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三章 偷竊

第三章 偷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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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偷竊

“可江辰騙他說有機會邁入歸墟大成,不是讓他將來更痛苦、更失望嗎?”魔眨眨眼,脣角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了命道境應該是他的極限了吧?”

江辰哼道:“江辰也是為了大哥著想。他刀道無望,偏又難忘亡妻,長此下去只會白白蹉跎光陰。一旦他認為有了邁入歸墟大成的希望,就能重新振作,好好活下去。”

“我可以替別人做決定嗎?”

“誰不是在替別人做決定呢?不過是做得到、做不到,看得到、看不到的區別。”

“好吧,我總覺得自己是對的,永遠是對的。”魔眼珠轉了轉,彷彿不經意地反問道,“世上真有永遠正確的人嗎?如果哪一天,我知道自己做錯了,會不會道心崩潰呢?”

“世上又焉有絕對的對錯?立場不同,角度有異,時間長短而已。對旁人而言,江辰是錯的。但對江辰來說,哪怕千夫所指,自己也永遠是對的。”江辰淡淡一笑,“魔就不用耍弄小花招,動搖江辰的道心了。”

“這樣才好玩嘛。”魔撒嬌般地擺擺腦袋。

料戈帶來的波動情緒漸漸平息下來,江辰凝神調息,沉思冥想,以共識交點的祕法感應逆亦。

不知過了多久,虛空倏然裂開一個十字般的裂縫,一雙清冷漠然的眼睛出現在視野中。彷彿近在咫尺,又似相隔萬里,遙不可及,雙方的聯絡純以飄渺難測的心神維持。

“後學晚進江辰,拜見前輩。”江辰恭恭敬敬地對逆亦躬身行禮。

逆亦淡淡地瞥了江辰一眼:“收起這一套,有話直說。你現在也是歸墟大成高手,你江辰平起平坐,沒什麼前輩、後學之分。若是想請我出手對付允天的話,你可以死了這條心,我沒興趣管別人的閒事。”

江辰微微一笑,不以為忤。以逆亦的老辣,猜出江辰的來意並不難,拒絕江辰也是意料中事。對付他的手段,唯有“以道誘之”。

“請教前輩,何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江辰好整以暇地問道。

逆亦淡淡一哂:“我的道和允天不同,也和你的不同。因此絕不會介入你二人的紛爭。”

“就算允天阻礙了前輩的道,前輩仍舊無動於衷嗎?”江辰笑了笑,“前輩之道,身化萬物,感受天地。想要突破歸墟大成,必先與天地合一,再與天地分離。如今雲界破亡在即,天地不存,何來合一?何來分離?前輩需要時間體驗天地萬物,允天卻加快了天地萬物的毀滅。”

逆亦默然片刻,道:“雲界何時破滅,仍是未知之數。”

江辰欣然道:“允天一死,雲界的‘壞’將會大幅度延緩,也會留給前輩更長的時間修煉突破。他的死對前輩有利,您無法否認吧?”

逆亦搖搖頭:“這點‘利’對我遠遠不夠。”

江辰毫不猶豫地開出條件:“加上魔夠不夠?他身處黃泉,與江辰魂魄相連。晚輩可以敞開神識,任由前輩探察江辰的精神天地。若能感悟魔的幽冥之力,前輩或可身化鬼魂,暢遊黃泉,完成與天地契合的最後一步。”

“順手利用江辰對付魔?”逆亦譏誚地看了江辰一眼,“還是不夠。”

江辰絲毫沒有心計被識破的尷尬,鎮定自如地道:“再加上逆反雲界法則的空城精華夠不夠?”

“逆天之物於我何用?”逆亦索性垂下眼簾,擺出一副逐客之意。

“前輩的眼界實在是高。看來沒有足夠分量的利益,是很難打動前輩了。”江辰深深吸了一口氣,丟擲了最後的籌碼,“加上天地本源夠不夠?”

逆亦眉尖一挑,雙目睜開,猶如兩道凌厲電光閃過:“你說什麼?”

