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單小三面世(2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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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單小三面世(2萬!)
與有情人做快樂事,未問是劫是緣。
小寧自問自己,與馮瀟霆之間有情嗎?即便有,那也應當是狼狽之情吧。
她輕輕翻了個身,舉起自己的手,無名指上的鑽戒閃耀如璀璨的星星,不久之前,這個男人將這枚戒指親自戴在了她的手上。
他說:“你也不想一直這樣屈居人之下吧,我和父親,你選誰?”
透過他野心勃勃的眼睛,她知道,馮家遲早有一天會風雲突變,古稀之年的馮老爺和年富力強的馮瀟霆,選誰?
小寧拒絕了他的邀請,在她看來,除了這兩個答案,她還有第三種選擇。
就在她抱著小毅輕聲哄著他睡覺時,她親耳聽見了站在門外的阿秀與傭人的對話。
“阿秀小姐,難道你一點也不怕小寧真和老爺在一起,飛上枝頭變鳳凰嗎?”
阿秀輕笑一聲,“自從我送她去接近那老頭子開始,我就沒把她當做過對手,馮老爺再厲害,那也是日薄西山的太陽,有什麼可懼怕的?她願意糟蹋自己的年輕身體去勾引老爺,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一番話,說得她心裡涼了半截,一直以來堅持的信仰就此轟塌,原來不是她對別人好,就能換得別人的真心相待的。
小寧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那個晚上,她想了許多許多的事情,最終忽然發現,原來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當她再次站在馮瀟霆的面前時,她接受了那枚戒指。
馮瀟霆從背後抱住她,信誓旦旦地說:“只要你幫我解決這件事情,以後你就是馮家的少奶奶。”
她低頭一笑,恍惚中自己似乎變成了第二個阿秀。
背後的男人醒了,他散漫地起床穿上衣服,點了根菸靠在玻璃窗前煙霧繚繞地盯著院子裡剛剛盛開的花,大廳裡的鐘聲一點一點地行走,時間流逝,他和她都在等。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鈴聲響了。
馮瀟霆與小寧同時一怔,看向電話的目光截然不同,一個帶著迫不及待,一個則帶著些微的恐懼。
“喂,我是馮瀟霆。”她垂下頭,盯著自己滿身的青紫,聽到耳畔傳來他的聲音。
接下來,電話那邊的人似乎說了很多很多話,因為馮瀟霆始終抓著電話沒有鬆手,但是他卻再也沒有迴應。
良久,他說:“我知道了。”
擱下電話,他微微笑著看向小寧,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小寧,他死了。”他笑咪咪地站起來,繞著小寧轉了一圈,繼而摟著她的肩膀,像個孩子一樣大笑,“突發性腦溢血,死了!”
他笑得越來越張揚,刺耳的聲音幾乎要穿破她的腦膜,小寧垂下眸子,想起和馮老爺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端給他喝的那些養生湯,忍不住渾身顫抖。
馮瀟霆卻緊緊抱著她,低聲道:“別怕,你是馮家少奶奶,誰敢欺負你?”
然而她卻哭得越發大聲起來,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
空蕩蕩的房子裡,兩個孤獨絕望的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誰也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們的是否是嶄新的人生,然而他們知道,走到盡頭,已經無路可退了。
一夕之間,馮家再次佔據了各大新聞媒介的頭條版塊,馮家老爺過逝,馮家未婚妻遭人搶親,報紙上接受訪問的馮瀟霆神色沉痛。
沒有人能夠看清那份掩映在沉痛下的愉悅,除了倪筱爾。
她合上報紙,輕輕扔進了垃圾桶裡,昨天就聽蘭姨說阿力不見了,她早知道阿秀訂婚,阿力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切進行。
她扶著腰緩緩站起來,最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醫生來家裡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原本總想著可能要過段時間才會是生產期的,但現在看來似乎要提前了。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玻璃水杯,忽然瞥見透明的玻璃上閃過一道人影,倪筱爾的心立即提了起來,“誰?”
空無一人的門庭前,草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皺眉,難道是進了小偷?
“蘭姨!”倪筱爾高聲喊來蘭姨,衝著她悄悄擠了擠眼睛,蘭姨心領神會地拿起棒子,走到了密集的花木區,正要一棒子打下去,一個蒙著口罩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忽然跳了起來。
蘭姨嚇了一跳,倒是倪筱爾鎮定下來,拉響了警報,很快,迅速出現的警衛員將來人逮個正著。
倪筱爾上前掀開對方的口罩,頓時黑下臉來。
卓偉,她再熟悉不過的人了。
“你也真是有耐心,居然跟我跟了大半年,現在又跟到家裡來,你就不怕我告你?”她沒好氣地說。
卓偉嘿嘿一笑,說不怕自然是假的,但是幸好單亦宸不在家,怎麼說他還是有一條活路的,他小心斟酌了一番之後,緩緩說道:“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跟拍單亦宸的。”
倪筱爾微微挑眉,顯然不相信他有這麼大的膽子。
卓偉嘆了一口氣,“你還真是遲鈍,難道到現在你都沒看出單軍長他外面有人了嗎?”
“放屁!”眼前黑影一晃,蘭姨一棒子打在了卓偉的屁股上,疼得他一跳三尺高,哭爹喊娘地表示自己冤枉。
“真的!我有業內訊息,單軍長跟一個叫做尚明嫣的女記者偷偷約會,我就是接到線報才來這裡蹲守的!”
蘭姨見他胡說八道,忍不住臉色一沉,衝倪筱爾急急說道:“少夫人你可千萬別聽他胡說八道!少爺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再清楚不過了!這種混娛樂圈的狗仔就是喜歡捏造事實!”
卓偉畏懼她手裡拿著大棒,不敢再放肆,只是嘿嘿笑著,“倪小姐要是真這麼有自信,不如跟我打個賭怎麼樣?”他大喇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篤定的模樣。
倪筱爾冷笑一聲,“我當然信他。不過我憑什麼要跟你打賭?”
“倪小姐一定很好奇這段時間沒有回家的單軍長在做什麼吧?如果真那麼好奇的話,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反正對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卓偉的話讓倪筱爾漸漸惱怒起來,她冷冷道:“好!我跟你賭了,不過我跟你去,只是為了證明亦宸對我是真心真意的,到時候你可要擔下信口雌黃的責任!”
她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卓偉,那眼神中閃過的冷酷驀然讓卓偉背後一涼,令他想起了單亦宸。
莫非單亦宸身邊的女人都這麼像他?
倪筱尓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坐上卓偉的車,居然是為了親自去抓老公的“奸”,不過她存心是為了逗卓偉,為了讓他徹底放棄這無聊的臆測,她不介意親自出動給他顏色看看。黑色的保姆車上,卓偉悄悄搖下窗戶,將攝影機對準了外面的一男一女,而一旁的工作人員也將望遠鏡遞給了倪筱尓。
她輕鬆一笑,一邊接過望遠鏡一邊調侃道:“小心今天成為你職業生涯的絕唱。”
卓偉嘿嘿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倪筱尓自然沒有將他的話放在耳裡,她將望遠鏡戴上,閒散地四處觀看著風景,正是秋天的季節,落葉飄飛在青石板路上,金燦燦的煞是好看,遠遠的一條小路上,一對男女相依偎著慢慢前行,兩人的背影看起來十分相配,男的身材挺拔頎長,女的窈窕多姿,女人身子一歪,甜蜜地倒在男人的懷裡,男人別過臉淡淡一笑,那熟悉的側顏灼痛了倪筱尓的手。
她的心驀然收緊,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她再次透過望遠鏡看去,遠處的男女早已沒入了楓葉林中。
卓偉欣賞著她逐漸變色的臉,忍不住假惺惺安慰,“少夫人不用難過,反正男人嘛,都這樣,就喜歡在女人懷孕期間出軌。”
倪筱尓緊緊捏著望遠鏡,怒火中燒,眼見卓偉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頓時咬牙,“下車!”
