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曾將小玉帶笑看 撥開心扉見淚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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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曾將小玉帶笑看 撥開心扉見淚泉
“是哪個不要命的傻瓜敢佔我家靈兒的便宜呀!”一語破空傳來,倆人都慌忙停止了嬉戲。
“爹!──”羅彩靈驚奇地回過頭來。只見天人教教主羅毅獨自走來,行若虎步,穿一身青葛衣,語如洪鐘道:“告訴爹,爹一掌劈了他!”“討厭啦!爹,你來幹什麼?”羅彩靈迎上前去,撲在父親懷中。羅毅逗著女兒道:“噯唷!才與爹分開幾月,就把爹給忘了,就算爹要殺他,還有人捨不得哩!”“爹啊!你都七老八十了,這話虧你說得出口!”羅彩靈扭囁叫著,還用一隻食指在臉上颳著,道:“羞、羞、羞!”
雲飛突然感到身體有些不自在,忙去參見丟禮。羅毅未理雲飛,對女兒道:“你說爹七老八十了,不中用了,是麼?好,爹今日偏要教訓教訓他,看你怎麼心痛!”語聲響如金石,不由分說,一招“流星趕月”已攻向雲飛肋下,如獅筆捺下,威力凌厲無匹;雲飛早有所備,一招“伏虎側身”,險然躲過。高手過招,一招見真章,羅毅收手,拈髯大喜道:“能從萬人手中救出我女兒,功夫果然俊俏!哎呀,爹真的老了,沒用了。”羅毅一面搖頭自嘆,一面拍著雲飛的肩頭,笑道:“嗯,這些日子,沒一天好過吧!”“還,還好了!”雲飛鯁了兩鯁,一瞟羅彩靈,她正在一旁鼓著眼睛呢,玫瑰雖豔,卻有棘刺,要是自己敢亂說話,日後可沒好果子吃。
羅毅道:“不過,話說回來了,和我女兒在一起,一定很有趣吧!”雲飛撓著腦袋道:“那是自然,每日與她嬉耍,確能壽長十年呢。”往羅彩靈那兒一望,撲嗤笑出聲來,道:“說也奇怪,我只要一見到她就想笑呢!”
羅毅壓低了嗓子道:“靈兒小時候的趣事兒,真是車載斗量呢,想不想聽?”雲飛當然想聽了,心中又有些顧忌,便偷看羅彩靈,看她聽見沒。羅彩靈已回到樹蔸腦坐著,嬌聲叫道:“你們兩個用不著交頭接耳的,說就說,誰怕誰呀!”
“來來來,我們到這邊說。”羅毅把雲飛拉到一邊的蔚蔚草地,鎮地而坐,開言道:“記得靈兒五歲那年過中秋,下屬們獻上了一等月餅共度良宵,我們都嚐了,惟這鬼精靈連瞧都不瞧一眼,只是對著月亮呵氣。我問,‘靈兒,為什麼不吃月餅啊?可香甜呢!’誰知她竟端端地指著月亮,大聲地叫,‘月餅是假的,我不吃,我要吃它!’我的小祖宗呦,那可是能吃的?直愣愣的各位堂主、香主、弟子、丫鬟、嬸子、嬤嬤都笑趴下了!”雲飛呵呵笑得前仰後合,不受控制哉!
羅彩靈的臉紅得又嬌又澀,飛步跑到羅毅身前,耍著嬌道:“爹,你給女兒留點薄面嘛!”羅毅展眉舒眼道:“好好好,你十三歲那年偷抹胭脂的事,爹就不說了……”雲飛偷捂著嘴笑。
“好哇!爹你還說!”羅彩靈邊嗔邊扯父親的衣服,身子就像一隻小鰍魚兒,轉呀轉呀。看著一老一小毫無拘縶地瘋鬧著,雲飛這時才明白,有其父必有其女的道理。
一個躲一個追,從山坡到山腳,胡鬧一通後,羅彩靈上氣不接下氣地與父親對笑。羅毅的衣角已被女兒銳利的指甲撕破了好幾處,連衣裉也被剮開了縫,回到原位,對雲飛道:“我這根金枝玉葉,可是碰也碰不得的喔!”雲飛悄悄地說道:“女人發火是從不講道理的,我可領教得多了。”
羅彩靈整理著凌亂的頭髮,回到原處。羅毅指著女兒的嘴尖,道:“你真是越長大越像個孩子!”羅彩靈可不服氣了,拉白了下眼皮,扮個怪臉,頂嘴道:“你還說我呢,不看看你自己!哼!你的老年生活可全得指望我呢,把我得罪了,嘿嘿嘿嘿……”羅毅搖頭擺手道:“你這孩子,淨說便宜話,只要你不惹我淘神,我就阿彌陀佛了,還指望你養老呢。等我走不動時,我就和你娘躺在棺材裡等死算了。”
