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二十七 風雨淮陽

二十七 風雨淮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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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風雨淮陽

江秋露神色凝重的道:“話不可這樣說,這兒到開封還有不少路程,咱們雖然改裝易容而行,但可不敢擔保沒有意外的凶險,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秋傲霜道:“奇怪!她既然要算計我,為什麼不直接使用‘擎天宮’的人手,卻盡支使那些江湖敗類出來呢?”

江秋露冷冷道:“這就是她厲害的地方了!”

秋傲霜道:“何以見得?”

江秋露道:“第一,她目前既然尚未能完全掌握住‘擎天宮’的大權,而你仍然是副宮主的身份,她怎敢直接使用宮中的人來對付你?其次,她這樣利用江湖敗類來暗算你,一來可令你防不勝防,二來,哼,說不定那些暗中出手援助咱們的人也是她的爪牙,故示恩惠,好作將來收買你的伏筆哩!”

秋傲霜搖頭道:“不會吧!這樣一來,豈不是矛盾得很麼?”

江秋露冷笑道:“那麼,他們為何始終不敢現身與你見面?”

秋傲霜沉吟道:“可能是些不願意露面的朋友,或是……”

江秋露冷笑道:“在江湖上,你秋傲霜可說只有仇人和一心在你身上打主意的人,根本就沒有一個是你的朋友!”

秋傲霜變了變臉色,極不自在地說道:“不見得!”

江秋露嬌笑道:“見不見得,你自己仔細想想好了,我可懶得和你細算……”手一伸,道:“拿點銀子給我,我這就上街去買些應用的東西去。”

秋傲霜掏了一把碎銀給她,叮囑道:“小心一些,快去快回!”

江秋露漫應了一聲,出門而去。

秋傲霜獨坐房中,思前想後,腦際但覺一陣紊亂,所有遭遇過的事紛至沓來,亂糟糟的根本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

“剝剝剝”!房門上忽然響起了敲門之聲,秋傲霜以為是店小二要進來收拾碗筷,遂漫應道:“進來!”

房門一開,跨進一個人來……

秋傲霜仍自仰首瞑想,盡力想解去心中的亂絲,口中漫聲吩咐道:“把碗筷收去,端壺熱茶來!”

來人冷冷一哼,道:“秋傲霜,你看看我是誰!”

語聲嚦嚦,竟是個女子口音,秋傲霜不由愕然回頭睜眼一看,登時大吃一驚,霍然站起身來,吶吶道:“是你……你……咦!你不是……”

來人赫然是在金陵業已遇害身死的佟月梅!

她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是吧?”

秋傲霜略一定神,道:“你沒有死?”

佟月梅冷冷道:“這就是秋副宮主的待客之道麼?”

秋傲霜這才警覺自己的失態,忙拱手道:“姑娘請坐,客舍之中,請恕秋某簡慢!”

佟月梅笑了笑,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道:“秋副宮主對賤妾突然出現,感到很奇怪,是麼?”

秋傲霜這時已然平靜下來,淡然一笑道:“江湖之上,無奇不有,在下也談不上什麼奇怪,只是姑娘何以得知在下的行蹤,倒有些不解!”

佟月梅冷笑道:“你秋副宮主這次返回擎天宮之行,江湖上已然人盡皆知,還有什麼祕密可言,不過……”

頓了頓,詭笑著又道,“不過,你走岔了方向落腳到阜陽來,倒是頗為出人意料,恐怕只有我才摸得著點邊兒!”

秋傲霜不由大為奇怪道:“這就怪了,在下返回擎天宮之行一事只是臨時想起的決定,怎會弄的江湖上人盡皆知?”

佟月梅冷冷道:“常言道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況你秋副宮主早就成了江湖上眾矢之的,你想隱密行蹤,如何能夠辦得到?”

秋傲霜更是奇怪的道:“姑娘簡直愈說愈玄了,在下什麼時候,為了什麼竟會成了眾矢之的?在下倒要誠心請教?”

佟月梅冷笑一聲,道:“你自己心裡明白,何必問我?”

秋傲霜哼一聲,道:“好吧,就算在下是眾矢之的好了!”

話聲微頓,目注佟月梅,沉聲道:“那麼,姑娘不速而來,大概也是眾矢之一了?”

佟月梅笑笑道:“當然了,不然的話,我豈不成了無的放矢了麼?”

秋傲霜又是一哼,道:“好吧!姑娘目的何在?秋某洗耳恭聽!”

佟月梅“喲”了一聲,道:“瞧你這凶霸霸的樣子,老實告訴你,我此來乃是抱著一番好意,純然是為了你秋副宮主的安危而來,你先別誤會了!”

秋傲霜笑道:“哦!這樣說,在下倒要先謝謝了,不過……”

神色一整,又道:“我秋某人有何安危之虞,致令姑娘……”

佟月梅連連搖手,止住了秋傲霜的話鋒,冷冷笑道:“是安是危,你自己瞧瞧身上的穿著就行了!”

秋傲霜低頭瞧了瞧身上的粗布衣褲,不由也覺得啞然失笑,心念一轉,隨即換過一付誠懇的臉孔,望著佟月梅道:“不錯,在下正是剛從危中過來,姑娘既是為了在下的安危而來,敢請見示求安之道?”

佟月梅笑笑道:“秋副宮主太客氣了,真是不敢當!”

秋傲霜拱手道:“在下是誠心的,請姑娘不吝賜教!”

佟月梅神色一整,道:“很簡單,向後轉,擎天宮不用去了!”

秋傲霜“哦”了一聲,道:“秋某愚昧,請道其詳!”

佟月梅冷笑道:“你這是明知故問!”

秋傲霜點頭道:“不錯,在下自決定返回擎天宮一行後,沿途已遭遇了幾批意圖阻擋之人,但在下自信與那些人均無仇怨可言,而那些人都堅不吐露實情,致令在下如同丈二金剛,一直摸不著頭腦,姑娘既為在下安危而來,自必較在下清楚得多,怎能責在下明知故問?”

佟月梅目注秋傲霜,沉聲道:“你當真不知?”

秋傲霜笑了笑道:“若說在下當真一點也猜測不出,豈非令姑娘見笑,只是心布所疑,如果能得姑娘一言加以證實,豈不強似在下瞎猜的好?”

佟月梅略一沉吟,道:“好吧,我不妨告訴你,那幕後指使那些人阻擋你不讓你返回擎天宮去的人,乃是‘銀狐’母女倆!”

秋傲霜點頭道:“在下也這般推測,但她為何要阻我回宮,姑娘是否清楚?”

佟月梅冷冷地搖頭道:“我從不過問你們擎天宮內部的事,你秋副宮主自己心中有數,又何必問我?”

秋傲霜默然半晌,又道:“姑娘既來見示在下中止擎天宮之行,那麼,自必對在下前途尚有些什麼凶險是相當清楚了?”

佟月梅搖頭道:“設伏之道,千變萬化,我現在說給你聽也沒有用,總而言之,此行凶險,擎天宮不能回去就是了!”

秋傲霜冷笑一聲道:“這樣說來,如是在下聽從姑娘的勸告,中止擎天宮之行,豈不是正合了‘銀狐’的心願,達到了她阻擋在下回宮的目的了?”

佟月梅氣的一跺腳,道:“你……你這人……”

秋傲霜忙拱手笑道:“姑娘用不著生氣,恕在下失言了,不過……”

神色一整,目注佟月梅道:“在下記得在金陵之時,姑娘曾言與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必欲置在下於死地才甘心,不知……”

佟月梅冷冷截口道:“不錯,我要殺你之心,至今不渝。”

秋傲霜奇道:“那麼,姑娘為何又來對在下示警?如是在下被人殺了,豈不正合姑娘之意麼?”