啊?卓偉愣住了。
倪筱爾一馬當先地奔了下去,四處轉悠著尋找剛剛的一對男女,她就不信這兩人還能憑空消失!
卓偉匆匆跟了上來,跑得氣喘吁吁,“少夫人,我看您還是先回去吧,萬一身體不舒服可就不好了。”
“你閉嘴!”冷冷斥責完卓偉之後,倪筱爾抬腳朝楓林裡走去,隱約間肚子開始不舒服起來,她咬牙捂住腹部,提高了聲音,“單亦宸!”
連喊了幾聲之後,倪筱爾終於滿臉蒼白地抱著腹部呻吟起來,卓偉原本是想看好戲的,然而此刻見到倪筱爾額上滾滾落下的汗珠,頓時意識到自己闖大禍了。
他急得雙腿打顫地奔上來,“你……你沒事吧?”
“疼……送我去醫院……”勉強吩咐完這一切之後,倪筱爾艱難地直起身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卓偉呆呆地看著她,忽然怔住,渾身冰涼,過了好半天,他才顫抖著嗓子嘶聲道:“快!快把她送到醫院去!”
司機匆匆下來,“怎麼了?”
順著卓偉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也變了臉色,只見殷紅的血漬順著倪筱爾的大腿一直往下淌,早已浸溼了她的裙襬,看起來十分嚇人。
兩人急匆匆將倪筱爾一起抬上車,飛速地朝醫院趕去。
倪筱爾努力想要扼住住自己的疼痛,然而呻吟聲偏偏不能自抑地從喉間溢位,那股要撕碎她一般的疼痛令她整個人蜷曲成蝦一般無法自控。
卓偉忍不住抹了抹額上的汗,“別磨蹭了!直接闖紅燈吧!”
看著身後倪筱爾痛苦的模樣,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萬一倪筱爾因此小產了,即便是卓偉加上整個橘子日報也無法彌補這個過錯。
司機咬著牙一臉哭相,“別催了!路上堵車我也沒辦法!”
卓偉手心黏溼,心中後悔不迭,他這才明白過來什麼叫自食惡果。
“醫生!快來幾個醫生!”大老遠地,卓偉就扶著倪筱爾提高了嗓門大聲喊著。
很快,幾個白大褂匆匆奔了過來,將倪筱爾接進了手術室。
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司機忍不住哆嗦著嗓子看向卓偉,“大哥,這件事單亦宸還不知道吧?”
卓偉一愣,立馬從司機的眼神裡看到了幾分懼怕,他又何嘗不是害怕?腦海中左思右想,卓偉咬著牙撥通了電話。
風景宜人的雅座內,單亦宸對面前的尚明嫣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
接通電話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由淡漠漸漸變得凝重和緊張起來,來不及和尚明嫣解釋,單亦宸風一般地從她面前掠過,就連遺留在椅背上的外套也忘了拿。
尚明嫣急急地追了出去,只見單亦宸的車一騎絕塵,消失在浩瀚車流中。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跟卓偉打了個電話,“喂,你有沒有搞錯?不是說好了幫我拖著倪筱爾嗎?”
卓偉叫苦不迭,“算了吧,尚小姐,這單交易就此終止!還是保命要緊!”
尚明嫣不明所以地看著被匆匆結束通話的電話,隱約間察覺一定出了什麼事情,回頭瞥了一眼單亦宸的外套,她將臉輕輕地貼了上去。
好不容易今天藉由單夫人的名義將單亦宸約出來,好不容易與卓偉設計,讓倪筱爾親自看到那一幕,她怎麼能夠甘心讓這一切付諸流水?
該做的事情,還得繼續下去。
尚明嫣抓著外套大步朝外走去。
單亦宸的車子剛剛在醫院門口停穩,他就飛身下車,朝醫院裡狂奔而去,此時此刻,一顆心一直在激烈地跳動,即便是從前執行任務時,他也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緊張過。
堪堪趕到了手術室門口,就看到了探頭探腦的卓偉一行人,他的神色驀然冷了下來,倒是卓偉,一見著他連膝蓋也軟了下去,軟塌塌倒在椅子上哭喪著臉,“單軍長,你還是殺了我吧,都是我的錯……”
他一面抹著眼淚一面避重就輕地將倪筱爾早產的事情跟單亦宸解說了一遍。
“都怪我!不該去單家偷拍少夫人,驚著她了。”卓偉一面痛哭流涕,一面抬起眼色悄悄瞄了單亦宸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頓時心情跌到了谷底。
單亦宸的臉色可怕到極致,他眼底赤紅的光芒分明帶著幾分殺意,莫名地,卓偉忍不住摸了摸身上剛剛冒出的冰粒子,分明是溫暖如春的室內,怎麼就忽然覺得一股寒意襲來?
“滾!”單亦宸薄脣微啟,一個簡單的字眼迸了出來。
卓偉打了個寒顫,巴不得早點滾,立馬抱著攝像機奔出了醫院。
剛出了門口,就被神出鬼沒的小莫擋在了醫院門口。
卓偉有些懵,“單軍長剛剛說了,讓我滾……”
小莫皮笑肉不笑地挽起袖子,“軍長直說讓你滾,可沒說不讓我教訓你。”
卓偉恐懼地倒退幾步,“你要幹什麼?我報警了!”
話音未落,小莫的拳頭早已重重砸了下去,隱約聽到卓偉一聲慘叫劃破長空,在寂靜的停車場裡聽起來分外刺耳。
單亦宸冷靜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地板,如果不是手指不安地顫動,幾乎沒人能夠窺見他真實的內心。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緊張能夠釋放一些,通道盡頭忽然奔過來兩個人,原來是謝小詩和關耀宇接到訊息趕了過來。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筱爾怎麼樣了?”
單亦宸搖頭,“我不知道,她才剛進去。”
“你怎麼會不知道?筱爾不舒服的時候你在哪裡?”謝小詩的急性子在此刻發揮得淋漓極致,連聲責問著單亦宸。
關耀宇忍不住替他說話,“小詩,都到了這種時候,你就少說兩句吧。”
謝小詩冷哼了一聲,一雙眸子關心地看向手術室的門,喃喃道:“要是筱爾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三個人焦急地等候在門口,接連三四個小時過去了,絲毫沒有任何動靜,單亦宸開始捂著臉不安起來,手術室的門忽然開了,單亦宸跳了起來。
然而只是一個戴著口罩的小護士,單亦宸瞥見她手套上的血,忍不住鎮定問道:“護士,我妻子現在怎麼樣?”