羅彩靈聽得一副受委屈的模樣,走過去把羅毅的右手放在臉蛋上摩挲,道:“爹~你別說得這麼慘嘛,女兒是你們生的,當然要贍養你們了,你這麼說,不是不把女兒當女兒了麼~”羅毅用食指颳了一下女兒紅突突的嘴,忍俊不禁道:“瞧瞧咱靈兒這張嘴,圓滑甜膩,就像是果脯作的呢!”羅彩靈嘻嘻笑著,雲飛笑道:“她上嘴皮子頂著天,下嘴皮子挨著地,可是能言善道呢。”
羅毅大笑數聲後,漸漸收了笑面,對羅彩靈道:“乖女兒啊!我與雲飛有要事相商,你先到別處玩一下吧。”“有什麼話要瞞著我說的?”羅彩靈撒著嬌,又見爹一本正經的樣子,吐了一下舌尖,道:“我去找李祥啦!”看著女兒小兔子似的跳著跑開了,羅毅道:“這孩子嗲得很,真拿她沒法子!唉,就跟她娘二十年前一個模樣,一點都不像我。”雲飛道:“所以就要找一個能陪著她鬧的男人才行。”
羅毅浮光掠影地一笑,拉雲飛坐在樹蔸腦上,道:“咱們談正經事吧。這次突然來找你們,是有件大事教我耿耿放心不下。如今,三十年都不涉足武林的紅教又伸出爪來,其勢頭恐怕是要與我決一雌雄了。在路上,我擔心那些紅綾小鬼會對你們不利。當然,你的武功和本性絕對叫我安心,只是你們初入江湖,不諳世事,恐落入小人的狡黠圈套之中。”
“與靈兒所料無異,原來紅教真的重出江湖了。”雲飛心中思忖,嘴裡回道:“羅叔叔這次來,是提醒我們一路上應小心嚴察,是嗎?”“嗯。”羅毅道:“壯士需防惡犬欺,行走江湖,凡事都要多一條心機。”雲飛望著星羅棋佈的田原村阱,頷首道:“其實,數日前我們就與紅教的細作干戈了一場。”羅毅失聲道:“什麼,紅教已找過你們了!”雲飛答道:“有驚無險,羅叔叔不必懸心。”
羅毅打量雲飛,轉笑道:“你們以後要經歷的磨難還有很多,我撒手讓靈兒闖闖也好,不經風浪,哪會懂事,日後就虧待你了。”雲飛道:“羅叔叔見外了,我一定恪守謹言,決不負羅叔叔之託,縱然熱血噴頸,在所不惜!”羅毅道:“你言重了,把靈兒交給你,我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就是今後也交給你,我也……”雲飛聽出弦外之音,忙斷言道:“羅叔叔扯得遠了!”
羅毅勉強一笑,道:“靈兒這孩子,自小就被我嬌縱慣了,無論對誰,毫無禮貌大小之分。這也難怪她,她本有兩個哥哥,可惜都無福根,隨我東征西討地先後去了。”羅毅的臉色黯了下來,雲飛知其思念兒子,想勸兩句,卻又不知該怎樣勸才好,愣在那兒。羅毅嘆道:“唉,如今只落得這寶貝女兒,怎不令人疼惜呢。她一打出孃胎體質就很虛弱,萬事只得由著她的性子,以致造就今天這樣的頑皮習性。”雲飛忙擺出笑臉,道:“其實蠻可愛的,說說鬧鬧,大家都開心。”羅毅斂著眉頭,道:“靈兒是個堅強的孩子,什麼都不能使她屈服,只是她那種陰晴無定的臉色教我不知操了多少心,今後嫁了人,誰會捺著脾氣真誠照顧她?”說罷望著雲飛。雲飛防意如城,慌忙答道:“皇帝的女兒哪愁嫁,一定有的!”羅毅失神地“嗯”了一聲。
兩人都放眼一碧萬頃的蔚野,藉以排遣迥然相異的心情。羅毅道:“靈兒這孩子,說她機靈吧,還真是刁酸古怪到了家,什麼花心思都想得出來;若說她痴傻吧,也的確是那麼一個小傻冒!今年過十六歲生日,我說,‘爹不是迂腐的人,你也芳齡不小了,心裡頭是不是已經有一個了?如果有,爹馬上就給你們辦。’她卻好,說討厭男的,你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句天大的傻話?”雲飛笑道:“可能是她害羞吧!”羅毅道:“害羞?害羞就好了!我便逗她說,‘可是看情形,你好像對爹和郭堂主還滿喜歡的嘛!’她說,‘女兒當然不討厭爹了,從小又是郭堂主帶著玩,怎會討厭呢?但其他的男人就不同了。’還說一輩子都不嫁人呢!依我看哪,這丫頭心裡一定在等著一個好男孩的出現,到時候看她還羞不羞!”