佟月梅冷冷道:“我要親手殺你,怎能讓你死在別人手上。”

秋傲霜哈哈一笑道:“姑娘自信能殺得了在下麼?”

佟月梅冷冷道:“我如是沒有這份自信,也就不會來了!”

秋傲霜笑容一斂,道:“說了半天,姑娘為何不動手?”

佟月梅哼了一聲,道:“我要當著天下群雄面前殺你,好教你死而無怨!”

秋傲霜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但不知姑娘怎樣當著天下群雄面前殺我?”

佟月梅冷冷道:“不久你自會明白,你把脖子好好洗乾淨等著吧!”

說著,站起身來道:“言盡於此告辭!”

秋傲霜跟著站起,伸手一攔,冷笑道:“說來便來,說走就走,那有這般輕鬆愉快之事?”

佟月梅停步冷然道:“你想怎樣?”

秋傲霜臉色一沉,道:“秋某今日就要留下姑娘,把事情作一了斷!”

佟月梅冷笑道:“時候未到,姑娘恕不奉陪,讓路!”

秋傲霜沉聲喝道:“只怕由不得你!”

喝聲中,右手一翻,手掌如刀,疾向佟月梅香肩削去!

佟月梅冷晒一聲!塌肩,擰身,右手一拾,纖纖玉指疾逾閃電,反拂秋傲霜的腕脈要害。

秋傲霜心頭一凜,忙挫腕撤招,沉聲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姑娘果然與以前大不相同,再接在下一招。”

話聲出口,左掌已隨聲拍出,內家掌力發似山洪,仍然朝著佟月梅的香肩撞去,真如巨斧開山,勁猛異常!

佟月梅口噙冷笑,雙手十指連連拂動,立將湧到的掌勁化解於無形,腳下輕移,已然到了房門口。

陡聽一聲詫呼道:“咦!怎地打起來了?這位姐姐請留駕!”

原來,江秋露正挾著個包裹要跨進房來,笑語聲中,她左手倏伸,五指開合之間,迎面直取佟月梅胸腹“將臺”、“七坎”、“章門”三大穴!

佟月梅冷哼一聲,左手一揮,護住身前,右掌忽地疾穿而出,拍出一股其冷如冰的掌風,猛朝江秋露擊去!

江秋露招出無功,竟被人完全封住,同時一股冷厲暗勁疾湧而至,掌未到而渾身已機伶伶打了個寒顫,不由大吃一驚,慌忙撤招,雙腳用力一蹬,猛然倒縱尋丈,躲過對方這致命一擊。

佟月梅身形疾閃,出房而去……

秋傲霜原以為江秋露迎門出手,必可將佟月梅攔住,沒料到江秋露一招便吃了虧,不由驚怒交迸,大喝一聲:“那裡走!”身形疾起,急迫出房,伸手便抓……

卻聽“哎”的一聲驚叫,一條人影直撞過來。

秋傲霜眼尖,人影入目便看清竟是那店小二,慌忙剎住前掠之勢,猛然撤回伸出的右手……

那五根恍如鋼鉤般的手指,堪堪沾著了店小二的衣襟,險而又險地及時撤了回去,不曾鬧出人命。

店小二臉無人色地怔在房門口,雙腿直打哆嗦,腦子裡混淘淘地,還不知道他的一條腿剛好從鬼門關口抽了回來。

秋傲霜沉聲喝道:“你來幹什麼?”

店小二聽此一問,三魂七魄才算歸了竅,結結巴巴的道:“小……小的……來……來收碗……筷……”

秋傲霜側身一讓,跨出了房門,同時一揮手道:“進去!”

說著,抬眼望時,佟月梅已然走得沒了蹤影。

這時,江秋露從院子裡行了上來,猶有餘悸的道:“這個賤婢好凶!是幹什麼來的?”

秋傲霜掉頭注目道:“你沒有吃什麼虧吧?”

江秋露搖了搖頭,笑道:“還好,幸虧我躲得快。”說話時,人已行入房中,放下手中的包裹,又轉身向跨進房來的秋傲霜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秋傲霜沒有答話,眼望著收拾好碗筷要走的店小二,沉聲吩咐道:“咱們要休息了,沒有招呼不準來打擾,聽到了沒有?”

店小二喏喏連應,捧了托盤匆匆出門去了。

秋傲霜關上房門,長長吁了口氣,道:“真是莫名其妙,這賤婢竟然未死,橫裡插上一腿!”

江秋露聽的一頭霧水,茫然道:“你說什麼?”

秋傲霜注目問道:“你沒聽說過佟月梅這名字麼?”

江秋露想了想,道:“可是在金陵一心要殺你為父報仇的那個女人?……哦!就是剛才那個臭娘們……”

秋傲霜點頭道:“就是她!”

江秋露詫道:“她不是被人害死了麼?怎麼又會在此地出現呢?”

秋傲霜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江秋露道:“她來幹什麼?想殺你?”

秋傲霜又搖頭道:“不是,她是來警告我,說前途凶險,叫我不要回宮去。”

江秋露奇道:“她會有那麼好心?”

秋傲霜冷哼一聲道:“當然不會,她只是不想我死在旁人手裡,她要親手殺我!”

江秋露冷笑道:“想的倒天真,她在金陵時不是你手下敗軍之將麼?怎能殺得了你?”

秋傲霜搖頭道:“那又不見得,在這短短時日裡,她的武功竟然精進了許多,剛才我兩度出手都被她從容化解了,看起來,她倒是個勁敵哩!”

頓了頓,又喃喃言語道:“莫非她的詐死隱遁,竟是另有遇合不成?”

江秋露點頭道:“這也有可能,就拿你來說吧,與我合體雙修的兩個多月來,你的功力不是增加了許多麼!”

秋傲霜聽她提起運段孽緣,不由心煩面熱,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你的事情辦得怎樣了?為何一去就是大半天?”

江秋露哼了一聲道:“這個鬼地方看去很熱鬧,但需要之物卻很不好找,足足走遍了幾條大街才買齊備了……”

頓了頓,凝重地又道:“可是,就在我東尋西找之時,卻發現城裡有不少扎眼的人物,那些人似乎也在尋找什麼,我看十有九成是衝著咱們來的。”

秋傲霜冷哼一聲道:“管他的!反正大致情形咱們不太清楚,任憑是誰也阻不了我回擎天宮去的決心……”話聲微頓,笑笑道:“何況,暗中還有人不想我死,處處幫著我呢!”

江秋露道:“話雖如此,但咱們仍得小心謹慎一些才好!”

秋傲霜笑道:“是啊!不然的話,我又何必答應讓你為我易容改扮呢?事不宜遲,你這就一施妙手吧!”

這時,阜陽城外一座平凡的農莊裡,一株樸實無華的普通農家的第二進堂屋中,卻坐滿了不平凡的人物!

銀狐高踞上座,滿臉怒容,正在沉聲叱喝:“你們幾十年的江湖飯吃到那裡去了?這樣多人竟攔不住姓秋的!老身的銀子不是白花了?”

堂屋中,分左右坐著十幾名服裝各異,年貌不同的江湖人,銀狐這一頓話,只罵的他們面面相覷,半晌做聲不得!

靜了一會,銀狐見無人答腔,不由更為憤怒的道:“你們怎不說話了?老身倒要聽聽你們的解釋呢!”

