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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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幽冥
“你看，這就是天命，我才是雲界將來真正的雲界之主。”江辰毫不留情的打擊他，“哪怕拋棄了她，你也成不了雲界之主。”
“天命？”允天喃喃的道，驀的爆出一聲激憤的怒吼，“什麼是天命？允某從來不信！青樹，只為自己盛開！”
他全身氣勢猛然暴漲，妖力像呼嘯的風雪瘋狂攀升。奇詭的一幕出現了，沙羅鐵樹一陣搖晃，盛放的白花劇烈的抖動，一朵接著一朵的盛開。
江辰瞠目結舌，這不可能！除了天定的雲界之主，誰能操控青樹？除非雲界傳說是個謊言，除非蒙界示錯了未來！
這絕不可能！江辰仰天狂叫，雙手全都貼緊了青樹，青樹抗拒般抖動，卻又忍不住迎合，滿樹白花時而盛放，時而收攏，似在苦苦掙扎。
為什麼？江辰又驚又駭，疑雲重重。為什麼他能令青樹凋零，而允天卻能使它盛開？
雲界怎麼可能會有兩個雲界之主？
江辰震驚的看著允天，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你，你，你難道是青樹？”
允天冷冷的回望江辰，宛如一尊亙古佇立的石像，過了很久，他一字一頓，重若千鈞：“青樹，只為自己盛開。”
江辰脣舌麻，一下子全明白了。
允天是青樹的樹妖！
難怪他能令青樹的盛花閉合！除了雲界之主，只有青樹自己才能做到！
允天的聲音低沉幽遠，彷彿在另一個天地中響起：“若你一出生，便得知此生被他人主宰，心中會是何等滋味？你不屬於你，你只是一個附庸，你的存在只是為了別人而存在。無論你怎麼努力，無論你怎樣掙扎，你的驚豔只是為了另一個人而盛開。”
他含淚狂笑：“這便是雲界的傳說，這便是允某註定的命運！”
“換作是你，你服不服？告訴我，你服不服？服不服？”允天像一頭咆哮的雄獅，“允某不服！”
“什麼是天命？什麼是天定的雲界之主？”允天指天怒嘯，“讓允某來告訴你，允某便是天！允某的命自有允某來定！”
江辰怔怔的望著他，腦海一片空白，群山峰谷之中，蒼天大地之間，響徹允天不平的厲吼，久久迴盪不散。
耳畔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回聲,江辰從未見過允天如此瘋狂失態的摸樣。青樹彷彿在咆哮，天地山河在顫粟，整個北極聖地的風雪似都打在了紫禁峰巔。
冰冷的雪溼透全身，竟似有些燙。江辰立刻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之所以敢來紫禁山，是因為當日允天親口許諾不殺他。按他原先算計，允天一言九鼎，赴約的最壞結果是被他痛毆一頓，受些重傷。
而江辰卻能撈到不少好處，一是利用這次赴約，在北極聖地打響自己的威望，在眾妖面前樹立自己與允天分庭抗禮的聲勢；二來與允天這等歸墟大成高手較技，瞭解雙方的差距，會令他獲益良多，提升自身實力；三來，他可操控青樹凋零，驗證自己的雲界之主身份，從而狠狠打擊允天的信心，為日後真正的生死相搏埋下一顆種子。
然而眼下形勢突變，知曉了允天的驚人祕密，江辰多半會被他不顧一切地斬殺滅口。早知如此，他拼著道心受損，也不會白白送死。
不知過了多久，允天燙的目光恢復了冰雪的寒冽：“今日你我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此峰。”言辭決絕，不容置疑。
