓄勢待發。雷斌上了三步臺階,走進一步,指著緯雲婆婆髻上所插的一根金簪,傻笑道:“這東西真好看。”緯雲婆婆一笑,點頭道:“多謝了。”祈蕭心道:“哼,知道尚方寶劍在緯雲婆婆手上,一進來就拍馬屁,真會打算盤!”

雷斌下了臺階,活動了一下筋骨,發出“喀喀”的響聲,朝祈蕭使了一個眼色,道:“你起來一下。”祈蕭不知他有何舉動,便依言起身。雷斌把祈蕭往旁邊一拉,自己大屁股一捅,端坐在虎皮椅上,一語不吭,眼睛凝望前方。祈蕭倒抽了一口涼氣,埋頭沉思,不知此時應不應幫崆峒派說話。公孫康心中悸動:“好威猛的駕式!”一望雷斌的眼神,黑洞洞的,好怕人也!

雷斌突然大吃大喝起桌上的食物,自釃狂飲,毫不將別人放在眼裡。祈蕭在一旁看得心愕:“酒中不語真君子,好壯的氣勢!此人不可低估!”雷斌吃飽喝足後,一抹髭鬚,抻了一個懶腰,啊唔叫了一聲,撲在桌上睡大覺起來。公孫康猶感巨鼐壓頂,急忖道:“好有心計,想靜觀其變。”過了許久,雷斌已睡熟,打起鼾來,呼嚕呼嚕,猶如悶雷。公孫康額生豆汗,忖道:“他的城府太深了,想打破沉寂,給我們以沉重的壓迫感,我發現空氣都快要爆炸了!”

雷斌卻作了一個惡夢:他走到懸崖邊,崖下大水淼淼,灝浪洶湧,拍打礁石。天色倏然陰暗下來,一個長身闊臂,青面獠牙的陰司大急腳律令背插兩面旄旗,手掄月斧,腳踏風車地霎來,叫道:“汝陽壽已盡,交還命來!”

雷斌逃脫不得,從夢中驚醒,鈴目煞睜,咆嘯一聲,猶如虎出高崗,屋簷頂端的蓋瓦頭也震下幾片。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把些膽小的弟子嚇得腿都軟了,歪倒在地。雷斌舒展猿臂,一拳著力捶下,把石桌打得稀爛,酒灑菜靡,赫威威渾似天殺星臨凡。群雄嚇得撟舌不下,慌忙刷刷拔劍,甚至有些人驚惶過度,連劍都拔不出來。雷斌唱了兩聲迷糊,發現身旁一人握的劍礙著視野,伸出兩指,夾著功力將劍鋒“叮呤”一下夾斷。群雄如見虎神,心中大駭:“好深的內力!”都作起了獨善其身的君子。那人呆呆如蝦,嚇得陰囊痿縮。

公孫康忖道:“果然是螭遢狂俠,思路就是非同尋常之輩,派這員虎將前來攪局。唉,棋高一著,我又若何?”一望猴急的司馬衝,又拿不出什麼可行的法子出來。緯雲婆婆這東道主還未開始宣判雷斌的罪行,就已經當不下去了,忖道:“此人諝智之高,魄力之強,已到了非人的境界!”想搗雷斌兩句,又怕雷斌反目成仇,來日沒自己的好果子吃;若坐著發呆,又怕崆峒派怪她袒護雷斌,來日說自己膽小怕事;正在左右為難。

雷斌一掃眾人,眼光中像夾了刀子,無人敢與他凝視,緯雲婆婆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心裡也不再為難了。雷斌左顧右盼,嚷道:“你們不是拉灑家來談判麼,怎麼一個個都不講話,既然不講話,灑家就回去了!我主人與你們之中誰誰誰的過結,我說了算,就這麼一筆勾銷了!”見眾人沒作聲,道:“既然你們都沒意見,我走了。”打了幾個飽嗝,就要離去,眾人都籲出一口悶氣,心道:“總算走了。”

