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趕屍客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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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趕屍客棧（1）
魏老道打算搶在師父陶顯祖之前趕到北平。於是，帶著兩個徒弟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廣東省。
話說這一日，師徒三人進入了湘西地界已經好幾天了。
呆瓜李守卓扛著哨棒，挑著灰布大包袱跟在師父和師兄後面，邊走邊抱怨道：師父啊，這是什麼鬼地方啊，連個正經的平呼道兒都沒有。咱都走好幾天了，別說客棧就是人家也沒見一個。您老不是弄錯了方向吧，咋這幾天竟鑽山了。哎！這天又黑了，看來今晚還得露宿啊。
歪猴章真笑道：我看你不是受不了露宿，是受不了天天啃硬饅頭吧。我可告訴你呆瓜，現在連饅頭也沒有幾個了，你不省點吃，到時候連饅頭你都沒個啃。
呆瓜李守卓喃喃的道：大家都一樣的啃饅頭，你怎知，就我啃的多？
歪猴章真嘿嘿一樂道：我都給你數著呢。咱進到這沒人煙的地方後，揹包裡面共有50個饅頭；第一天我和師傅一天吃兩頓，一頓一個；你呢一頓要5個，我當時不同意硬是要你一頓吃2個……
章真如數家珍般，將師徒三人每人每天吃了幾個饅頭；一共過去幾天，每人一共吃了多少饅頭說的一清二楚。
呆瓜李守卓聽罷憤憤道：歪猴，你心眼太多，沒處使了是不，閒的沒事，你數咱家吃了多少個饅頭幹鳥。你看你這小個頭，就是心眼太多壓的。
歪猴章真一聽不樂意了。哎呀！呆瓜照你這麼說，沒心、沒肺、沒腦子的人，才能如你這般又高又胖了。
呆瓜李守卓哼了一聲罵道：你才沒心、沒肺、沒腦子呢。
兩個師兄弟互相擠兌時，突然聞聽林間小路對面方向，間或傳來陣陣鑼聲，在這空曠的山林中顯得出奇的響。
呆瓜李守卓道：天都這麼黑了。走路還敲鑼，難不成有官老爺路過，鳴鑼開道麼？
歪猴章真笑道：這深山老林，沒人煙的地方，道路又崎嶇不平，溝溝坎坎的；官老爺怎麼會來這裡。
這時只聽師傅魏吉安道：莫要說笑了，我們到路旁的深草中躲避一下，一會無論見到什麼都莫出聲。
章真和李守卓聽罷，趕緊跟著師父蹲在小路旁一人多高的深草中躲避。
斷斷續續的鑼聲越來越近，只見一行人沿著小路慢悠悠的踱來。首先出現在魏老道師徒三人眼前的，是一個年紀30歲上下的後生。頭上戴著一頂尖頂斗笠，背上揹著一隻粗布包袱，腰間掛著個小銅鑼，左手提著一盞忽明忽暗的燈籠，右手用手杖小心的撥開擋路的野草和碎石，偶爾用手杖敲一下腰間的小銅鑼。
在他身後還有三個人，都穿著長袍，頭上戴著相同的氈帽。雙手伸直，搭在前面一人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路的姿勢及其怪異，胳膊腿都彷彿被打上了夾板一樣，直挺挺的往前擺動，猶如皮影戲裡的人般晃晃悠悠。
歪猴章真心裡一動暗道：無上太乙天尊！這莫非就是兩位師伯門下師兄，曾經提起過的趕屍麼。今天可看著真的了。
歪猴章真仔細觀瞧那些屍體，但見每人臉上都貼著畫有符咒的黃表紙，像簾子一樣，隨著他們的走動，微張微合。
歪猴章真望著那些屍體臉上的黃表紙，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上面畫的是什麼符咒。哎呀！居然還有我不認識的符咒，不應該啊，估摸是天太黑沒看清楚，歪猴章真心裡嘀咕道。
漸漸的那一行人走的稍遠了些，呆瓜李守卓問道：師傅，這些人大晚上的，古里古怪的這是幹嘛啊。