江辰的心驟然一沉，聽允天的口氣，擺明是要殺他了。腦中急思對策，江辰冷靜問：“允天你是否還記得蒙界的許諾？”
允天脣齒抿出一個譏嘲的弧度：“你在害怕？怕我殺了你？”
江辰慢吞吞地道：“你若反悔失信，我也無話可說。”
允天冷笑：“上蒼指定的雲界之主，居然是一個貪生怕死、厚顏乞命之徒！”
江辰坦然辯駁，“沒有貪生怕死，哪來的抗天爭命？至於乞命求饒，那是你做出的承諾，我從未求過。”
允天漠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換做是你，難道會一句口頭承諾束縛住？”
此時，江辰胸中已有了應對。略一沉吟，他從容不迫地道：“你不會殺我。”
允天神色一歷：“允某行事，向來隨心所欲，為何不敢殺你？”巍巍森森的氣勢霎時籠罩山頂，凌厲的殺氣潮水般向江辰壓迫而來。
江辰運轉神識八象術，氣機牽動，卸去四周一波殺氣：“你殺我，等於毀了你自己。”
允天微微一晒：“憑你歸墟末期的妖力想要與允某同歸於盡，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當然沒有這個本事。”江辰不緊不慢地道：“但你的對手從來都不是我。正因為你的心志太高，所以你不會殺我。”
幾句不明不白的話，終於令允天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的對手是它！”江辰指想白茫茫，浩蕩蕩的蒼穹，“你若不惜悔諾而殺了我，便代表你怕了它！你怕雲界千萬年流傳的預言成真！你怕主宰芸芸眾生的天命同樣主宰著你！”
“所以縱然你殺了我，你也完了。你心中將永遠留下對天命恐懼的陰影，你的道境將遲滯甚至倒退，你再也不會有突破歸墟的機會！”江辰的語氣越來越沉著，在允天不知不覺下，漸漸掌握了對話的主動。
“你的言辭可笑之極。”允天厲聲道，“殺了你，允某便能逆天改命，成為真正的雲界之主！”
江辰靜靜地看著他：“原來在你心裡，也認為天命是存在的。”
允天身軀劇震，如糟重擊。江辰嘴角滲出一絲冷笑，繞來繞去，終於將他繞入進退兩難的陷阱！
如果允天不信命，不信什麼天定雲界之主，就不該生出殺江辰之意。如果允天殺他，就證明允天相信天命，既然如此，他的抗爭還有什麼意義？
換作霄悠之徒，根本不會理睬江辰這些攻心之語，殺了他再說。但允天這樣的歸墟高手不一樣，任何心理障礙，都會影響追尋的道。
“何況你之所以要殺我，是出於恐懼。”江辰淡淡的道，“你——害怕了。”
“原來你也只是普通人。”江辰的語猶如一柄柄利刃，狠狠刺向允天。允天不是神仙，道心並非無懈可擊，關鍵是如何擊中他的弱點。
瞧著允天變幻不定的面色，江辰的笑聲充滿了嘲弄：“你覺得不服，覺得不公平，所以你要搶了雲界之主的位子，向上蒼挑戰。那麼，誰來給我要的公平呢？你登上雲界之主之位，拿走原本屬於我的一切，還要想法子對付我。我能服麼？你挑戰天命，卻拿我來當墊腳石，我能服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口口聲聲不願為了雲界之主的存在而存在，但如今北極聖地中州西州所有的妖怪和人都變成了你的附庸木偶，為了你的存在而存在。我能服麼？”
“天命若是給了狼，羊就要被捕食；若是給了羊，狼就要餓死。如果能夠選擇，我並不想和你為敵。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推動。”
江辰言辭咄咄逼人，起了最致命的一擊，“命運的因果迴圈實在玄妙，說到底，是你自己造就了我！就像青樹註定要為雲界之主盛開一樣！”
“這就是命，誰也逃不掉！早在蒙界的那一刻，你便已明白了！”江辰放聲厲喝，允天驀地一震，散出來的殺氣猶如冰消雪融。