羅毅說完便放情大笑,雲飛不知該如何陪襯,和顏悅色的臉面有些做作。羅毅道:“女兒家長大了,就希望能有個堅固的依靠;我是個開化的老頭子,她若有喜歡的就依著她吧!”雲飛神情慌窘,支吾道:“我,我也不贊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瞞羅叔叔,我的父母就是禮教下的叛徒,我引以為榮!”說到這裡,又自豪起來;羅毅見其總是遮掩其辭,知他心有所屬,便不再明求暗講了。
雲飛指著一處墳丘,道:“貴教的譚香主就葬在此處。”羅毅道:“我知道。紅教僱傭了許多久退江湖的殺手四處蠢動,昨日譚香主與沈香主率眾與紅教的高手‘龍門七十二劍’敫策刀劍相搏,兩位香主都不幸殉教。這敫策倒有些來歷,他胸前有三乳,一次在龍門被七十二個正派高手圍攻,出七十二招,每招必弒一人,故有此稱。日後此人必會向你討教,以你的武功,勝他應不在話下。”雲飛道:“我的本份事,我自會料理,只是譚香主的屍骨客死異鄉,總不太妥當吧!”羅毅擺擺手道:“入土則為安,不要再驚擾他了。”雲飛點了點頭,問道:“羅叔叔雄才大略,除了對抗紅教之外,是否還有拓展疆土的規劃呢?”羅毅道:“圖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業,南下盡是我天人教的旗舵,只有北方未成基業;但北方屬元,與其磨擦反會自及於禍,實不妥貼。”雲飛本意想勸羅毅聚眾抗元,誰知他早有城府,也只好作罷。
羅毅道:“我查過李祥的底細,他原是丐幫的一個下等弟子,靠得住嗎?”雲飛掂量了片刻,答道:“與其作個奸猾老練、凶不外露的小人,倒不如純樸天真、真誠無諱來得可愛;處處拘泥小節、故作嬌態,倒不如作個磊落疏狂、胸懷坦蕩的君子。”羅毅聽後便有七分安心,頷首道:“人若太認真,反而看起來呆板,超脫之人自有超脫之人所獨有的個性,你是這個意思麼?”雲飛一拍胸脯道:“羅叔叔真是個明理人,儘管放一百個心,我與李祥乃莫逆之交,他雖然瘋癲愚狂,語無倫次,但我體察得出,他有一副俠骨心腸!”羅毅再無顧忌,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雲飛心中有一事記掛,問道:“我與義父鄭華已有好些時日未見了,不知羅叔叔可有他的音訊?”羅毅道:“你義父**邪辟,我行我素,自從幕阜山一別,江湖上再無其行蹤。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可能他已隱居田園,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了。嗐,不像我,總有些事情放不下手!”雲飛吁了一口氣,道:“真是那樣卻好,聽羅叔叔一說,我心上的石頭總算落下了。”
藍堆翠岫,綠染沙洲,一片江山秀。雲飛默視良久,當一群野鴨成群結隊地從河泊中飛起時,啟言道:“如果人們都能珍惜自然,停止殺戮,一切不都很美麗麼。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昔日的秦皇漢武,何等飛揚拔扈,不可一世,如今還不是黃土一抔。恬宓能令人返樸歸真,功名看淡;因為,只有自然才是永遠不會背叛你的朋友。”羅毅道:“你勸我?”
雲飛道:“我義父尚能隱居田園,羅教主何不退出江湖,臥雪眠雲,與妻兒過安樂的日子。”羅毅撫須笑道:“你還是個孩子,所以說孩子話。古諺說得好,‘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當你得到一部分財富時,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財富?”雲飛心念驟動,道:“我從靈兒嘴裡得知貴教有些作法似乎欠缺人道,例如範柱一案……”虎虎風嘯,羅毅霍然起身,道:“小夥子,你涉世淺,點染淺,我也不怪你。世亂則人亂,自有你明白之日。”雲飛唯唯諾諾,不好再說。
話分兩頭,且看李祥已出恭完畢,在河邊盥洗,看著魚兒悠遊擺尾,心癢難捺,可惜左掏右摸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李祥甩著手上的水珠,罵道:“該死的魚兒,下輩子我變成一條大魚,把你們通通吃光!”俄傾之間,一股芬芳嫋嫋入鼻,是那麼熟悉而迷離;顫動的水紋上恍恍惚惚浮現一位倩影,是那麼親切而撲朔。
李祥驀然回首,原來羅彩靈雙手叉在背後,咫尺之內瞅著自己笑呢,嫋娜纖巧,令人神往。李祥忙站起身來,把雙手往衣服上猛揩,道:“靈兒,你怎麼沒和雲飛在一起呀?”羅彩靈道:“他可慘了,被我爹揪住不放呢!”“你說羅教主來了!”李祥耳朵發顫,心跳急劇加快,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就不知能讓多少人膽寒。“嗯。”羅彩靈蹲在河邊,幾隻被李祥嚇跑的魚兒又遊了過來。
河水清漪,綠蔭匝地,正是幽會之所。李祥心房裡甜蜜,不自禁地說道:“只有我們兩個人,真好!”手兒像猱猴一般搔著癢癢。