雷斌沒走幾步又返了回來,眾人驚忖道:“怎麼又回來了,莫不要與我們大幹一場!”紛紛劍頻磨。只見雷斌朝司馬沖走去,司馬衝嚇得臉色發白,一動也不能動,公孫康握劍的手也抖了起來。雷斌在崆峒派的席前抽起一隻雞腿,提起一壺美酒,道:“這裡的酒菜味道不錯嘛,帶一點回去給主人嚐嚐。”大笑著揚長而去,走時把礙事的門檻踢作兩截。眾人面面相覷,如食黃連,事到如今,連這黑臉大漢的名字都不知道。

讓雲飛棘手無數時日的累贅,雷斌一次蕆解,回到車隴家裡,把這檔子事細說一遍,雲飛連聲稱妙,量那崆峒派吃了今日這趟悶虧,再不敢造次了,眾人歡呼一堂,把雷斌捧為上珍。但云飛心想將來如再碰上那黑衣人,定要把他擒獲,一來替崆峒派報仇,二來也好真正洗脫自己的罪名。

日已將午,車隴父女得了羅彩靈一錠紋銀,整理了一席款待雲飛等,雖是粗茶淡飯,能飽飢也就足矣。雲飛等有任在身,不便久住,羅彩靈偷偷擱了一粒金珠在車嬈枕下。車隴父女也知自家潦倒,無顏多留,只得端出一番熱忱,送出虎崗,念及再造大恩,伏地叩拜,歔欷而別。

三匹神駒只夠三人乘,可喜雷斌腿腳俐索,偏不喜騎馬,好跑動,馳騁起來竟與神駒同速,又被雲飛讚了一許。須臾即至玉笥山,只見山勢崔嵬,浩瀚無邊,因不能乘馬,三人便下馬淺行。詩曰:

人生七十古來稀,多少風光不同居。

巖扉松徑長寂寥,唯有幽人自來去。

孟冬凋零之時,四處蕪雜疏陋,山中白霧濛濛,三人不熟路徑,如無頭蒼蠅一般在山旮旯裡面亂撞。行入翠篁林中,三人歪歪巧巧地竟望見前面有座白茅屋,在霧中虛虛緲緲的,一高興,便加緊了步伐。繞過一灘陂池,泥屋循漸由白變黃,附著疏疏的常春藤,屋前栽著幾株不爭豔的槿樹,另有幾隻冠萑在塘中捕食魚蝦,一看那屋田架構,就知道主人家靠種麻養蠶過活。

“青龍寶珠,你別急,我來了!”李祥寧捺不住,笑笑喊喊地第一個衝上去,冠萑被驚飛。李祥小叩柴扉,頃刻扉開,一位積古的老人家頭戴綸巾、身著粗葛麻、拄著筇杖、套著黃泥鞋,老態龍鍾地一步一步踱出屋,見了雲飛等一番生面孔,問道:“四位有何貴幹?”李祥道:“你可是藺川麼?”老者一捋白鬚道:“老夫正是。”羅彩靈與雷斌已在李祥身後站定,雲飛忙著把馬拴在樹上。李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嘿嘿,我們想借你的青龍寶珠用用。”藺川搖首道:“青龍寶珠罪孽深重,不應存留人間,老朽只知其物而不知下落,各位失陪了。”正欲轉身回屋,被李祥扯住衣服,高聲叫道:“你少給我打哈哈,把青龍寶珠交出來!”

藺川打下李祥的手,扎手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李祥道:“嘰哩咕嚕,說什麼鬼話!”羅彩靈道:“是範莊主推薦我們來的。”藺川把羅彩靈一打量,搖首道:“範莊主是誰?老夫不認識。”李祥不禁怒氣徒升,道:“少裝蒜!哼哼,俺們千山萬水,吃盡了苦頭到這裡,你放個屁就想把俺們打發了!”雲飛拉過李祥,上前施了一禮,道:“老師傅,不敢勞煩,的確是聚泉莊的範柱莊主推薦我們來的。妙語有云,既入雷音,豈有不見佛祖之理?還望老師傅通融。”說罷取出範柱所贈的那塊紫玉琚,藺川接過手細細看來,喔了一聲,轉過身來,道:“既如此,三位請進來一敘。”