“前輩的訊息有些閉塞了。這次雲浮島為了對付允天,出動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呢。”江辰刻意將‘人’字重重念出,隨後又以心神相通之法,將要說的一番話悄悄傳入逆亦的心念中。

眼瞧著逆亦眼神變幻不定,江辰心中玩味不已。任何人都有無法拒絕的東西,關鍵在於,你是否能找到。

“依你所言,道輪的確像是雲界本源所化。”逆亦思慮半晌,點點頭。為免被天地感應,此時雙方的交談全都以神念互傳,再不敢輕易訴諸於口。

江辰對神識中的望舒微微一笑,繼續對逆亦道:“機會難得,就看前輩有沒有膽量火中取栗了。江辰可以配合前輩出手,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當然,前提必須是先對付允天。”

“如果允天一心想逃,就算你、江辰加上天刑、道輪聯手,也不見得可以殺掉允天。”

“若是容易,晚輩也不用求前輩出手相助了。話說回來,也只有藉助允天,前輩才有機會啊。”

逆亦沉吟許久,終是緩緩點頭。江辰心下大喜,又和他密談了一番,才告辭而去。

隨後,江辰又馬不停蹄地找上雲浮島的大軍。說服天刑最容易,當聽到多年不知所蹤的逆亦也願意加入圍殺允天的行列時,天刑著實吃了一驚。

“畢竟他是江辰未來的岳父。”江辰從容地編造理由,“最重要的是,逆亦希望能與允天一戰,幫助自己突破瓶頸。事成之後,他還要雲浮島開放所有典籍祕法,供他參閱悟道。”

天刑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還是無法拒絕這樣的好事。在他的指令下,雲浮島大軍開拔,準備前往東洲進行征戰。

“只要你們強攻靈音派,營造出生擒離笙的聲勢,明陽真人就只能乖乖地守在家裡。相信我,離笙是明陽真人唯一的軟肋。”

“沒有歸墟大成高手與明陽真人相互牽制,我們的損失會很大。”天刑蹙眉道。

“殺了允天,什麼損失都能補回來了。”江辰不在意地道,將目光投向遙遠的虛空。

獵網已經佈下,允天,你還能活多久呢?

紅塵天紛飛的戰火,並沒有燃燒到這一片飛滿裳蚜的幽靜山谷。

雨霧悽迷,湖泊含煙,橘子洲俯臥在飄搖夜色中,安靜從容,一如往昔。

時光荏苒,一晃多年,至今江辰也不能完全明白,什麼才是生命的意義。坐在湖邊,江辰聆聽著風吹過水麵的聲音,聆聽多年前,山峰壓垮橘林的轟鳴聲。

那一座山峰,江辰立誓要將它搬回去。如今故地重遊,舉目四望,山峰已然消失無影,只有一棵棵橘樹從夜幕裡探出頭來,半青半紅的小橘子隨著枝葉晃動,抖抖顫顫,像一盞盞忽明忽暗的燈籠。

湖水的波光中彷彿也搖盪起無數盞燈籠。

“沙洲之下,是一片水澤淤泥,山峰應該是隨著時間慢慢陷落下去了。”望舒猜測道,“加上那些橘樹的種籽在山縫中生長,逐漸脹裂岩石,山峰也隨之塌陷。”

江辰胸中湧起一陣無言的失落感,彷彿蓄滿全身力道的一拳擊在了空處。但又似乎心有所得,如果搬開那座山是少年時奮鬥的意義,那麼當山不存在了,意義還在嗎?

“意義只能從自身尋找,任何外物,都不過是參照自身腳步的痕跡。”江辰沉思良久,輕聲笑了起來。

“已經不重要了啊。”江辰雙足浸入微涼的湖水,輕輕搖晃,一盞盞橘子的燈籠在湖光裡破碎又重聚。“那座山,早已不知不覺地搬開了,江辰何必還把它放在心上呢?”

