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潛入夜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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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潛入夜 一
寒風蕭蕭，飛雪飄零，銀裝素裹映天明。
大名府內，街道之上，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走在寒風之中，任由片片銀白灑落，艱難的在這雪中前行……
走在稍前那乞丐，年過花甲，飽經風霜的臉上盡是褶皺，花白的頭髮上滿是汙垢，乾枯粗糙的左手持一破碗，尚在空中不停顫抖，右手緊握一根不知從何處尋來手臂般粗細的枯木，支撐著僂縷的身軀，緩緩向前走動。
在他身後，是一年輕乞丐，滿面塵灰卻遮擋不住那條雙目之間，由左上至右下足有三寸長的猙獰傷疤，雙手拄著根枯黃的竹子，左腳向前一步，再奮力將右腳拖動，吃力的跟在老乞丐身後。
兩人皆不言語，埋頭趕路，在雪地之上留下三排腳印一條長痕……
轉眼已是黃昏時分，兩人終於在一破廟之前駐足，老乞丐朝四周張望一番，確認四下無人後，突然展開身形，“嗖”的一聲衝入破廟大堂之內。
“是你？怎的只剩你一人，到底發生何事？”老乞丐望著重傷臥地的枯瘦黑衣人，稍有吃驚。
那黑衣人顯然便是日前奪窗而逃的那人鬼，聽到面前之人詢問，很是吃驚，強忍傷勢，支撐起軀體，吃力的開口說道：
“發生了何事，你怎會不知？難道未有訊息傳回來？”
老乞丐神色凝重，沉聲道：
“七日之前，便斷了一切聯絡，再無訊息傳回，到底發生何事？”
人鬼聽罷，神情激動，乾咳幾聲，氣若游絲，眼看就要堅持不住，只見老乞丐從腰間掏出一隻玉瓶，倒出一粒藥丸，雙指夾起，運功甩出，直直甩入那人鬼口中。
這藥丸一入口內，藥力迅速擴散，人鬼只覺渾身一陣暖意，迅速盤坐，運功化解藥力，心中卻暗自慶幸，服下這“迴天丹”，此番，命，定是保住了！
片刻之後，藥力入體，只見那人鬼已恢復些許，他靠住牆壁，攤坐在地，緩緩開口道：
“是血衣屠夫！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厲害！”
老乞丐聽到血衣屠夫四字，眉頭緊皺，滿臉怒氣，開口道：
“怎的又是這血衣屠夫，莫不是想挑戰我‘殺生樓’！”
“樓內既未得到訊息，想必這一同前去的探子，亦被他斬殺殆盡！”人鬼黯然道。
老乞丐聽罷，略有所思，心底暗叫一聲，大事不好，這血衣屠夫既能將潛伏的探子盡數解決，又將這人鬼傷到如此地步，豈會輕易饒他性命，只怕是……
老乞丐想畢，迅速跳出門外，掃視一週，又衝那待在門口的小乞丐問道：
“可有動靜？”
小乞丐面無表情，只是搖了搖頭。
老乞丐並未多說，又閃身回到廟內，壓低聲音說道：
“只怕我們此番是中了計！血衣屠夫此番故意饒你性命，定是想順藤摸瓜，探出總壇位置！”
人鬼一聽，面色陰沉，之前直道是自己氣數未盡，堪堪躲過致命一擊，仔細想來，確是那血衣屠夫故意留得自己性命，若是往日，或稍作冷靜思考一番，定能想到，可越是死裡逃生之後，越是珍惜性命，這幾日皆是在惶惶之中度過，只為逃命，卻忽視了這顯而易見的計謀。
老乞丐一番思索，俯首過來，低聲說道：
“眼下，只能分頭行動，你就待在此處養傷，待我出門，便通知周遭所有眼線撤離，免得被他尋出破綻。”
人鬼聽罷，雖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若是因自己失誤，暴露了總壇位置，想必，樓主定不會輕饒了自己！血衣屠夫雖可怕，卻抵不過他心內對樓主的恐懼！
“只怕，此刻他早已盯上了你！”人鬼苦笑道。
“不妨！我出門之後便出城北上，遠離大名府，沿途再尋個機會飛鴿傳書回總壇，你在此處待上三日，三日之後，再回總壇，待樓主做好準備，來個甕中捉鱉，讓這血衣屠夫，插翅難飛！”
人鬼聽罷，不由心生佩服，此番下來，無論那血衣屠夫是守住自己，還是隨老乞丐而去，皆是徒勞，待樓主得到訊息，幾日準備，定是能叫這血衣屠夫，有去無回！
他朝老乞丐微微一點頭，後者閃身出了廟門，朝天放出一隻紅色訊號，未做停留，便運起輕功，飛奔而去，那小乞丐見狀，手中竹棍化作右腿一般，同左腳交替，亦隨他而去……
…………
…………
大名府北門外不遠處，又是兩個乞丐在沿路前行，仔細一瞧，兩人卻是身形矯健，步履輕快，只聽一人說道：
“前面不遠便到了大名府，這幾日，沿途並未發現異樣，想必是你那隱祕之所足夠隱蔽，就連‘殺生樓’也探不到。”
原來這兩名乞丐乃是沐夕冉、柳無痕易容而成。
此番出行，兩人並未去那齊州城內購置車馬，只是易容一番，便直接從住處出行。
沐夕冉說是城內人多眼雜，怕被人盯梢，可他看來，定是怕那宋寒糾纏不休，畢竟，一個有錢的公子哥行事，以常人眼光，無法看透。
他稍有不滿，心想，如此徒步上路，定是要費番周折，一路上臉色陰沉，亦不言語，沐夕冉瞧他模樣，心知肚明，卻不理會。
直到路遇一騎馬大漢，差點撞到兩人，還滿嘴髒話連篇，生生惹怒了沐夕冉，兩人才騎上馬匹……
可兩個乞丐騎馬進城，甚是顯眼，便在城門遠處下了馬，繼續徒步而行。
“這大名府，乃是‘殺生樓’的地盤，想必城內眼線眾多，休要輕敵！”柳無痕忿忿道。
“‘殺生樓’總壇隱藏在這大名府內，手下眼線卻不知，為了掩飾，不會與他處有太大區別。”沐夕冉輕描淡寫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柳無痕嘆氣道。
“對，對！小十說的都對！”
話音未落，只見前方一老一少兩個乞丐飛奔而來，兩人一時詫異，呆在原地，那兩個乞丐身形飄逸，輕功不弱，尤其是那小乞丐，以竹竿代腳，速度卻不在那老乞丐之下。
倘若未記錯，這老乞丐便是“殺生樓”下排名第二的殺手--“妄”！
雖不知那小乞丐是何人，但瞧身手，亦不是泛泛之輩。
柳無痕暗暗叫苦，本以為此番行動雖不說天衣無縫，一路上也足夠小心謹慎，卻不承想，還未入得城內，便早早被人發現。
他下意識摸向藏在長棍內的絕命，準備應敵。
沐夕冉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可眼下情形危機，並未多想，袖中銀針已悄悄落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