待眾人圍坐,問過一路平安資訊後,藺川也不盡待客之禮,連個茶水都不上,徑自吟道:“惜君只欲苦死留,富貴何如草頭露。”雷斌也不在意,李祥聽得二了白了,羅彩靈鎖著眉峰,都不解其中玄妙。雲飛面色微哂,朗朗接道:“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向西流。”

藺川瞅了雲飛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開啟身右的一個泡桐笈箱,從中取中一本《中庸》,撂在桌上翻開,拈出一張麻紙,遞給雲飛,問道:“我這首詩作得如何?”雲飛接過麻紙,哪裡有什麼詩,上面塗白無字啊!李祥搶著拿過麻紙,左瞧右瞪,且對著陽光看,著實無字。正苦腦之際,羅彩靈輕笑著道:“老師傅,可借文房四寶一用麼?”藺川聽得一怔,又不動聲色道:“不知姑娘要文房四寶有何用呢?”雲飛與李祥也向羅彩靈投來痴疑的目光,羅彩靈伸出左右食指,相互抵了抵,黠笑道:“投石問路啊。”

文具皆備,李祥已磨好了墨,真不知羅彩靈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藺川在一旁捋須。眾目睽睽下,羅彩靈把麻紙擺在桌上,手持健毫在歙硯上飽吸漆煙墨,便在紙上塗抹黑雲,筆鋒一道一道地搌過,怪事終於發生了!那張麻紙上竟然透出一首白色的五言絕句,雲飛緩緩讀道:“春秋過無痕,只聞悲雁聲。絲雨槭花落,輕敲恍惚人。”

待詩句盡數顯出來後,李祥看得拍手歡呼起來,拿起麻紙,瞧個不盡,興沖沖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羅彩靈笑答道:“其實很簡單的,將蠟在紙上寫字,往墨水裡一浸,字就顯出來了。”雲飛笑問道:“你怎麼知道這個機巧的?”羅彩靈道:“小時候和兩個姐姐玩遊戲,從她們那裡學來的。”說到這裡,臉上一紅一白起來。

藺川鼓著拳頭,咳了兩聲,道:“請入正題吧!我這首詩作得如何?”雲飛又將詩高聲吟了一遍,推敲輾轉之時,李祥冒出一句來:“這首詩平平淡淡的。”藺川聽得面生微霜,羅彩靈忙接韻:“平而引人入勝,淡而饒有餘味。”

藺川聞言大喜,忖道:“這丫頭還有點鬼聰明呢!”又從《中庸》中翻出一根棉紗,問雲飛道:“你看得清麼?”雲飛笑道:“一根棉紗,誰都看得清。”藺川連搖頭道:“我問這根棉紗的組成,你看得清麼?”羅彩靈笑道:“你在開玩笑吧!”李祥怒道:“死老頭!耍人也要有個限度!你、你還有完沒完哪!”雲飛斂了斂眉頭,道:“讓我試試看。”說罷凝視棉紗,半晌微笑道:“它是由四根細紗分別繞成兩股後再纏繞成一根的,不知我看得真切麼?”

藺川點了點頭,把個白鬚搓了又搓,笑道:“眼力不錯啊!”雲飛道:“一根細紗很容易被折斷,但用四根繞成一股,張力就大了。”羅彩靈道:“是啊,一個人辦不到的,四個人擰成一股勁,當可所向披靡!”

藺川笑道:“嘿,你們不是要尋青龍寶珠麼?不錯,它的確在我這裡。我徒兒能推薦你們來,想你們的人品必已過關;經過我的一番測試,其能耐也果然出乎常人。不過,能不能得到青龍寶珠,卻要費一番周折了。”李祥叫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想怎麼樣?”藺川道:“慌什麼,你們遠來是客,一定口乾舌躁,我的茶葉窨了好久,不先飲一杯麼?”雲飛咂了咂嘴,正欲說“是”,李祥半刻也等不及,道:“拿到青龍寶珠再喝吧,快說,快說!”雲飛只得把話吞到肚裡,咂了咂嘴。

