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真心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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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真心煩躁
倪筱爾接到宋月電話的時候,正盼望著能夠有個救星救自己於水火之中,她勉強笑著打斷了肥膩的中年男人的滔滔不絕,“胡先生,這樁官司打起來恐怕有難度。”
胡志成愣了愣,立馬拍著自己圓滾滾的大肚子表態:“倪律師,你放心!律師費我不會少你一分錢!只要你願意幫我告死那對姦夫**婦!”他說得唾沫橫飛,簡直像噴水的花灑一樣,所到之處無人能夠倖免。
倪筱爾悄悄舉起檔案擋了擋眼前的唾沫星子,隨後敷衍道:“是,我一定會盡心盡力。”
電話響起來的那一刻,倪筱爾長舒了一口氣,立馬藉口接電話,逃之夭夭到了公司外的陽臺上。
“倪姐姐,我想跟你見一面,可以嗎?”宋月在電話裡楚楚可憐地問。
倪筱爾爽快地答應,約在一家商場見面。
老遠就看到宋月一頭張揚的小辮子出現在她面前,她咬著脣一臉黯然,“倪姐姐,其實今天我是想拜託你一件事情,你知道,我身邊朋友很少,能說上話的更沒有幾個了。”她四處看了看,隨後悄聲道:“倪姐姐,今晚我的心上人回來了,你能不能幫我挑件好看的衣裳?”
倪筱爾失聲笑了出來,原來是這件事,真是少女心事。
她打量了宋月一眼,隨即笑道:“包在我身上!”
倪筱爾將宋月拉到一家形象設計工作室,指著她滿頭的小辮子笑道:“首先呢,要改一改你的髮型。”宋月長得清秀可人,偏偏是一頭小辮子看起來像是從非洲來的小丫頭。
她坐在一旁翻著雜誌打發時間,等到宋月含羞站在她面前時,頓時笑逐顏開,“果然,這個髮型很適合你呢。”
滿頭小辮稍被剪掉之後,髮型師給宋月弄了個乾淨利落的短髮,貼著臉頰的弧度,優雅的黑髮垂了下來,一掃之前稚氣的眉眼,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說不清的幹練。
倪筱爾又親自給她挑了幾件衣裙,拍著她的肩膀笑道:“你放心,今天晚上,你的心上人一定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宋月對著鏡子靦腆地笑了,他真的會為自己著迷嗎?
回到家裡,宋月赤著腳坐在窗臺上,看著窗外的朗月,在她的記憶中,三哥每一次回來,都是在漆黑的夜晚,他的背影總是與夜色融為一體,帶著神祕的昏暗。
她和宋星從小就沒有父母,一直是三哥將他們撫養長大,這些年來,三哥呆在家裡的時間屈指可數,可是隻要他一回來,就會帶給她很多很多的新奇玩意,可是她對那些東西都不屑一顧,她只想三哥多陪陪她。
“阿月,你這麼坐著會著涼。”身後忽然傳來溫柔的聲音。
宋月回頭,黑暗中,三哥俊美的面孔出現在她面前,他蹙眉盯著她,面色不悅,看起來似乎生氣了。
真好,要是三哥的這份生氣中夾雜的不是兄妹之情就好了。
宋月笑著從窗臺上走下來,像只兔子一般奔到他的面前,仰起頭好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三哥,我今天漂亮嗎?”
她笑得天真無邪,盼望著能從他嘴裡聽到誇獎的話。
然而他卻皺起眉頭,目光並沒有在她的臉上多加停留,他兀自走過去,一邊換著衣服,一邊簡潔地說:“我待會兒要跟宋允出去辦件事,你早點休息。”
宋月忽然從身後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腰,“留在家裡多陪陪我吧。”
三哥不耐煩地推開她,“阿月,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三哥不能一輩子在你身邊,總有一天,我也會有自己的家庭與孩子,阿月也會有喜歡的男人來娶你。聽話,早點回自己房間。”
宋月一呆,少女**的心思忽然被什麼東西戳痛,她抬起臉,試探性地問道:“三哥有喜歡的女人了?”從前他身邊有不少女人,總是來了又去,可是她知道,三哥只是逢場作戲,沒有想要認真的意思。
然而此時,她卻心驚地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朦朧的情意。
“或許吧。”他薄脣微揚,想起那個難以馴服的女人,忍不住低頭笑了笑。
眨眼之間,他已經換好了衣服,從抽屜裡拿出槍別在腰後,三哥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後。
連句簡單的道別都沒有,看來自己在三哥心中,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宋月看著車燈在黑夜中遠去,咬著脣滿臉痛苦,半晌,她彷彿做出了什麼決定,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封存許久的號碼。
電話接通以後,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有事?”
