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晉江夏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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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晉江夏聽音
大年初一,怎麼可以過的這麼愁雲慘霧。
小武說:“這拍賣行斷代不準確,也不是沒有的事情,國際大拍行都有過,咱們不行就賠錢吧?”
榮耀鈞靠向椅背,看著他反問道:“對方是幹什麼的?”
小武說:“普通教師呀。”
“沒看出來問題嗎?”榮耀鈞嘲諷地笑了一下,“拍賣行裡面的行道還用我說,大拍行沒有關係根本進不去,一個普通教師,拿的還是現在爛大街的青花梅瓶,這兩年,青花梅瓶連國際大拍都不上拍,那是為什麼?”
小武詫異不已,想了一會試探道:“那你覺得問題是出在送東西去的人,還是那拍行?”
榮耀鈞卻不願多說。
這種情況從未有過,小武被榮耀鈞的凝重搞得心緒不寧起來,勸說道,“要不咱們找找那老師,私下協商,把錢退給他看行不行。”
榮耀鈞心煩意亂,皺眉站了起來,“你還是沒想明白。”一拎身後的西裝,他又問,“——她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小武被老闆嫌棄,正準備黯然神傷片刻,陡然間聽到他問“他!”一時根本反應不過來,對上榮耀鈞覆雜不耐的視線,他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不是“他”,是“她!”
——那個“女忽悠”!
可這他怎麼知道?
已經很久沒有興趣讓人去跟蹤了。
看榮耀鈞眉頭皺的死緊,他連忙回神,拿出手機說,“我打電話,我打電話問問。”
“不用你!”榮耀鈞擰著眉頭,自己掏出手機,撥了電話,電話一通,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他面色稍緩,說道:“我找你有點事情。”
……片刻,他忽然低笑起來,“真的?……那我知道了。”掛上了電話,臉上殘留著忍俊不禁,對小武說,“我出去一下。”
小武剛才欣賞了一番自家少東家的“變臉絕技”,木然地不知該說什麼,等榮耀鈞離開,他才恍然大悟,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來,比榮耀鈞剛剛的笑容還要開懷,開啟桌上的早點,開了電視,嘴裡嘟囔著:“一個人也要過年呀!”
榮耀鈞回家換了衣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拐進一樓書房,拿了一個釣魚用的摺疊布椅出來。
驅車一路向南,大年初一,街上沒什麼人,越向南,越是人煙稀少,天地一片白茫茫的,直到,側面的車窗,景物不斷飄後,唯有景,再不見人。
他把車拐上南山大橋,停下!
開啟車門,一陣寒風裹上他,他立起大衣的領子,走到橋欄杆處張望,看了兩眼,他又鑽進車裡,把車開到橋的另一端,從右側拐下,前方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那裡,一個男人站在車旁,他把車慢慢地駛近,車輪碾著碎冰,在那車的後面停下。
他開啟車門,看向河岸,隔著十幾米遠,也能發現,這幾天大雪加降溫,河已經完全凍住,清冷的岸邊,她坐在那裡,身上披著件大紅洋緞的連帽斗篷,像是這天地間的唯一顏色,岸邊的枯枝上落著一隻黑漆漆的烏鴉,好像在陪她!
他愣在那裡,隨即想也沒想,拿出手機來,捏了張照片。
感覺到旁邊人看他,他轉頭,那站在車旁的男人,表情冷漠,身形硬朗,一看就是練家子。他微點頭示意,若無其事地把手機裝進大衣口袋,從後備箱拿出摺疊的軟椅,向著岸邊走去。
雪都凍得發硬,踩在上面吱喳作響,他的黑色定製皮鞋,很快面上就沾了雪,走近了才發現,她手裡拿著根吊杆,面前的冰面上,開著一個冰洞。
他把椅子在她身邊放下,中間隔著一個椅子的距離,“你倒是挺有閒情逸致。我怎麼不知道這河裡還有魚?”
他坐下,“咔嚓!”的一聲破冰聲,驚走了樹上的烏鴉……他連忙轉身看旁邊的枯樹,心中有些遺憾,“枯枝寒鴉圖”的意境被自己破壞了。
轉身回來的時候,正對上她,臉被帽子邊的白狐裘擋了大半,但也看得出表情半嗔半喜,她不緊不慢地看著他調侃道:“本來有魚有鴉,你一來就把他們都嚇走了。”
榮耀鈞說:“這我真是抱歉,我也看出來了,心裡比你還可惜呢。”挪了挪椅子,希望等會再也不要發出聲響。
寶珠笑。
終於調整好了,他看向寶珠,視線卻挪不開她身上的斗篷,這種顏色,就該在這種季節,這個時候穿,富貴豔麗,繁華盡展。百分之一千是定做的!可怎麼想到穿件這衣服?他把想問的話嚥了回去,看向倆人身後的位置揶揄道:“你現在出門也有人跟著了?”
寶珠說,“不是我高估自己,我告訴你,在安城至少還有那麼幾個人,如果知道我在這裡,會希望這冰上能有個大窟窿,正好把我掉進去!”
榮耀鈞頓了片刻,大笑起來。笑聲順著冰面,瞬間去的很遠。
寶珠把魚竿遞給他,“你來吧。”
榮耀鈞伸手接過魚竿,皮手套特意小心,沒碰上她的手,看她收回手,從斗篷中間拿出一個手爐來,她靠在椅子上,閒閒看著他,“說吧,找我什麼事?”