護士搖搖頭,“再等等吧。”說完之後拿了幾個血袋又走了進去。
單亦宸從沒有覺得時間會這麼漫長,漫長到度日如年,一眨眼,就從下午等到了晚上,就在他極度崩潰的時刻,忽然聽到了手術室門開的聲音。
“怎麼樣?”謝小詩急急問道。
醫生沒有回答,然而單亦宸卻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聲音,那一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聽到了一聲嬌嫩的,奶聲奶氣地啼哭聲,響亮到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忽略的哭聲。
“恭喜你,倪小姐給您生了個可愛的小少爺。”醫生託著紅通通皺巴巴的一個小可憐笑著跟單亦宸報喜。
然而單亦宸空白了幾秒鐘的大腦驀然醒轉過來,他顧不上看剛剛出世的單小三一眼就直奔到房間裡去,剛剛生產完的倪筱爾就筋疲力盡地躺在**,蒼白的臉,帶著淺淺笑意的眉眼。
他握住她的手,想要說些什麼,然而此時此刻心中浩瀚的感激和愛意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
默默凝視了她片刻,他低頭在她額上親了親,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辛苦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脣角露出一抹撒嬌的笑意,“單小三可調皮了,在我肚子裡足足折騰了七個小時才肯出來。”
單亦宸抓住她冰冷的手,輕聲道:“下次一定不再讓你受這種苦。”
倪筱爾露出一個蒼白卻又明媚的笑容,沒有人知道,在生下單小三之前的幾個小時內,她有多麼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現在,當她經歷了七個小時的生死將孩子生下來之後,她怔怔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痛苦的男人,混沌的大腦忽然一下子變得清醒了起來。
過去他與她的種種一遍遍在她腦海裡回放,她終於想起來,他是一個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的人。
尚明嫣的事情另有蹊蹺,她緩緩地將目光轉移到被抱進來的單小三身上,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
無論是什麼人,只要膽敢不懷好意地靠近他們家一步,她絕不會放他們。
“哇——”孩子剛到單亦宸手裡,就被他笨拙的姿勢給弄得大哭起來。
剛剛趕過來的單夫人喜上眉梢,“哭聲這麼響亮,一聽就知道這孩子將來肯定不一般。”自從單亦宸結婚之後,她就一直盼著有含飴弄孫的一天,好不容易夙願達成了,頓時高興得不行,只盼望著能夠成天抱著孫子樂呵。
倪筱爾看著單亦宸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頓時抿嘴笑了起來,還是頭一次看到單亦宸也有這麼窘迫的時候。
“小三乖,到媽媽懷裡來。”倪筱爾伸手接過哇哇大哭的孩子,輕聲細語地安慰著。
果然,回到母親懷裡的單小三立刻停止了哭泣,睜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專注地盯著倪筱爾,小嘴上不停地吐著泡泡,一雙蓮藕般的小手抓著倪筱爾的衣服不鬆手。
單亦宸看著恬靜的母子倆,心都快融化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想要的,一直都是這樣的生活。
在醫院休養了幾天之後,倪筱爾出院回家,單亦宸一早就命警衛將醫院四周的記者全部遣散開,摟著她剛走出醫院,倪筱爾就停住腳步,眉頭緊皺。
只見醫院門口正站著笑吟吟的尚明嫣,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等候著眾人。
見到單夫人出來,尚明嫣迎了上去,嬌笑道:“夫人,我今天是代表我本人想要來看望您和少夫人的,看小少爺可愛的模樣,真令人欣慰啊。”
單夫人握住尚明嫣的手,衝倪筱爾笑道:“筱爾,是我讓明嫣來的,這段日子她一直陪著我,倒也難為她這麼有心了。”
聽單夫人的口吻,似乎把尚明嫣當成一家人看待了,倪筱爾心念急轉間,已經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謝謝尚小姐親自來醫院接我。”順手接過她的花籃,倪筱爾忽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單亦宸心疼地摟住她,“著涼了?”
她一臉歉意地看向手中的花籃,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花粉過敏。”
尚明嫣一愣,頓時表情就有些難看。
“尚小姐,母親就麻煩你送回去了。”單亦宸淡淡一笑,牽住倪筱爾徑直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尚明嫣心中不悅,她眼巴巴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專程接送單夫人的,於是她一路尾隨單亦宸到了車旁,“單軍長,上次的專訪還沒有錄製完成,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能重新錄一次嗎?”
“哇……”懷裡的單小三忽然適時地哭了起來,聲音嘹亮到足以將單亦宸的注意力牽扯回來。
倪筱爾心中一陣激動:幹得好兒子!
單亦宸急忙抱著單小三輕聲哄著,哪裡還顧得上尚明嫣說了些什麼?倪筱爾見她一臉失落,忍不住將她拉到角落,一本正經地商量著。
“如果尚小姐真想採訪的話,我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就採訪我們一家三口,為單家專門做一個專題如何?自從嫁進單家之後,我還沒有跟亦宸一起接受過媒體的專訪呢。”倪筱爾越說越興奮,絲毫沒有意識到尚明嫣逐漸變得難看的臉色。
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尚明嫣敷衍道:“我會跟主編商量一下的。”
倪筱爾嫣然一笑,像蝴蝶一般飛到單亦宸身邊,一邊逗著兒子一邊與他相視而笑。
那股夫妻間濃濃的默契與恩愛,讓尚明嫣暗自咬碎了銀牙。
“該死的卓偉,一點用都沒有!靠他還不如靠我自己!”她恨恨地一腳提在自己的車上,鑽心的疼痛倒叫她冷靜了下來。
自從單小三降臨在單家之後,單亦宸就被迫趕到了書房去睡,單小三小小的嬰兒,卻佔據了整個大臥室的床,單亦宸陰沉著臉看著小傢伙吃飽喝足之後滿足地趴在**,倪筱爾耐心地給他換著尿不溼,隨手就將一塊換下來的褲子遞給他,“拿去晾著。”
單亦宸低頭瞅了一眼被一大塊尿漬染上的開襠褲,頓時乖乖奔出去晒好,沒一會兒的功夫又奔了回來,殷勤備至地抱著單小三一臉渴望:“老婆,看在我表現這麼好的份上,今晚有賞嗎?”
倪筱爾笑眯眯將吃手指的單小三從他懷裡接了下來,“那要看小三今晚乖不乖咯,對不對呀小三?”
單小三興奮地揮舞著雙手,咯咯笑得兩眼彎彎,看得單亦宸心中鬱悶之極,這小子,盡知道搗亂!
入夜了,照顧了單小三一天的倪筱爾早已趴在**沉沉睡去,搖籃裡,單小三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語著,一雙閃亮的大眼睛直直盯著屋頂吊著的一束鈴鐺,滿眼的新奇。
單亦宸抱著枕頭悄悄潛進來,舒適地躺上了大床,接連幾天都睡書房的日子總算可以告一段落了,他滿意地翻身摟住倪筱爾,沉浸在睡夢中的她似乎察覺到他的出現,忍不住習慣性地蜷縮排他的懷裡。
他低頭看著眼角淡淡一層淡青色黑眼圈的倪筱爾,忍不住心疼地輕輕撫摸過她的臉頰,輕聲道:“老婆,辛苦了。”
這段時間為了照顧臭小子的生活起居,倪筱爾絲毫不假手於人,接連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柔情無限地看著懷裡的妻子,忽然聽到一旁的搖籃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單亦宸輕輕起身,只見黑暗中,單小三正撅著屁股,口水直流地趴在搖籃中拱著枕頭,他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這小子才不過幾天大,就這麼不安分,倒是有幾分單家的風骨。
輕輕拍了拍單小三肉嘟嘟的屁股,單亦宸沉聲道:“單小三,睡覺!”