藺川道:“青龍寶珠要交給一個神靈欣賞的人,這個問題你們四人都可回答,誰答得機杼獨出,青龍寶珠便屬誰,若都答得欠佳,你們也可打道回府了。”李祥道:“快說,快說!我不相信我們四個天才加在一起還能不成功的!”藺川沉默片刻,問道:“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雷斌率先答道:“沒吃的。”藺川道:“很實際。”羅彩靈吃吃笑道:“傻大個倒會打頭陣呢。”

李祥接著答道:“被拘束。”藺川一笑,道:“有龍骨。”雲飛心底湧出一股熱血,幽遠地說道:“最親的人離開人世。”藺川點了點頭,道:“人之常情。”此時只剩下羅彩靈了,可她鎖著秀眉,遲遲不肯開口,誰都將視線投在她清麗的臉龐上,等著她回答。羅彩靈顧眄眾人,把多情的眼波停佴在雲飛身上,雲飛之心如入洪爐,慌忙把眼睛收斂起來。羅彩靈緊抿著薄脣,捧起心中唯一的煩惱,道:

“愛,不能得到。”

雷斌只顧待著,李祥聽後一驚,垂首忖度著;雲飛將視線凝在羅彩靈的瞳中,似乎已將她看穿。藺川猛然把筇杖一捅地,叫道:“好啊!青龍寶珠終於等到主子來了!”朝羅彩靈一招手,道:“姑娘請隨我來。”羅彩靈悽迷地一笑。

藺川滿心暢意,挈領著羅彩靈往東方走去,雲飛、李祥、雷斌也隨之步履,穿過數條柳蹊花徑,眼前一座嵽嵲大山高矗入雲,苔蘚蔓藤掩著一個山洞。想到青龍寶珠就在洞中,雲飛他們的心都怦怦亂跳呢。

洞口被一巨石封住,李祥道:“這是怎麼回事?”藺川道:“石上有一對手印,需神靈指定之人才能將其推開。”羅彩靈笑道:“讓我先試。”伸手放入石手印中,那石手印好大,她的小手放在裡面像划船似的,推了幾下就是推不動,氣道:“不是說我是神靈欣賞之人嗎,怎麼推不開?”藺川笑道:“我也不知,你們幾個再試試吧。”李祥試過,使出吃奶的勁也推不開。雲飛接著試,使出十成內勁也推不開,惱道:“你們退後,我打碎它!”就要使出伏羲掌,藺川驚道:“不得無理!”

雲飛皺眉道:“被這石頭阻擋,我心不甘!”羅彩靈道:“雷斌還沒試呢!”雷斌依言將雙掌放在石手印中,卻正合適,雲飛看得眼睛一亮,雷斌使勁一推,聽得咯咯響動,灰沙下落,那巨石竟直往後退。眾人大驚,望著雷斌不住打量,雷斌笑道:“我也能替主人解憂啊!”雲飛嘆道:“路上若不逢你,我們千山萬水而來,幾乎與青龍寶珠無緣。唉,一切都是天意!”

幾人魚貫入內,正是疏鬆影落空壇靜,細草香生小洞幽,頂上有無數個小窟窿,射下萬縷陽光。裡面有方小潭,兩邊的石壁上泛起金黃色的波紋,四下松蕈顆顆、毛茛叢叢。

藺川走到一個赤色礤石前立止,有束陽光正好射在此石上。藺川叫雲飛等往下挖坑,雲飛二話不說,一掌擊出,地上便生一坑,底下露出一個一尺寬高的鐵箱,箱面上鍥有夔龍紋,可見其久遠。李祥興沖沖地把鐵箱抱了起來,猶如抱住了青龍寶珠,喜上眉梢道:“我可愛的小珠珠,你快出來吧!”見箱上有鎖,忙找藺川討鑰匙,藺川取出給李祥。

山洞之地沮洳,鐵箱生了鏽,鎖也鏽死了,李祥扭了半天也扭不開,急得毛焦火辣,索性把鑰匙一丟,揪住藺川的花白鬍子,喝道:“你怎麼把青龍寶珠放在這麼個倒黴的爛箱子裡,想要我們抱著大箱子走麼?”藺川哪經得起這個架式,忙抓住李祥的手,道:“小兄弟放手啊!”雲飛與羅彩靈也慌忙勸李祥冷靜些,李祥鬆了手,道:“這老傢伙哪裡有什麼青龍寶珠,擺明在耍弄我們!”