電光火石之間，江辰全力運轉神識八象術的刺字訣，向上空飛躥。趁允天被他弄得心思混亂，進退兩難之際，再不逃走，更待何時？
“砰！”眼前濺出七彩光芒，江辰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壁障，難以寸進。江辰暗叫糟糕，剛要喚出望舒強行突破，背後猛然傳來一般莫可沛御的大力，似轟擊似拉扯，把他的身形硬生生攔住。
“話還沒說完，何必急著走？”允天緩緩收拳，狂風捲得長激揚，碎雪順著絲四散飛濺。
遙望著江辰，他臉上浮出一絲捉摸不定的神色，“一日前，紫禁峰上空已被燎月設下陣法禁制，能進不能出。”
江辰恨得咬牙，心知已失去了逃走的良機，只要無奈落下，澀聲道：“原來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讓我活著離開。”
允天似笑非笑：“我何時說過要殺你？自始至終，都是雲界之主你在自說自話而已。”
雲界之主？允天為何稱呼江辰為“雲界之主？”江辰心頭一震，徒然生出一絲落入圈套的直覺。回憶允天前後言辭，的確沒有說過一句要殺他的話。
“你也算是好手段，好心計了，一席話幾乎令允某束手無策！殺了你，壞了允某的道心。不殺你，允某寢食難安。看來赴約之前，你早把一切想通透了。”
允天的話愈令江辰不安，江辰強笑一聲道：“所以我自行告辭，省得你左右為難。”
允天悠然道：“可惜，不止你一人想通透。對“雲界之主”的執念，允某早在數月前就徹底放下了。”
江辰心中一個激靈，耳聽允天道：“雲界之主僅僅是一個稱呼罷了。允某既然決定與天爭命，天定的雲界之主對我又有何意義？充其量是一塊磨刀石，根本沒有殺你的必要。”
江辰頓時胸口悶，彷彿被重錘猛擊了一下，瞬間明白了過來，：“你先前說只有一個人可以走下紫禁峰，原來是在誆我的！你釋放殺氣，故意營造出殺我滅口的假象，令我鬥志盡消，一心只求逃命，哪有和你爭鋒相對的信心？”
“你明白得倒快。”允天瀟灑一笑，“你算計我的道心，我自然要以牙還牙。你來時滿懷雄心壯志，最終卻不戰潰逃，心中將永遠留下對允某的恐懼。如此一來，除非生奇蹟，否則你的道就永遠停頓在今日今時了。”
“你佔盡地利人和，我能不逃麼？”江辰苦笑，心中一片頹然。如果說第一場音嘯較量，江辰從出其不意地拔得頭籌，那麼第二場道心的算計，他輸得一敗塗地。允天一句話便令他心態動搖，疲於奔命，一腔銳氣消失得乾乾淨淨。
“到現在還不死心麼？”允天啞然失笑，“你既是天定雲界之主，紫禁峰也算是你的地利，允某何償賺了便宜？至於這裡千萬妖怪，哪一個為難過你？說到底，是你自己心虛。允某向來一諾千金，當日做出的承諾，又怎會失信？”
江辰悶哼一聲，裝出懊喪消沉的表情。允天譏諷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江辰怎會聽不出來？然而，允天也犯了一個錯。我修煉的慾望之道與眾不同，怕死逃走是遵循慾望而行，根本不會阻礙我的道心。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默然片刻，江辰故意忍氣吞聲地道。既然允天誤認為他的道遲滯不前，反倒會消除戒心而放過他。
允天奇道：“你連和允某切磋一番都不敢了麼？”
江辰心知肚明，雙方形勢此刻倒轉，他初戰的心理優勢蕩然無存，反而助長了允天的氣勢。此消彼長之下，江辰哪還有機會？不如暗藏實力，留待日後捲土重來。當下搖頭道：“我必敗無疑，何必再丟人呢？”舉步欲行。
“且慢。”允天跨出一步，龐大的氣機緊緊鎖住了江辰。“允某剛才說過，今日你我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此峰。”
