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觀天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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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觀天鏡
第七十八章 觀天鏡
桃花一覺睡了將近五個時辰，許是此處的靈氣格外熨帖，她睡得還算安穩，也沒有做夢，竟是難得的睡了好大一覺。
醒來的時候拂曉時分，她怔怔望了會帳子頂，隨即驀地坐起身，臉上的神色就不大好看了。
她竟……
沒有離魂。
一覺好眠，但她心底沉得厲害。
不知是老桃的手法還是她泡過那要命的池子的緣故，又想到老桃和商陸的態度，怪不得兩隻妖怪一副要她好吃好喝好睡安心養傷的架勢，她果然是泡掉了大半腦子了，早該想到要是她還能離魂去人間，那兩隻怎麼可能放著她呼呼大睡。
她嘆口氣，心裡頭不怪他們，且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她萬不敢再開口求他師父……
又想到她這一覺睡過去，人間那裡又是許多時日過去，她獨自好眠的時候，興許他已經急的不行……
心底越發煩躁，她撐著身子起來，披了件衣服就往窗邊去。
彼時天剛開始亮，天邊遠處有柔和光暈蔓延，隱隱看出霞的模樣，她身上除了件外衫就是月白中衣，此時也沒穿鞋，赤腳站在地上，薄薄的腳背在衣服下露出各自半片，從背後看，不像是往日無憂又肆意的桃山大王，倒像人間閨閣中的豆蔻小姐。
羸弱的惹人心疼，偏又帶著股子不肯服輸的韌勁。
商陸推門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這麼幅場景。
他一進來的時候桃花就聽到了，她回頭，心思蕪雜，偏偏到嘴邊的話好像都沒哪一句是合適的，她不是傻子，她這剛一有動靜他便來敲門，且看裝束與她睡前一般無二，心底清楚這位大人大抵是守了她一個晚上的。
心底越發五味雜陳，她嘴脣抿了好幾抿，看著他憋出一句，“早、早啊。”
傻乎乎的。
他心裡柔和了下，提了手上的食盒，“吃飯。”
桃花下意識摸了下肚子，“你……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話音剛落，肚子也十分應景的叫了兩聲，她臉皮厚，也不覺得尷尬，走到屏風後抓緊洗漱了下，出來的時候飯菜已經擺好了，她打眼一瞧，竟都是她喜好的口味。
“坐。”
他像是屋裡的主人。
桃花哦了一聲，趕緊過去坐下。待她坐下後他也跟著坐下，“吃。”
桃花低頭喝了口粥，沒忍住，“大人說話都這麼……簡單粗暴嗎？”
他似乎愣了下，慢慢才道，“習慣了。”頓了下，又說：“你……不習慣？”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下，不大明顯，桃花也不知是不是餓過了勁，恍惚裡還以為他說的是喜歡。待回過神來她已經盯了他片刻了，他堅毅英挺的一張臉似乎繃得更緊了些，桃花忙搖頭，“並非。我倒覺得這樣挺好，不都說反派死於話多嗎，我瞧著大人這股不苟言笑，字字千鈞的性子才適合當老大。”
有真話，也帶了些拍馬屁的嫌疑。
他慣常不喜下面的妖在他跟前耍油滑，但看著她帶了些小討好的神情，神情不覺柔和三分，知曉她是在緩和與他的關係，不管她目的是什麼，他不覺順她的話，主動道，“方才見你立於窗前，可是，在想什麼。”
“也……沒有想太多。起初想瞧日出，不料肚子先餓了，就覺得紅彤彤的日出也不怎麼有吸引力，反而在我眼裡像極了荷包蛋，一想到荷包蛋就更餓了，於是再多的心思也沒力多想了。”
她笑盈盈的，邊說邊有喝了口粥，模樣乖乖順順的。
商陸嘴角蕩了幾不可察的笑，又問：“身上痛楚，可有緩解。”
“有的。”
他點頭，“此處是你元身修煉之地，對你養傷，最有益處，便是不可以修行，也可緩緩自行痊癒。”
桃花大喜，“那要多久？”
話剛出口才覺得是問得太快了，又補充一句，“那日在溶血池邊，我也基本我自己當個死的了，便有的沒的與王上說了許多，我現下這般，不知桃山……如何了？”
她想起跟琉離交代的那番遺言，當時只當往後再見不著了，矯情不矯情的都說了，現下弄了個尷尬的境地，也不知桃山那邊有沒有被她牽連了……
不知哮地的人話是否學的流利了些，葵陽定是擔心她了，還有墨墨他們……