解玉歡就坐在乃母的後面,這時嬌笑一聲道:“媽您發那麼大的脾氣,教人怎麼解釋呢?慢慢的來,事情終歸要辦妥的……”話聲微頓,媚眼一拋,掃了座中之人一眼,嬌聲道:“諸位有什麼問題,有什麼發現,都不妨儘量提出來,讓大家研究研究,相信那姓秋的就算是孫悟空,也翻不出咱們的手掌心去的,是不是?”

一名灰衣中年文士站起來道:“大小姐說的是,本來咱們這次十面埋伏之計,的確是十拿九穩的,沒料到會有這許多橫裡插手相助秋傲霜的人,才弄的處處功敗垂成,讓姓秋的逃脫了……”

銀狐一擺手,不讓中年文士繼續說下去,目光一掄,落在右首一名短小精悍的黑衣漢子身上,道:“張果的情形怎樣了?有沒有說出一些線索?”

短小精悍的黑衣漢子起立道:“稟老前輩,果老逃到在下聯絡站時,已然奄奄一息,僅僅說出了失手的經過便斷了氣,並未說出插手的是些什麼人,不過……”

說至此處,一陣遲疑,沒有繼續說下去。

銀狐沉聲道:“不過什麼?有話儘管說。”

短小精悍的黑衣漢子道:“據在下從果老受創的傷勢觀察,他所中的暗器,極似是十分霸道的‘鐵蓮花’,可是……”

銀狐訝然截口道:“‘鐵蓮花’?你沒有看錯吧?”

短小精悍的黑衣漢子沉吟著道:“據在下所知,‘鐵蓮花’一經打中目標便立即爆發開來,見血即化,毫無痕跡留下,而果老的傷勢正是如此,應屬毫無疑問,但江湖中擁有這種霸道暗器之人只有一個,而……”

銀狐一擺手道:“不用說了,老身知道,此人便是閻君濤手下三個副宮主之一的‘辣手飛花’屠啟光。”

短小精悍黑衣漢子點頭道:“正是此人,可是,閻君濤也是秋傲霜的對頭之一,又怎會派遣手下暗助秋傲霜而與咱們作對呢?”

銀狐略一思忖,沉聲道:“理由不外乎兩個,其一,他對秋傲霜有所圖謀,又不知道諸位的行動乃是應老身之邀請,故此不想秋傲霜落在諸位手中,其二,他如此做乃是暗助秋傲霜能平安返回擎天宮,以便挑起擎天宮內部的混亂,好坐收漁人之利!”

頓了頓,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不管他目的如何,老身是決不讓秋傲霜返回擎天宮,任何代價在所不惜,他姓閻的若再如此胡為,哼哼!老身倒要跟他好好較量一番,看是誰厲害。”

左首座中一位留著山羊鬍的葛衣老者站起來道:“黃大娘,老朽有一事不甚明瞭,尚請大娘見示?”

銀狐含笑道:“周老何事見詢?”

葛衣老者手捻山羊鬍道:“想那秋傲霜乃是擎天宮之人,自應遵從擎天宮之命令,大娘為何不直接下令與他,不准他回宮去,豈不省事得多?如是那秋傲霜不服從命令,大娘那時名正言順地派出宮中執法之入,將他繩之以法,諒他也不敢反抗,豈不強似這般暗中行動麼?”

銀狐淡然一笑道:“周老之言有理,但老身自有礙難之處,不能如周老所說的採取行動,否則的話,老身又何必花費許多金銀,邀請諸位相助呢?”

葛衣老者“哦”了一聲,似是不便再問,緩緩坐了下來。

這時,堂屋外匆匆行入一名商賈打扮的中年人,對銀狐行禮道:“稟前輩,在下於城中探得那姓秋的二人落腳在南城廂的悅來客棧中,應如何行動,請示定奪?”

銀狐略一沉吟,招手命那中年文士過來,附耳低聲交待了幾句,中年文士連連應喏,行禮匆匆退出堂屋而去。

銀狐目光左右一掃,沉聲道:“許老弟已下去採取行動,但也許不會成功,因此,請諸位將原定的各路埋伏移到這條線上來,仍照原來預計,視當時情況執行!”

話聲微頓,眼中凶光暴射,狠狠地說道:“如有任何人意圖阻擋,不管他是何來歷,儘可不擇手段,一概格殺,記住,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老身在前途靜候佳音!”

葛衣老者等人齊聲應喏,紛紛出門散去。

解玉歡長長吁了口氣道:“媽!女兒總覺得您這次對付秋傲霜的行動,好像有些不妥,不知怎地,心裡老是有著不祥的感覺似的,您可不可以重新考慮一下?”

銀狐含笑道:“傻孩子!媽一心要降伏他,還不都是為了你,試想一想,如是沒有他出面,你如何能坐上擎天宮主夫人的位置……”

說著,深沉地嘆了口氣道:“孩子!你總不能永遠在江湖流浪,揹著一個**娃之名,被人瞧不起啊!”

解玉歡默然半晌,道:“其實那老傢伙既然已落在媽的手裡,您大可名正言順地把擎天宮接收過來,女兒那時身為少宮主,不是照樣可以為所欲為麼?江湖中誰還敢瞧不起我?”

銀狐嘆道:“事情果如你說的那樣簡單,媽也用不著費這麼大的手腳了,你可知道那老傢伙已然橫了心,情願受盡酷刑而死,也不肯聽媽的話了,而目前宮中仍有不少忠心於他的人,憑媽這塊招牌,是無法硬把擎天宮接收過來的,這個道理你應該比媽更清楚……”

話聲微頓,又嘆了口氣道:“如今咱們已在虎背上面,想罷手也不可能了,好在媽已有了萬全的準備,沒有什麼不妥的,你用不著胡思亂想,時已不早,咱們也該到那邊的聯絡站去瞧瞧了!”

※※※※※※

悅來客店的上房裡,江秋露花了半天的工夫,細心地為秋傲霜施行易容手術,將他改扮成一個臉團團,長著三綹短髭,一身商賈服式的中年人。

她自己則易容改扮為一名年約四五十歲,淡褐臉膛的僕從模樣之人。

一切收拾停當,秋傲霜對著鏡子瞧了瞧,不禁豎起大姆指,笑道:“你當真有一手,連我也幾乎不認得自己了,只是你改扮成這付模樣,不是有些委屈了麼?”

江秋踞笑道:“情勢所逼,那是無可奈何之事!”頓了頓,又道:“如今下一步該如何走法?是就此離去?抑是……”

秋傲霜略一沉吟,道:“當然,咱們的形貌身份已經變了,自是不能再住在這房裡,否則讓店小二看見了就麻煩大了!”

江秋露道:“那咱們就此動身到開封去?”

秋傲霜搖頭道:“不,我要留在這兒,瞧瞧是些什麼牛鬼蛇神來動咱們的腦筋,哼哼!我非要抓幾個來問問不可!”

江秋露道:“可是你又說咱們要離開這兒?”

秋傲霜笑遭:“傻瓜!咱們不會另外開個房間麼?”

江秋露也笑了道:“真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著!”

當下,二人收拾了一下,把房門閂了,輕輕推開了後窗,探頭往外四下一望,眼見無人走動,秋傲霜當先縱了出去,江秋露隨後飛出,把窗子關好。

二入逕奔店後騾馬廄棚,幸喜那照料馬匹的小廝大概是歇晌午去了,靜悄悄地正好行動。

秋傲霜挨近後院牆,一聳身,伸手一搭牆頭,探頭往牆外一望,下面乃是一條渺無人跡的小巷,當下,招呼江秋露一聲,雙雙翻過院牆,落在小巷裡。

二人整理一下衣衫,大搖大擺的行出小巷,轉上大街,一拐彎便到了悅來客棧的大門口。

店小二早已搶步迎了出來,哈腰陪笑道:“二位可要住店歇腳,小店房間寬敞潔淨,招呼周到……”

江秋露一擺手道:“少廢話,咱們要一間上房,快領路。”

店小二喏喏連聲,轉身舉步,口中笑道:“是是是!客官請隨小的來!”

