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八十一章 女人的矜持

第八十一章 女人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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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女人的矜持

沒有一個人真的願意去成為殺手。

有的人是因為家庭支離破碎,從小遭受非人待遇導致了心靈扭曲,最終走上了殺手之路。有的人是因為窮困潦倒,迫不得已以殺人為生。

還有的人,手裡握著的是復仇之劍,就像小劍一樣。

……

慕容燕好不容克制住淚水並把它抹掉後,才慢慢走近小劍。

坐在狼谷內的小劍,很起來很落寞,很孤獨。

只有等到慕容燕走近了,才忽然有了暖意。即便慕容燕一直都是冷冷冰冰的美人兒,但此時的她,卻是這一把劍最溫柔最美好的劍鞘。

慕容燕不顧骯髒的塵土,柔然坐下,偎依在小劍的身旁,把小劍的鋒芒溫柔而小心翼翼地收攏起來。

小劍看著小鳥依人的女人,微微一笑,道:“你怎麼過來了?”

慕容燕道:“你能過來,就不允許我過來?”

小劍聳聳肩,嘿嘿笑道:“不敢。”

慕容燕輕輕嘆息

小劍奇道:“怎麼?”

慕容燕道:“師孃和我說了關於你的事。”

她不用“過去”,而用“事”。

小劍想了想,道:“你知道了?”

慕容燕道:“知道。”

小劍道:“你都知道什麼了?”

慕容燕道:“知道你是怎麼學的武藝。”

小劍道:“還有呢?”

慕容燕道:“知道你是怎麼進的狼谷,知道你那時候根本都沒有和師傅師孃說過話。”

小劍笑道:“那你知道不少。”

慕容燕突然仰起俏臉,勾住小劍的脖子,在他的詫異下吻上了他的嘴。

慕容燕吻著,淚水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小劍半閉著眼,隱約看見她落淚的模樣,忽然很心痛。

許久,脣分。

小劍溫柔地抹掉她臉上的淚水,笑道:“瞧瞧,我們的慕容大小姐最近可是掉眼淚掉得歡啊!”

慕容燕偎依在他胸口,搖了搖頭。

小劍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左右四顧著,看著狼谷內似曾相識的情景,不由微微嘆息。

狼谷還是狼谷,但已少了狼。谷內的樹不曾少,卻也沒有增多。

古樹壯大了,只是掉光了葉子,枯露出幹裸的樹枝。

樹下的石頭似乎連紋路都還是一樣的,該斷裂的地方它不會縫補。當然,風沙偶爾會落入谷內,落在它們之上。

還有狼的屍骨,近似已風化

他的眼前,又彷彿出現了久遠的一幕又一幕。

一幕幕的劍芒。

一幕幕的血光。

張牙舞爪的狼撲起,又在他的劍下倒下。

其實那時候的他,已不知道什麼是死亡的滋味。

他竟似已麻木,無法感知自己的手。

無法感知自己的劍,無法感知自己的思想。

只有殺。

殺。

殺!

不停地殺。

到後來,他眼前是血茫茫的一片。

到後來,他眼前是一頭異常強壯的狼。

他一劍刺穿了它的肚子,和它撕咬在一起,最後硬生生把它咬死。

直到現在,他彷彿還能感覺到周圍的血腥,彷彿還能感覺到嘴巴里,牙齒內,還有那頭狼王熱乎乎而腥臭的血液,還有粘稠的狼毛。

這讓他突然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但他忍住了。

因為現在,因為身邊的她。

都不一樣了。

一切都不一樣了。

小劍忽然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慕容燕似乎也感受到了,也輕輕嘆了口氣。

小劍摟著她,在她的雪白的額頭上落下一吻,隨即靜靜坐著

兩人靜靜偎依在一起,許久,復許久。

斜陽的光芒已漸偏紅。

小劍忽然道:“燕,你是不是也在想語珠的事情?”

慕容燕身子微微一顫,沒有搖頭,也沒有回答。

小劍略微苦澀地笑了笑,沒有繼續問。

但是他知道她也有在想關於慕容語珠的事,因為他了解她。

即使再大的苦難,即使她們之間有多大的矛盾,她也還是會忍不住去想。

過了一會,慕容燕忽然開口道:“小劍,該回去吃飯了。”

小劍想了想,道:“好,我們回去。”

兩人相伴著離開狼谷的時候,谷內隱隱響起了輕微的狼嚎聲,又似風吹入谷的聲響。

踩著斜陽的影子,踩著風沙塵土,慕容燕和小劍回到了荒漠之家。

他們回來的時候,屋子內的人都還沒有動筷子,只是或坐或站地想事情,聊天,做事。即便是兩個小孩子,也都自顧自在旁邊玩耍,一點沒有因為餓而不滿地叫嚷。

半老徐娘看著走進屋內的兩人,冷聲道:“回來了!趕緊把手洗一下,過來吃飯!”