被外人觸犯到**部位的單小三十分憤怒地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表示不滿,小嘴邊的泡泡接連吹出了好幾個,看得單亦宸越發覺得有趣起來。
他摸了摸單小三的小手,清咳了幾聲,“乖,快點睡覺,不然明天不給你喝奶了。”
原本以為單小三會屈服在他的權威下,誰知道他徑直不管不顧地張開小嘴,響亮地“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單亦宸慌忙將他抱了起來,輕輕搖晃著,“乖,不要哭了,爹地錯了,乖啊。”一面搖晃,一面將腦海中隱約記得的所有關於哄孩子的招數全部都用了上去,單亦宸低聲哼唱著母親小時候常唱給自己的歌謠,輕聲安慰著懷裡的寶貝。
單小三不屑地哼了一聲,終於停止了哭泣。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單亦宸已經出了一身汗,他瞪著眼前這張酷似自己的面龐,眼神逐漸柔軟起來,單小三,真的很像自己呢。
到底是骨血至親,他低頭用鬍子輕輕紮了扎他柔嫩的小臉龐,被他舉起手無情地啪了一巴掌,頭一次被人揮巴掌,單亦宸卻覺得幸福得不得了,眉開眼笑地像個傻子。
倪筱爾靜靜地趴在被子上,凝視著一旁自得其樂的父子倆,忍不住脣角悄悄彎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她埋頭進被子裡,繼續安心做著美夢。
或許是父子倆那一晚的相處漸漸有了感情,慢慢地,單小三也開始允許單亦宸抱他了,年紀小小的嬰兒卻早已十分有眼力界,知道餓了要在媽咪面前撒嬌哭泣,受委屈了要在爹地面前吹泡泡賣萌討好,簡直成了整個單家的活寶。
為了保護單家的活寶,單亦宸特意將整個單家的警衛增加了一倍的人手,防止被狗仔偷拍,連進出單家的人也要檢查身上是否藏了攝像機。
謝小詩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來看倪筱爾時,就感嘆著要是有天能嫁給像單亦宸一樣完美的男人就好了,倪筱爾笑眯眯衝她擠眼睛,“好男人也不是沒有,這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謝小詩抬起頭就看到拎著尿不溼的關耀宇一臉尷尬站在自己面前,頓時站了起來,“我去給小三衝奶粉!”
瞥見她風風火火地消失在房間裡,他忍不住苦笑一聲,早知道她也在,自己就不來了。
倪筱爾笑著看向他,“你和小詩打算什麼時候和好?”
這世上有一種戀人,無論分手過多少次,身上卻總是有一種奇怪的磁場,能讓人覺得總有一天,他們還會重新在一起生活。謝小詩和關耀宇就是這樣一對戀人。
倪筱爾始終覺得,最適合關耀宇的人始終是謝小詩,一如謝小詩的驕縱只有關耀宇能夠把持住,兩個人就該是天生一對的存在、
關耀宇逗著單小三,心不在焉道:“我聽說最近她在相親,想必早已有了好的歸宿吧。”
謝小姐的相親軼事在圈子裡流傳甚廣,甚至可以提筆寫一本書了,即便關耀宇努力剋制不去關心她的事情,也免不了從旁人那兒得知一二。
倪筱爾悄聲道:“實話告訴你吧,謝小詩不止一次跟我表達了對相親男的厭惡之情,只是最近她父母開始逼著她結婚,她不得不應付了事。”嘻嘻笑著將一張卡片塞進關耀宇口袋裡,倪筱爾眨了眨眼睛,“去這張名片上的地址,說不定今晚你會有意外的收穫哦。”
關耀宇輕輕攥著卡片,正逢謝小詩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筱爾,我怎麼沒看見奶粉呢?”
餘光掃到仍舊坐在那兒不動的關耀宇,她的心情忽然變得煩躁起來,氣呼呼就奔了出去。
單家的花園一直都被打理得很好,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她坐在鞦韆上心不在焉地蕩著,心事浮浮沉沉,始終脫離不開關耀宇這個男人的面孔。
這段時間他在幹什麼,他過得好嗎,有沒有想念自己?
她一面告訴自己,不要想著他,一面卻又放不下他。
越是想要忘掉,卻反而記得越發清晰。
謝小詩,你真是沒出息!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下,謝小詩從鞦韆上跳了下來,隨手摘了一朵豔紅的玫瑰插在鬢髮邊,正顧影自憐時,忽然聽到一聲貓叫。
謝小詩有恐貓症,當即驚呼一聲,倒退了幾步,撞在男人堅實的胸懷裡。
彷彿觸電一般,她迅速挺直了身體,下意識地做出防備姿勢的反應,“不好意思。”客套而又冷漠。
即使不用轉身,她也能分辨出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和自己有過無數次**的軀體,她怎麼會忘記。
關耀宇伸手探向她的鬢髮邊,隨手扶正了那朵玫瑰,姿勢曖昧而又親暱。
她想要發脾氣,卻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立場,頓時吃癟地忍下情緒,淡淡道:“謝謝。”
關耀宇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眼見她的身影漫入了花叢中,這才掏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手指,剛剛被花刺給紮了一下。
花有刺,而他與謝小詩之間的愛情又何嘗不是?
走得近了,總歸是傷人又傷己。
“筱爾,晚上我還有約,先走了。”匆匆跟倪筱爾告別,謝小詩逃一般走出了單家。
倪筱爾忍不住低頭笑著摸了摸單小三的小臉,“小三啊,你說小詩乾媽是不是心虛了呀?”
單小三咿咿呀呀口齒不清地回答著什麼,接著,放了一個清脆的響屁。
一旁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單亦宸立刻彈起,熟稔衝到單小三身邊,將他肥嘟嘟的身軀翻了個身,給他換上尿不溼,動作乾淨利索,標準規範,足可以寫進教科書做示範。
倪筱爾滿意地湊過去,親了他一口以示嘉賞,“老公真厲害!”
單亦宸斜睨了她一眼,語氣微帶不滿,“我倒是寧願在**聽到這句話。”
她噗嗤一笑,故意伸手輕輕拂過他的胸肌,“老公,你再忍一段時間嘛。”一面義正言辭地說著,一面使壞地在他耳畔吹氣。
單亦宸的眼神漸漸變得濃稠起來,眼見她越發放肆地挑逗自己卻又不肯負責,他忍不住將她直接扛了起來,朝著書房走去。
“瘋子,孩子還在房間裡呢!”她忍不住錘打著單亦宸的胸口,小聲抱怨。
他“砰”地關上門,堵住她嘴的同時含糊道:“蘭姨會照顧,你專心點……”
沒過多久,房間內傳來了奇怪的聲音,隱隱約約間似乎有爹地的低吼聲和媽咪的嬌聲呻吟,單小三好奇的大眼睛盯著房門,四肢在**不斷翻騰。
蘭姨走進房間,將單小三抱了起來,“小少爺,少爺和少夫人正在忙乎,咱們出去晒晒太陽好不好呀?”蘭姨笑呵呵抱著單小三朝外走去。
彼時的單小三還年輕,不懂為什麼爹地每隔兩天就要蹭在媽咪身邊忙乎一陣子,及至到後來跟大伯家的孩子單小點經過溝通,才明白原來大伯和大伯母也喜歡關著門不理單小點,這件事直接導致了單小點帶著單小三策劃離家出走的事件,當然,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暫且不表。
經過滋補的單亦宸神清氣爽地起床,倪筱爾四肢無力地癱軟在**,渾身痠痛,經過這一夜她總算知道了一個教訓,就是果然不能餓男人太久,餓得太久了,估計比狼還要凶猛。
單亦宸的奶爸歲月並沒有堅持多久,到底還是軍區事情多,儘管捨不得倪筱爾母子倆,仍舊不得不回去工作。
沒了單亦宸在家,倪筱爾忍不住對著鏡子活動活動筋骨,露出了一抹意蘊悠長的微笑。
有一件事情,她早就想做了,如今正好是一個機會。
倪筱爾給卓偉打了個電話,“我想接受橘子日報的專訪,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電話那頭,卓偉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然而倪筱爾言辭懇切,又確實不像是騙人,卓偉頓時興奮了,現在外界都在花重金想要買到單家小少爺的照片,萬一被他捷足先登,賣給其他雜誌社,怎麼說也能大賺一筆吧?
