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狼狽當敗猛虎庳 斷梗疏萍何處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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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狼狽當敗猛虎庳 斷梗疏萍何處飄
這代贏確也可憐,為找雪兒,穿林跨溝,把座山都翻過來了,整個人早已累癱了條,一屁股跌在靠椅上,現也不巴望什麼第二次,只要能休息休息就千好萬好了。梁建興投過微笑的眼神來,道:“師弟來得正好,新婚酒席就有勞師弟了。”代贏椅子還沒坐熱就有跑腿的事,當然十萬個不願意,嘴巴正要動,金榮擺擺手道:“去吧,去吧。”代贏不敢拗他,一瘸一拐,嘰噥著出門,只得趕著馬車回鎮購物。
金榮突然伸指把雪兒一點,梁建興見雪兒應手昏厥過去,還當他忍不住慾念,大驚道:“師兄,你這是做什麼?”金榮把雪兒抱到內房的**,回到堂屋,道:“我心裡還是不妥。你想想看,咱們三個吃喜酒,沒人看住她,萬一她用心是假,跑了怎辦?”梁建興一愣,又轉笑道:“師兄差矣,難道新娘子不吃喜酒麼?再說,正好藉此機會把她灌醉,到時候縱然她心裡不依,手頭上也沒氣力反抗呀!”金榮一擺頭道:“師兄我最受不起女人的嗲氣,萬一她在桌上擺出狐猸**來,把相公我灌醉了,豈不功虧一簣!不如將她安頓好,待咱酒暢菜飽之後,關上房門辦事。嘿嘿,她是真心最好,若是假意,老子幹都幹了,她也別指望能嫁到好人家,還不是我入了港的貨!”
梁建興心中一涼,轉問道:“難道你不打算和她在清風明月下拜天地麼?”金榮把頭往內房一撇,道:“那小妞會武功,若乘我閉著眼睛磕頭時作了兔子,我還玩個屁呀!先成米飯,後拜天地也是一樣的嘛!”梁建興本待讓雪兒乘金榮麻痺大意時脫身,誰料計計都被他算計到了,只得另謀他法,一笑道:“大師兄果然處事周全,小弟不及萬一!”金榮笑道:“梁老弟太過謙了,若論起智謀,我哪比得上樑老弟,只是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也不由得我不謹慎。”他這一笑,滿臉橫肉直往上聳。
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山。代贏滿載熟食器具而歸,梁建興說月色皎麗,星斗斡旋,提議擺席在外,金榮大喜,不加思索地允了。
十三盤珍饈美味閃光在案。在月光的照映下,酒泛霞光;在梁建興的鼓勸下,杯傳如飛梭。金榮從白椴蒸籠裡提出一隻黃霜霜的螃蟹,張口就啃;代贏從蒸籠裡提出一隻光溜溜的烏龜,咧嘴就咬。金榮滿心暢快,吃得急驟,突然被螃蟹肉嗌住了嗓子,一口氣接不上來的滋味真要命,又咳又卡。代贏忙用一根筷子往金榮嘴裡捅,指望能疏通疏通,一上一下,好像一般,到了部份,梁建興將一杯水灌進了金榮的喉嚨管裡。
梁建興笑問道:“大師兄可好?”金榮打了一個嗝,咕嚕咕嚕道:“沒事,沒事!咱心裡痛快,吃得痛快!哈哈哈哈!”一揚脖子,又吃了一鍾,興盡思來,舌頭髮麻道:“這個,男人哪,就像泥巴,很髒;女人呢,就像鮮花,又美又幹靜。但鮮花離開了泥巴,嘿嘿,也活不成呢!”梁建興與代贏都說高論,猜拳行令、談笑女人之頃,已過半個時辰。梁建興極力勸酒,金榮酒後失德,滿嘴鬚子羅嗦,再不堪入耳,歪倒在桌上;代贏腿軟肚撐,也撲在桌上。
此時不動,更待何時!梁建興輕手輕腳地離了席,飛身轉到房中,解了雪兒的穴,彈指之間,雪兒甦醒過來。此時火燒眉上,梁建興道:“姑娘,他們都已大醉,快走罷!”雪兒體內的迷藥散盡,神智已清,不過有些腹飢,此人萍水相逢卻屢施援手,先前未問其姓名,這時再不放過,行一萬福道:“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小女子末齒難忘!”梁建興尚未啟齒,驀然聽得一聲大叫:“好你個恩公大人!”兩人聽得猛打一個寒噤,順門望去,代贏已怒不可遏地闖進,大喝道:“你這傢伙真是說話不露牙齒,連我也被你騙過了!”梁建興忙將雪兒擋在身後,代贏大叫道:“你想扮英雄,斤兩未免不足!等師兄酒醒,看你如何了局!”