小劍笑了笑,道:“好。”

慕容燕已乖巧地朝廚房方向走去。

在荒漠吃飯,並不用太在乎飯菜是否還溫熱,亦或者豐不豐盛。所以他們幾個人吃著,偶爾聊上幾句,倒也津津有味。

屋子不小,足有四間房間,雖然每個房間相對窄了,卻正好給他們平分。

光頭和尚自然和半老徐娘一個房間。

毒老頭和兩個小孩一個房間

慕容燕和小鐘一個房間。

小劍獨自一個房間。

原本半老徐娘是要安排小劍和慕容燕一個房間的,但慕容燕執意不肯。

這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女人的矜持罷。

荒漠入夜後,要遠比中原的夜陰冷,更是比江南的夜陰冷。

沒有燭光,沒有百家的燈火,只有望不到邊際的黑暗,以及無邊無際的星空。

今夜,沒有月亮。

只有星辰,只有數不勝數的星辰。

小劍站在房間的視窗,探出頭,仰望著。

其他的人彷彿已熟睡,只偶爾聽見小孩子嘻哈的輕笑聲,爾後被沉穩而慈祥的低斥聲勒令著啞然而止。

小劍聽著,嘴角微微揚起,似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

其實那時候的自己,也有類似的童年。

但那時候的自己,並不知道那就是幸福。

人很多時候往往都是要再等到失去了,才明白什麼叫幸福,什麼才值得珍惜。而等到知道了以後,卻已無法再次找回屬於自己的童真。

金錢易得,只要肯努力,便都依然不難獲取,只是多少的差別。

但時間不同。即使你再有錢再有勢,即使你練了奇功返老還童,你也無法找回童真。

那只是一個時代的產物,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所以,當他第一次看見天真那可愛單純的模樣,便忍不住多望了幾眼。

他知道小高便也是因為天真這個如此的童真,才會被深深吸引住。

但小劍知道,小高也知道,天真是不屬於江湖的

天真也不可能在江湖裡生存。

江湖太大,太渾濁,已無法被淨化。

天真既然無法淨化這個江湖,自然就要被江湖毀滅。

想到這裡,小劍的心頭隱隱的痛苦。

他知道如果那時候,自己能夠狠心去阻止小高的痴心妄想,阻止小高去接近天真,那天真必然不會陷入到江湖的泥潭,也就不會死去。

可是他不忍。

他很清楚自己已無法再獲得這份童真的感覺,所以他並不希望給小高潑冷水。小高選擇的路,本就應該由自己去走,而不需要別人左右。

所以小劍直到現在,都依然理不清,不去阻止小高是否真的正確。

阻止小高,他們便少一份刻骨銘心的情感。

不阻止小高,天真最終死去,留下他孤獨一人。

這樣的選擇究竟該如何才能辨別得出,是對?是錯?

小劍仰望著無盡的星辰,心頭苦悶,嘆了口氣。

一股熟悉的疼痛感驀然侵襲全身。

小劍瞳孔微微收縮著,身體**著依靠著木牆坐下。

這種疼痛感,這種讓他痛得無法自制的疼痛感,正是十幾年來一直困擾著自己的隱患。這樣的隱患如果是發生在對戰中,一百個浪子小劍也都不會是別人的對手。小劍根本就無法動彈,他已痛苦得緊緊摟抱著雙肩,蜷縮著身體,兀自顫抖。

他咬緊了牙關,悶聲不吭,而冰冷的汗水已瘋狂地滑落。

他滿臉已全是汗水。

他手腳上的青筋已近爆裂。

他全身衣服已溼透

小劍明知道如果自己左右翻滾,掙扎,便可以減緩身體的痛楚,但他沒有。他不敢,也不能。翻滾掙扎的聲音,必然會驚動整個屋子的人。

他甚至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他的師傅和師孃是何許人?二十年前的傳奇人物,即便是現在,也依然不能被忽視。

一丁點的動靜,在他們聽來,又豈是件難事?

小劍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現在如此狼狽的自己,特別是慕容燕。

他不希望看到她擔憂的雙眸,不希望看到她痛苦的神色和淚水。

所以小劍咬破了嘴脣也都不會哼出一聲,也都不會發出一點動靜。他就這樣坐著,靜靜地坐著,竭力剋制。他相信自己的毅力,也很清楚自己絕對能夠忍耐到痛楚的結束,哪怕已天亮。

小劍想得很好,可惜他忘了一點。

他忘記了慕容燕對他來說,已不僅僅是慕容家的大小姐。

而小劍之於慕容燕,已成為她心目中最為重要的人。

所以當小劍痛苦地坐在房間內的時候,慕容燕的身影已悄然推開門扉,掠了進來。

掠進來的慕容燕,一把抱住顫抖的小劍。

小劍能感受得到她同樣顫抖的身體,這讓他不由得苦澀一笑。最不想被看到的人,反而第一個就發現了。原本矜持的女人,此時已不顧一切地出現在他面前。

慕容燕的身體在顫動,連帶聲音也在顫動。

慕容燕顫聲問道:“小劍,這就是為什麼我被迫成婚那一天,你不來的原因。對麼。”

小劍連眼角都收縮了起來。

小劍猛然一把抱住慕容燕,緊緊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