今時今日,再沒有任何一座山可以壓在江辰的頭上。

這才是少年時奮鬥的意義所在。

“江辰做到了”江辰對著黑魆魆的山谷,放聲高呼。“那座山不在了,可江辰還在所以我做到了”

望舒露出了溫暖的笑容,翻翻白眼,大煞風景地嚷道:“別高興得太早了,如果這一次殺不了允天怎麼辦?你就等著四處逃亡,被允天苦苦追殺吧”

“那就下一次,再下一次,總會有下一次的。”江辰一字一頓地說道。

望舒神色複雜地道:“小辰,你是江辰見過的意志最強的人。想做什麼,就一定能做到。換作是江辰,恐怕永遠也無法為魅復仇。”

望舒咕噥道:“這小子借刀殺人,算什麼好漢?”他搔搔腦門,又歎服道,“不過這小子的意志嘛,像打了雞血一樣,確實讓大爺刮目相看。江辰說你這麼活著累不累啊?”

“其實很簡單啊,撐不下去的時候,告訴自己再向前走一步就行了。”江辰平靜地道,“雖然很累,但每向前走一步,都會生出新的力量,支撐著自己繼續向前走。”

“真是個變態。”望舒哼哼唧唧地道,“大爺要像你這麼變態,早就能射出極限一槍了吧。但這麼做等同自虐,大爺是不會考慮的。”

“其實有時候,江辰也想停下來,比如現在。”江辰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暫時忘卻即將來臨的生死之戰,拋開勾心鬥角,兒女情長,以近乎空白無為的心態,沿著湖畔悠然漫步。

不必擋風遮雨,不必確立什麼目的地,也不必告訴自己必須走下去。在這一生中,江辰可以有這麼一個寧靜的夜晚,不用苦苦支撐,不用去想存在的意義,隨意而行,隨遇而安,就像一隻最普通的裳蚜。

強者有強者的路,弱者有弱者的路。想得到什麼樣的意義,就會有什麼樣的道路。

“六千年和一瞬間,究竟哪個才算是真正的生命?”江辰曾經迷茫地問過海姬。

現在的江辰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絢麗如霞的彩色裳蚜也好,吐魯番那樣灰白的裳蚜也好,都是獨一無二的。

時間或許可以搬走很多座山,但永遠無法決定生命的意義。

一日後的月圓之夜,江辰和天刑、逆亦進入了雲浮島。

三人各自駕馭著月空雁,從天空一路飛過。相比其它重天,雲浮島景色如畫,風和日麗,幾乎沒有任何壞空的變化。

沿途人跡寥寥,大部分留守的長老都被派往各處天壑。

飛過一大片焦黑的田地時,天刑語含怒意:“半個月前,三千萬裡的藥圃被允天肆意焚燒,丹房器室也被搗毀大半。這也是允天在雲浮島最後一次露面,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發現他的行蹤。”

江辰問道:“你們無法透過山河地理球之類的法寶找到允天嗎?”

天刑搖搖頭:“法寶難以探測出歸墟大成級別的高手,只能靠我們自己逐寸逐地搜尋。”

“那豈不是大海撈針?允天若是存心躲藏,誰也休想找到他。”逆亦蹙眉道。

天刑道:“除非允天徹底放棄北極聖地,否則遲早是要現身的。”

逆亦不著痕跡地瞥了江辰一眼,江辰心領神會,介面道:“連道輪長老也沒有什麼辦法嗎?”

天刑遲疑了一下,正要答話,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虛空中傳出“吾只能感應出允天的大致方向。”

一隻月空雁從聲音發出的地方翩然飛出,緩緩變化成人形,懸浮在半空中。

江辰無法用言語描述出他的樣子,因為他實在是太平凡,太不起眼了。

大多數人的外貌都有自己的特點,或是濃眉大眼,或是高矮胖瘦,唯獨眼前的這個人找不出任何特點,就像一滴水融在了大海中。

江辰甚至感應不到他的法力,他的道境,江辰相信只要自己轉過身,就會把他的樣子忘得一乾二淨。

然而在江辰體內未曾消化的空城精華,卻在此刻雞烈湧動,彷彿受到了什麼刺雞。

“這位應該就是道輪長老了吧?”江辰壓制住躁動不安的空城精華,和逆亦對視一眼,後者冷如冰雪的眼中閃過一絲炙熱。

“吾就是道輪。”道輪凝視江辰的眼神看不出絲毫異樣,表情不悲不喜,毫無波動變化,似乎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裡都沒有什麼分別。