梁建興只當是耳旁風,拔劍大呼道:“姑娘快走啊!有我斷後!”代贏也抽出劍來,粗聲粗氣地叫道:“休走!吃我一劍!”一招“怪蟒翻波”望雪兒挑來,雪兒袖展裙翻,輕盈躲過。梁建興可是站著吃素的!大喝一聲,一招“猛虎翻江”迎著過門的秋風斜劈而來,代贏的武功本在梁建興之下,加上奔勞一日,酒又飲得比梁建興多,著力拼上一劍,震得虎口發麻。
雪兒還呆在門口猶豫,梁建興劍抖霜葉,猛發幾招,把代贏逼到死角。梁建興的額頭青筋如縷,發著急道:“姑娘快走啊!不要讓我前功盡棄啊!快啊!”一語喝醒雪兒,心道:“對啊,我還要找飛哥!”代贏顧此失彼,雪兒已到堂屋取了玄明劍,施展絕世輕功,就如一道清風掠地而去。梁建興如釋重負,手也鬆了些。
金榮被廝殺聲吵醒,念著寶貝雪兒,把杯桌一掀,巴不得一步就走到她房裡。代贏見金榮半夢半醒地趔趄而來,正欲告狀,梁建興心機耍得快,忙道:“大師兄!他乘你酒醉,意欲玷汙你妻,被我撞見,忙奮力救助。這姑娘的穴道已被他解去,一個女孩子哪裡經得起這番驚嚇,還不跑了!”代贏驚道:“你胡說!分明是你放跑的!”見金榮眉立,知是惱了,忙撇下樑建興,叫道:“大師兄你相信我,真是他放跑的!”手上的劍叮鐺落地,以示清白。
只怪代贏先前不識好歹,和金榮爭雪兒,故金榮對梁建興的話深信不疑。此時的他,酒已全醒,與美女**之其樂無窮事變成了黃梁一夢,呲牙裂嘴道:“朋友之妻不可欺!代贏,你、你、你,吃我一劍!”腰劍已出鞘,厲叱刺來。代贏左躲右閃,嘴裡叫道:“真的不是我!大師兄,你我多年交情,我怎麼敢哪!”
“少跟老子裝幌子!”金榮的劍愈發狠了。代贏跳得像只袋鼠,叫道:“大師兄,縱使我千萬不對,你也該念念咱們的舊情啊!”金榮吐了一口黃痰,劈頭蓋臉地大罵道:“誰和你有舊情,你還抓屎糊臉啊你!”
代贏無法,待抽出空來撿劍,誰知劍又被梁建興搶先拿在手裡,代贏氣得直跳腳。一生算計人,現如今卻被人家算計,其中滋味,自己最懂。
再看代贏手上沒兵器遮擋,正在沒頭沒腦地逃竄,金榮在後面死不罷休地追趕。幸虧金榮酒喝得濃些,立腳不穩,出招乏慢,代贏方能藏臂縮腿。梁建興功德圓滿後假意在一旁高聲勸解,誦揚“綠珠雖好,卻是橫禍之苗。兄弟情長,不要為女色而與朋友翻臉”之類的道德經,在金榮的耳裡是金玉良言,在代贏耳裡就盡是風涼話了。
金榮越想心裡越憋氣,念著代贏是師弟,不能下死手,又饒不過他,殺過百招,刺傷了代贏的手臂後,氣也消了大半,只好藉助梁建興的話恨恨下臺。代贏頓首請罪,嘴裡該認的都認了,不住地求饒,梁建興也幫著勸金榮消火。代贏怒瞪著梁建興,眼珠都要撐破眼眶,從此埋下了禍胎。
金榮望著深幽的林子,氣急敗壞地抓起一根粗大的斷木枝,狠命往前扔去……
且將金榮之事按下不提,再表雪兒逃脫劫關,一心找尋心愛之人,只是終究不能得知恩公的名姓,亦有些差強人意。經過了這一橫空劫難,雪兒對塵世更感悽惶,但願能尋到雲飛,與他在九華山廝守,再不染世了。
念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楚天闊。五十里又被拋在身後,雪兒行到一小村塢裡,土地荒蕪,景狀蕭條,街上亦無人行走,與江南之美大相逕庭。她轆轆飢腸,胡亂尋到一家枯朽得快要塌崩的客棧,不加思索地進去了。
