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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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離
洛羽痕,何其毒辣。
他隱忍的閉了一下眼,將眸中湧起的複雜情緒壓下,再睜開時,已是滿眼的溫柔。伸手將她身上圍的厚披風裹了裹,十分自然的將她橫抱了起來。
“我送你回去。”他說。
唐果的臉埋在他的黑色衣袍裡,面料摩擦著臉頰,厚實堅韌的質感,透著他溫暖的體溫,夜空一般寬廣,溫柔,安全。隨著他平穩的步伐,她有些昏昏欲睡。
抱著她回到房間,站在了床邊,他卻沒有立刻將她放下,保持著這個姿式靜靜站立了一會兒。
忽然輕聲說道:“果兒……為何不看看身邊的人?我一直……都在等你。”
懷裡的人兒靜靜的,沒有任何反應。低頭看時,卻見她已然睡著了。
目光如悲傷的河,流淌在她俏麗的臉龐。良久,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蓋好被子,悄悄退了出去,將門合上。
門內,原本睡著的唐果將眼睛睜開一道縫,見人走了,才長出一口氣。她其實沒有睡著。是不知如何面對寒非離的表白,才裝睡的。或者她該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她的心裡已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可是一想到他的眸子裡裝滿深深受傷的痛楚神情,她自己就先難受得一塌糊塗。
只希望,他能領悟她的意思……
門外,寒非離站在門邊並沒有離開。視線寂寂的落在自己的腳尖。方才她雖然閉著眼睛,呼吸卻急促紊亂,壓根兒就是在裝睡。她是在無聲的拒絕,他明白。
錯過,錯過,偏離,偏離,再近的距離,也抵不過心的遙遠。
……
數月後,秋意微涼。
一艘氣派的大船停泊在隱霧島邊緣,準備起航。船體的大小和規模,與之前的獅子座號相差無幾。隱霧島剛剛解決下沉的問題沒有多久,島上的植被尚未生長,想造這樣一艘大船,壓根兒沒有木材。
這艘船是寒非離令人去附近海域劫來的。島民們海盜的活計擱置了幾百年,居然還是得心應手。
一撥撥的水手陸續登船,寒非離站在一邊監督。有一隊水手經過時,他突然一探手,揪出了其中最瘦小的一個。
“咦呀呀!……”這小子驚叫一聲,被寒非離拎在了手裡。
“果兒要去哪裡?”寒非離涼涼的聲音砸下。
“水手”抬起頭,露出低低帽簷下唐果尷尬的小臉兒。她的眉委屈的順了下去,可憐兮兮道:“我不要留在島上,我要跟著。”
他看著她尖尖的臉兒,目光中滿是無奈與疼惜。
唐果淚了。他拎著她脖領子的強悍姿式與他臉上的憐惜表情格格不入極不配套啊!
他微嘆了一聲:“果兒信不過我?”
“……”
“我答應過不會傷及你的家人,自會言而有信。”
“我不是信不過你。我是信不過我爹。”
寒非離籌劃這次返回中原的行程很久了,隨船攜帶了大量的財寶。她雖.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沒有問過他此去是為了什麼,卻大體猜得出。
血債是必定要討還的。
對於他的胸中城府,她沒有發表半個字的看法。自從寒非離成為隱霧島的君主,紅瞳日漸冷漠深沉,只需淡淡的瞥一眼,被目光掃過的人便覺驚心動魄。唯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時,才會有些許的溫柔。
可是她卻清楚,他的決定任誰也無法違逆,即使是她,也無權干涉,無力改變。
他這一去,雖只帶了千餘人,卻顯然心有籌謀,必將要翻天覆地。
她一個弱小女子,顧不了這異世的天下將要如何大亂,只希望能在混亂中保住家人。
還是在出發尋找寶藏之前,寒非離就曾答應過她不會傷及她的家人的性命。她不是信不過他。只是她那位忠心耿耿的大將軍爹爹,在皇權受到威脅時,恐怕會第一個披甲上陣。豈是寒非離想放過他,就放得過的嗎?
此時寒非離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說過的話必然做到。待一切安定了,再來接你與家人團聚,可好?”
“讓我去吧。”她幾乎是哀求了,“把我留在島上,我會心焦死的。”眼淚包住了眼珠兒……
“好吧。”這兩個字幾乎是沒經過大腦就自行冒了出來。看著她得逞的表情,他滿心的挫敗感。還是拗不過她。只能無奈的跟上一句:“路上可得聽話。病才剛剛好了沒多久,身子還弱……”
“好嘞!”沒等他囉嗦完,她就響亮的答一聲,一溜小跑奔上船去了。
船緩緩駛離隱霧島,左護人帶人站在岸邊相送。寒非離此行帶了蝠影,卻將左護衛留在了島上。照唐果的猜測,左應該是很迫切的想跟著去找右的。他卻沒有發出任何異議,按寒非離的安排留在了島上。畢竟島上財富數量驚人,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鎮守。大事當前,那牽絆了三百年的情緣,只能繼續牽絆著。
唐果趴在船尾,朝著左揮了揮手,喊道:“我如果見到右,會替你問她的!”