卓偉興沖沖抱著攝影機趕往單家,一路上興奮得扳著手指數鈔票,一直到了單家,他才發現現場的媒體不止自己一家。
尚明嫣居然也在,她同樣是一臉愕然地看著自己,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出現。
卓偉的表情頓時變得不自在起來,畢竟上次製造單亦宸出軌門的事情功敗垂成,他為了保住自己率先抽身,令尚明嫣對他一度懷恨在心。
要不是此刻是在單家,估計尚明嫣看向他的眼神足可以撕碎他了。
過了片刻,打扮得明豔動人的倪筱爾出現在大廳中,嫣然一笑,“讓兩位久等了。”“我請兩位來,是因為在媒體界,橘子日報與三嵐週刊都是非常有影響力的媒介,你們也知道,亦宸不喜歡接受專訪,真要做獨家的話,自然要慎重選擇一家。因此今天將兩位請來,是想評估一下,選擇哪家更適合。”倪筱爾冠冕堂皇地說完一番話之後,笑眯眯坐了下來,一副洗耳恭聽各位的模樣。
就卓偉的立場來說,自然希望這個大獨家能夠被自己搶到,利益當前,哪裡還有真正的朋友可言?他立即口若懸河地表達出了橘子日報的優勢,言語中不乏對眼前的競爭對手——三嵐週刊含沙射影的抨擊。
尚明嫣暗罵卓偉是個沒品的小人,表面上卻一臉淡然,不爭不搶,她並不急著與卓偉競爭,受訪權要給哪家雜誌社,除了倪筱爾的個人意願之外,單夫人的意思也是至關重要的,單夫人是她手中的最後一張王牌。
倪筱爾點了點頭,“我會仔細斟酌的,今天之內會給二位答覆。”
倪筱爾將兩人送了出去,卓偉鑽進自己的保姆車正要走,卻見倪筱爾忽然拉住尚明嫣,十分親熱地聊著什麼,並且看倪筱爾滿臉笑容的模樣,似乎與尚明嫣相識良久。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只能暗自安慰自己,或許是想太多了。
剛回到報社不久,就見到自己的辦公用品被收拾在盒子裡,擺在了桌上,其餘以往追隨自己的工作人員全部躲閃著自己。
卓偉有些發怒,“誰幹的?”
其中一個女生怯生生道:“卓大哥,主編讓我們告訴你,說剛剛有人舉報你向其他報社偷賣資料,主編覺得非常氣憤,所以希望你另謀高就。”
卓偉臉色一沉,“是哪個王八犢子胡說八道!我對橘子日報一片忠心,怎麼能就這樣磨滅我的貢獻?”
“我們也沒辦法啊,主編下的命令,誰敢不聽?”有人不屑地開口了。
卓偉小家子氣是出了名的,辦公室裡真正與他交好的寥寥無幾,早就巴不得他快些離開報社,主編的命令對大家來說,無疑是件謀福廣大群眾的事情。
沉浸在怒火裡的卓偉絲毫沒有注意到大家暗喜的心情,他滿心想著千錯萬錯,都是舉報人的錯!
卓偉指著自己的桌子怒道:“誰都不許動我的東西!等我今天跑到一條獨家,我看主編還舍不捨得趕我走!”
卓偉蹲守在單家門口,雙眼緊緊盯著自己的手機,現如今倪筱爾說的獨家,是自己唯一的拯救,他絕對不能輕易放棄。
不知過了多久,單家的門開了,一個傭人走了出來,見到卓偉嚇了一跳,“卓先生,你怎麼還在?尚小姐都走了呢。”
卓偉意識到不對勁,立即站了起來,“尚明嫣來過?”
“是啊,尚小姐剛剛結束對夫人和小少爺的專訪,現在可能已經到家了吧。”張叔清咳了一聲,“尚小姐跟我們夫人關係不錯,之前就一直央求夫人將獨家新聞賣給她。”
卓偉只覺得怒火中燒,好一個尚明嫣,居然將自己給賣了!
既然尚明嫣不給自己活路,那他也絕不會讓對方好過!
卓偉推開張叔,氣沖沖地朝裡面走去,“少夫人在哪裡?我有話要說!”
蘭姨匆匆出現,擋在他面前,“少夫人正在裡間泡茶,你別亂來!”
卓偉哪裡管得了這許多?他推搡開蘭姨,一個箭步衝進了茶室,只見倪筱爾正低頭倒茶,姿勢優雅緩慢,見卓偉忽然造訪,頓時訝異地挑起眉毛,“卓先生,你怎麼來了?”
卓偉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怒道:“少夫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相瞞你了,我承認,我不是什麼好人,可她尚明嫣也不是什麼白蓮花,實話告訴你吧,上回我帶你去見單軍長的那件事,是尚明嫣策劃的,她故意約單軍長出現,讓我們看到親暱的畫面誤以為單軍長與太有情,其實她就是覬覦單軍長想要嫁進單家!”
一口氣說完之後,卓偉喘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十分爽快。
倪筱爾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她慢條斯理地擱下茶杯,“我不相信尚明嫣是這樣的人。”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把她和我的郵件往來,通話記錄全部都拿給你看!”卓偉打定了主意要讓尚明嫣陪自己一起下地獄,早已將一切都準備好了。
倪筱爾彎下身子,忽然伸手推開了後面一扇木門,卓偉頓時愣住。
只見那扇木門背後,居然又是另外一個居室,只不過裡面正做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和一個年輕的女人。此時,婦人的臉色十分嚴肅,而年輕女人的臉色則難看之極。
那女人不正是尚明嫣嗎?
婦人摔了手上的杯子,冷冷道:“尚小姐,剛剛卓先生說的話是真是假?”單夫人問出這句話,不過是給自己的怒氣一個緩衝的機會,事實上當卓偉有理有據地說出這番話時,她的內心早就徹底相信了。
尚明嫣蒼白著臉色想要解釋,然而單夫人臉色一寒,早已命人將她請出去。
“夫人原諒我!”尚明嫣忍不住流下了羞辱的眼淚,在一個氣度雍容的人面前丟臉,對自尊心極強的她來說,無疑於是一件十分丟臉的事情。
然而,單夫人的眼裡揉不得沙子,事情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我們單家容不下這樣心懷叵測的人。”單夫人溫和的臉變得威嚴起來。
卓偉幸災樂禍地看著尚明嫣被驅逐,既得意又開心。
誰叫她尚明嫣站錯了隊,一定要與他為敵?
尚明嫣狼狽地看著單家的大門在自己面前徐徐關上,心中那扇希望的大門也緩緩闔上了。
她忽然低頭笑了幾聲,狀若瘋癲。
卓偉諷刺道:“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想當初你要是講義氣,我也不會出賣你了。”
冷冷盯了卓偉一眼,尚明嫣鄙夷道:“你到現在還認為是我出賣了你?難道你不知道,從頭到尾這場局就是倪筱爾親自設計的嗎?”
卓偉愣住了,在他的心中,倪筱爾只不過是個活在單亦宸羽翼下的女人而已,她怎會有這麼重的心計?