“呣~”羅彩靈側過頭問道:“你說什麼?”“啊~”李祥會過神來,束了手,踧踖道:“其實,我對靈兒你,那個,什麼,這個……”這種單獨相處的氣氛可是天大的表白機會,可是,他的喉嚨裡卻哽咽得像在砌磚,就是說不出口。
羅彩靈揚著眉頭道:“你何必把一句話拉作兩截說,有什麼事就痛快一點嘛!”李祥的自悲感油然萌芽:“就憑我這點老底,別說擁有她,就是認識她都不夠條件。”嘆一聲,轉過話頭道:“你說世界上什麼最大?”羅彩靈答道:“天!”李祥道:“錯了,是人的心!只要你能想到的,都裝在心中了。”羅彩靈無暇去猜李祥的話中之話,反倒將這話應在雲飛身上,卻是一拍兩就,翕合無虞。“你這話說得不錯嘛,我愛聽!”羅彩靈回眸一笑百媚生,道:“傻站著作什麼,顯示比我高啊!”李祥被羅彩靈拉著紆下身來,忖道:“可惜,我喜歡你,你一直都想不到。”
河水汩汩自在地流淌,羅彩靈摘了一根田字草撩著水紋,淺笑微顰。李祥看了她半晌,問道:“靈兒,你為什麼不知道煩惱啊?”羅彩靈道:“常言道,天下官管天下事,有他們在,我操個什麼閒心?”李祥道:“當今這朝廷,人少禽獸多,令尊身在黑道,一定結交了不少金錢朋友,小心遭兩面三刀的小人暗算,趁他現在就在跟前,你不妨去勸勸他。”羅彩靈望著清心獨善的水浮蓮,不以為然道:“江湖上,不是朋友,就是敵人,怕這怕那,還闖個什麼,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
李祥怕她嗔怪,不敢再吹喇叭。羅彩靈見李祥憨厚,又萌生戲弄之意,用食指在溏泥地裡蘸了一下,往李祥臉上一摸,道:“你臉上有點髒。”“是麼?”李祥便抹了抹臉。羅彩靈又往他頸上一摸,道:“你頸上也有個黑點。”羅彩靈在李祥臉上耍來玩去,李祥那對臉頓時烏七八糟起來。羅彩靈已笑得透不過氣來,指著李祥道:“你長得好有趣喔!”李祥一邊抹臉一邊問道:“什麼,有趣是什麼意思?”
“真有意思,我讓雲飛也嚐嚐,嘻嘻!”羅彩靈撇下李祥,飛身離去。李祥喊道:“靈兒,你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呢!”“我才沒有閒情逸志和你玩呢!”她的話語和她的背影一齊消失在看不清的未來中,李祥扶著河柳,只好把憂鬱的眼光轉到瀠洄的河面上。
再說雲飛正一個人傻坐著,眼睛眨也不眨,不知在想著什麼。羅彩靈躡手躡腳地來到雲飛背後,雙手蒙上了他的眼睛,笑問道:“你猜我是誰?”雲飛懶洋洋地答道:“小豬、小狗、小貓……”羅彩靈鬆了手,敲著雲飛的頭顱,氣鼓鼓道:“你這個壞傢伙!”雲飛回首見到羅彩靈,忙起身笑道:“原來是靈兒小姐,我剛打了一個盹兒,說夢話呢。”羅彩靈高聲叫道:“鬼款!你又不是魚,怎麼會睜著眼睛睡覺!”言罷把雲飛的屁股重重一拍,雲飛的神經猛地一跳,瞠目叫道:“你太大膽了!”
“打你屁股又怎麼樣,哼!”羅彩靈翹著嘴環目四顧,問道:“噯,我爹呢?”“他剛離去。”雲飛已坐下了。“走了最好,免得在我面前嚼舌根,好煩呢。”羅彩靈的食指上還有些稀泥,鬼點子湧上大腦,眼睛一眯道:“你臉上有點髒。”便把戲弄李祥的一套花爪子照搬在雲飛臉上,不一會兒,雲飛則變成了唱戲的花旦。
聽得一陣沙沙沙的腳步聲,李祥踩著雜草回來了,正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雲飛與李祥妖怪碰面,都互指著對方取笑,笑過之後又發覺不對勁。雲飛問道:“你的臉怎麼黑得像煤炭?”李祥反問道:“你的臉怎麼黑得像包公?”兩人都急不可耐地擦著臉,手掌上滿是黑泥,此刻已真相大白,幕後陰謀策劃者與執行者便是在一旁笑痛了肚子的羅彩靈。這下眾怒難犯,兩人直恨得牙齒癢癢,顫著嗓子齊聲叫道:“死~丫~頭~”
羅彩靈見他們一臉煞氣,嚇得掩耳驚叫,道:“不要過來,饒了我罷!”兩人決定用武力來教育教育她,垮著臉,一步一個腳印地逼進。三十六計走為上,羅彩靈撇頭就跑,捷若雨燕。可惜雲飛騰起如鷹,輕展猿臂,將她輕易捉住,她驚吭鬼叫、拼命地捶打雲飛也不中神,便只好採取軟攻,垂著秀目,可憐兮兮道:“其實我真的很寂寞,所以才想和你們玩玩鬧鬧的,唔……我不是故意這麼做的,真的,相信我!”一哽一咽,竟潸然淚下。李祥已趕了上來。
雲飛見她言辭說得委曲、眼淚來得感人,便放開了手。趁雲飛與李祥疏忽之際,羅彩靈陰著臉從懷裡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黑球往地上猛摔,霍然黑煙薰蒙,雲飛與李祥都捏住鼻子,叫苦道:“好臭!好臭!”待得黑煙泮散,卻不見了羅彩靈。
兩人被誆騙了不說,又相互埋怨起來:“都是你心軟,臭死人了!”“這算什麼說詞呀!明明是你原諒了他,還害我跟著倒黴!”說話要呼吸,每人各說一句後,又捂著鼻子不作聲了。
這煙霧彈不知是什麼鬼東西作的,烏煙瘴氣的範圍好大,雲飛拉著李祥向圈外跑。李祥捂著鼻子道:“太臭了,我受不了啦!”雲飛道:“我有一著,可以吸氣不臭。”“什麼辦法?”“只要用嘴吸氣不就行了!”“廢話!用嘴吸氣雖然不臭,但臭氣吸得更多了!”“以我的輕功離開這裡不在話下,我卻與你同甘共苦,待你不賴吧!”“你還算有點良心!”