客棧裡面也很清瑟,只有兩桌客人。一桌上是二個橫臉大漢在猜拳,給蕭條的世界帶來一線噪音;另一桌上是一位戴著青絲頭罩的客人獨自飲酒,黑黑的頭罩隱住了尊容,身穿一領青綠色布衣。店小二見雪兒流光射進,頓時蓬壁生輝,她那白淨的臉霞映得如雪綢裙就似天上浮雲一般,一塵不染,除非仙女下凡,天下怎會有這等美人!瞧得店小二“啊~啊~”的說不出話來。
待雪兒序起:“小二哥,麻煩你來幾個饃饃吧。”那店小二才清醒過來,胡亂答應了一聲,腿都酥了,像個跛足人似的,一踮一踮地顛進內屋。雪兒覺得他好奇怪,微看了一下,又找個空位子坐了下來。自從雪兒一進屋,兩個橫臉大漢就注意到了,各使了一下眼色,磨了磨拳,擦了擦掌,嬉皮賴臉地游到雪兒左右坐下,其中一個搭訕道:“這位姑娘一個人哪?”伸手就往雪兒手上摸去。
雪兒覺得可惡,將手縮了回來,那大漢看得大笑不止,嬲叫道:“她還會害羞啊!老子喜歡!”另一大漢道:“嘻嘻!酸溜溜的姑娘男人愛,色眯眯的男人姑娘疼嘛!哈哈!”毛手也隨之伸出。雪兒又羞又急,正要起身離去,驀然,另一桌的青罩客猛拍木桌,人已閃到雪兒面前,刷的一聲,右手寶劍出鞘,夾著一道銀光,橫臉大漢頸上一涼,那顆頭顱也就分了家。雪兒見此人出劍之快,真是神乎其神了,只是這種做法也未免太過於殘忍。另一大漢也是個江湖跑腿的,見狀慘叫道:“天下第一疾劍‘無影劍客’!”“啊~~”還來不及鼠竄,便被銀光解決了。
店小二端著饃饃走出來,見店內死了人,嚇得手中的盤子“啪”的掉在地上。青罩客收了劍,扔了一錠紋銀給店小二,吩咐道:“將他們埋了,再給這位姑娘端幾個饃饃來。”看著青罩客都能感到殺機,小二忙不迭地答應了一聲,在地上收拾了一下,跛著腿轉身到廚房去了,又扶著門框,朝青罩客偷偷地瞄了兩眼。
雪兒看著地上的無頭屍體,猙獰可怖,投目青罩客道:“他們雖有錯,但罪不至死啊!”青罩客回到座位,冷笑道:“我在他們沒犯下死罪前結束他們,免得今後害人。”雪兒多少還是有些憐憫這兩個人,殷身道:“多謝壯士出手,以後下手不要這麼重,行麼?”青罩客繼續喝著他的酒,也不回答,雪兒注視著他,只見青罩遮面,韜光養德。
店小二把死人的事情報給店主,店主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年頭,死人還見得少麼。有人管就按實稟報,沒人管就讓他死在那裡吧。”依然在內屋撥算盤,老闆娘則一個一個地數著銅錢銀兩。
店小二顫顫慄慄地端著一盤雪白的饃饃放在雪兒桌上,接著將那兩個大漢一個接一個地拖出店外埋了。青罩客雙手上舉,拉下頭罩,露出廬山真面目,原來是一位俊俏小生,鼻榫豐隆,劍眉緊鎖,憂傷的雙目顯出一副茫然的神情,好象對這個世界已無什麼留戀似的。
他一個人喝酒沒什麼意思,輕步走到雪兒桌旁坐下,道:“我叫石劍,你能和我說說話嗎?說實在的,我還從未向人自我介紹過呢。”雪兒聽得“石劍”二字,喜上眉梢道:“原來你是黑臉老邪伯伯的徒弟石劍啊,我是清魂道人的弟子雪兒呀!”在孤獨的旅途中,能遇上一個親近的朋友,該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啊!
石劍憂鬱的眼中露出一絲驚喜,但很快便被抹殺,瞧著雪兒,道:“嗯……我早就聽師父說過,清魂師叔有兩個寶貝徒弟,一個是雪兒、一個是雲飛,郎才女貌,乃天造地設的一對。咦,雲飛沒和你在一起啊?”雪兒此時神情也黯然起來,道:“飛哥摔下山崖,和我失散了,我這是為了尋他才下山的。”石劍臉色亦有些不對勁,隨後咕了一杯酒,苦笑道:“雲飛真是幸福啊!”