宋月咬咬牙,“我想通了……”
崎嶇的山路上,一輛車子攀爬了許久的山路,終於停在了廢棄的修車場前面,三哥從車裡出來,轉身吩咐宋允,“半個小時之後,如果我沒出現,你就先走。”
他撥開長滿野草的小路,朝工廠走去,夜已深,而這間廢車場居然還亮著燈,隔得近了,他聽到了有人低聲咒罵和吐口水的聲音。
見他出現,幾個站在門口的小弟頓時彼此對視著笑了幾聲,隨後,一個花襯衫高聲道:“老大,三爺來了!”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人緩緩走了出來,穿著黑色的旗袍,曲線婀娜,一頭秀美的長髮被綰成一個髮髻,氣質嫻雅,要不是眼角的細紋出賣了她的年紀,任誰看都以為是個年輕的女子。
很快就有人端上座椅,女子安靜地坐下,一雙端凝的眸子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隨後淡淡道:“聽說你打算金盆洗手,不做了?”
三哥緊抿嘴脣,沒有回答。
女人輕輕把玩著自己新做的紅色指甲,輕輕一笑,“老三,我曾經告訴過你,有些事情一旦開始,想要結束,可沒那麼容易。”她徐徐站起來,繞著三哥打量了一圈,隨後柔若無骨地靠在了他身上,“還記得老二是怎麼死的嗎?”
他渾身一震,記憶中那段血腥的往事瞬間擊中他的心臟,疼得無法抑制。
瞥見他的面色,女人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卻偏偏殘忍地一點一點描述那段塵封的畫面,“他和那個賤女人私奔,想要擺脫我的控制,可結果呢,那女人為了活命,丟下他逃走了,老二死的時候,身上中了幾十發子彈,要不是我把他從警察手裡撈出來,他連個全屍也不會有。所以老三,你聽好了,離開了我的庇護,你只是一個隨時都會喪命的螻蟻。”
似乎覺得疲乏了,女人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
小弟們眼中露出曖昧的神色,紛紛走了出去,很快,空蕩蕩的廢車場裡只剩下了她與他。
她一掃在其餘人面前的威嚴,輕輕笑道:“你好久沒來看我了,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的身體嗎?”她的手緩緩從他襯衣下襬滑進去,向條蛇一般四處遊移。
三哥的目光從她鬆弛的面板上掃過,忽然覺得一陣噁心,他冷著臉推開她,後退了幾步,“我還有事,先走了。”
“站住!”身後傳來沙啞的厲聲呵斥,“你以為我至今不殺那個女人是為了什麼?如果你再忤逆我,我馬上就派人去將她抓來,讓她看看你有多幹淨!”
女人見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滿意地再次纏了上來,“乖乖聽話,別再惹我生氣。”
宋允在車裡焦急地等候著,忽然前方出現了三哥的身影,他急切地探出頭,“三哥你沒事吧?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三哥胸前被扯掉的兩顆釦子上,疑惑道:“三哥跟他們打架了嗎?”
三哥坐回車內,閉上眼睛,彷彿一具行屍走肉,過了很久很久,宋允聽到他疲憊的聲音,“送我回市區。”
宋允答應了一聲,不敢再詳問,他不知道三哥去見什麼人,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每次三哥從這裡出來,總是一副疲憊厭倦的模樣,似乎那處廢棄的工廠裡住著一個魔鬼一般,令人憎惡。
三哥下車後不久,宋允就接到了小鬍子的電話,“允少爺,唐小姐被綁的案子已經有訊息了!”