藺川捋了捋白鬚,還在哎呦呦地叫痛,道:“年輕人不要生太大的肝火,應該慈老愛幼,對我這糟老頭子也這麼狠哇!”李祥叫道:“你這老傢伙還抵賴!從我一看到你時就不停地使壞,想要我們喝西北風不成!你到底有沒有青龍寶珠,別拿個爛箱子來敷衍了事!”藺川一拂雲袖,道:“青龍寶珠就在箱子裡,不要就走人!”雲飛陪著笑臉,道:“我這朋友沒讀過書,老人家切莫怪他蠻橫,我們大老遠地跑來,青龍寶珠當然想要了。”藺川道:“還是這位小哥諳事。青龍寶珠埋下去的時間又不長,我怎麼知道箱子會生鏽?”李祥嚷道:“那你倒是給我們出個主意呀!”

羅彩靈笑道:“你們莫急,不就是個破箱子麼,拿把榔頭錘,錘不開就取棍子撬,再不行就用鋸子鋸,總能弄開。”話音剛了,雲飛笑道:“不就是個鐵箱子麼,還用那麼勞師動眾的,看我的!”說罷捏著鎖,運了十成內力於股掌,狠力一扭,誰知這鐵鎖竟似生了根一般,扭不下來。雲飛吃了一驚,問藺川道:“這箱子什麼來歷?”藺川咳嗽了兩聲,道:“這鐵箱上有燧人、伏羲、神農的手印,沉封了起來,只有配對的鑰匙才能將它開啟。”他們一聽都傻眼了。

“我偏不信!”雷斌倏然高喊一聲,頭頂上也為之震下幾塊石頭來,眾人皆聽得耳內轟鳴。

“雷斌!對了,石門就是他推開的!”羅彩靈心中一動,拊手笑道:“傻大個一定行!”雲飛也興高采烈地給雷斌鼓掌加勁,李祥更不得了,還用兩指扣在嘴裡吹噓噓呢。雷斌寄眾望所託,“噗噗”,朝左右手掌各噴了口唾液,抓鐵鎖就像抓雞蛋似的,可是,恁他使盡生拔牛角、舉巨鼎之力也為之奈何不得,只弄得兩眼瞪如銅鈴,面色紅似關公,咬牙切齒,喘息如牛,知道天力不可測,只得罷休,怏怏退在一旁。眾人的心為之一沉到底,李祥嘆了一聲,把雷斌一拍,勸慰道:“你別洩氣,我們同心攜力,一定有法子的!”雷斌默然不語。藺川坐在一邊,好像一個旁觀者。

雲飛問羅彩靈道:“你所佩之劍可是寶劍?”羅彩靈搖搖頭,道:“只是一把普通的青鋼劍。我爹本有一把巨闕劍,只是他沒給我,說帶寶劍於身,是個禍害。”雲飛已無計可施了。李祥猛地一拍腦袋,大叫道:“我有辦法啦!”雲飛與羅彩靈聞之大喜,忙圍著李祥切問。

李祥搔首笑道:“其實也蠻簡單的。”望藺川問道:“你可有石墨嗎?”藺川道:“有啊。”李祥道:“能借我一些麼,我有妙用?”藺川道:“行啊,只是我走不動了,告訴你們地點,自己去取吧。”李祥連聲答應,藺川道:“臥室左邊有個三層的黃櫨櫃,第一個抽屜裡有一包黃紙,包了一斤碾成細末的石墨。”雲飛道:“我行動利索,我去取來。”