“吾只能感應出,允天在雲浮島的西南方。”道輪的語氣略顯生硬艱澀,這是他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他也不太會和人打交道,說完這一句,就閉口不言。

“按照事先定下的計劃,我們分頭尋找。”天刑從懷裡摸出三粒紫金色的蓮子,分別遞給江辰、逆亦和道輪。“這是伽藍同心蓮子,每人持有一枚,可以感應各自的位置。一旦發現允天,切勿急著動手,先將心念送入蓮子,其他人便可立刻趕至。”

江辰率先散去座下的月空雁,和逆亦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化作一縷輕霧,向西南方疾射而去。

雲浮島的西南面,是綿延八千萬裡的原始林莽,浩瀚遼闊,幽深如海。百萬種珍稀林木堆青妝紅,凝黃綻紫,繁茂樹冠好似色彩萬千的浪濤在風中翻湧,故被稱作彩繡林海。

從這裡再往西走,是三百多畝的聚寶盆地,向南則是一望無際的煙霞沼澤。為了配合我們行事,天刑召集了大批長老,他們乘坐月空雁在附近的天空中來回巡弋。一旦發現允天飛上天,就會立即示警傳訊。

根據預先制定的策略,我們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進入彩繡林海,各自負責一塊劃分好的區域。與我們一同進入叢林的,還有云浮島豢養的幾十萬只血息蠅。這些血息蠅全是雄性,嗅覺極其靈敏,可以透過允天與梵摩一戰受傷殘留的血漬進行追蹤。

走進彩繡林海,江辰頓覺眼前一暗,濃密的枝葉遮天蔽日,鬱郁森森。漆黑如墨、輕盈如羽的烏羽木,香氣濃郁、提神明魂的龍檀木,蘊含火焰精華的丹楓,滲出補氣蜜露的碧桑......各種林木高矮參差,重疊錯落,擠滿了能夠生長的所有空間。許多古樹粗如屋舍,高達百丈,樹梢直插雲霄,枝葉向四周層層展開,彷彿一座座巍峨參天的巨塔。

江辰倒吸一口涼氣,這裡想躲起來實在太容易了,茂密的林木足以遮蔽視野,掩蓋身形。即便像江辰這樣的歸墟大成道境,也只能洞悉方圓一里左右的動靜。換作歸墟大成以下,根本發現不了允天這樣的高手。

幸好在方圓一里之內,歸墟大成是絕對的掌控者:草葉彎折的印痕,蛇蟲爬過樹皮留下的粘液,鳥雀蛻落的一縷絨毛全都清晰呈現。

江辰果斷地放出六玉,以江辰為中心,向四面散開。如此一來,洞察範圍又擴大了半里左右。

想了想,江辰召喚出望舒。

“這次不同。幾乎所有的長老都去對付允天了,各處庫房守衛空虛,成堆的奇珍異寶唾手可得。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還不快去?”

“那不等於白送?更沒意思了。”望舒轉了轉眼珠,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哈欠,“兄弟,我的傷剛剛好,沒什麼力氣啊。”

江辰翻翻白眼:“望舒馬失前蹄,石心蛹倒打一耙。如果芝麻聽到了這段醜聞......”

“兄弟,我突然覺得有意思了我現在充滿了活力”

“你去把雲浮島所有的庫房都偷空,什麼靈丹妙藥、法寶兵器、典籍祕法......統統給我一鍋端。”江辰沉聲道,接手北極聖地,他需要大量的寶貝收買妖心。至於雲浮島失竊的黑鍋,還有比允天更合適的人來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