然而看著眼前尚明嫣苦笑的臉,他混亂的思緒忽然漸漸變得明朗起來,聯絡倪筱爾對尚明嫣的隱忍不發,到後來步步為營將自己兩人一起請入單家,到最後的反間計,一氣呵成,徹底擊垮了他們二人之間的信任,最後又一一擊破,將兩人的陣營擊潰。
如果經過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還認為倪筱爾只是個柔弱的小女人,只怕以後還有苦頭要吃。
卓偉心中不寒而慄,畏懼於倪筱爾的手段,卻也有了一股莫名的興奮,或許是遇到強大對手時的一種自然反應?他在心裡忽然躍躍欲試起來,當然,這份心情尚明嫣是不會懂的。
尚明嫣心情複雜地驅車回家,一路上因為神情恍惚連闖幾個紅燈,心不在焉地踏上階梯,忽然發現暈黃的路燈下站著一個彬彬有禮的年輕男人,穿著一襲軍裝,英俊挺拔。
想起最近接連出現的女性失蹤案,她下意識地警惕起來,伸手摸向了包裡的防狼劑。
年輕男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笑著衝她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朗聲道:“尚小姐,我是單軍長的副官,奉少夫人之命來取走軍長的外套。”
尚明嫣呆了一呆,如果說此前她一直小巧了倪筱爾,覺得她懦弱白痴,那麼現在她終於明白,因為這份輕視,她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我們夫人說,不希望以後還有類似的困擾,希望今天能夠解決完畢。”小莫又笑了笑說道,別說是尚明嫣了,就連他也很佩服少夫人的手段。
以前軍長總擔心少夫人要如何掌管整個單家,害怕她受傷害或是勞累,然而在小莫看來,倪筱爾卻是最適合站在單亦宸身邊的女人,比起單家的任何一屆女主人,她都一定不會遜色。
尚明嫣臉色灰敗地將外套遞給小莫,忽然忍不住問道:“她……那麼厲害,你們軍長知道嗎?”
小莫坦然一笑,“該知道的事情,軍長一定會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軍長一定假裝不知道。”這也是他佩服單亦宸的一點,深沉到令人覺得可怕的男人。
尚明嫣苦笑一聲,說到底,自己與卓偉就像兩個跳樑小醜一樣在兩人之間挑釁,殊不知對方根本就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
失意的兩個人最適合在酒吧裡徜徉,前一秒鐘還彼此疑心的合作伙伴現在卻一起在酒吧裡喝得爛醉如泥,卓偉將酒杯重重擱下,嘆了口氣,“沒想到我時運不濟,居然敗在一個女人手裡。”
尚明嫣安慰他,“沒關係,就當是做了一場不屬於我們的美夢而已,夢醒了,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不就行了?”
卓偉嘿嘿一笑,“我沒那麼快認命,總有一天,單亦宸和倪筱爾會有被我抓到把柄的時候!”
尚明嫣以為他說的是醉話,忍不住笑嘻嘻舉起了大拇指,“你有種!”
月光朦朧,照著弄堂裡漆黑錯亂的擺設更加潦倒,卓偉醉醺醺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裡,一路上至少踩中了三個乞丐,踢中了一張破沙發才摸索進了屋子裡。
一間十平米左右的屋子,滿滿當當擺著厚厚的報紙和畫像,角落裡就是卓偉躺了幾年的一張小木板床,靠著床頭的地方有一張小桌子,卓偉時常在上面辦公,不少娛樂圈震驚人心的訊息都是他在這張簡樸的桌子上完成的。
卓偉有著雄心大志,他始終相信,憑藉自己的才華,一定不會就這麼被埋沒,橘子日報不是他最終要待下去的地方,此時此刻,他靠在椅子上,半眯著眼睛盯著牆上貼了一整圈的報紙。
上面除了倪筱爾和單亦宸,居然還有凌宇軒與陳邵陽,他伸手輕輕拂過這幾張畫像,忍不住陶醉地笑了。
即便現在抓不到他們之間的蛛絲馬跡,但只要這幾個人中有一個人出了問題,聯絡在一起挖出舊新聞,就是一篇洋洋灑灑的精彩頭條。
“我會拭目以待的,你們都給我等著瞧……”他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高雅的法國餐廳內,謝小詩神色嚴肅地翻著菜譜,對面坐著殷勤備至的男人,西裝革履,頭髮梳得油光水滑,連蒼蠅都爬不上去。
“鵝肝醬煎鮮貝洋蔥湯白灼蝦豌豆乳酪外加紅酒燉牛肉。”熟稔地報出菜名之後,謝小詩優雅地合上菜譜,“謝謝。”
侍應生捧著小本子一臉呆愣,“小姐,請問您能再說一次嗎?”
謝小詩還沒開口,相親男已經不耐煩起來,“怎麼搞的?你第一天來上班?工作態度這麼不專業怎麼還會有人請你來餐廳做侍應生?”
侍應生陪著笑臉唯唯諾諾,一雙求救的眸子不停地掃向謝小詩,謝小詩低頭微微一笑,重複了一遍菜名。
“好的,兩位客人請稍候。”
礙眼的侍應生走了,相親男對著謝小詩露出了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謝小姐想必還不知道我的職業吧,是這樣的,我的家族呢是上市企業,主要經營計生藥品的研發銷售和推廣,像現在市面上所有能夠買到的一切避孕藥物和安全套,都是出自我們家族生產的……”
謝小詩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原來這次的相親男是安全套小開啊。
她拿起餐巾捂住嘴,掩飾住微微翹起的脣角,“周先生能夠仔細介紹一下你們公司生產的產品嗎?”
相親男呆了一呆,不過看到謝小詩興趣盎然的樣子,頓時心裡安慰了許多,總歸還是有話題可聊的,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從自己家族的發家史一路講到創業史,唾沫橫飛神情驕傲,彷彿周家的計生藥品江山是自己親手打下的一般。
謝小詩一面用鼓勵的眼神示意他繼續,一面低頭看著手錶,很好,十分鐘過去了,只要撐夠一個小時就算完成今天的相親任務。
“謝小姐,我想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公司最近在開展一個產品迎來送往的禮物,為此想要招一個代言人,我看你形象就不錯,如果謝小姐願意的話……”
謝小詩故作驚喜,“原來是拍廣告!好啊,我最喜歡上電視了!”她誇張地提高語調,做作的表情令相親男笑容有些僵硬。
原本只是揶揄奉承的一句話,他就是沒想到謝小詩會來者不拒地接受讚賞,心裡頓時有幾分窘迫。
好在謝小詩並沒有將話題在上面盤旋太久,因為侍應生正好走了過來,但卻兩手空空。
“對不起謝小姐,你要的菜,我們餐廳的師傅今天做不出來。”
“什麼?”急於轉移話題的相親男有些火大,“把你們餐廳經理叫出來!”
侍應生惶恐地接話,“經理今天休假!”
謝小詩古怪地瞥了侍應生一眼,“為什麼做不出來?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菜色。”
侍應生想起大廚剛剛說的話,頓時有些後背發涼,不過想起大廚的背景也不是蓋的,頓時挺了挺胸膛,堅定了信念,“因為我們大廚的心情不好。”
謝小詩與相親男全部怔住了,誰也沒想到對方會來這麼一出,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良久,謝小詩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空洞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把你們大廚叫來,我喜歡這樣有個性的人。”
侍應生遲疑了一下,終於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去。
相親男抓住機會,就著這位沒有禮貌,不遵守職業精神的法國大廚足足發表了五分鐘的演講,就在謝小詩微微蹙眉,已經從挺直的坐姿改為了不耐煩地斜倚在座位上摳手指時,傳說中的法國大廚終於姍姍來遲。
她抬頭瞥了穿著白色廚師服的對方,表情平靜,“這位先生,你既然是餐廳廚師,就該有基本的職業道德,開著大門卻不做生意,你們餐廳經理知道你這樣胡鬧嗎?”