店小二領著秋、江二人到了後進院落,推開一間上房的門,站在門口欠身笑道:“二位請看這間怎麼樣?”

秋傲霜一看,恰好就在原來住的那一間的隔壁,不由一皺眉頭,又往房裡瞧了一眼,搖頭道:“不好!換一間!”

店小二連聲應是,跨過院子,把對面一排止房當中的一間房門開啟,欠身陪笑道:“就只剩這一間了,二位請將就些!”

其實秋傲霜並非真的嫌房間不好,他嫌捱得太近,有許多不便,此刻一看房間就在對面,正可監視這邊房間的動靜,於是不再挑剔,點頭道:“好吧!就是這一間,快去替咱們送茶水來。”

店小二連聲應是,讓二人進了房,匆匆到前面張羅茶水去了。

江秋露把行囊放下,關上了房門,笑道:“你怎能肯定會有人前來動咱們的腦筋?”

秋傲霜道:“你不是說在城裡發現許多扎眼的人物麼?如我所料不差,咱們的行蹤想必已落在人家的眼裡了,最遲不過今夜,就有好戲可看了。”

說話之間,忽聽前面一陣嘈雜的人聲傳了過來,隨聽履聲雜沓,似是有不少人奔進上房這邊院落而來……

只聽一個粗壯的聲音連連催促道:“快領路,誤了太爺們的事,小心你的狗腿!”

接著便聽那店小二的聲音,可憐兮兮、結結巴巴的應道:“是是是!大爺們高抬貴手,喏喏喏!就是那一間!”

那粗壯的聲音喝道:“快過去叫門。”

秋、江二人聽的一怔,忙站起身來,卻聽他們原來住的那間上房的房門一陣乒乓亂響,那店小二高聲叫道:“客官請開門,縣裡的差爺們辦案來了!”

秋傲霜一聽,不禁一怔,怎地跑出個縣衙裡的差爺來了?忙拉開房門探頭一看,只見他原來住的那間房門口,站著四個手拿鎖鏈鐵尺,差役打扮的大漢,那店小二正在一個勁的拍門……

這時,早已驚動了其他的客人,紛紛開啟門出來觀看。

一名差役霍地轉過身來,鐵鏈子揮的“嘩啦”暴響,大聲喝道:“不相干的人快進房去不準觀看,咱們在捉拿殺人凶犯,受了誤傷可不是玩的。”

客人們一聽,登時嚇的紛紛縮了回去,乒乒乓乓把門關上了。

秋傲霜心中納悶,把房門留了一條縫,窺視著事態的發展……

那店小二拍了一陣房門,見房裡沒有半點動靜,不由著急起來,又高聲叫道:“客官快開門,小的……”

一名差役不耐煩地一把將店小二拖開,上前揮動碗大的拳頭,將房門擂的震天暴響,厲聲喝道:“房裡的朋友,你們在河邊的案子犯了,快開門出來,否則爺們就不客氣了。”

吼了一陣,見房中仍無動靜,不由詫異地瞪著店小二道:“怎麼搞的?”

店小二打著哆嗦道:“小……小的不……不知道……”

另一名差役上前對夥伴們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戒嚴備,然後猛地一腳,朝房門踹去!

“砰”的一聲震響,房門登時被他一腳踹開了!

四名差役左右一分,齊地舉了手中的鐵尺、鎖鏈,準備擒人,可是,房中依然不見絲毫動靜!

那名踹門的差役一抬手,鐵尺護住頭面,旋風般衝進房去,卻不由“咦”了一聲,大叫道:“人呢?”

房外的三名差役一擁而進,但見房中空空如也,那有半個人影!不由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那名踹門的差役倏地一把將店小二像抓小雞似的抓進房去,厲聲喝道:“人呢?到哪裡去了?”

店小二絕望地哭喪著臉道:“小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那名差役牛眼一瞪,厲喝道:“胡說!你守在店裡,人跑出去了怎會不知道?快說,人是什麼時候走的?”

店小二隻嚇得臉無人色,幾乎就要跪了下來,啞著嗓子道:“小的敢發誓,根本就沒看見這兩個人出去!”

那名差役手一緊,把店小二提了起來,喝過:“混帳!人沒出去難道駕土遁跑了不成?再不實說看大爺不把你幾根賤骨頭拆了才怪。”

店小二魂不附體,那還能答出半句話來,只顧一個勁地狂喊饒命……

這時,另一名差役已將房中各處勘查了一遍,行了過來對同伴一使眼色,道:“人大概是從後窗走的,小二也許是真的沒看見,咱們用不著為難他,走吧,快跟許大爺報告去!”

放下了店小二,四名差役匆匆地出店而去,店小二苦著臉,嘟著咀,摸著被抓得發疼的肩膀,退出房來,喃喃自語道:“真他媽倒了八輩子邪黴,賞錢沒撈到半文,卻捱了一頓驚嚇,這年頭真是……”

秋傲霜推開了房門,對店小二招手含笑道:“小二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還等著你的茶水哩!”

店小二行了過來,忿忿地道:“倒黴!一男一女明明關著房門在裡面歇息,大白天竟會不見了,害的我捱了一頓,真是從何說起?”

秋傲霜道:“那四個真的是縣裡的差爺麼?”

店小二瞪眼道:“你瞧他們的架勢,還假的了嗎?”

秋傲霜把店小二讓進房中,笑道:“小二哥不用生氣,好好聊聊,究竟是怎麼回事?”

店小二悻悻的道:“縣裡有人報了案,說是河邊打漁的王老頭一家五口被兩名狗男女在夜裡搶了,還殺人放火,逃到縣城來了,就落腳在咱們店裡,嘿嘿!看不出那兩個眉清目秀、嬌滴滴的,竟會是強盜,嘿!真是倒黴,小的竟把煞星當作財神,白忙了一陣。”

秋傲霜望了江秋露一眼,順手塞給店小二一塊碎銀,笑道:“事情過去就算了,這點小意思是給你壓驚,快去替咱們張羅茶水,然後把飯菜端來,咱們肚子早就唱空城計了!”

店小二這才想起,這兩位客人到現在當真還未曾喝過一日茶,不由十分尷尬地收起了碎銀,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小的這就到前面張羅去。”

秋傲霜待店小二走的遠了,回過身來,憤然道:“豈有此理,分明是他們在殺人放火,卻把帳算在咱們頭上來了。”

江秋露笑道:“這就叫只要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手段,江湖上的事,大半是如此,你不妨多學學!”

秋傲霜道:“奇怪,他們怎會把官府之人也攪通了。”

江秋露冷冷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官府中人只要有錢就什麼都幹得出來,難道你不曉得?”

頓了頓,又道:“可是這樣一來,咱們呆在這店裡就沒有什麼想頭了,不如早些上路吧!”