他神色一凜,立刻結束通話電話驅車趕回去。
謝小詩哼著歌躺在沙發上做面膜,聽到門鈴響以為是快遞,一開啟門才發現居然是歐文。
她尷尬地別過臉,整張臉上除了兩隻滴溜溜轉的眼睛之外,其餘全被海藻泥給糊上了,慘不忍睹。
歐文輕笑了一聲,抬起手中的外賣,“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帶了食物。”自顧自地登堂入室,熟悉得彷彿這是自己的家一樣。
謝小詩抓了抓腦袋,嘻嘻笑著跟了上去。
其實和歐文在一起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他是個極其溫柔的人,總是會按時提醒自己吃飯,自從他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後,她連胃病都很少再犯了。
她靠在門框上,看著歐文熟稔地在廚房裡忙活,忍不住從身後抱住了他,想了想,她說:“謝謝你。”
失去關耀宇的日子,因為有他的陪伴,她似乎開始慢慢恢復起來。
歐文轉身,笑盈盈的眸子裡滿是無奈,“我以為你會說我愛你。”
謝小詩乾笑一聲,忽然一拍大腿,“糟糕,面膜快乾了!”她手忙腳亂地衝到盥洗室關上門,鬆了一口氣。
門外,歐文眼中的笑意漸漸流逝,他低頭掃了一眼桌上的婚宴請帖,那帖子的內容他早看過,是關耀宇與劉雯雯的婚宴,時間是一個星期以後。
謝小詩慢吞吞地洗完臉,從裡面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只見歐文早已經坐在了餐桌旁,四周被點上了蠟燭,小小的淡藍色火焰溫柔地跳動,一如他眼中微微閃爍的璀璨。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我交過的男朋友中最浪漫的一個。”
歐文替她拉開椅子,紳士風度十足,“希望我會是你的最後一個男朋友。”
謝小詩不是個會隱藏自己心事的人,她還沒有做好要跟他一起長長久久的準備,臉她自己也不清楚現在的這份依賴,算是喜歡,還是一種精神寄託?所以此刻除了沉默,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歐文足夠幽默風趣,隨意地將話題移開,逗得謝小詩哈哈大笑。
她笑得太開心,居然沒注意到嘴角沾了一點點醬料,歐文的目光停在她的臉上,忽然忍不住湊過來,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脣邊。
謝小詩傻了,全身的溫度立馬飆升,臉紅得像番茄一樣,從前只有她調戲男人的份兒,哪裡會被別人調戲?
歐文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快吃吧,吃完以後陪我去散散步。”
今天的他看起來實在很反常,一直緊緊抓著謝小詩的手不肯放鬆,經過一處小花園時,一對年邁的夫婦正相攜著坐在池塘邊看金魚。
謝小詩忍不住一臉羨慕,“真幸福。”
歐文笑了笑,與老夫婦擦肩而過時,那一直埋著頭的老頭子忽然抬起了目光,朝歐文看去,這一看,他立馬變了臉色,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指著他大叫,“火……火燒起來了……”彷彿看到什麼驚恐的東西,老爺爺一直往後退去。
歐文臉色一變,目光驟然變得冷下來。
老奶奶抓住老爺子,衝謝小詩笑道:“我這老頭子以前在船上發生過意外,所以神經兮兮的老犯病,沒嚇著你吧?”
謝小詩鬆了口氣,然而歐文卻沒有了逛下去的心思,匆匆將她送了回去,等到他下來時,那對年老的夫婦仍舊坐在花園裡。
他冷冷走過去,壓低了聲音,“是誰派你們來的?”
缺了牙的老爺爺咧嘴一笑,聲音忽然變得低啞起來,“老大擔心你被女人迷昏了頭,吩咐我們多加照看著點兒。”
歐文重重一拳朝老爺爺揮過去,卻在離他鼻尖只有幾釐米時停住了,他咬牙,“別逼我。”
一旁的老奶奶嘆了口氣,“老大想你了,讓你今晚過去,你自己看著辦。”
兩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朝外走去。
歐文臉色陰沉,正要轉身回去,忽然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謝小詩,他心裡一驚,卻見她高高舉起手,一臉笑盈盈,“你剛剛走得太匆忙,手機忘帶了。”
她小跑著到他面前來,大大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走遠了呢,幸好趕得及。”
見她轉身要走,他忽然忍不住伸手將她摟進了懷裡,空虛了許久的靈魂瞬間被填滿,歐文喃喃道:“我怎麼覺得自己比你先陷下去了?”