雪兒低下頭,想到天涯海角,一定要將飛哥找到。石劍清癯的臉上泛出難得一見的輕笑,道:“光顧著和你說話,忘了你還沒吃飯呢。”雪兒拿起一個白饃饃,一片片地撕下來放入嘴中,美人在旁,石劍不由看得出了神,甚至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小二想來伺候,怕打擾了他們,不來伺候吧,又怕青罩客怪他招呼不周,正在滿屋子急轉。
石劍道:“今日遘遇,亦是有緣。雪兒姑娘如不嫌棄,請答應我保護你找到雲飛。”雪兒也知江湖險惡,見盛情難卻,路上也確實需要一個人照顧,就答應了。石劍握緊了右手的劍,看來很激動,如果雪兒不答應,他是不會求第二次的。
雪兒見石劍的腰股左右各佩一把寶劍,而右邊那把劍不知為何用黑布嚴實裹起,神祕奚奚的,道:“你的裝扮好奇怪啊?”石劍知她意為指何,撫著右邊的劍,眼中寒光凜凜,道:“這把劍叫‘無情劍’,是不能輕易示人的。”
雪兒道:“原來此劍叫作無情劍啊!既然名為無情,那它一定有什麼辛酸的來歷。”石劍略一思索,道:“我師父曾經對我說過,自從天地俶成,初分七緯經天,八紘紀地時,恆山峭壁上便生有此劍,鋒利無雙,吹毛可斷。自古傳下一句諦語,‘持無情劍者,需斷七情;無情劍出,則必刃血’。當年,我師父與你師父拜在恆山安天玄聖大帝晨萼階下,他們同時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他們的同門師妹。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兩位師兄對小師妹都是百般呵護,小師妹也分不清誰更好,因此,這種關係讓三人都不好受。我師父喜歡遊歷,是個浪蕩子,他明白,小師妹跟著自己是得不到幸福的,便自斷情慾,將她託付給你師父,自己便到斷情壁上拔下此劍,一走了之。你師父與師妹成了結髮夫妻,玄明、赤極劍配上伏羲劍法,天下無人能敵。他們好善施樂,在江湖上被稱為鴛鴦俠侶。但你師父好仙道,善修煉,終究還是與小師妹分開了。”
雪兒拿起玄明劍,細瞧不盡,嘆道:“原來我這把劍還有一段悽楚的故事,卻不知那位苦命姑娘後來怎麼樣了?”石劍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她一定受了很多磨難,大概不在人世了罷。”雪兒道:“這些事,師父從未向我吐露過。唉,想不到師父也是性情中人,一定有許多不可人知的苦衷。”
這時,店內的生意熱騰了些,又進來了一些客人,雪兒與石劍都是不近凡塵之人,對人們的聒鬧聲不屑理會。在廚房裡徘徊的小二忙迎了出來,又上茶又上水的。有一老漢提著二胡,帶女而入。父親是個老蒼頭,過多的壓迫早將他折磨得臉上厚皮層迭;女兒則滿面風塵,黃裙上已辨不明哪是塵土哪是顏。他們借了兩張凳子,老漢粗咳幾聲,拖著嘶啞的嗓子道:“各位老鄉,閒暇之餘,請聽咱父女彈唱一曲解解悶罷。”眾人聞後便興致勃勃地催他們快彈唱。
老漢絲擦馬尾,哀怨之音娓娓奏出,眾人都屏心靜氣,坤伶行了襝衽,悠悠唱起一首《野老哭朝》:
“時衰生亂世,金去元又至,鐵騎破大江,天下無家歸,
不願待洗頸,無奈憤投戎,壯男有母送,瘦男獨伶俜,
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眼枯即見春,天地終無情,
不過行儉德,盜賊本王臣,茫茫天地間,理亂豈恆數,
誰能叩君門,下令減徵賦,民淚化為血,哀今征斂無,
喪亂死多門,嗚呼淚如霰,乾坤萬里內,莫見容身畔,
故月奔丘墟,鄰里各分散,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不絕,家書抵萬金,
世亂遭飄蕩,生還偶然遂,黍地無人耕,故園雜萎荒,
兵草既不息,兒童盡充軍,青冥含瘡痍,憂虞何時畢,
靡靡過阡陌,人煙眇蕭瑟,眼穿當落月,心死著寒灰,
霧樹行相引,連山望忽開,黑黑雲壓頂,忽喘洩悶聲,
父女幸有胡,尚能得憐憫,甚有無依人,烈風吹白骨,
歌罷仰天嘆,鳴咽淚如泉。”
歌聲悲澀悽慘,高亢貫雲,語聲雖落,詞句依然久久迴盪在聽者自心。客人們聞得莫不哀聲嘆氣,詛咒賊天。只見雪兒靜靜默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雙目卻失去了奪人眼目的神采。石劍則面目攣扭,喀喀呲牙,雙手暗暗將木桌按下十個指洞!
藝女擦些淚痕,愴聲又唱起一首《子美嘆》:“人生有情淚沾臆,江草江花豈終極,高山急峽雷霆鬥,古木蒼藤日月昏,戎馬不如歸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婦誅求盡,慟哭秋原何處村,新鬼煩冤舊鬼嚎,天陰雨溼聲啾啾……”彷彿所有的人此刻都將心置於弦上,將情放在歌中,隨之搖墜。
木板噼剝一聲,石劍猛然將桌邊硬生生扳下,狂吼道:“別唱了!”