秋傲霜略一沉吟,點頭道:“想不到對方會來這一手,真是掃興,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去買兩匹坐騎,緊趕一程,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

夜間,秋傲霜和江秋露倒是睡得安安穩穩,但銀狐和閻君濤這兩方面卻為了二人的突然失蹤而鬧的人仰馬翻,頻頻調兵遣將,重新佈署,展開下一步行動……

這一天的傍晚時分,秋傲霜與江秋露平安無事來到了淮陽,二人在城中尋了家清靜的客店安頓好了之後,便一同上街轉了一圈,並沒發現什麼岔眼之人,這才回到大街上一座名悅賓樓的飯館吃晚飯。

可是,當二人登上了樓上雅座時,目光觸處,俱不禁為之一怔!

此際,酒樓上已然上了七八成座,傳杯換盞之聲不絕,十分熱鬧,但在一個角落裡的一付座頭上,卻坐了兩個令秋、江兩人心頭一跳的人!

一個是白髮蟠蟠的老太婆,赫然是“梅花仙子”俞蕊香,坐在她對面的不消說自然是蕭月梅了。

秋傲霜心念一轉,遂泰然行了過去,就在鄰近的一桌坐了下來,一面咐咐趕過侍候的小二道:“不用報菜名了,揀你們拿手的配幾樣來,酒卻要上好的高梁。”

一面卻拿眼角向蕭月梅瞅去,只見她低垂著頭,撫開著衣角,對面前的酒菜似是全不感興趣,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人也清減了許多,令人大有楚楚可憐之感!

俞蕊香忽地把酒杯重重擱在桌上,沉聲道:“瞧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好像真的到了末日似地,哼!奶奶說過的話,你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蕭月梅一抬頭,嬌靨上有一抹蒼白,急道:“孫兒怎敢對***話沒有信心?只不過想著這幾天一路追蹤下來,竟連半點邊兒都摸不著,心中感到納悶罷了!”

俞蕊香“唔”了一聲,也低頭沉吟道:“奇怪啊!照理咱們應該會趕上他才對,為什麼會一點兒訊息都沒聽到呢?難道咱們趕過了頭不成?”

蕭月梅想了想道:“奶奶!您看他會不會易容改裝呢?”

俞蕊香搖頭道:“不會,不會,那小子驕傲得很,怎會……喂!你這老傢伙瞧什麼?”

她這一聲喝叱,乃是衝著秋傲霜而發,顯然已發覺了他正用眼角瞄過來,便老實不客氣地罵開了!

秋傲霜聽了她們的對話,心中已猜了個九分,她們是追蹤自己而來,只開不清楚她們的目的何在,這時見俞蕊香轉臉喝罵,忙乘著店小二已端上酒菜的機會,低頭吃喝起來……

俞蕊香見對方沒有答碴,也就不好發作,自顧又喝了二杯,神色一轉,關切的道:“孫兒,這許多天來你心事重重,不吃不喝的已瘦了許多,這樣下去怎麼得了,恐怕等不到明春……唉!聽***話,振作起來才是!”

蕭月梅幽幽一嘆,勉強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著……

江秋露暗用傳音術對秋傲霜道:“你看人家怪可憐的,就行行好,幫她一個忙吧!”

秋傲霜一面吃喝,一面傳音嘆道:“那截‘龍涎烏墨’已給了朱星寒,我還有什麼辦法!”

江秋露冷笑道:“看樣子她心中的病恐怕比身體的病還要嚴重,只怕……”

秋傲霜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沉聲道:“亂講!”

江秋露“哼”了一聲,正待開口,忽聽俞蕊香“咦”的一聲,詫呼道:“她不是死了麼?怎地會在此地出現了?”

秋、江二人忙掉頭望去,只見樓梯口上來了一尺,竟然是佟月梅!

她上得樓來,左右一望,發現俞蕊香和蕭月梅也在座,不由也是一怔,但隨即嫣然一笑,姍姍行了過來。

她似是有意無意地衝著秋傲霜冷冷一笑,便對俞蕊香一襝任道:“俞前輩您好!蕭姐姐好,妹子可以搭一付座頭麼?”

蕭月梅欠了欠身,俞蕊香卻是大刺刺的道:“不行,老身用酒飯素不喜歡跟不相干的人同座!”

佟月梅“哦”了一聲,笑道:“是麼!晚輩本來是有幾句話兒想告訴前輩的,既然不便那就算了!”說罷,轉身待離開……

愈蕊香沉喝道:“慢著!”

佟月梅徐徐回過身子,笑道:“俞前輩有什麼吩咐?”

俞蕊香道:“你既然有話,那就說出來好了!”

佟月梅笑道:“但晚輩素來不喜歡站著說話的,難道前輩不曉得?”

俞蕊香“嘿嘿”一聲冷笑道:“好吧!請坐!”

佟月梅笑著行了一禮,道:“謝前輩賜座!”說著,就在橫首坐了下來。

店小二忙過來添上杯筷,佟月梅吩咐道:“隨便開些麵食就行了,用不著費事!”

店小二喏喏連聲,哈腰退下。

俞蕊香望著佟月梅,冷冷道:“你有什麼話,說吧!”

佟月梅笑了笑,卻轉對蕭月梅道:“姐姐冒著秋寒料峭,星夜北上,敢莫是想見見那秋傲霜麼?”

蕭月梅幽幽一嘆,垂下了頭,沒有開口。

俞蕊香冷叱道:“有話你就對老身說,用不著節外生枝!”

佟月梅轉臉笑道:“晚輩的話乃是正題,怎叫節外生枝呢?”

俞蕊香冷冷道:“咱們是否想見秋傲霜,幹你甚事?”

佟月梅神色一整,道:“老實說,二位要想見秋傲霜,就不該離開江州!”

俞蕊香臉色一變道:“此話怎講?”

佟月梅道:“想那朱星寒既然藏在家裡不曾離開,那秋傲霜遲早必然會知道,那時,他還有不趕回江州之理,二位只要守住了朱星寒,自然就會見到秋傲霜,這道理是最簡單不過的!”

她這一席話,俞蕊香聽了倒不怎樣,但聽在秋傲霜耳裡,卻頓令他大大一震!

她話中之意,分明是告訴他,朱星寒並未離開家門,那麼,朱嘯天的話顯然是在撒謊,他為什麼要撒謊?這道理的確是最簡單不過了!

顯見得那“飛天八抓”的圖式,已落在朱嘯天手個,同時在這祕圖上面,極可能有著某種企圖,所以才用謊言將他秋傲霜支得遠遠地離開江州!

想到了這一點,秋傲霜不由心中一急,望了江秋露一眼,暗用傳音道:“怎麼辦?”

江秋露傳音答道:“不忙,這賤婢詭計多端,焉知她不是亂打高空,想誑你上當而中止‘擎天宮’之行呢?”

秋傲霜想想這話也大有道理,遂定下心來,仍自低頭吃喝,暗地留意聽聽她們的下文……

俞蕊香沉默了一下,忽地問道:“在金陵之時,聽說姑娘已被人暗害身亡,但如今姑娘卻安然無恙,不知是怎麼回事?”

佟月梅淡淡一笑道:“那是晚輩的祕密,不勞前輩動問!”

俞蕊香“哼”了一聲道:“那麼你巴巴的趕到淮陽來,就是為了告訴老身這幾句話?”

佟月梅瞟了鄰桌的秋敝霜一眼,漫聲應道:“適逢其會,順便說說而已!”

俞蕊香冷笑道:“好個適逢其會,現在你的目的已達,你可以請了!”

這時,店小二已對佟月梅的面送上來,佟月梅笑道:“晚輩用過了飲食,自然要走的!”

說著,自顧低頭吃麵,俞蕊香臉上一連變了幾變,突地站起身來,冷冷道:“你儘管吃吧,咱們酒足飯飽,恕不奉陪了!”掏出一塊碎銀丟在桌上,一擺手,沉聲道:“月梅,咱們走吧!”