明知道是萬劫不復,偏偏還要一腳踏進去,他一定是寂寞了太久,所以才會神志不清。
謝小詩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咳嗽了幾聲之後,忽然小聲道:“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陪我去參加一場婚宴?我不想輸。”
他遲疑了片刻,點頭答應。
關耀宇的婚事辦得很低調,除了一些至親好友之外,並沒有請其餘客人,所以謝小詩出現在婚宴上,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場令人吃驚的畫面。
關耀宇臉色難看地盯著臺下的謝小詩,只見她高高昂起頭,一副鬥雞的模樣看著他,似乎下一秒就恨不得扇動翅膀跳上臺來跟他打架。
他不禁苦笑一聲,心裡五味雜陳,眼見他絲毫沒有做新郎的愉悅,臺下的倪筱爾忍不住低聲道:“關耀宇,新娘還沒出來呢,你再哭喪著臉,你家老頭子就要衝上來揍你了。”
關耀宇瞥了一眼關老頭子,只見他果然陰沉著臉,惡狠狠盯著自己,而身後,警衛員捧著鞭子站在一旁,一副要三堂會審的模樣。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立即收攝心神,等待新娘入場。
歐文字以為謝小詩心情不好,只是眼下見她又吃又喝,風捲殘雲的模樣,頓時輕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今天是來搗亂的。”
謝小詩抹了一把滿嘴的糕點屑,嘿嘿一笑,“我祝他們白頭攜老都來不及,怎麼會搗亂。”語氣雖然輕鬆,眼裡卻有著藏不住的黯然。
這時,結婚進行曲響起來,悠揚的音樂聲中,新娘在倪震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從她現身的那一刻,關耀宇的瞳孔緊緊收縮了起來。
劉雯雯害羞低下頭,緊緊牽著倪震的手,朝新郎一點一點地邁近,過了今天,她就是關家少奶奶,從此以後,沒有任何人敢輕看她瞧不起她。
她走到關耀宇眼前,卻聽到他冷冷說道:“你身上穿的不是我們選定的那套婚紗。”
劉雯雯怔了怔,好半天才心虛地笑了笑,“穿哪套重要嗎?比起之前那套,我更喜歡現在身上的這件呢。”
潔白如雪的婚紗,逶迤拖地的裙襬,夢一般的唯美浪漫。
原來這套婚紗穿在身上是這樣一種感覺。
很久很久以前,謝小詩曾經對他說過,如果有一天結婚了,一定要親自穿上自己設計的婚紗,那時候,正是關家與謝家逼婚逼得最嚴重的時候。
關耀宇不屑一顧,“少白日做夢了,我是不會娶你的。”
謝小詩惡狠狠道:“好呀,不管你到時候娶了誰,我都讓她穿上我設計的婚紗嫁給你,叫你知道什麼叫陰魂不散如影隨形!”
後來,她真的開始自己動手設計,每每他瞥見她嬌小的身子伏在案上畫設計圖時,他總想要抱抱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像她這般厚臉皮到讓他心痛。
劉雯雯見關耀宇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頓時不安地將目光掃向下面的謝小詩,當初說好的條件,謝小詩付給她兩百萬,她則穿上謝小詩設計的婚紗。
原本以為沒什麼,現在看來,分明就是中了她的計策。
牧師在身後朗誦著誓言,賓客們滿臉祝福地看著他們,關耀宇輕輕轉身,竭力壓抑住內心的顫抖。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劉雯雯鬆了一口氣,伸出手,準備接受關耀宇的戒指。
眼看那枚戒指快要套在指尖,劉雯雯忽然捂住心臟,臉色蒼白地抽了一口氣之後,暈厥了過去。
戒指滴溜溜滾到了地上,所有人都愣住了,關耀宇呆呆看著劉雯雯倒在自己面前,像一場不真實的夢一般,令他錯愕和茫然。
直到耳邊響起尖叫聲,他才回過神來,混亂中,他一把抱起劉雯雯,在謝小詩擔憂的目光中奔了出去。
原本是來見證關耀宇的婚禮的,沒想到見證了一場鬧劇。
賓客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突然暈厥的新娘,而謝小詩則滿臉憂心,“她不會出什麼事吧?”她是不希望她嫁給關耀宇,但是也沒有惡毒到希望她出事。
歐文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應該是婚前太累了,說不定很快就能好起來。”
醫院裡,關耀宇緊張地守在手術室的外面,心裡滿是疑惑,劉雯雯怎會突然暈倒?他分明記得她的病情已經控制穩定住了。
等候良久之後,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一臉古怪地走出來看向關耀宇,“關醫生,麻煩你跟我過來一下。”
到了僻靜的地方,醫生低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你,關醫生,劉小姐似乎有吸食毒品的跡象,我相信也是她體內的毒品是病情惡化的誘因。”
轟隆一聲,彷彿被晴天霹靂劈過,關耀宇一臉震驚,好半天才竭力鎮定下來,“你確定?”聲音乾澀到連自己也無法辨認。
其實他該知道的,憑藉醫生的專業度,他不可能會騙他或是弄錯,可是劉雯雯為什麼會這樣做?