呆瓜李守卓說話的聲音雖然已經極低，但是在夜晚空曠的林子裡，依舊傳到了那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那個提著燈籠的人耳中。那人扭過頭，看了一眼魏老道師徒三人藏身的毛草叢，隨即便叫道：“喜神過境，活人勿近，天高地寬，各走一半……”。
吆喝幾聲後，便如和尚唸經般唱了起來：“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
魏老道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站起身形搖頭笑道：早知道是這些人等，你我師徒也無須躲避了。守卓啊，今天你不用露宿啦，只要往那人來的方向下去保管有客棧。
呆瓜李守卓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師傅，這荒山野嶺的也會有客棧？
魏老道一點頭嗯了一聲，順著那一行人來的方向走了下去。
歪猴章真笑嘻嘻的跟在師父後面，招呼李守卓道：師父說的沒錯，前面保證有客棧；呆瓜還不快點跟上。
魏老道師徒三人往前趕了不一會，果然見前面有一間客棧。只見那客棧的兩扇大門敞開著，無匾無額；大門前一片寬敞的空地，收拾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雜草碎石，像個小教軍場般。
呆瓜李守卓嘿嘿笑道：果然有客棧啊！不過這客棧咋這麼古怪呢。沒有匾額標個鋪號不說，明明在上山，卻花大力氣在門前修這麼大一片空地，打算給客人停馬車用麼。這馬車上得來麼。哎呦！你看連大門都沒關，就算山上人少，但大半夜的也難免有賊啊。
歪猴章真嘲笑道：呆瓜，你呀真沒見識，這是趕屍客棧，專門給趕屍人和死屍用的。哪個不要命
的賊敢進。
呆瓜李守卓道：這就是傳說的趕屍客棧！那剛才過去的那一行人就是趕屍的了？
歪猴章真笑道：呆瓜，那一行人中只有前面那個是趕屍的。
歪猴你別總摳字眼兒，我那意思就是說，那個領頭的是趕屍的。
可不是我摳字眼，是你說話不利索。你才說話不利索，呆瓜李守卓一臉氣憤的說。
魏老道咳嗽一聲正色道：一會進去，你兩個莫搭話，一切由師父料理。
師徒三人進到客棧，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呆瓜李守卓欲待扯起嗓子招呼店家小二，但是怕被師父責備只得忍耐。
魏老道招呼了好幾聲，只見從屋後轉出一人，手裡拿著盞油燈，睡眼朦朧的道：道爺！不送“喜神”上路，怎麼反到投店來了。
魏老道打稽首道：貧道只是趕路，投店而已。
店小二看了一眼道：噢。原來是去迎“喜神”的，難怪會晚上來住店。聽道爺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我瞧您有點面生啊，莫非頭一次送“喜神”，最近這新手可真多啊。
魏老道點頭道：嗯。不知還有空房沒有，麻煩店家了。
店小二道：道爺客氣了，這時候都上路了，只有你們三位住客。
店小二把師徒三人領進樓上一間大屋，又出去搬來一些酒菜，打了些熱水就走了。
憋了半天的李守卓道：師父，你也太過小氣了，就開一間房，大家擠一起多難受啊。
魏老道笑道：守卓你不曉得，這是趕屍人的規矩，大家連同屍體住在一起，遇事也有個照應。如果屍體多的話，還要放到客棧開著的大門後面，輪番看護，所以一間房就足夠了。而且這種客棧很少，趕屍人又只能住這種客棧；彼此照顧下能少佔一間房就少佔一間。似你我這樣沒有帶所謂“喜神”的，如果不是這時候沒有什麼客人，是不會讓你我佔這麼一間大房的。
“喜神”是什麼，剛才聽那趕屍人喊什麼“喜神過境”什麼的。啥意思啊師父。呆瓜李守卓問道。
沒等魏老道回答，歪猴章真搶先道：所謂“喜神”就是屍體啦，人家那樣喊，是怕生人不曉得衝撞到了“喜神”。
呆瓜李守卓邊吃邊道：噢！原來是這樣，那師父這個趕屍到底怎麼一回事兒啊。