大廚微微一笑,“對不起,我們餐廳不做騙子的生意。”他將眼神轉向相親男,輕鬆一笑,“周先生換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換衣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幾天周先生帶來的女朋友可不是這位小姐。”
相親男楞了一下,繼而有些惱羞成怒,“你瞎說什麼?我可是第一次來這家餐廳!還有,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在遇見謝小姐之前,我正當地結交女朋友有什麼錯誤!”
大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揚起一抹笑容,“既然這樣,那周先生應該不會不記得這位小姐吧?”他緩緩閃開身影,赫然出現了一位年輕小姐的身影,只是此刻,這位小姐微微挺著大肚子,滿臉淚痕。
想起男措手不及地站了起來,“薇安……”
“啪!”清脆的巴掌在大廳裡響起,引起了其他客人的圍觀。
薇安淚流滿面地表示,“你這個負心薄倖的混蛋!我要去打掉這個孩子!”她撫著肚子飛快地奔了出去。
相親男狼狽地站了起來,“薇安,你不要走!”
正要追出去,胳膊卻被謝小詩死死拉住了,她一臉渴望,“周先生,你不是說你們希望我作為你們企業這次活動的產品代言人嗎?我們什麼時候約見?”
相親男急急地甩開她,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謝小詩靜靜地坐在大廳裡,忽然間仰起頭笑了起來。
第一次,第一次她被一個男人當場給甩了,還是這樣的貨色。
原來她謝小詩也有今天,想起以前她甩過那麼多男人,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看到我出醜,滿意了?”她斜睨著眼睛看向大廚,眼中有著淡淡的嘲諷。
大廚一屁股坐在了相親男原先的位置上,抬手緩緩摘下了工作服上的名牌,“關耀宇”三個字熠熠生輝。
他閒適地靠在椅背上,“我無意阻攔你的婚事,可是你也不該這樣作踐自己,找一個渣男做未婚夫。”他只想看著謝小詩幸福,原本想著,看一眼就走,只要她的那個男人勉強還湊合的話。
可惜看了兩眼之後關耀宇就失去了耐性,這個神情猥瑣的男人看在他眼中從頭到腳都沒有可取之處,要不是他讓徵信社查了他的老底,他也不會知道對方居然還有一個交往一年已經懷孕的模特女友。
“謝小詩,如果你稍微清醒一點就該知道,這個男人不適合你。”
然而關耀宇的這些話聽在謝小詩耳裡全是滿滿的諷刺,她緊緊地盯著關耀宇,神情冷淡,“那你告訴我,他不適合我,誰該適合我?你不要我,卻也不要別人要我,難道要我一個人孤老終身?憑什麼你可以肆意風流我卻只能守著對你的思念獨自生活?關耀宇,你不要太過分。”
霍地站了起來,她冷冷道:“不要再插手干涉我的感情問題,從你對我提出分手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是陌路人了。”
她曾經將全部的熱情與痴迷投入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即便是現在,也不能說對他毫無感情,可是他做了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懷著對另一個女人的愧疚無視她的付出。
現在,他覺得內疚了,想要重新回來彌補了,她卻咽不下這口氣不願回頭。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退一步海闊天空的。
謝小詩曾經很喜歡這家法國餐廳,因為它位於一間廣場的中心地帶,出門就能看到一個泛著七彩顏色的音樂噴泉,噴泉池子裡飄著五顏六色的氫氣球,夢幻到隨時都能裝起路過的人想要的夢想,一起飛向天空。
現在,她停住了腳步,輕輕回頭,微風將她漆黑的髮絲吹得凌亂而又飄逸,平白給身穿長裙的她增添了幾分無助和孤獨的感覺,看在追上來的關耀宇眼裡,忽然令他心中一痛,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指著溫泉,溫柔地看向關耀宇,“你不是想要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嗎?如果你真的那麼有誠心,從這裡跳下去,撿到我的耳環,我就考慮一切重新開始。”
一枚珍珠白的耳環應聲而落,掉在水中迅速被衝得不見蹤影。
她挑釁地盯著他,似笑非笑,看起來不像是認真的。
然而關耀宇卻毫不猶豫地跳進噴泉池,在一眾路過的行人驚詫的目光中低頭尋找耳環,七彩噴泉的水汽很快打溼了他的衣服,他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看向噴泉四周,頓時發現謝小詩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他低頭苦笑了一聲,重新彎下腰在水裡艱難地摸索著耳環的蹤影。
整整一下午,關耀宇將自己的時間全部奉獻給了這個看似不大的噴泉池,他佝僂著腰將最後的一塊地方觸控過之後仍舊一無所獲,頓時直起腰深吸了一口氣,抬手一看手錶才發現,早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的時間。
口袋裡的手機劇烈地震動起來,他蹙眉接了電話,裡面的人急聲道:“關醫生,不好了,劉雯雯的生命體徵正在下降,你快回醫院來吧!”
他倏地一驚,急忙從池子裡跳了出來,目光匆匆掠過池子的邊緣,忽然怔住,漸漸彎下腰撿起飄在池底的一枚閃爍著光彩的耳環,他握在手心中緊了又緊,隨即轉身快步衝上了旋轉樓梯的廣播站,一把推開播音人員,搶過話筒,“謝小詩小姐,耳環我已經找到了,麻煩你站在噴泉前面五步的距離,千萬不許動!”
他死死盯著落地窗外噴泉前的影子,心裡焦灼不安。
然而一分鐘之後,那個突然現身的嬌小身影忽然令他緊繃的表情變得舒緩開了,他飛快地奔了下去,在謝小詩猝不及防之際攬住她的脖子,給了她一個深吻。
謝小詩推開他怒道:“關耀宇,不許免費讓其他人觀看!”
他抬手幫她戴上耳環,凝視了她片刻,緩緩道:“你跟我來。”不由分說拉著謝小詩上了車。
半個小時之後,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謝小詩疑惑道:“你帶我來這裡幹嘛?”
他沉默地凝視她,半晌,沉聲道:“我不想再失去你,所以,想要告訴你所有的真相。”
關耀宇一路拽著毫無防備的謝小詩走到了病房門口,只見一群醫生早已圍住了躺在病房裡的劉雯雯,而倪筱爾和單亦宸,也赫然在列。
“關醫生,現在我們正在討論是否拔掉劉小姐身上的所有儀器,好讓她舒服地走完最後一段路。”有醫生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低聲說道。
他失神地看向**毫無生命體徵的女人,知道無論如何,再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抬頭看向雙目紅腫的倪筱爾,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她低頭輕聲道:“她曾經是你的未婚妻,深愛著你,你所做的一切決定她都會答應的。”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當初與她,也是在醫院初識的,那時候他從沒有想過,與劉雯雯會在後來發生這麼多事情,他竭盡一切所能,始終沒有辦法將她從死神手裡奪回來。
終歸還是他欠了她一個承諾。
漸漸恢復神智的關耀宇走到劉雯雯身邊,低頭看著臉色蒼白,呼吸漸漸微弱的她,輕聲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沒有安全感,當初是我不懂事,沒有好好對你。如果還有下輩子,一定不要遇上我,記得找個好男人,過著幸福的生活。對不起,雯雯。”
他握著她的手眼睛一熱,再也說不下去。
一旁的醫生輕聲道:“她已經走了。”
倪筱爾鑽進單亦宸懷裡,低聲啜泣起來。
關耀宇愣了愣,明明心裡早有準備,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他緩緩伸手,拔掉她身上的每一根管子,如果不是強自撐著,可能早就顫抖著做不下去了。
單亦宸將倪筱爾帶了出去輕聲安慰,房間裡,就只剩下了謝小詩。
她雙眼紅紅地走到他身邊,“不要難過,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然很痛苦了,或許離開這個世界,才是她的解脫。”抬手安撫著他的情緒,謝小詩忽然能夠明白關耀宇的愧疚心情了。
她以前不懂,是因為從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生離死別,而現在,站在劉雯雯的病床前,她親身感受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的痛苦。
關耀宇低聲道:“小詩,我想單獨跟亦宸說會兒話。”
謝小詩點點頭,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輕微的腳步聲走了進來,門被輕輕關上,房間裡終於只剩下了兩個人。
他沒有回頭,只是呆呆地看著**已經死去的女人,喃喃道:“亦宸,你也看到了,劉雯雯死了,難道你為了保全倪筱爾,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無辜地死去?”