蕭月梅望了佟月梅一眼,似是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開口,徐徐起身,隨著俞蕊香姍姍下樓去了。

佟月梅望著祖孫二人的背影冷冷一笑,轉眼一掠秋傲霜這邊,正欲開口,卻見一名勁裝大漢快步行了過來,對她抱拳道:“芳駕可是佟月梅姑娘?”

佟月梅一怔,冷冷點頭道:“不錯,尊駕有什麼事?”

勁裝大漢道:“敝上有請佟姑娘枉駕一敘!”

佟月梅詫道:“貴上是誰?何事見邀?”

勁裝大漢道:“此時此地恕在下不便奉告,姑娘到後自知!”

佟月梅略一沉吟,點頭道:“好吧!你帶路!”說著站起身來,丟了塊碎銀在桌上。

勁裝大漢應了聲是,轉身行去……

秋傲霜等二人下了樓梯,忙招呼店小二過來結帳,一面對江秋露道:“咱們跟去瞧瞧!”

江秋露道:“有什麼好瞧的,你不打算趕回‘擎天宮’去了麼?”

秋傲霜冷笑道:“瞧她的神態,分明已看出了咱們的底細,如是被她像冤魂般跟著,終是討厭之事,正好趁這機會,看她究竟跟些什麼人接觸!”

江秋露見他說話之時,眼中殺氣倏現,當下,也不好再問,起身隨著秋傲霜匆匆下樓而去。

出了酒樓,秋傲霜左右一望,發現佟月梅已隨著勁裝大漢遠去了數十丈之遙,當下,腳步一緊,隨後跟去。

一路上,左拐右折,遠離了大街,轉入一條小巷,那勁裝大漢領著佟月梅來到一座大宅院門前停了下來,舉手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兩扇大門“呀”然開啟,勁裝大漢作了個手勢,領著佟月梅閃身進了大門,兩扇大門重又關了起來。

秋傲霜和江秋露遠遠望見,忙緊行幾步,先將附近形勢打量了一遍,然後齊地縱上了院牆,四下一瞧,那勁裝大漢和佟月梅已不見蹤影,大宅內到處黑沉沉地,只有後廳一棟屋宇露出幾點燈光。

二人情知這座大宅必非什麼好地方,但藝高人膽大,也沒放在心上,秋傲霜對江秋露一打手勢,要她在後面戒備,然後一展身形,施展絕頂輕功,迅似一抹淡煙,直向後進有燈光的那棟屋宇撲去……

那棟屋宇原來是間精緻的花廳,秋傲霜飛落瓦面上之際,剛好瞧見那勁裝大漢領著佟月梅從迴廊裡轉出來,沿著小徑行近花廳門口,秋傲霜忙一伏身,緊貼在滴水簷上,探頭朝下窺探……

勁裝大漢在花廳門口停步,躬身道:“請進!”

勁裝大漢推開了廳門,躬身作了個肅客的手勢,讓佟月梅進了花廳,便自離開隱入黑暗之中。

佟月梅跨入廳中,舉目四下一瞧,只見廳內陳設甚為雅緻,當中懸著一盞宮燈,散射著柔和的光輝,正中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位身穿藍袍,頭戴便巾,臉垂輕紗之人,在他身後侍立著二名青衣小童。

藍袍人見佟月梅進來,微一抬手道:“佟姑娘請坐!”

語音蒼勁,顯見年齡已在五旬開外。

佟月梅也不客氣,行至旁側一列錦墩坐下,冷然道:“尊駕是誰?邀請本姑娘前來有何賜教?”

藍袍人道:“老夫的身份來歷目前恕難奉告,只有一點可以告訴姑娘的,就是姑娘的授藝之人與老夫有著很密切的關係,因此老夫可說與姑娘是友非敵,請姑娘儘管放心。”

佟月梅臉上掠過一抹詫異之色道:“既然是友非敵,為何不能以真面目相見?”

藍袍人道:“此非其時,姑娘見諒!”

佟月梅略一沉吟,抬目道:“那麼,尊駕邀月梅來此,用意何在?”

藍袍人咳了一聲,道:“聽說姑娘曾躡蹤秋傲霜,力勸他不可返回‘掣天宮’,是否確有其事?”

佟月梅點頭道:“不錯!”

藍袍人道:“姑娘是否可以暫時放棄此舉,讓秋傲霜儘速返回‘擎天宮’去?”

佟月梅道:“尊駕這一提議,不知用意何在?”

藍袍人道:“姑娘且不必請問老夫用意,只問姑娘是否肯俯允。”

佟月梅道:“尊駕是秋傲霜的朋友?”

藍袍人搖頭道:“不是。”

佟月梅奇道:“既然不是,為何要幫著他說話?”

藍袍人吁了口氣道:“此中因果,目前甚難對姑娘明言,尚望姑娘俯允,不但老夫感激不盡,且造福武林不淺!”

佟月梅略一沉吟,搖頭道:“尊駕如是不肯叨言,恕月梅礙難答應。”

藍袍人道:“難道姑娘就不為整個武林著想?”

佟月梅沉聲道:“尊駕須知秋傲霜此次‘擎天宮’之行,前途凶險甚多,照月梅的判斷,他必不能幹安抵達‘擎天宮’,而月梅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讓他被人殺害?”

藍袍人搖頭道:“令先翁是否為秋日長所殺,至今仍然是一個謎……”長長吁了口氣,又道:“如是老夫的安排能夠實現的話,此事不久必可水落石出,那時,如秋日長確是殺害令尊的凶手,姑娘再與秋傲霜算帳不遲。”

佟月梅冷笑道:“尊駕此言簡直玄虛得很,連三歲小孩也騙不過!”

頓了頓,臉孔一沉,道:“總之,尊駕要就亮出真面目來與月梅坦誠相見,事情或可商量,否則一切免談!”說著,霍地站了起來,大有告辭之意。

藍袍人喟然一嘆道:“姑娘要是不聽老夫之言,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話聲微頓,十分凝重地又道:“老夫對姑娘倒並無惡意,只怕另外尚有人不利於姑娘,你離去之後,一切小心才好!”

佟月梅冷笑道:“尊駕是在恫嚇我麼?”

藍袍人搖頭道:“老夫說的是事實,姑娘出去後便見分曉!”雙拳一抱,道:“恕老夫不便挽留了,姑娘請回寓吧!”

佟月梅冷冷一笑,一扭頭,行出花廳,只見那勁裝大漢已候在門口,她回頭瞥了藍袍人一眼,冷笑一聲,隨著勁裝大漢往外行去……

秋傲霜伏在簷頭窺看,愈聽那藍袍人的口音愈覺熟悉,似是在什麼地方聽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這時一見佟月梅要走,忙一縮身翻上瓦面,心中卻打不定主意,究意是跟蹤佟月梅?抑是下去與這藍袍人一會?

就在他這一猶豫之際,佟月梅已隨著那勁裝大漢消失在黑暗中,他一咬牙,正待飛身跟蹤佟月梅,突聽那藍袍人在屋裡沉聲道:“朋友,瓦面上風大得很,涼了這半天,何不進來暖和一下?”

秋傲霜冷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笑聲中,身形一長,一式“巧燕倒穿簾”,輕飄飄地飛掠入花廳裡面。

藍袍人一見來人竟是個面目陌生的商賈,不由怔了一怔,再次定眼細看,這才淡然一晒道:“朋友高姓大名,何不把易容藥物除去,以本來面目相見?”