是啊師父，您知道這趕屍是怎麼回事麼，剛才我看那屍體上帖的符，看了半天也沒明白那畫的是什麼符咒。
魏老道喝了一口酒，笑道：那符是胡亂畫的，和我們茅山宗的符咒沒有一點關係，你當然看不出是什麼符咒了。
胡亂畫的！歪猴章真和呆瓜李守卓，聽魏吉安如此一說，都頗感驚訝。
歪猴章真道：怎麼會胡亂畫呢，那還如何趕屍啊。
魏老道邊吃喝邊道：他們不是什麼有法術之人，也不會畫符咒，更不是我們茅山宗一派。只是背屍匠而已，那符是做樣子給人看的，胡亂畫也不打緊。
不是咱茅山宗一派，那我咋聽大師伯的弟子說，湘西的趕屍人是我們茅山宗的分支呢。
魏老道放下酒杯嘆氣道：哎！這個說起來就話長了。這趕屍的分為三個派系，分別是巫蠱、茅山、趕屍術士。
巫蠱派的人是最早、最古老的趕屍人。相傳幾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蚩尤率兵在黃河邊與敵對陣廝殺。打完仗要往後方撤退，士兵們把傷兵都抬走後，阿普蚩尤命令阿普軍師把戰死的弟兄送回故里。於是阿普軍師站在戰死的弟兄們的屍首中間，在一陣默唸咒語、禱告神靈後，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一下子全都站了起來，跟在阿普蚩尤後面規規矩矩向南面的家鄉走去。這就是最早的趕屍了，這些會巫蠱的法師的後代傳承了趕屍的巫蠱之術，形成了今天的巫蠱派趕屍人。但是最近百十來不知道為什麼，會巫蠱的法師越來越少，慢慢的幾乎絕跡了，這巫蠱趕屍一派也消失了。留傳下來的也只剩下一些如毒蠱，蟲蠱等害人的小伎倆。
而那茅山趕屍一派，確實源於我茅山宗，是我茅山宗的一個分支。這件事說來也算是我茅山宗不光彩的一面。你可知道為什麼茅山宗道士長於法術，會畫符唸咒，善於驅鬼降妖。那是因為我們祖上發現，用存思集神之法修煉，在開啟身體內的二十四顆星時，若把抓來的妖精或鬼魂的元神煉化，同體內開啟的星一起吸取日月精華，收益最大，且修煉時間也會加快。於是各個都專研法術四處捉妖抓鬼，用它們的元神助己修煉。
這樣做雖然收效甚好，但是也有損陰德。最重要的是，如果自身修為不夠，或者由於太過貪婪急於求成，吞噬了太多的元神，沒有及時的轉化為己所用，反而會被那妖魔的元神反噬，從此墮入魔道。於是茅山宗的有為之士，開始反對這種速成的修煉方式，倡導修真養性，勤修《上清大洞真經》靠自己的努力，引導體內二十四顆星來吸取日月精華，修練培養內丹。
這兩種主張的人最後發生了爭鬥，主張依靠自身修為的一派最終傳了下來。而另一派的剩下的少數人來到了湘西，這些人的後裔做起了趕屍的買賣，於是就有了茅山一派的趕屍人。剛才為師把那些趕屍術士誤認做了茅山趕屍人，所以才有意躲避免得橫生枝節。
原來是這樣。歪猴章真略有所思的說道。
呆瓜李守卓一邊吃一邊聽的起勁，嘴裡的饃饃還沒嚥下去就追問道：師傅，那趕屍術士又是什麼人，用的什麼法兒趕的屍啊。
魏老道哈哈一笑道：這趕屍術士之名，其實是誇獎他們了。確切的說他們應該叫背屍匠才對。這些人的前輩看趕屍這行很賺錢，便用水銀灌進死人體內，在把人的五臟六腑掏空，用防腐的藥包裹好屍體，然後由一個身材矮小的人揹著走，那些符啊，開路鑼啊，震魂鈴啊什麼的，都是學其他兩派，做做樣子而已。你們剛才也聽到了，他們那唬人的唱經其實就是大宋文天祥的正氣歌而已。
聽魏老道講完以後，歪猴章真疑惑的問道：師父，您知道那茅山一派的趕屍人用的是什麼法術麼。怎麼我們正統茅山宗反而沒有呢。
魏老道喝了一口酒，略一沉思道：湘西這地方的人講究落葉歸根，死後要埋葬在家鄉的土地上，所以趕屍這行很是賺錢。但是，趕屍是很損陰德的事兒，流落到湘西的茅山宗後裔也是為了生計才做這行當的。你已經掌握了所有的茅山法術，只是年紀太小，法力尚淺，所以有的高深法術還不能運用自如。但如果要你憑自己所學之茅山術，想出趕屍的方法還是輕而易舉的。你且想想，要是你該如何做。