遽然一吼驚動滿堂,藝女驀然失措,嚇得當下止住嗓子,老漢見狀大驚失色,急忙躬下身子,邊粗咳邊賠禮道:“咳、咳!這位大俠,我父女倆不是有意掃您的雅興,您不願聽,我們即刻就走,實在對不起!”捂著胸咳了一陣,女兒忙給爹輕輕捶著背。老漢氣喘好些,便欲帶女兒出門,石劍不言,摸出一粒碎銀扔將過去,落在地上叮叮作響。老漢睜大圓目,撿起慌忙連聲答謝,眾人也紛紛給了聽錢,父女倆感動得涕面模糊。
嗟呼!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門外悽風慘烈,黃葉漫天,厚厚的風沙吹得人不敢睜眼,石劍與雪兒都無言無語,款步前行。石劍的臉色更顯沉重,望著昏暗的冥空,也許勾起了辛酸的往事,眼角有些溼潤。雪兒低著頭,無時無刻都在掛念著雲飛,現如今仍然不知道他的訊息,整個人兒就像海潮尋找著沙灘。
前方土堆旁一老婦的嚎哭聲將他倆的心聲打斷,只見老婦仰天灑淚,俯地擊土,哭得斷腸,身旁有一堆殘斷的屍體。雪兒不由近身切問道:“婆婆,你怎麼了?”
老婆婆雙目深瞘,見有人詢問,心憤難止,泣訴道:“我本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前年老伴走了,兒子也先後從軍戰死。那山賊趁火打劫,將我女兒強擄至今不知訊息。去年元狗掃蕩我村,見到我大兒媳婦,欲要胡為,老身拼命阻擋,那些禽獸便把老身打昏,將我兒媳糟蹋後,兒媳無顏對我,懸樑自縊了!”言罷,從懷裡拿出一個布袋,道:“這是我兒媳的骨灰,老身一直帶在身上,一刻也捨不得與她分開!”
老婆婆又道:“如今老身膝下只有一十歲獨孫,他很懂事,不時安慰我這老婆子,家事也搶著做。老身心想,只要將這孩子平平安安地拉扯大,也對得起他九泉下的爹孃了。今早他還活蹦亂跳地上山採野菜根,直到中午還望不見歸家,老身拄著柺杖,強撐著一把老骨頭上山找他,你哪知……我在山坡上竟發現小孫的殘體,原來、原來他在半路上遇見了豺狼,被那群畜生活活給吃了!天哪!……為什麼!為什麼這些畜生都要這麼做!我家世代都是老實的本份人,從來不知道幹什麼厚顏事,為什麼卻要有此惡報!為什麼!?”
老婆婆發瘋地搖著雪兒的弱身,迫聲呼問,如此人間慘道,雪兒亦聽得血淚縱橫,痛哭不止。她可憐這位婆婆,可她又能怎樣呢?風灰中隱隱傳來一絲拔劍聲,石劍不知不覺徐徐走來,一劍劃空將老婆婆沿額劈殺至死,老婆婆叫也沒叫一聲便踉蹌倒地。
雪兒大驚,難道他瘋了嗎?反手扯住石劍,喝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她,還嫌她受的罪不夠嗎!”石劍的身子任雪兒搖扯,黯然道:“你說得對,她早已受夠了人間的苦罪,難道我們還忍心見她繼續受罪?她的家人都死了,誰來照顧她?你,或是我?……她如果還活在這個世上就只會更痛苦,只有一個地方才能擺脫人間的苦難,才能容納她,你明白嗎?就算你還不明白,我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也會明白我的。”
雪兒聽得默然無語,黑沙黃葉無情地刮來,淒涼之意油然而生。石劍垂下身,以劍代鏟,默默將老婆婆的屍體與他外孫的殘體合葬一處,屹在墳頭,良久不動。
黑雲還未散去,漸漸落起雨來,難道沉默了許久的老天也終於被感動了嗎?兩人為躲雨而跑進一座土地廟,篝火燦燦,相對而坐。雪兒一瞥石劍,發現他的臉上依然是那種可怖的神情,惴惴說道:“對不起,我剛才錯怪了你。”石劍搖頭嘆道:“沒關係,我經受得住。”雪兒見他總是一付憂愁滿容的樣子,不禁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麼打擊?”