商陸看著她的神色，“桃山，一如往常。他們不知你處境。王上，未牽連。”見她一下亮了的眸子，他頓了下，道：“聽聞，有小妖開莊做賭。”
“……賭什麼？”
“賭你幾時歸去。”
桃花一怔，手裡的勺子攪了下，勺子碰到邊沿，輕而快的響動一聲。過了一會，她的聲音悶悶傳來，“他們都無事便好，只是我想過了，往後我不適合再做大王，之前當是遺言，交代的不清不楚，現下早日養好，回去安置妥當了才能心安。”
商陸眼神微動，“你……打算回去？”
話裡幾分不易察覺的不確定。
桃花嗯了一聲，“自然，所以想問問大人，我估摸多久能好？”
“短則半載，長則一年。”
桃花一下抬頭，“這……這麼長時間……”
妖界半載，他那邊……
“你受損嚴重，若他們知曉，定也要你身子為重。”他像是沒看出她眼神裡的異樣，出口的話在心虛的桃花耳朵裡，卻多了股子一語雙關的味道。
他說的他們，不知是不是也包括了那人。
可那人定不知她現下情況，她方才的話，她擔心桃山是真，焦心那人，也是真。能在大護法的位置做了數年的，他又怎麼會是全然無所心機，她知曉可能會被他看出，只心裡卻模糊的察覺，與老桃相比，他似更容易被她說動，便沒忍住，話裡帶了試探了。
此刻聽他一語雙關，才驚覺他往日那些手段，又豈是她小小一個妖能算計的。登時後背微涼，老老實實應了一聲，身子坐直了下，安安分分吃起飯，眼睛看了他幾眼，好在他神情如常，她心裡微松，知曉急躁最無用，當下埋頭苦吃，大有一副心緒不平飯來填的架勢。
吃得苦悶也吃得認真，倒沒注意到對面幽然而過的目光。
等她打了個小小的嗝的時候，天色已經幾乎大亮，只山間多霧，打眼望過去霧濛濛一片，且靈氣充沛，很有幾分繚繞的神仙氣，商陸帶她出來消食，便是桃花心底思緒蕪雜，當下深吸一口氣也覺得神思清明不少。
她跟商陸一前一後，她在熟悉的山頭溜溜達達，好奇又欣喜的看老家變化，商陸始終不緊不慢的走在她身後，與她隔著幾步的距離，不叫她有壓迫感，卻也讓她忽視不得。
且她總覺他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
越走越覺彆扭，最後竟是走了個同手同腳，且有隔壁來的野猴子照著她扔了坨不明物體，雖被他一下揮擋了去，桃花也沒了再溜達的性質。
丟臉。
前嘴剛說了她在隔壁花果山怎麼得臉，後腳就被那猴子扔了坨不明物體，弄得她像是吹牛皮似的，還有那同手同腳，她除了剛化形不習慣走路的時候，哪裡有過這樣的樣子，也不知怎麼就在他鍥而不捨的眼神裡亂了章法，起先還心虛他是不是看出了她心底打算，所以才一直盯著她，後來卻直覺這廝是故意的了，不知是不是她錯覺，總覺他最後的眼神是在笑話她……
幸好也不是全然無所收穫，她厚著臉皮主動引了幾次話題，又裝作不經意的提到觀天鏡，然後話裡話外表達了自己既然將在這裡長期養傷，日日對著猴子著實無趣，又說她平生愛好不多，瞅觀天鏡算一大樣。果然他順了她的話，問了她觀天鏡此時何在，雖後面未說什麼，但她知道他會取來給她。
說不愧疚是假的，只她身上疼得厲害，這疼無時無刻再提醒她發生過什麼，這疼痛也讓時間流逝得越發緩慢一般，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她已經耽擱了太久，她一舉手一頓足的時間，他那邊的時間已經飛快流逝，像兩個速度不同的沙漏，她的這個緩慢而看不出變化，他的那個卻是大把大把的流逝，讓她，心焦如焚。
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隱隱就是確信他在那邊不大好，說不清怎麼不好，但她就是知道，就是確信……
等不得。
她坐臥不安，又怕被看出端倪，短短几日養傷，這副身體越發契合，她卻是越發的瘦了。
老桃在她養傷期間在外頭加了結界，她每日堅持出來消食遛彎，每次都是商陸陪她，老桃不知在忙什麼，神出鬼沒行蹤不定，且他們在她面前說的話多無營養，不經意裡卻總是對個眼神，桃花心裡一跳一跳的，她知道護法大人是個鋼鐵直男，不可能跟老桃有不大和諧的關係，所以只能是他們背地裡在做什麼的，且不能讓她知道，但她更明白的是，就算她看出來了也不能問，不光不能問，還得裝著沒看出來。
面上的傻笑跟心裡的焦躁成正比，還在在她快裝傻成真傻之前，觀天鏡，終於被送來了。
她不知誰送來的，亦或是他或他去桃山取來的，但這些不重要了，她壓著手指的顫抖撫著紋飾古樸繁雜的鏡，終於讓快要忍不住的焦躁緩緩平息。
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