滿腦子的疑問在倪震趕到時變得模糊起來,倪震一臉焦灼,“雯雯究竟怎麼樣了?”
“醫生剛給她做完手術,她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
倪震臉色發白,倪筱爾安慰了他一會兒,見關耀宇似乎有心事,走過去安慰道:“你也別擔心,雯雯應該是這段時間太累了。”
他勉強露出一絲笑意,“筱爾,你先送伯父回去吧,我呆在這裡就行。”
倪筱爾見狀,也不強求,於是勸慰了許久,才將倪震帶走。
他站在病房外,透過玻璃窗看著插著氧氣管的劉雯雯,如果不是理智控制著自己,他真想衝進去問問,她揹著他究竟還有哪些祕密。
輕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關耀宇以為倪筱爾去而復返,扭頭一看,卻是謝小詩。
他微微眯起眼睛,“來嘲笑我?”
她心裡難受,卻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你現在都這麼慘了,應該不介意被人嘲笑吧。”見他又轉過視線看向病房中的劉雯雯,她心裡一酸,倒寧願劉雯雯能夠活蹦亂跳地跟她公平競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死不活地生病。
關耀宇再混蛋,也始終是個容易心軟的男人。
她慢吞吞走到他面前,“外面有好多記者,幾乎將整個醫院圍滿了。”頓了頓,為了顯示自己的能幹,她著重說道:“不過後來都被我趕跑了!”
關耀宇忍不住苦笑一聲,不用回去都能想象到關老頭子一定被氣得半死,戎馬半生都沒上過娛樂版頭條,這回因為兒子的婚事泡湯恐怕要在a城的娛樂新聞版塊轟動一陣子了。
謝小詩見他眉頭緊鎖,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安慰幾句,然而他很快站了起來,一臉疲憊地看著她,“小詩,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冷靜冷靜。”
謝小詩乖乖縮回手,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去,然後,她看見了站在通道盡頭的歐文,俊美的面容在日光燈的折射下帶著模糊的笑意。
“你還是沒有忘掉他。”歐文冷靜地看著她,他來得很早,在她像個要跟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樣站在關耀宇身邊時,他就明白,有些事情,勉強是一種罪過。
謝小詩咬著脣,她不否認,在關耀宇的婚事停擺的那一刻,她是喜悅的,可是面對生死未卜的劉雯雯,這樣的歡喜就像是偷來的,令她的內心充滿了罪惡感。
歐文嘆了口氣,走過去將謝小詩緊緊擁在懷裡,像是告別,又像是某種遠離的儀式,過了很久,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謝謝你,給了我做好人的機會。”
她睜大了眼睛,不明白為何他會這麼說,然而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悵然一笑,在她懵懂的目光中漸行漸遠。
除了關耀宇之外,謝小詩和數不清的男人分過手,每一次都乾脆利落,然而此時,她竟然覺得想哭,不是因為愛情,而是莫名地覺得——悲傷。
劉雯雯的昏迷期已經長達一週,在無數的專家會診過後,醫生很乾脆地告知了關耀宇病人腦死亡的事實,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此時給劉雯雯配上呼吸機,但這維持不了多久,很快她就會死於器官衰竭。
倪震與楊萬麗十分傷心,就連一向與劉雯雯疏離的倪筱爾也忍不住黯然。
關耀宇守在她的病床前,下巴青色的胡茬密佈,眼睛裡遍佈血絲,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迷茫與痛苦,緊緊握住劉雯雯冰冷的雙手,他喃喃問道:“雯雯,究竟是誰在背後操控著你?”