雪兒隨意的一句問語,卻將石劍滿心的痛苦都挖掘了出來,他垂目長嘆道:“既然你問,我便跟你講個故事吧!”鯁了一鯁,道:“我小時候生活在一個很偏僻的小村莊裡,那裡的人們都很善良、誠實,他們坦誠相對,互相幫助,互相照顧。也許那裡太過於偏靜,有些人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皇帝的存在,那個地方沒有管我們的髒官,也沒有壓迫、沒有剝削,人人鹹安,樂業其事。爹常告訴我,我們將幸勤的汗水灑在田園裡,田園就會長出好的麥子回報我們。他指著嫩綠的田園說,‘看哪,大自然多美,她是屬於我們所有人的,我們都有義務來保護她!’……我爹還相信神靈,他對我說,‘你做的每一件事其實上天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一個人要誠實,不然上天就會降罪與你。’爹耮地的樣子,現在還依稀記得,我赤腳在澮間摸蝦嬉玩,他說,‘別隻顧著玩,幫忙啊!’他操著耒耜,我拿起耲耙,我們一起勞動。他看我吃力地使著,便對著我笑,眯著眼對我笑……累,也是快樂的累。我常和他同騎在一頭牛的長背上,遊覽著農田春景,他給我講了好多動聽的故事。那年,我們村裡天花橫行,好多養牛的家裡沒染那種病,我家也託了老牛的福。後來,老牛死了,爹不許我們吃老牛的肉,當天晚上,他默默地把牛埋了,還流著淚說,‘你給我家作了一輩子的苦力,我們卻對你沒有任何的報答,我們一家子對不起你。’我爹不因畜生而分貴賤,也不因人的長幼而分輩份,我和他在一起時總是你我相稱,很親切,很自然。我在爹的身旁聽著他對老牛的敬重與懷念,也許你聽來很可笑,可他的樸實與憨厚卻使我覺得他是最值得我尊敬的人!……唉,過去了,都過去了……這個世界是不允許存在溫暖之處的。有一天,黑雲將太陽吹走了,那一天終於來臨,我在田間聽到遠處隱隱傳來激烈的鐵蹄聲,就似那壞苗的蛞蝓。蹄聲愈來愈近,然後村裡人紛紛嚇得四處逃亡,凶殘的元兵殺來了,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又能怎樣?只有捨棄家園。逃亡時,我們與親人走散了,母親懷著身孕帶著我吃力地到處奔走饑荒,沒有陽光,只有黑夜,受盡了凌辱,原來天下都是一般的黑暗!……啊!不久我便有了一個可愛的弟弟,給我和娘帶來了新生的希望,我特愛看他那雙無邪的眼睛,我逗他笑,他也逗得我笑,我發誓要保護他!為了生活,娘什麼苦事都做,那年我九歲,卻什麼事都做不好。生活越來越難熬,家也只是一個黑黝的山洞。找到一些吃的東西后,母親總是端著碗走到洞內深處,不和我一次吃。我想弄清楚,便偷偷地跟著她,看見她將碗裡的食物劃了一小半放在嘴裡,另外一大半她又倒在盛飯的石鍋裡!我當時眼在流淚,心在流血!孃的慈愛……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當我的肚子實在餓得疼,也只好對著娘吵吃的,洞內的弟弟沒奶也餓得哭叫。娘很窘迫,她自己身上也只是被一層薄皮給包著啊!有一天,不知為什麼,娘一個人在默默哭泣,我過去安慰她,她卻將我推出洞外,叫我不許進洞。我突然聽見洞內發出弟弟絕望的慘叫聲,我驚慌失措地跑了進去,原來娘竟然親手將弟弟給掐死了!他還那麼小,哭得卻是那麼厲害,當哭聲絕耳時,我整個人都蒙了,我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不顧一切地追問娘,孃的手在發抖,身子在向後退,只是一個勁地搖頭,緊緊抱著弟弟那幼小的屍體慟哭,虎毒不食子啊!後來我漸漸明白,因為我們養不起弟弟。從此我再也看不到那雙無邪、清澈的眼神了,四處只是枯草、爛樹,如果這些事真是皇天的安排,那皇天便是畜生!……有一天,我吃到一種非常可口的食物,我問娘是什麼,娘笑著說是肉。我不敢相信,為什麼肉那麼好吃,睡覺的時候我都依稀記得那種味道。第二天,我卻發現孃的左腿怎麼有些瘸,站都站不穩了,昨天還好好的啊!她問我,肉好吃嗎,我說真好吃,還想再多吃一點,娘欣慰地一笑。過了一段時間,我又吃了幾回肉,雖然很少,不過我能吃到一點就已經很滿足了。可孃的左腿卻不知怎麼一回事,愈來愈瘸,需用竹柺杖撐起才能做事。有一天我發燒,娘很關心我,說她再去弄些肉來,我見她一瘸一拐的,心中傷心,迷迷糊糊地起身想追上她,哪知在洞門前看見她將左腿的草繃帶開啟,用一把石刀剖著自己的腿肉,石上濺著的鮮血她還用碗盛著,是怕浪費了!