江辰渾身一震：“你還要殺我？”
允天淡淡一笑：“我不殺你，可也沒答應過放你走，一人獨闖紫禁山，千軍萬馬中安然脫身。這是你想要的聲望吧。你覺得，允某會平白送給你這份大禮麼？”
江辰腦中“嗡”的一聲，幾乎亂了方寸。允天遙指後山，緩緩地道：“那裡景緻奇特，雲界之主大人不妨長期居住，頤養天年。”
江辰呆若木雞，半響，慘然一笑：“好手段，好心計！將我淪為你的階下囚，既不會影響你的道心，也不會對你造成威脅。你早就打算好了吧？”
允天不動聲色：“你不願留下，大可一戰。”
江辰鬱悶得要吐血，這分明是一環扣一環的毒計。允天先故意擺出要殺他的姿態，挫掉我的銳氣。然後聲稱什麼千金一諾，誘他心存活命僥倖，戰意全消。最後來一個終生囚禁的悶棍，把他從希望的高空敲下絕望是深淵。這麼反覆折騰，江辰哪還有半點決戰的狀態？
不戰而屈人之兵，允天揮得淋漓盡致。江辰已被逼入絕境，除了一戰，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青樹的白花已盛開，傲然佇立的樹幹，彷彿是對江辰的絕妙諷刺。
“絕巔處的風雪，果然夠勁。”沉沒許久，江辰忽然展顏一笑，抹去臉上的雪水，“多謝你賜教。下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允天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你還有下一次？”
允天淡然道：“能把我逼到這個份兒上，你足以自傲了。”
體內的魔胎驟然跳動，魔似是感受到了江辰的心意。恍惚中，一條黑暗洪流滾滾奔來，融入全身，江辰彷彿化做了無窮無盡，深不可測的黑暗。天地變色，風雪倒卷，莫可沛御的力量在體內奔湧，在一片幽冥中，魔赤紅的雙目燃燒如焰：“蠢材！怎麼又和他硬拼？”
“難道還有退路？”江辰厲嘯一聲，瘋狂的氣場肆無忌憚地向四周擴張，整座紫禁峰微微顫動，激揚的雪花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這樣強橫的法力，已不在我之下！可惜強而不純，道境差得太遠。”允天目射異彩，邁著玄妙的步伐，在江辰的氣場內飄忽不定。
“逆天改命，你也一樣差得太遠。”魔森然的聲音從江辰的口中出，已與江辰合二為一。與江辰的雙掌匯聚成噴薄的洪流，狠狠砸向允天。
長笑聲中，允天飄然躍起：“今日，允某讓你心服口服！”一拳擊出，龐大的氣勁洞穿氣場，以硬碰硬，與江辰正面交擊。
“轟！”彷彿平地起雷，震耳欲聾的巨鳴似要炸破耳膜。江辰在原地身軀微晃，允天向後退出了一步。法力相較的結果，竟然是江辰佔了優勢。
“痛快！”魔和江辰齊聲狂吼。江辰縱身撲上，雙翅捲起濃黑色的風雲，暴漲的魔力在全身酣暢淋漓地奔騰，舉手投足，彷彿都能毀天滅地。
不等江辰挾勢追擊，允天的拳頭又出現在江辰面前，雙方再次硬碰。“轟！”第三拳，第四拳……雖然允天步步後退，江辰步步緊撲，但他的拳頭總是後先至，猶如呼嘯的海潮永無止境，連成一片紛密的影子，與江辰一次次撞擊。
無數氣浪在四周炸開，隆隆的暴破聲形成一個狂暴轟鳴的天地，方圓數里，片雪不沾。
江辰的法力急劇消耗，同時又在源源不斷地補充。黑色的洪流像一條詭祕的臍帶，貫通了江辰和另一個天地，帶來無窮無盡的幽冥氣息。
“這就是黃泉路的力量！這便是奪天地之造化！這才是真正的逆天改命！”魔的吶喊彷彿藏著妖魔般的**，“強大嗎？你喜歡嗎？盡情宣洩，恣意踐踏！這是屬於黑暗，屬於死亡，屬於幽冥的力量！魔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