左沒有迴應,沉默著,眼睛裡卻洶湧著波瀾。
感情這種東西,究竟有多耐磨?三百年了,換作常人都已經歷了數度輪迴,左卻還沉浸在這份感情裡不能釋懷,不肯放棄。
那麼她丟失半顆心的傷痛,需要多久才能稍稍的緩解?
她伏在船尾久久的望著漸漸遠去的島嶼,目光空空的。她一生一世的痛苦,或者都承載在這片島嶼了。海面上悄悄的起了霧氣,將這個驚世寶藏嚴嚴實實的隱藏了起來。
……
因為水手眾多,目標明確,此次航行的日程比來時快了許多。數日後,在離他們出發時的那個沿海小鎮較起的地方低調登陸。大部隊在山野中隱形匿跡駐腳了兩日,蝠影則被派出經辦一些事務。兩日後,蝠影歸來,跟寒非離稟報說,已盤下一座位置偏僻、地勢有利的莊園。他們所有人分派了一下,分數批陸續駐進了這座三面臨湖的大莊園。
莊園佔地面積十分寬廣,是蝠影從一名鉅富商賈手中盤下的,很是氣派。千餘人住進去之後,僅佔用了一小半的住房。
寒非離將這座莊園更名為“隱園”。接下來的日子,寒非離利用隱園特殊的地勢條件,在周圍設起各種不易察覺的機關保障。表面看起來沒什麼太大改變,實際上現在的莊園已是滴水不漏。
寒非離經常帶人外出,常是一去數日才返回。唐果卻被要求呆的隱園裡,不準出去亂跑。於是她只能終日遊手好閒。只是在跟侍者或侍女閒聊時,大體知道了一些事情。
江湖上忽然出現一個新的教派,自稱“隱派”,行事豪邁大氣,出手大方,深得人心。各幫各派均願意與之結交,有很多教派遇到困難時,都得到了隱派的鼎力相助。
到隱園拜寒非離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看上去都是些有身份的武林人士。唐果一開始只是感嘆著寒非離果然是王族之後,居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籠絡到這麼多武林豪傑。
可是某次她偶然路過會客的廳堂,看到他傲然負手而立,一位據說地位頗高的武林前輩,卑微的跪伏在他的腳下。
唐果暗暗心驚。以錢財收買人心,以德才傾服眾人,難道就能讓一個武林前輩拋卻尊嚴,甘願臣服嗎?她的看法是:那不可能。
除非他像掐住蛇的七寸一般,拿住了該人的命門。
施蠱。這是唯一的解釋。
她假裝沒有看到會客廳中的驚心一幕,強穩住心神慢慢走開,走出很遠一段路,才撒開腿朝前跑去,一直跑回自己的房間躲藏起來。心中充滿了恐懼,渾身發冷。
寒非離施蠱控制別人。那些武林人士是如此。隱園中所有的人大概也是如此。
那麼她呢?是不是也不知不覺中了蠱?
那最可恨的,最噁心的東西……想到這裡,彷彿覺得自己身體裡有噁心的異物在蠕動,胃中一陣翻騰,嘔吐起來。
負責服侍她的侍女聽到異常,跑進來看到此等情形,急得叫嚷起來。
寒非離聞訊趕來的時候,她已止了嘔吐,蒼白著臉,合著眼懨懨的靠在床邊。
他疾步走上前,滿臉的擔憂急切,伸手去扶她的肩膀:“果兒,生病了嗎?”
他的手指剛剛觸到她的衣服,她就如同受到極大驚嚇一般劇烈顫抖了一下,動作十分明顯的往後一躲,避開他的觸控。
他的手指僵滯在半空,眸色剎那暗淡下去。
手一寸寸的退了回去,他回頭低聲吩咐道:“叫郎中來給她診治一下。”
“不必了。”唐果飛快的拒絕道。看了一眼寒非離便將目光移開,神氣中居然有些懼怕之意。
見她的神情忽然間如此疏離,他日漸冷硬的心居然感受到了刀絞般的痛楚,讓他的呼吸都變得不暢。
“還是讓郎中看一看吧。”丟下這一句話就匆匆的離開,疾步走向遠處。生怕走的慢了,便壓抑不住眼裡忽然升起的淚意,讓屬下看了笑話。
……
深夜的隱園,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貼著牆根挪動。淡淡的月光照映下,隱約看的清該人尖尖的小臉上,一對貓一般黑亮警惕的眼睛。
沒錯,正是唐果,此刻偷偷的從房間裡溜出來。她要離開寒非離,跑得遠遠的。寒非離使用蠱術一事,突破了她的底線,踩中了她的死穴。她無法忍受跟施蠱者呆在一起,這裡,她一刻也不想多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間,裡面厚厚實實的塞著一些金葉子。既然打算逃亡,身上自然是得帶些盤纏的。這些金葉子足夠她豐衣足食的漂泊一陣子的了。
寒非離的住處與她的隔的很近,他的門前走廊是通往外面的必經之路。練武之人耳力非常,她必須謹慎透過。用一塊帕子矇住口鼻,以圖遮掩自己的呼吸聲。腳步極輕、極慢的小心移動……
忽然聽到寒非離的房間內傳出話聲。這麼晚了還沒睡?也好,他只顧得跟人講話,說不定就不能凝神留意屋外的動靜了。
卻有三個熟悉的字眼兒落入耳中,使得她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絕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