秋傲霜冷笑道:“彼此彼此,閣下既不敢以真面目見人,又不願亮出名號,倒虧你好意思要在下以真面目相見!”

藍袍人啞然失笑道:“朋友教訓的好,倒是老夫失禮了,敢問尊駕深夜潛入老夫寓所,窺探別人隱私,不知用意何在?”

秋傲霜哼了一聲道:“問的好!在下正要問你,剛才你對那位佟姑娘說的話,究竟用意何在?”

藍袍人道:“閣下既已偷聽清楚,又何必多此一問!”

秋傲霜冷笑道:“在下要知道你真正的用意!”

藍袍人目注秋傲霜,沉聲道:“閣下是銀狐的走狗?”

秋傲霜搖頭道:“不是!”

藍袍人沉聲道:“那就是閻君濤的爪牙了?”

秋傲霜冷冷道:“你閣下猜的更遠了!”

藍袍人道:“既然都不是,恕老夫無可奉告。”

秋傲霜冷哼一聲道:“只怕由不得你!”

話聲一落,身形疾欺上前,出手如風,五指倏然朝藍袍人面紗抓去!

藍袍人腳下微一用力,連人帶太師椅倏地退後三尺,沉聲道:“且慢動手,老夫與閣下是友非敵!”

秋傲霜冷笑道:“取下你的面紗,瞧瞧你的真面目再說不遲!”

笑語聲中,原式不變,再度疾欺過去,探手便抓!

那兩名青衣童子齊聲喝叱!雙雙幌身擋在太師椅前面,四掌齊揮,朝秋傲霜連封帶鎖,反擊過去!

“啪啪”兩聲脆響,二名青衣童子頓覺雙手如受巨斧砍中,痛的“哎”一聲驚叫!蹌踉倒摔出去!

藍袍人“咦”了一聲,詫呼道:“你……”突地雙袖齊飛,當中懸著的那盞宮燈“噗”地熄滅,廳中登時一片漆黑!

秋傲霜怕對方乘著黑暗出手偷襲,忙止住前撲之勢,雙掌護住要害,凝神戒備。

可是,四周卻靜悄悄地不見有絲毫動靜,不由大為奇怪,忙凝足目力,緩緩朝四下一掃!

“咦!這老傢伙溜了!”

秋傲霜一聲詫呼方自出口,突聽身後傳來衣袂飄風之聲,他身形疾旋,雙掌一翻,便待劈出……

“喂!是我!”一條人影在門口倏然停住,原來是江秋露!

秋傲霜撤掌問道:“你發現有人溜出去沒有?”

江秋露道:“沒有啊!我在屋上望見這裡面燈光一滅,以為你跟人打起來了,哦!究竟是怎麼回事?”

秋傲霜悻悻道:“這老傢伙好滑,竟被他溜掉了!”隨即把經過說了。

江秋露聽的大為奇怪道:“他對佟月梅既無惡意,又不願與你為敵,這人會是誰呢?”

秋傲霜哼了一聲道:“他並非不願與我為敵,只是沒認出是我罷了!”

江秋露道:“如今咱們該怎麼辦呢?”

秋傲霜沒好氣的道:“怎麼辦?人已跑了,那姓佟的賤婢也不知去向,咱們只好回去睡大覺,明天繼續趕路!”

江秋露道:“你不打算回到江州去瞧瞧麼?”

秋傲霜搖頭道:“我已想通了,就算找到朱星寒,如果硬要他交出‘飛天八抓’祕圖的話,那無疑是承認‘飛抓怪客’就是先父了,我秋傲霜寧願不要那份祕圖,也不願背上‘飛抓怪客’之子的惡名!”

江秋露默然半晌,點頭道:“你這想法也對,如果你一承認為‘飛抓怪客’之子的話,恐怕那許多被他慘殺之人的後代以及朋友等等,都要找你算帳了。”

秋傲霜哼了一聲道:“找我算賬我是不怕,我只是不願先父死後還背上這惡名罷了……”話聲微頓,一揮手道:“走吧!”

二人退出花廳,躍上屋面,但見四下裡黑沉沉、靜悄悄地竟沒有人現身阻攔,似乎這偌大一座宅院已空無一人!

一路平安無事,出了大宅院,略為辨別一下方向,便齊施展身形,朝落腳的客店那面飛掠而去……

越過幾條大街,這時約摸已是二更天氣,街上行人絕跡,店鋪多已打烊,到處一片沉寂。

眨眼間,已將接近城南角,忽聽一聲嬌叱劃空傳來!

“你們到底讓不讓路?”

夜深人靜,聽的十分清楚,秋、江二人不由一怔,剎住前掠之勢,秋傲霜皺眉道:“這不是佟月梅那賤婢的聲音麼?走!咱們瞧瞧去!”

二人身形一折,轉朝聲音來處如飛縱去……

那是城南角落的一條十分偏僻的街道,秋、江二人居高臨下,看的清清楚楚,只見八個戴著黑布頭罩的大漢,俱各手持兵刃,將佟月梅堵在街中心!

秋傲霜和江秋露來到臨近,齊將身形伏在右側的屋頂上,探頭下望。

這時,面對著佟月梅的四名大漢當中,一個身穿黃葛大褂,身材瘦長的人嘿嘿怪笑道:“太爺們讓路可以,但你得說出那姓秋的小子的下落來,否則免談!”聲音沙啞蒼老,顯見年紀不小。

佟月梅怒道:“本姑娘已對你說過多少遍了,你還羅什麼嗦?”

黃葛大褂的漢子冷笑道:“就憑你‘不知道’三個字的答覆,太爺們能滿意麼?”

佟月梅哼了一聲道:“本姑娘只知道這麼多,不滿意也得滿意!”

黃葛大褂的漢子冷冷道:“別給臉不要,嘿嘿!須知罰酒可不好吃,勸你還是乖乖說出來的好!”

佟月梅冷笑道:“說大話沒用,本姑娘還是那三個字,不知道!”

黃葛大褂的漢子沉聲喝道:“在阜陽只有你跟那姓秋的小子碰過頭,你怎能推得這樣乾淨?”

佟月梅冷冷道:“不錯,但本姑娘又不是專門替你看管秋傲霜的,誰理會他的行蹤!”俏臉倏地一沉,嬌叱道:“本姑娘話到此為止,你們讓是不讓?”

黃葛大褂漢子也沉聲道:“老夫的話也到此為止,姑娘再不說實話,就後悔莫及了!”

佟月梅冷笑道:“憑你們這幾塊料,還沒放在本姑娘眼裡!”

這時,另一名站在右邊的黑衣大漢突地一聲暴喝:“不識抬舉的賤婢,太爺來教訓你!”

喝聲中,欺身疾上,一揮手中九環刀,“譁啷啷”暴響,刀光如雪,朝佟月梅連肩帶背斜劈過去!

佟月梅嬌軀微挫,蓮步輕移,倏然退了一步,皓腕一抬,右掌直擊而出,口中冷冷叱道:“狂徒大膽,爬趴!”

黑衣大漢一刀劈空,突覺一股奇強暗勁直撞過來,忙不迭一剎前衝之勢,扭身猛推左掌,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噗”地一聲悶響,黑衣大漢左半邊身子如遭千斤重錘,“砰”然橫摔出去,身子打了個轉,“叭噠”一聲!果然乖乖的趴下了!

就在佟月梅退步挫身出掌之際,堵在她背後的兩名大漢立即抓住機會,悶聲不吭,兩柄長劍悄然遞出,一上一下,分刺佟月梅背後“精促”、“笑腰”兩大穴!