……天哪!我頓時昏死在地,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見了。醒來時,師父便在我的面前了,娘因幾次失血而死,我癱坐在她的墳前,無言默祈,我甚至都不知道當時在流淚否?她為什麼那麼傻,真是虎毒不食子啊!後來我漸漸地明白,娘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沒有能力再照顧我了,就用自己僅存的身體來填我的肚子,那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味道……唉,過去了,都過去了……師父一生好遊蕩江湖,我不願隨他同遊,也沒心情隨他同遊。我從此發奮鑽研一切武學典藉,我相信只有學好武功才能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親人,這便是我還活著的意義,直到現在。”
石劍一口氣道完這段悲歌,當他講到某處時,聲音有些停頓,雪兒卻絲毫沒有查覺到。窗外的風雨聲失了音律,雪兒靜靜地聽石劍講完,沒有打斷過一次,也沒說過一句話,只是隨著他而嗚咽,發現自己在九華山上的生活是多麼可貴。
雪兒拿出絲絹給石劍擦淚,石劍感淚泣道:“我從未在人家面前哭過,在你的面前,不知怎麼,就是忍不住熱淚如泉。唉,對不起,惹了你也跟著我傷心。”雪兒輕輕拍著他,柔聲道:“別傷心了,你師父對你還好吧。”
黑霧已散去,陽光照在石劍的身上,好溫暖。石劍道:“我師父……他對我還是不錯的,只是我性格沉悶,他性格散亂,所以和我說話不多,但他絕對是一個好人!我很尊敬他,雖然他時常說我不中用。”
雪兒與石劍慰談許久,將他勸得心情稍好一些,自己便撥弄著枯柴,篝火又猛了些。石劍臉上有些發熱,叫了一聲:“雪兒姑娘。”雪兒一抬起頭,他便立即說道:“你願意……”語到嘴邊,又沉默了,經過了一段複雜的心理鬥爭,問道:“你、你願意和我做朋友麼?”雪兒笑答道:“當然願意啊,咱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嘛!路上還需要你照顧呀!”看著他漸漸轉安的面孔,笑道:“所以,請你象我這樣,高興一點,看開一點吧!”石劍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第一次真誠的微笑,他尚不知,雪兒在強顏歡笑,因為,鼓勵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鼓勵別人。
石劍猛然起身,拔劍削斷石臺,峭然道:“過去都見鬼去吧,我的命運在我的手中!”雪兒徐徐起身,笑點額頭道:“好了,一切都好了。”
石劍撥袍坐下,問道:“你找尋雲飛有多少時日了?”雪兒道:“我記不清楚,似有半月了。”石劍問道:“累麼?”雪兒道:“一半累,一半不累。”石劍默然不語,他明白,尋找情侶,就算身子再累,那顆心也是永遠不知疲勞的。
石劍撐著石臺站起來,道:“我去弄兩匹馬來。”雪兒也起身,問道:“你身上有錢麼?”石劍聽得一愣,反問道:“這話什麼意思?”雪兒道:“師父說,在外面,什麼東西都要用錢買的。”言罷抽下一根金簪,道:“如你的錢不夠,可以把它拿去。”石劍一擺手道:“我自有道理,你稍待片刻,不要走開。”說罷,門已被他合上了。
雪兒插上金簪,倚靠著赤柱,拾起一根先前被風吹進的薄荷葉子,無意地含在嘴裡,清涼的香味勾起了愛人的面孔,心中浮槎盪漾。過了一盞熱茶的時候,門外烈馬嘶叫,動物也有感情的,叫聲中滲雜著悲慘之情,將雪兒彎曲的心絮拉直了。石劍推開門,兩匹高大的玉騊駼霞光四射,後蹢在不停地踢灰,看似極不安份。雪兒走過去端祥它們,撫摸著鬃毛,說也奇了,兩匹神驥在她的手撫中竟然溫順得似兩隻小貓,馬嚼子朝下呼著熱氣,後蹢也軟了。石劍看得心驚,只是臉色尚未表露,所來萬物自有御服之人。
雪兒問馬是從何而來,石劍不肯說,對於他這種人,寧可沉默也不會說謊。其實,適才他是殺人奪馬。離此廟半里遠處,兩個穿著青絺衣裳的劍客橫豎倒在雜草叢中,各握一把斷劍,頸上各有一道溢血的裂痕,也不知是正派人士還是邪派人士。雪兒不會騎馬,石劍不厭其煩相教。
官道上,蕭瑟的秋風掃動田垌,得得的馬蹄聲遙繞回蕩在天地之間。石劍盤弄著韁繩,好象有心事,過了許久,方扭頭說道:“我第一次和人說這麼久的話,你明白嗎?”雪兒不知話中之話,隨口道:“我明白,咱們是好朋友嘛!”