好不容易鼻子清醒了些,李祥捂著肺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問道:“現在怎麼辦?”雲飛道:“什麼怎麼辦呀!她想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咱們就陪她玩。抓住後把她扔到水裡,這叫以其人之道還致其人之身。”“可她比狐狸還要狡猾,不好逮呀!”“咱們兩個大男人,還鬥不過一個小毛丫頭麼!”“說得也是。”
兩人擬定統一聯盟,要抓那個躲貓貓的小鴳雀。雲飛單臂把李祥摟住騰起,追風逐電,疾若凌雲,李祥在空中飄然欲仙,驚讚道:“你的武功果真不是蓋的咧!”
天空裡雲彩曇布,樹林陰暗得似會齧心,草木葳蕤得似會吃人,羅彩靈像一隻受了驚的小灰兔,東躲西藏,正是越怕鬼越有鬼,總感到有兩雙眼睛盯著自己不放。慌不擇路,她跌跌撞撞地來到一灘小潭旁,眼見一隻鸊鷉從潭面上叼起一隻鰟鮍,由此而及彼,嚇得雙手抱在胸前。肩膀突然被人輕輕一拍,她反射性地跳了起來,回目一瞅,臉色譁然大變,雲飛與李祥正在身旁摩拳擦掌呢!羅彩靈嚇得連忙脫了紵絲鞋,朝雲飛擲去,雲飛輕鬆躲過。羅彩靈尖叫一聲,接著俯下身子,又摶了幾個泥團朝雲飛殫力擲去,也是徒勞無益。雲飛大笑道:“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不要做無畏地抵抗了,還是束手就擒吧!”
“不要欺負我,我好害怕!”羅彩靈蹲下身子,雙手抱膝,臉埋在羅袖上,又採取眼淚攻勢。“你的眼淚早就不值錢啦!”雲飛大手一推,羅彩靈撲嗵斜栽在水潭裡,幾顆水珠濺在雲飛衣上。李祥見雲飛真的出手,念及羅彩靈可不是吃素的,搞不好後果不堪設想,此時有些氣短心慌。雲飛看著悠揚的河水,悠閒地笑著。
河水齊腰深,羅彩靈甩著頭髮,慢鴨鴨地走上岸來,象一隻落水小鴨,衣服上還涴了些稀泥和水螅。李祥尖叫道:“靈兒,你身上附著幾條圓筒小蟲!”羅彩靈牽衣一看,嚇得撲魯亂跳,好不容易才把水螅抖掉。雲飛看得捂嘴笑,多事之秋,李祥不敢作聲。
羅彩靈狠瞪著雲飛與李祥,尖叫道:“討厭死了,兩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孤伶伶的弱女子,也不害騷!”“你是弱女子?”雲飛張大了嘴巴,道:“你鬼計多端、淘氣頑皮、獨斷專行、刁鑽古怪、滑得像鱔魚,還說自己是弱女子?”“你說夠了沒有!”她氣得眉豎,在雲飛的腳跗上狠狠一蹀,雲飛為之慘叫一聲,蹺著右腿跳了起來,身子失去了平衡,急忙就近扶在李祥肩上。李祥忙明哲保身,道:“靈兒,我可什麼都沒說耶!”雲飛氣得揪他耳朵,他痛得直往上抽筋。羅彩靈咕嘟著嘴,朝李祥伸出圓圓的舌尖,道:“你和他是一路貨,你們男的都不是好東西!”說完便一蹦三跳,消失得無影無蹤。雲飛與李祥傻望著,又不敢追上去。
此時天色已泛黃,雲飛擔心羅彩靈的安全,問李祥道:“我們是不是做得過份了點?”李祥心如火灼,跌足叫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說什麼把她丟在水裡,你看,把她氣跑了!”雲飛道:“你真傻,她可是‘騙’字號的人物啊!你忘了臭屁彈麼?”李祥的心轉過彎來,應道:“說得也是,我看,她沒那麼小氣的,咱們趕上去吧。”雲飛道:“不用急,此刻天色已晚,她膽子頂小,決不會在林中過夜,定到前面鎮上投宿,我們就到鎮上去逢她吧。”“有道理。”兩人回到原處,果然少了一匹馬,雲飛笑道:“正被我猜中了。”李祥也安下心來。
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兩騎壓地飛馳,雲飛控驄說道:“你有沒發現,我們像一對傻瓜。”李祥側目笑道:“好像是的。”雲飛笑道:“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長不大的孩子呢!二十歲,三十歲,誰知道她以後還是不是這樣淘氣。”李祥道:“我希望她能永遠淘氣。”“為什麼?”“可愛嘛!”