佟月梅似是背後長了眼睛,頭也不回,一晃身,已然到了原先那黑衣大漢的位置,襲來的兩柄長劍登時落空!

“錚錚”二聲金鐵交鳴,火花四濺!

原來,那個站在黑衣大漢旁邊的藍衣勁裝漢子眼見佟月梅從眼前掠過,不假思索地就是一刀戮出,可是隻戮著一點虛影,刀鋒所及,竟與那兩柄刺空了的長劍碰個正著!

三方面俱是全力發招,這麼一來,藍勁裝漢子就吃了大虧,一柄單刀幾乎被震的脫手墜地,腕肘一陣痠麻,人也禁不住蹌踉倒退了一步!

佟月梅更不怠慢,嬌軀疾閃,就從這方面的空隙橫掠出去!

人影一閃,黃葛大褂漢子已將她去路攔住,冷笑道:“想走?那有這般容易!”

佟月梅怒道:“你們究竟是何方人馬?苦苦相逼到底為了什麼?”

黃葛大褂漢子冷冷道:“這個你不用管,既然已動上手,那就分個高下再說!”一揚手中判官筆,沉聲喝道:“亮兵刃!老夫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佟月梅冷笑道:“對付你們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還用得著亮兵刃?看掌!”招隨聲發,抬手一掌,直襲過去!

黃葛大褂漢子一聲冷笑,身形微閃,讓過了這一掌,判官筆一抬,斜點她“章門”要穴!

佟月梅腳下一挫,雙手十指虛挽似蘭花,左手下拂對方腕脈,右手顫動起繽紛指影,反向黃葛大褂漢子胸肩各大穴攻去!

黃葛大褂漢子眼看她攻來的這一招不但奇詭絕倫,並具虛實莫測,不由暗吃一驚,忙沉腕撤招,身形暴退……

佟月梅嬌軀一晃,如影隨形,疾欺而至,皓腕連揮,指掌兼施,展開一輪快攻,口中冷冷叱道:“老賊!有種就不要退,你不是要瞧瞧本姑娘的能耐麼?”

黃葛大褂漢子的判官筆一陣急急揮舞,在身前佈下一堵筆牆,仍然禁不住連連後退,左閃右避那尋虛蹈隙攻進來的纖掌五指,顯得頗為狼狽……

其餘的六名大漢已不待招呼,齊聲喝叱,各揮兵刃從左、右、後三方朝佟月梅圍攻上來!

佟月梅顧不得追逼黃葛大褂漢子,嬌叱一聲,倏地旋身,掌拍指戮,攻入如潮水般湧到的刀光劍影之中!

黃葛大褂漢子壓力一去,登時鬆了口大氣,略一喘息,沉喝一聲,判官筆一挺,欺身加入戰場!

這樣一來,佟月梅立時被圍了個水洩不透,七般兵刃交織成一幢冷森森的光華,盡在她周身上下要害閃耀!

她吃虧在僅憑一雙肉掌,雖然招式奇詭無比,掌風指勁凌厲絕倫,身法也輕靈至極,但終是不敢與敵人硬碰硬接,自然就有束手縛腳之感!

黃葛大褂漢子這時已定下神來,看出了苗頭,他一面動手,一面用暗語招呼同黨,展開密切配合的聯手夾擊之勢,此進彼退,你來我往,互相呼應,竟然將佟月梅死死地纏住了!

秋傲霜在屋面上看得清楚,對佟月梅這份與在金陵時迥然大異的武功,心頭暗覺駭凜不已!

若以她眼下的武功而言,他秋傲霜若不是這兩月來由於同江秋露合體相修而功力大增的話,恐怕也甚難有取勝的把握!

在這種心情之下,秋傲霜眼看佟月梅的攻勢正由盛而衰,情知她用不了多久就會力竭落敗,照說應該樂得借這批蒙面大漢之手,除去這個強敵才對。但不知怎地,他卻有些不願見她落在這批大漢手中。

因為,佟月梅方才並沒有把他秋傲霜的行蹤洩露出來,憑這一點,秋傲霜就該助她一臂了。

何況這批蒙面大漢,說不定就是屬於沿途暗算襲擊他的那些人一夥呢!

秋傲霜心念電轉,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下面街道上的戰況已有了變化。

佟月梅果然不出秋傲霜所料,拚鬥時間一久,內力由盛而衰,身手隨著慢了下來,一個疏神,肩上立時被一名大漢的劍尖劃破了一條口子,痛的她“哎”了一聲!腳下連連閃動,才險而又險地讓過了接踵而至的一刀一劍!

黃葛大褂漢子一筆點出,冷森森地喝道:“賤婢!你已到了二衰三竭之境,還不乖乖束手投降!”

佟月梅扭身一掌拍出,將判官筆震偏,右手朝後五指疾彈,凌厲的指風銳嘯之下,一名大漢掩胸悶吭了一聲,蹌踉倒退……

她兩式出手,口中冷笑道:“老賊!你瞧姑奶奶是不是已到衰竭之境?”

黃葛大褂漢子厲聲道:“不知死活的賤婢!夥計們緊一點,分了她的屍!”

喝聲中,判官筆招式一緊,疾如狂風驟雨,朝佟月梅猛攻過去,同時左掌也劈出一股接一股的雄勁內家掌力,配合著判官筆的攻勢,怒海狂濤般湧捲過去……

另外那六名大漢也齊相呼應,各奮凶威,攻勢大盛,但聽刀風劍嘯之聲沖霄匝地,刺人心魄,只見寒光冷電漫空盤旋,將佟月梅的身影罩了個風雨不透!

佟月梅這時的確已到了衰竭之境,嬌喘連連,額角鼻尖上香汗淋漓,但她仍然咬緊牙關,奮起殘餘力量,依然掌指齊施,在刀光劍影之下避招還擊,大有豁出了性命也不肯投降之概!

這七名圍攻她的大漢,並不是真是要分她的屍,目的仍是要擒活口,因此攻勢儘管猛烈,但到了佟月梅的拚命反撲之時,往往不得不略為退讓,如是一來,佟月梅才能夠勉強支援下來。

可是,她心中也十分明白,當體內那一股殘餘力量用盡的時候,那就真的只有束手受縛了!

想到了這一點,她頓時產生了恐懼的感覺,當下,一聲嬌叱“姑娘跟你們拚了!”

雙掌一掄,竟是奮不顧身地朝那名曾捱了她一掌的大漢撲去!

那名大漢頓為她這凜人的態勢駭得疾退兩步,佟月梅乘隙疾衝而出,雙足一頓,就要縱身飛上街旁的屋頂……

可是,耳聽怪笑連聲,眼前寒芒交織如電,當頭壓下,逼的她不得不沉身落地,仍然無法衝出重圍!

她不由暗歎一聲:“完了!”

秋傲霜在屋頂上見這情形,心知若再不出手相救,佟月梅勢難倖免,當下,一長身,便待跳下去解救……

陡聽一聲沉喝劃空傳來:“什麼人敢在大街上逞凶?快快住手!”

街道的另一端幾條人影電射而至!人未到,暗器已然挾著刺人心魄的銳嘯,像飛蝗般射向那七名圍攻佟月梅的大漢。

那七名大漢聞聲方自一怔,寒芒電閃,暗器已然無情地襲上身來!

“啊!”

“哎唷……”

幾聲慘叫震撼夜空,三名大漢已相繼“砰”然倒地!

黃葛大褂漢子猝然遇襲,幸虧躲閃得快,僅被暗器擦破了肩上一層油皮,不由驚恐交迸地撤回判官筆護住身形,轉眼望去,口中大喝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