單亦宸沉默著沒有說話,關耀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低聲笑了,“你欺騙倪筱爾,偽造了倪震的死因,如果倪筱爾知道了,她不會感激你的,索性不如你將他交出來,大家公平一點……”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個聲音忽然顫抖著響起來。
關耀宇猛地一震,他僵硬著身子慢慢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的臉,她毫無血色的脣和失神的眼睛令人心裡泛起一絲疼痛,關耀宇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
他呆呆地佇立在原地,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次?”倪筱爾機械地重複著問道,她分明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祕密?
關耀宇閉上眼睛,心裡一片蒼涼,他似乎做錯了一些事情。
“耀宇,亦宸來了。”謝小詩推開門,輕聲道。
沉穩的腳步聲出現在病房裡,單亦宸蹙眉看向兩人,“怎麼回事?”
關耀宇正要說話,倪筱爾已經打斷了他,“耀宇見我哭得厲害,叫我進來安慰了一下我。”
單亦宸伸手環住她的腰,轉頭看向關耀宇,“雯雯的後事我準備好了,其他的,有什麼需要幫忙,儘管說。”察覺到懷裡的倪筱爾一直在發抖,單亦宸心疼地抓住她冰冷的手,“筱爾,我先送你回家。”
一路上,倪筱爾都默然無語,她的腦海裡始終盤旋著關耀宇的那些話,一個巨大的疑團在腦子裡閃過,快得令她什麼也抓不住。
單亦宸直當她傷心過度,將她抱到臥室裡,一直到了只有兩人相處的封閉空間,她才抓住單亦宸的衣服,輕聲嗚咽起來,像只受傷的小獸,淚如泉湧。
單亦宸從沒見到她哭成這個樣子,他將她摟在懷裡,輕言安慰。
她哭了很久才止住眼淚,只是兩隻眼睛已經腫的像核桃一樣了。
單亦宸起身,“我去給你拿條熱毛巾敷眼睛。”
“亦宸,”她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服,抬起紅腫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你有沒有撒謊騙過我?”
他微微一怔,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半晌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沒有安全感,害怕你不愛我了,擔心有一天,你會告訴我,其實你喜歡的另有其人。”她飛快地編了一個藉口。
似乎覺得十分好笑,他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秀髮上輕輕親了一下,溫柔道:“筱爾,從始至終我心裡都只有你一個女人,別胡思亂想了,趕快休息。”
她的目光在他俊美的臉上流連了許久,終於乖順地點點頭,鑽進了被子裡。
直到單亦宸將門帶上,她才重新睜開眼睛,眼睛裡閃過一絲悲慼,亦宸,難道你真的沒有騙過我嗎?
劉雯雯的後事舉辦得很簡潔,倪筱爾為了不讓楊萬麗傷心,並沒有讓她知道這件事,劉雯雯的親人也不多,除了倪筱爾關耀宇,也實在找不出和她有關係的人了。
劉雯雯下葬的那天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倪筱爾一身黑衣,神色肅穆,長髮上彆著一朵細小的白花,或許是因為站得太久,她搖晃了一下不穩的身子差點跌坐在地上。
單亦宸扶住她的腰,心疼道:“筱爾,小心一點。”這段日子她瘦了許多,他只當因為親人的離世,她受不了打擊,卻不知道她心裡另有心事。
她眼睜睜看著黃土一抹一抹地被澆蓋在棺材上,忍不住痛苦地閉上眼睛。
記得她與劉雯雯的初次見面,並不是那麼愉快,她們之間能夠好好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可是她的出現的確給父母帶來了許多溫暖的回憶。
她仍舊記得那個在醫院中偏著頭一臉驕縱地說要吃徐記的糕點的女人,那個時候的她和劉雯雯都以為,今後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她們所有人都會過著幸福的生活,像童話故事裡的一樣。
最後的儀式結束之後,她站了許久許久,直到雨漸漸下大,才在單亦宸的陪伴下離去。
剛踏入家裡,蘭姨就抱著單小三迎了上來,“少夫人,小三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在哭,我怎麼哄他都不肯乖乖睡覺。”
倪筱爾抱著孩子輕聲安慰了許久,一直哭鬧的孩子漸漸平息下來,大眼睛委屈地盯著倪筱爾,似乎在責怪她這幾天冷落了他。
她這才恍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親手抱過她了。
“寶寶乖,是媽咪的錯,媽咪不該只想著自己。”她輕輕搖晃著懷裡的寶寶,柔聲說道。
一直守在床邊,看著單小三睡著以後,身後一暖,她別過頭,剛好對上單亦宸微笑的眉眼。
她靠在他身上,輕聲道:“你也累了吧,為了雯雯的事操心了許多。”
“我很好,倒是你,氣色不好,我讓蘭姨給你熬了湯,待會兒記得喝。”
她轉過身,摟住單亦宸的脖子,輕聲道:“在家老是待著,好悶,我想明天出去逛逛。”
單亦宸與她十指交握,“好,我讓小莫陪你。”
倪筱爾靠在他的肩頭,不再言語,這一刻,她覺得很心安,至少在今天,她什麼都不願意去想,更加不願意打破這難得的平靜。
倪筱爾知道,一旦踏出那一步,或許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消失。
就讓這一切,來得遲一些吧。
她忽然起了性子,非讓單亦宸帶自己去花園看星星。
他無奈,“外面風大,你先披上外套。”
裹得像個粽子一樣,倪筱爾蜷縮在單亦宸懷裡,坐在花園的長椅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星辰。
“等以後我們老了,你成了白髮蒼蒼的老頭子,我成了牙齒掉光的老婆婆,我們也這樣坐在一起看星星好不好?”她孩子氣地抬頭看他。
單亦宸伸手攬住她,把玩著她手裡的秀髮,“傻丫頭,等我們老了,肯定子孫滿堂,到時候整天只記得教訓調皮的孫子去了,哪裡還有時間看星星?”
她嫣然一笑,忍不住撇撇嘴,“說不定到時候我先走了,你娶了其他老婆婆一起過日子呢。”她想了想,覺得單亦宸即使老了,應該也是個俊俏的小老頭吧,到時候肯定會吸引許多單身的老婆婆競相追逐。
單亦宸哭笑不得,他扳過她的小臉,迎上自己的目光,輕聲道:“倪筱爾,你給我聽好了,你比我的命還重要,沒有你,這世上的任何東西於我而言都是空白。”
好像有史以來他這樣正正經經的表白也不是很多,她抱著他的脖子撒嬌道:“老公,我最愛你了!”低頭蜷縮排他的懷裡,脣角微揚,臉上帶著笑意,眼睛裡卻含著眼淚。
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她寧願不去探索什麼殘酷的真相,就這樣與他攜手一輩子,看著單小三長大,長成一個和他爹地一樣臭屁的男人,那該多好。
可惜命運總喜歡捉弄他們,總以為盡頭就是幸福,其實走近了才發現,那不過是上帝在暴風雨來臨之前恩賜的一場甜美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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