前面就是青畈鎮,一客棧柴門半掩,兩人在門首下馬,小二忙迎出門來招呼。雲飛問道:“煩問你有沒看見一個溼漉漉的少女?”小二回道:“沒有啊!”雲飛道:“那,這個鎮上有幾家客棧?”小二答道:“客官若要歇息,獨我這一家,小店的招待決不敢怠慢,客官儘管來歇。”雲飛聽得只一家客店便放心了,掀開蘆簾,與李祥在店內坐定,客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小二招呼道:“客官要點什麼?”雲飛顧不得打火,道:“我們等一個朋友來了一起吃,先來些茶水吧。”
李祥巴望門外,眼看著紅霞快變成了皁霞,覺得沒有羅彩靈的時光過得好慢,聳起身來,道:“靈兒會不會出什麼事了?”雲飛品著榿茶,搖首笑道:“你還不知道她的心思。”李祥問道:“什麼心思?”雲飛道:“她故意要讓我們好等來整我們哩,你這一急就正中她的圈套了。”“不會吧。”李祥嘴裡雖這麼說,心裡卻踏實多了。雲飛道:“怎麼不會!誰知她躲在哪個疙瘩縫裡玩去了,你放心,她是個怕黑的丫頭,天黑之前一定會到這裡來的。”
正在猜疑之頃,縹紗見梨花淡妝,依稀聞蘭麝餘香,撲面靈兒到。只見她揪開蘆簾,手裡挽著兩套新衣,頭髮含水油亮,出沐的臉龐粉白嬌香。滿店之人剎那間盡皆拜倒石榴裙下,瞧他們那些眼睛,都繃得老直,恨不得跪在羅彩靈面前叫一聲“娘”才好。
雲飛起身笑道:“說曹操曹操到。”李祥堆笑賠禮道:“靈兒,真不好意思,我們是做得過火了些,我已將雲飛狠狠薰了一頓,他也知錯就改,再不敢冒犯了。”又拉過一張白楊凳,道:“我們正等你一齊用飯呢,來,這邊乾淨。”雲飛氣得扭過頭去。羅彩靈卻對李祥不理不睬,拋空叫道:“小二!”小二見到羅彩靈,早已餳了眼、酥了心、癱了身,忙應聲過來,笑咪咪地侍立一旁。羅彩靈道:“準備一間上房,把茶飯送到房裡。”小二連忙恭諱,視其為女神。
看著羅彩靈傲慢地上了樓,雲飛滿腹委屈,大叫道:“老闆,上菜,上菜!”也不與李祥這種重色輕友的小人同吃了,填肚之後獨自要了一間客房。李祥顧不得肚飢腸餒,敲羅彩靈的房門把手都敲腫了也不見開,萬般無奈下,才一個人吃悶食。
花隱掖垣暮,啾啾棲鳥過。星臨萬戶動,月傍九霄高。
油燈半昏,雲飛躺在**頤神,雙手枕在腦後,思絮飛躍上下五千年。門未合,一陣輕脆的腳步聲
雲飛見她打扮得煥然一新,又在這兒擺露姿態,先是一驚,忙立起身子道:“靈兒大姑娘貴步降臨賤地,小生真是榮寵若驚啊!”羅彩靈朝雲飛窩了一舌,似乎原諒他了。雲飛問道:“你,不生我的氣了?”羅彩靈道:“這麼點蠅頭蝸角的事,本姑娘寬巨集大量,才沒閒功夫計較呢!”雲飛心裡一笑,想起了臭氣熏天的黑球,問道:“你扔的是什麼鬼東西,把我和李祥整得夠嗆!”羅彩靈道:“那玩意叫‘臭屁煙霧彈’,事急逃生用的,我身上還有兩顆呢,想看看麼。”“勞慰你倆,不用了!”雲飛撥著指甲數了數,道:“先是抹泥巴,又是裝委屈,再是臭屁煙霧彈;喂喂,你怎麼有這麼多的鬼把戲啊?”“我可正處在花樣年華耶!”她嬉皮笑臉地作答。
雲飛想到日後定然難熬,問道:“你怎麼總能讓自己快樂呀,有什麼祕訣麼?”羅彩靈道:“看你誠懇地求助,就告訴你吧。仔細聽好呦,只要你遇事能保持塞翁失馬、焉知禍福的心態,一切就都變得美好了!”雲飛聽得連連點頭,羅彩靈道:“我說得可有兩分道理麼?”雲飛笑道:“豈止是有道理,簡直是金玉良言嘛!”