歪猴章真低頭沉思一陣後喃喃的道：三魂七魄如果尚未脫離身體，那麼首先用硃砂點死者的腦門、背心、心窩、手心、腳心七處鎮住七魄，再在耳鼻口三處填滿硃砂封其三魂；然後畫一道拘魂符帖於眉心鎮壓住這三魂七魄。當我按死者的生辰八字默唸勾魂咒時，屍體中被封的魂魄因為出不來，就會帶著屍體站立起來；當我搖動鎮魂鈴的時候，屍體中被勾住卻出不來的魂魄，就會受到驚嚇猛然脫離身體，但是因為被封住了是脫離不了屍體的，這樣屍體就會被帶著往前蹦了。
魏老道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所以茅山派趕屍人必然會拿鎮魂鈴；而巫蠱趕屍人必然會拎著鑼。只不過那些趕屍術士依葫蘆畫瓢，也拿著鎮魂鈴或者銅鑼裝樣子，而有的茅山趕屍人為了讓生人迴避也會敲開道鑼，所以也難區分了。章真我且問你，如果屍體的三魂七魄已離開身體你又當如何做？
章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這個容易，按死者生辰八字念動收魂咒，將其魂魄收回，然後用移魂咒令其返回軀體就是了。
一旁，邊吃邊聽著的呆瓜李守卓道：師兄，你這是要玩詐屍啊，你將收來的魂魄用移魂咒硬塞回肉身，那魂魄既不能令死人還陽，又無法進入輪迴就會產生一股怨氣，那怨氣凝聚屍體之中可就成了殭屍了啊。
歪猴章真道：沒事，不是有拘魂符鎮壓呢嘛，只要不揭下符來，詐不了屍。再說了，就算屍體三魂七魄在，按這方法時日久了一樣會形成怨氣，一樣會變成殭屍。我只是擔心，如果這人魂魄已經投胎了可咋辦。
魏老道笑道：所以這趕屍的才有三不趕一說。病死的，投河上吊、失足落水、失足墜崖以及自殺的、這三種不能趕。皆因這三種死因者，魂魄不是被閻王收走，就是被原來的冤魂抓做了替身；魂魄無法召喚，無論茅山法術還是巫蠱之術都無法施為而已。
歪猴章真吃了一口菜，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切的問道：師父，那魂魄被封在屍體中產生了怨氣，變成了殭屍，這樣下葬是很危險的，萬一哪天喪主起墳啥的，可就禍事了。是不是應該在下葬的時候，布個場做個法事，用度魂咒超度一下亡魂呢。
魏老道點頭道：嗯，是的。如果不這樣做，時日久了那魂魄長居於屍體之中，怨氣日盛；如果死者的魂魄生前又頗具靈性，那就容易變成行屍。這種行屍與人無異，但是隻能晚間出沒，靠吸人血維持。
呆瓜李守卓驚道：這是不是就是人們所說的吸血妖怪啊。
魏老道微一點頭道：正是，只不過那吸血妖怪中也有不是由殭屍變成的。
隨即魏老道正色道：今日為師同你們講趕屍之術，不是要你們日後好做這行當。而是要你們明白這是逆天損德之事，切不可為。爾等可要記住了。
章真和李守卓皆點頭稱是，同師父一起吃飯喝酒。正在這時，聽得遠處隱約有呼喝之聲傳來。
魏老道師徒三人正遲疑間，聲音已經可以聽的清楚了。只聽有人喊道：兄弟們，前面是趕屍客棧，千萬不要進去。萬一裡面有殭屍，被驚動了對你我更是不利。其中有一個用稚嫩的聲音顫抖著說道：不逃進去的話，我們在外面會死掉的。聽其聲音顯然已恐懼至極。
先一個說話的道：我們先佈下離火陣，然後用火雲咒發動陣勢，那些行屍最怕火了。三弟快點讓店家關門，莫驚動了裡面的殭屍。
話音剛落，就聽有一個人扯起了破鑼嗓子喊道：前面的客棧老闆，有禍事來了，趕快關閉大門，免得喪命。這破鑼般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傳遍了山林，讓人聽著特別的刺耳。
魏老道師徒三人皆是一驚。魏老道一擺手道：莫聲張，聽他們話語，應該是此地茅山趕屍一派。我們正統茅山宗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現下來到人家地界，還是不要見面的好。且看看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