然而,劉雯雯已經不可能給他答案了。
在某個驟然降溫的夜晚,關耀宇在大街上喝得酩酊大醉,對於劉雯雯,他內心始終有一份歉疚,明明當時是她身邊最親密的人,為什麼他竟然對她的異常沒有半分察覺?
他吐得一塌糊塗,倒在地上直愣愣感受著地面的冰寒滲入他的骨子裡,令他手腳麻木。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高跟鞋娉婷出現在他面前,那人緩緩蹲下,捧著他的臉轉向她。
一張憂傷的臉出現在他視線裡,謝小詩輕聲說:“關耀宇,就當我現在趁人之危好了,在你沒有振作起來之前,我會一直纏著你,不管你覺得煩也好,厭惡也好,我都不會撇下你。”
她努力將關耀宇扶起來,踉蹌進了車內,隨即關上車門,一路往家裡開去。
身後,關耀宇蠕動了一下,晃悠悠地坐了起來,謝小詩從後視鏡裡見他滿臉冷漠,心裡一疼,卻努力裝作無所謂,她輕鬆道:“後座有水,你先喝一口解解酒。”
關耀宇低低笑了笑,隨後抬起手,在謝小詩猝不及防的時候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愣住了,車胎在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停在了路邊。
“告訴我,為什麼要給雯雯兩百萬?”他冷冷問道。
謝小詩抿嘴,原來他知道了,不過她本來就沒有想瞞他的意思,她徑直說道:“我用兩百萬逼迫她穿我設計的婚紗。”當然還有歸還黑豹的債務,只是劉雯雯如今已經這樣了,謝小詩不想再牽扯出這件事,以免抹黑劉雯雯。
然而關耀宇卻嘲諷地笑了起來,他冰冷的手輕輕撫上謝小詩的臉,一字一字道:“謝小詩,究竟是我看錯了你,還是你當我是傻子?兩百萬買一件婚紗?你究竟拿這筆錢對劉雯雯做什麼了!”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咆哮著說了出來。
安靜的氣氛裡,謝小詩鼻子一酸,她總算聽明白了,關耀宇懷疑她對劉雯雯動了手腳?
她吸了吸鼻子,一把推開車門,“下去!”
關耀宇怒道:“你告訴我,劉雯雯的病發跟你究竟有沒有關係?”
“你已經在懷疑了我不是嗎?關耀宇,我謝小詩沒有卑鄙到這份上,請你不要再侮辱我!”她疲憊地靠在座椅上,眼底微弱的光芒漸漸熄滅,“如果你執意認為是我,就在這裡掐死我吧。”
緩緩閉上眼睛,眼角的淚潸然落下,她何苦要在這裡自取其辱?
脖子處的冰冷漸漸收緊,關耀宇咬牙赤紅著眼睛盯著她,謝小詩的眼淚滴在他的手上,忽然令他混沌的腦子清醒過來,酒精退散了幾分,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怔怔地鬆開了手。
“下車。”謝小詩絕望地趴在方向盤上,冷聲道。
關耀宇悽然一笑,推開門踉蹌著遠去。
謝小詩捂住嘴默默流淚,比起被忽視,她更討厭被誤解,他怎麼可以無情到這種地步?
淚眼朦朧中,身後忽然傳來尖銳的喇叭聲,她匆匆擦乾了眼淚,將車子駛離道路,一輛車子與她擦肩而過,車裡的男人默默瞥了她一眼,繼而神色複雜地收回目光。
“三哥,你真的不打算去見她?”司機小心翼翼問道。
三哥冷聲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嘴起來?”
他靠在座椅上,腦海中閃過她淚流滿面模樣,原本平靜的心緒再次被擾亂,忍不住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