羅彩靈一羞,那模樣卻好煽情,雲飛端祥她不住,道:“對了,你跑到哪兒去了,害我與李祥擔心死了!”羅彩靈拍了拍衣服,道:“你沒長眼睛啊,我沐過浴,買了兩件衣服。”她端正了姿態,扯了扯邊料,問道:“漂不漂亮?”
“你把我當老窩頭,嘿嘿,我可不是哩!”雲飛今日可被羅彩靈整慘了,決定挀挀她,下了床,驚奇的視線在她身上游移,乍然叫道:“好漂亮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羅彩靈聽得好生歡喜,忸怩地問道:“那,我身上什麼地方最漂亮呀?”“嗯~”雲飛拈著花團錦簇的衣領,道:“上面的寶石多一點,所以上面漂亮,特別是領口這兒最美了!”一聽這話,羅彩靈的臉上頓時晴轉多雲,嗔道:“你往哪兒看啊!我是問,人家穿上這件衣服漂不漂亮,沒要你評價衣服!”雲飛故作不知,道:“衣服這麼惹眼,看人作甚麼?”
羅彩靈尖叫一聲:“雲飛!”雲飛嚇得倒退了兩步,道:“你……你要幹什麼?”說也奇怪,羅彩靈突然裙袖翻風,撇頭就往門外跑。
“難道我又做得過份了?”雲飛想追去哄哄她,又拉不下臉來,徑自倒在**彷徨。
過不一刻,羅彩靈妝靚了一番,心中滿心欺待,像一隻小魚兒伸著軟鰭跑到雲飛屋裡。與上次衣著不同,換了一件朦朧雜花收腰百褶裙,用杭州的紡綢製成,花紅柳綠,五彩成紋,穿在她苗條的身上,真是錦上添花,美不勝收!雲飛一見便樂了,忖道:“原來她換衣服去了,這丫頭倒有意思!”羅彩靈走到雲飛跟前,麂皮屣一踮,飄然轉了一圈,就像一朵荷花在輕風中搖拽,俏生生地問道:“我穿這件怎麼樣?”期待之情較之適才尤盛。
雲飛把眼睛灰灰地往羅彩靈身上一瞟,道:“嘖嘖嘖,就像掛在身上一樣,我替這件衣服感到不值。”一句落空,空氣倏然間沉重得像鉛塊,羅彩靈喝道:“你說什麼?!”
“不!”雲飛急忙轉口道:“噯呀,我的意思是說,你這麼漂亮,這種衣服和你哪佩呀!”
羅彩靈心裡好不高興,道:“喂!你就不能說一些,‘這衣服和你好佩,真合身’這樣的話麼?”雲飛笑道:“啊,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這衣服與你好佩呢!”
“真的麼?”羅彩靈一喜。雲飛下了床,走到她跟前,盯著她瞧,道:“嗯,衣服白的地方人也白,黑的地方人也黑,黃的地方人也黃,花的地方人也花,打褶的地方人也打褶,皺的地方人也皺。啊,簡直……”羅彩靈氣得面板都要裂開,不由分說,將雲飛扔出窗櫳,然後把頭探出窗,啐道:“你到長白山去作啄木鳥罷!”
李祥在屋門口細探,笑道:“你這叫自討苦吃加上話該等於倒黴,嘿嘿!”羅彩靈一步一聲重響地出了雲飛的房,正在氣頭上,李祥忙退避三舍。
“砰!”羅彩靈的房門重重地關了,她撲倒在**。可怎麼也睡不著,在**頻繁變換睡姿,先是個“丨”字,一會兒是個“人”字,又更為“大”字,再改成“弓”字。
月色朦朧在水氣中,畫燭飄搖,恍恍惚惚,好像母親己來到自己身邊,正坐在女兒的床頭,將女兒拍醒。羅彩靈半夢半醒,見母親忽然到來,吃了一驚,忙撐起身子,問道:“娘,你怎麼來了?”母親葉眉緊鎖,望著消瘦的女兒,嘆道:“宿孽皆因情,兒啊,娘知你近日為了一個男人心事重重,連個訴衷的人都沒有。這心病也是病,娘放心不下,就過來陪你。”“娘~”羅彩靈心窩一酸,窩在母親的懷裡,像一隻溫馴的小貓尋覓著憐愛,道:“娘,我好苦惱,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呀?”