石劍無奈低頭苦笑,雪兒輕聲問道:“你是天下第一劍客嗎?”石劍噫了一聲,悠然道:“天下第一劍客不是我,是我師父。”雪兒驚道:“什麼,還有人使劍比你更快的!”石劍想到師父,無盡的自豪貫穿胸懷,道:“我師父只緣使劍太快,他都不敢用劍了!記得上一次我與師父比劍法,飄花落瓣,他一招劈開三十三朵花瓣,而我只能劈開三十朵。”
石劍說著說著面露愧色,雪兒身形微顫,道:“哇,好厲害!如果是我,恐怕只能劈開十幾瓣。”石劍心中一甜,給馬加了一鞭,馬兒馳速更猛。雪兒說到這裡,忽又垂目自嘆道:“只是好端端的花瓣被無情地劈開,又教人於心不忍……”舉目見石劍漸遠,也加了一鞭,緊跟其後。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左瞅瞅,右盼盼,千點萬點,老樹寒鴉。龜背大路上,兩匹馬兒風塵遮道而來,雪兒眉目微擠,左手兜著韁繩,右手在腰間按摩了幾下,又一甩韁,趕上石劍,道:“我不習慣騎馬,行了幾十里路,腰有些痠痛。”石劍聽得忙勒止了馬首,下馬說道:“那我們步行一程吧。”他把青罩重新戴在頭上。
此時正是日暮時分,前方有座小鎮,說巧也不巧,雲飛等三人也在此鎮中投宿。“慰足客棧”內,羅彩靈與李祥尚在進晚膳,雲飛在屋外低著頭給馬喂料。雪兒低看頭行路,也沒注意到千尋萬找的雲飛,也只怨雲飛敝衣垢體,又是揹著身子,教人空相逢,不可識。奼紅而低斜的一縷陽光先撫摸過雪兒,再停留在雲飛的後背上,可惜,他感覺不到。
雲飛撲打撲打著手和袖口,走進屋內,羅彩靈用玉筋敲打盤子,迎著叫道:“欸!雲飛快來,好菜我都各樣留著一些呢。”李祥把雲飛拉著坐下,自己站起身道:“我只吃了半飽,怎麼樣,兄弟我對你還不錯吧!”雲飛道:“誰要你吃半飽,多點些菜不就得了。”“哼!”羅彩靈呶著嘴道:“又不該你出錢,你說得當然輕鬆了!我身上的盤纏應該緊些用了,到聚泉莊還有好長一段路呢!”
李祥飽後胸悶,用手一抹油嘴,拍著肚子出屋透氣,見前方有兩人牽馬駢行,其中一位舉止舒徐,僅看背影都似白衣仙女。李祥把持不住,雙腿似乎不由自己控制,快步追上去瞧個端底。石劍見李祥跟在後面探頭探腦的,劍已抽出二成,雪兒把石劍的手按下,搖搖頭道:“算了,他又沒做什麼。”石劍把李祥一瞪,雖然隔著青罩,李祥依然能感受到他懾人的魄力,連忙陪著笑臉道:“對不起,打擾兩位了,只是你妻子確實,那個,嘿嘿!”此語一出,雪兒頓時驚得誰也不敢看,石劍的眼神霍的跳動起來。
“這個,那個,哈哈,我、我失陪了!”李祥又把雪兒死盯了幾眼,咬著舌頭,急急忙忙跑回客棧,一跨過門檻子,身子還未站穩便興沖沖地嚷道:“我剛才見到一個好漂亮的女孩子!”一語落空,店中的客人都停止了動作,詫異地望著李祥。雲飛要緊不慢道:“是麼?不過,我沒興趣。”“呆子!”李祥嘟囔著坐了,雙手摁在腿上。羅彩靈咬著叉燒肉,沒好氣道:“她漂亮是她的事,有什麼好說的!”李祥如坐鍼氈般的不安穩,想來想去,這麼美的仙女雲飛卻沒眼福,心中實在替他可惜,事不宜遲,遲不再來,偏要拉雲飛出去看,羅彩靈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理他們。
待雲飛被李祥強拉強拽出門後,已不見了雪兒,一些男女客人,包括店主店小二之類的人都喪氣地回到屋內,咕噥道:“哪有什麼美女!”李祥把雲飛的肩頭一拍,道:“你的輕功好,快追上去瞧瞧吧!”雲飛甩掉李祥的手,叫道:“你有神經病麼!”李祥搓著手,跺著腳,全身都在動,道:“真的,真的!真的好……”“漂亮”二字沒待李祥說出口,雲飛便把他的嘴捂住了,道:“別說了,你沒看見靈兒的表情麼,她會看扁你的!”李祥道:“我只是好奇,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嘆了一聲,道:“你沒看到真可惜!真想不到,世上竟然還有女孩子能與靈兒相媲美的!”雲飛聽過一呆,恐怕那種女孩也只有雪兒吧。
李祥往客棧內一伸頸,從羅彩靈快速地咀嚼中可以看出,她把彆扭都發洩在食物上了,明明早已吃飽,卻還吃個不停。李祥朝雲飛一招手,神祕奚奚道:“把你耳朵借我一下。”雲飛便湊了過去,李祥道:“那位姑娘就像仙女下凡,頭髮好長好長,直垂到腳根,穿一身雪白色的衣裙……”
“雪白色的衣裙?!”心上人的身影在雲飛眼前一晃,對假而思真,由此而及彼,心頭上不禁慌亂起來。李祥笑道:“想見了不是!告訴你了,那姑娘還有個很凶的丈夫跟在身邊,模樣好怕人哩!”聽了這話,雲飛的心跳方才恢復正常,淺笑一下,忖道:“怎麼可能是雪兒呢!她不會一個人離開九華山的,何況她身邊哪有什麼丈夫,我在胡思亂想什麼!”一邊笑一邊進了客店。若被他得知雪兒獨自下山,定會擔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