雲飛頃刻把石墨取來,李祥接過,將其灌入生鏽的鎖孔中,再插入鑰匙,輕輕一扭,“卡嚓”一聲,鎖就奇蹟般地開了。羅彩靈看得面生驚豔,讚道:“李祥,你好有一套呢!”李祥摸著發燒的臉,憨憨地笑著。雲飛把李祥的腦袋一敲,笑道:“真看不出,你這個小瓞腦袋倒挺聰明嘛!”李祥收了笑面,反嘴道:“你才是個小瓞腦袋!”雲飛笑道:“得意就忘形了。”

李祥哪有閒工夫理會雲飛那槎子,一雙直勾勾的眼神早已聚注在寶箱裡,都是些橘花色的棉紗,便抓出幾把。夢寐以求的青龍寶珠終於露出廬山真面目來,可惜與想像中的瑰異形象差得太遠,只見它雞蛋大小,圓倒是挺圓的,可又無光又無亮,就像一般的水晶,裡面有條青龍。李祥不敢全信,問藺川道:“這真是青龍寶珠嗎?”藺川一把搶過青龍寶珠,放在箱子裡,道:“不要就算了!”說完就要上鎖,李祥忙按住藺川的手,堆著笑道:“老人家莫生氣,我要,我要!”

雷斌不喜嬉鬧,一個人坐在地上;雲飛想到自己黽力尋找青龍寶珠,不知熬了多少歲寒,此時總算功德圓滿,長吁了一口氣,整個身體都輕鬆了一截;羅彩靈適才還言笑晏晏的,只是真正見到青龍寶珠後,心中就有一點說不出的劇痛,嘴裡無話。

李祥把青龍寶珠拿到手上摩了兩摩,笑道:“就像和尚的禿頭,滑溜溜哩!”話音剛落,腳底下就發起地震來,洞內隨之塌崩,大石小石齊如冰雹下砸,地面也震得豁開一個大口子,猶如在大海中遇到狂風暴瀾,檣傾楫摧、顛簸無根的情形。雲飛朝上空發掌,把頭頂上的石塊打到一邊,要是砸到人身上,還不早見佛祖。李祥嚇得大叫道:“媽媽呀,怎麼回事啊!”早被雷斌挾起,與羅彩靈一齊飛身朝洞口衝去,藺川似乎早識慧光,大笑道:“終於到了!”雲飛運起護體神功,見藺川在此危殆萬分之時還能笑得出來,忙拉著他,道:“我挾你出洞。”

藺川掙脫掉雲飛,道:“我此生合該有此劫數,青龍寶珠破光,我必須死在洞內,替換寶珠的位置,少俠不必為我耽憂。”“可是……”雲飛還在躕躇,藺川含笑道:“臨生有何喜,臨死有何懼?我塵緣已了,凡軀隨土,再無留戀。只是,我觀少俠面相,眉宇間隱泛孤虛神,有一言不得不轉告。所謂‘眼前孽鏡,雨後空花’,少俠好自為之!”雲飛咀嚼一番,哪有不明之理,把兩位天之驕女在心裡權衡,好生愁煩,苦嘆一聲:“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少俠知道就好。”藺川扔了筇杖,結跏趺坐,雙目緊閉,似和尚圓寂的模樣。眼前石塊沒頭沒腦地砸落,雲飛誠信天要其死,便不再顧理藺川,青煙一道來了洞門前。洞門卻被落石堵死,天上的石塊砸在雲飛身上,皆被護體神功彈到別處,雲飛一掌轟破洞門,跳踉而出,終於重見天日。

只聽得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倒似雷公打了一聲噴嚏,灰塵瀰漫得幾乎能把宇宙淹沒,雲飛等火速後退了數十丈,待視力能辨物時,一座嵽嵲大山竟消失得無影無蹤,滿地碎石亂礫,草木不生。雲飛嘆道:“青龍寶珠剛出世就生禍害,前景難料啊!”羅彩靈道:“禍乃福所倚,福乃禍所伏,前程自有命安排,我們何必操心傷神。”她的眼睛好像很會說話,雲飛一望就明白了,無奈地一頷首。藺川能參天地之奧妙、測造化之幽微,雲飛格外敬之,朝雷斌要了酒葫蘆,酹了半圈高梁酒以醊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