母親摩挲著女兒的鬒髮,道:“男人在追求你時都是一個嘴臉,難以甄別,等你上了他的船才能看清他是屬於哪一類的。孃的運氣好,沒看走眼,和你爹一起走過了這麼多年,雖然和他時常有些爭執,但他心裡卻始終只有咱娘倆;放眼看世間,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的,他卻沒有。”羅彩靈道:“我爹是最好的男人!”母親聽得欣慰一笑。
羅彩靈問道:“我總是和雲飛吵嘴,是不是我們生肖相剋?”母親搖搖頭道:“如果兩個人的性格相反,完全合不來,那麼,他們就一定會合得來,這便是陰陽反向相吸的道理。所以說,兩個人總是吵吵鬧鬧,相互取笑,則很有可能是相互欣賞,只是都不願意說出來而已。”羅彩靈道:“我明白了,真正討厭一個人,是不會和他說話的。”
母親微微頦首,道:“這亂世中的男人,一成是君子,二成是大丈夫,三成是小人,四成豬狗不如。你知道雲飛屬於哪一類麼?”羅彩靈想也沒想就答道:“豬狗不如。”母親變了臉道:“別和娘開玩笑!”羅彩靈嘻嘻一笑,道:“我想應該是君子吧!”母親道:“他不僅是君子,更是擇萬取一之人,所以你千萬不能錯過他!”羅彩靈的臉上佈滿陰雲,道:“我也知道他的好,可是,他已經有一個雪兒了,我在他心裡,又算什麼……”
母親道:“這樣自暴自棄就不對了!要知道,不用犁鏵劃破土地,怎麼撒播種子呢?有了喜歡的人,就一定要坦白你對他的愛慕之情。如果你說了,也許得不到他;如果你不說,就永遠得不到他;哪怕只有極菲弱的機會,千萬不要輕言放棄!”羅彩靈聽得傒倖然,道:“迄今為止,我還不知道他對我的感覺,我怕說出來後,他會拒絕我。”母親聽得一笑,道:“怕生齲齒而不吃糖是沒有必要的,不要在他面前畏葸不前,就算痛,也只會痛一次。想擁有就必須要付出,老是捂在心裡,只會讓自己更憔悴啊!”
羅彩靈道:“可是,我和他八字還沒一撇呢。我想先知道他對我的感覺,如果他喜歡我,我就向他表白心事。”母親道:“其實很容易分辨的,你與他一起共餐,如果他喜歡你,會讓你先吃。”說罷,慈愛撫摸著女兒的額頭,道:“孩子,有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決不能放棄希望!”
母親話音剛落,身子就似一道青煙散去,羅彩靈的雙手抓了個空,驚叫道:“娘、娘,你到哪兒去了!”她喊著夢譫,驚得直起身子,額上汗生微粒,嬌氣籲哮,被窩掀在地上,月光因窗簾遮住而微透,四周頠靜得只能聽見心跳與喘氣聲,原來只是一個夢。這段夢刻未能忘,縱然虛幻,但母親的話已堅定了她的心。
夤夜靜悄悄,微風透窗習習,雲飛擁被而眠。冷月驚人夢,與羅彩靈一樣,他也不斷地翻轉著身子,也許這就是情人間的心靈感應吧。
在模模糊糊中,雲飛來到一處人間絕境,嚭闊無邊。天空飄著五色祥雲,紫氣橫空;地面迷散著蓊蔚洇潤之氣,琪花瑤草暨驚葩,人参白芷參差,玉泉叮咚,佶屈盤迴,卻是個養性怡神之處。雲飛歙了一口清氣,只覺肺腑內甘露降而天地合、黃牙生而坎離交。滃廣無底的化龍池裡,一隻金翅凰、一隻銀翅凰與一隻琦鳳追逐戲水,五光十色,流金掛彩,令人眼花繚亂。隱隱傳來月琴之聲,聲高孤寂,雲飛朝發聲地望去,有所長生橋,橋後是一片白朦朦的霧氣。雲飛渡了橋,只見層臺聳翠、上出重霄、飛閣翔丹、下臨無地,縱是仙山瓊閣、蓬島瑤臺亦不過如此。卻不見演奏月琴之人,音樂聲兀是不斷,好似從宇宙深處飄來。
雲飛向前行了數步,但見那所仙家閬苑高殿低宇,鱗次櫛比;頂覆黃綠相間的琉璃瓦,牆甓鏨著漢白玉黼黻紋;門前撐著十根俁大的水磨石圓楹,均以覆盆蓮花寶座為楹礎,楹身浮雕著雙龍戲珠,相對回舞,盤繞升騰,襯以山石,綴以雲海波濤,遠望只見雲龍飛舞,不見圓楹;門側鎮伏一對琇獅,為守護靈瑞之獸,頭披卷毛,昂首挺胸,四爪強勁,盛氣凌人。
墀前棫樹排排,如雲伏地;栽著簇簇凌霄花,紅紅似火。赤門左右分別有白底黑字一聯“千千層層萬”、“花花朵朵舟”。此聯字冷意怪,雲飛望之苦琢半日,究是解詁不出,抬頭相望,只見蟾影刺刺、桂樹婆娑,忽而心中霹劃一芒靈犀,笑道:“世人最愛琢磨一些明明不需要琢磨的刁酸東西而浪費了寶貴光陰,此聯乃仙家故意所設圈套,雖然本身毫無意義,卻內含處世真諦,用意明明是要人不必費思妄想,只是世人看不透徹,還以為要他們費思妄想而迷失本性。正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