榮耀鈞左右看了看,拿起一塊大石頭,扔向冰面,想把那冰洞砸的大一些,他這位置有點偏,石頭卻從冰面上蹦躂著滑遠了。
寶珠笑著捂上嘴,“我們帶工具來,讓他來幫你吧?”
榮耀鈞鬱悶地挪了挪椅子,“不用。”卻見寶珠站了起來,指著她自己的椅子說,“幫我挪這邊。”
榮耀鈞這才發現,她左手邊,剛還放著一個高方几,上面還放著吃的,他笑道:“你這真是有備而來。”
寶珠淡淡說:“我一早就準備這麼過年初一的。”
榮耀鈞挪了她的椅子在方几的左邊,把自己的放在右邊,心裡知道,今天大年初一,乾啟大概回家了,而她,沒家可以回。
他看寶珠掀起斗篷坐下,斗篷裡面露出白色的皮毛,轉眼蓋嚴實了椅背,她裹緊斗篷,斗篷邊半拖在雪地上。他的心裡有些難受,轉開目光,把吊鉤,小心地放進冰洞裡,“盛世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寶珠從旁邊捏了一塊杏脯,“知道。”她一臉滿不在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如果真是你們的錯,補個差價給對方就是了,反正才七百多萬。誰還沒有個打眼的時候。”這讓她看來,根本不算個事。
榮耀鈞看看她,對著湖面淺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讓她這麼一說,他都覺得,好像真的不算個什麼事了。
寶珠從方几下面拿出保溫瓶來,在他面前放下一個細瓷茶杯,他看了看她的,猜出她原本帶了兩個杯子來,不用想,也知道另一個是給誰的了。
就看寶珠慢慢把暖瓶的水倒進杯子裡,裡面是泡好的茶,“味道肯定差很多,咱倆都將就。”她說著,蓋上蓋子,彎腰把暖瓶放進了保溫袋裡。
清冷的空氣裡,隱隱有茶香浮動,榮耀鈞微微嘆了口氣,慢聲說:“對方要的不是錢……”
寶珠捧著茶杯,慢慢吹了吹,“那不要錢就讓他去告,這種官司,到了法庭上,他也難告贏。大不了你們象徵性把那個看錯的員工解聘。”
榮耀鈞笑看著她,“你這腦筋怎麼轉的這麼快?我還沒說怎麼回事呢,你就猜到了。”
寶珠喝了口茶,捏了一塊桃脯,“打眼能賠錢已經該偷笑,他既然不是求財,那一定就是求不痛快!他要你不痛快,你就應該讓他更不痛快。”
榮耀鈞轉開臉,低聲悶笑起來。簡直無法正經地交談了。
寶珠敲了敲桌子,茶碗子一放,“你笑歸笑,手別抖,我今天的晚餐可全在你手上。”
榮耀鈞收住笑說,點頭,左手穩著魚竿,右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調整好情緒說:“我們家的拍賣行……全國好多個,其實是家裡我這輩的男孫,一人一間。”
寶珠側身靠舒服了,看向他,手指交錯搭在身前的手爐上。
榮耀鈞看著冰面,“……你大概也能想到,這種關係,看似是有關聯的,其實隱形是一種競爭關係,因為掌舵的,最後只能是一個人。”他轉頭看向寶珠,“後年,我家老太太過大壽的時候,就是選這個當家的時候。”
寶珠苦悶地想,致祥居在這裡一手遮天,已經厲害的不得了,原來只是個辦事處呀!
她很想說,那你家也太坑了,你爸媽呢,大人不去拼,讓小輩在這裡使陰謀手段,榮耀鈞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那是有人故意想用這事壞“盛世”的名聲。
拍賣行最重要的始終還是名聲,行裡行外,盛世一直都是金字招牌。
榮耀鈞說:“他們的行裡這些年多少都有些瑕疵,而盛世,說真的,做到今天,都是我另外幾個參股的拍賣行在倒貼,這一行,想完全不走政策漏洞,不和法規打擦邊球,那就是死路一條。”
寶珠深有體會,點頭表示完全同意。
“所以那時候你和我說只上真的時候,我就知道行不通……”榮耀鈞看向她,“因為曾經我也這麼想過,而我那時候,真貨還比現在多。”
寶珠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伸手掀下帽子,清而冷的空氣,她用力吸了一口,身心俱暢,問道:“告你們的,是什麼人?”
“一個老師。”她還是真不關心,報紙上都有。
寶珠的手指敲了敲她的手爐,“你說過要給他賠錢私了嗎?”
“嗯”
“那現在的買家是誰?東西你到底看了嗎?”
“當然看了。”榮耀鈞說,“是國內一個挺有名的大藏家。”
寶珠說:“你認識?”
“當然。”榮耀鈞覺得自己總被低估。
寶珠說:“認識不就完了,你從藏家那裡加錢買到這東西,回頭把東西退給那老師不就是了,完璧歸趙,他還怎麼鬧?”
寒風從河對岸吹過來,寶珠一臉輕鬆笑意,覺得已經完全解決了他的難題,榮耀鈞愣愣地看著她,覺得這次,自己又被高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