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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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故事
片刻之後,煙霧散去,空地上哪裡還有秦七三人的影子。於子逍咳嗽著,似是漫不經心地朝著許淵齊使了個眼色,又恢復到紈絝的樣子地叫罵起來:“孃的,又讓這些惡鬼跑了!”
眾人只當是他對他嘴髒的毛病也見得慣了,竟然沒有人理他。
沈延昭薄脣微動,似乎是想和許淵齊說些什麼,而許淵齊也恭敬站著似乎是在等著他開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凌振巨集卻搶先快步走上來,輕輕拍了拍許淵齊的肩膀。
凌老頭子面色已經紅潤了許多,蒼老的臉上皺紋層層的攤開,顯得又慈祥又親切,微有些渾濁的眼睛裡閃著長者特有的光芒,熱切地閃爍著,照得許淵齊覺得心頭一暖。
“凌前輩。”淵齊恭敬地朝著他抱拳行禮。他知道凌振巨集曾經受過自己父親的救命之恩,雖然他對生身父親並沒有太多直接的父子感情,但是身為人子血緣糾纏還是讓他迫切地知道父親的故事。
他知道,那一定是個傳奇而驚心動魄,無怨無悔的故事。
凌振巨集喉結微動,上下地打量著許淵齊的臉,眼中翻起波紋,哽咽道:“像,你和你的父親真像!”
許淵齊心中一震,淚水頓時噙滿了淚水。
父親……原來他的父親原來有著和自己相同的面龐,他就是長得這個樣子……和自己完全一樣!原來父親早已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可憐他還在從前怨憤父親和母親的拋棄,冷漠地對待父母的死亡。
這一瞬,被許淵齊生生遺忘了十七年的血脈親情開始復甦,對那個早已經故去十七年的靈魂終於生出感應,然而隨之而來的就是巨大的痛苦!
凌振巨集按著他的肩膀,眼裡泛著愛憐的淚花:“孩子,你得多想你爹呀。”
許淵齊身子一震,這些年,他真的有好好想過自己的父母嗎?
恐怕沒有。
他早已經過了渴望父愛和母愛的年紀,只是希望有兩個人存在讓他擺脫孤兒棄子的身份而已。即使是在孩提時代,更多的也是對生身父母拋棄的痛恨。直到凌振巨集說起自己與父親相像,許淵齊才終於感覺到了自己和生身父母千絲萬縷的聯絡。
父母從未照料他一天,但至少期盼了他十個月,而他有一分一秒孝順過他們嗎?!
“凌前輩……”許淵齊終於忍不住低下頭跪下去,痛哭道,“淵齊從沒好好孝順他們一天,淵齊對不起我的爹孃!”
凌振巨集大驚,立刻伸手去扶他,急切道:“孩子,別說胡話,你何時對不起過你的父母。我想你父母若是能看到你有今日這番成就,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麼樣子呢。可憐的孩子,快起來,老頭子聽說你父親早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江湖上就再無你和母親的影蹤。這麼多年,你和龍小姐是怎麼過來的?”
“龍小姐……”許淵齊抬頭哽咽道,“這是我母親嗎?她,她已經去世了。”閉上眼睛,淚水流了下來。
他的父親至少還有這樣多的傳說留給他,可是他那可憐的母親卻連點念想也沒能遺留下。
“原來如此。”凌振巨集深深嘆口氣,搖頭道,“你的母親果真也是烈性女子。”
“不過那都是十七年前的舊事了,現在重點是你小子還活的好好的!”
凌振巨集將許淵齊從地上拉起來,擦擦眼淚。兩手握著他的手臂,笑岑岑地左摸摸右看看,就差掰開嘴瞅瞅他的牙口了。然後眉開眼笑地地下結論道:“你這小子簡直和許遙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老頭子在客棧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絕對錯不了。你看這眉毛,你看這眼睛,還有這渾身的氣度……若不是父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相像的,泥人張捏的泥人都沒這麼像的。”
許淵齊知道他這必定是誇張了,即使是父子,哪裡能相似成這個樣子?但他不知道,其實凌振巨集一點都沒有誇大,這兩父子的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若是許遙現在復活,兩父子見面必定會認為遇到了失散了多年孿生兄弟!
許淵齊忍不住笑起來,心裡卻越發的苦澀。
“咦?你嘴上怎麼沒有對兒梨渦。”看著他的笑容,凌振巨集覺得不對勁,眯著眼睛往他的下巴上使勁瞧,然後搖搖頭道,“算了,已經很是好了。你父親當年這對兒梨渦可是迷倒了不少小姑娘,不過也惹了不少麻煩。你沒有,或許是件好事。”
許淵齊摸了摸嘴角,果然摸到。其實他原來也是有的,只是不知怎的突然不見了。
於子逍默然,因為只有他知道,許淵齊自從出了暗影門之後笑容就變得極其地程式和刻板,有的時候遠看他雖然是笑著的,但走進了才發現他只是扯了扯嘴角而已。這麼個沒有感情的假笑法,怎麼能與以前相比?
每每想起此事,於子逍總會覺得內疚。若非當日他自高自大,許淵齊又豈會獨自進入暗影門中,弄出這麼多的後患。
直到這個時候,沈延昭才慢慢走到許淵齊眼前,對著他和於子逍略行了個禮道:“延昭先前對少門主以及許少俠多有不敬,還請二位海涵。”凌振巨集看到他來了,便識趣地嘬著煙坐到了一邊。
於子逍隨隨便便拱了拱手,也就不理了,惹得聚元樓的侍衛又是一通齜牙咧嘴。
許淵齊也朝著他抱拳,淡淡道:“在下知道少閣主的難處,多餘的不必說了。”
這話再明顯不過了,你的父親是個看不起武林的老頑固,他要你這個做兒子的不見客,你當然就得不見客。畢竟你只是個少閣主而已,權力再大也只是你的父親給你的,不是你自己辛苦賺來的,你不敢得罪老爹也是應該的。
沈延昭不是傻子,當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板起臉道:“許少俠這是瞧不起延昭嗎?”
“少閣主誤會了。”許淵齊笑起來,嘴上依舊沒有梨渦,“淵齊雖然不是世家子弟,但有些事情還是清楚的。試問少閣主若不是貴派閣主因傷不在此地,您豈會屈尊降貴來找淵齊交談?”
他沒有說“令尊”而是說“貴派閣主”,顯然又是在揭沈延昭的短。
果然,沈延昭的臉色幾乎全黑了,冷冷道:“許少俠說話何必如此刻薄。你既然知道我的苦衷,也必然能猜得到延昭曾經為此據理力爭過。”
“知而不爭,不可謂忠。爭而不得,不可謂強。”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正是於子逍的聲音。少門主環抱著手臂挑著眉,一臉得意道:“本公子若是有事,天王老子也擋不住我。而你,還好意思說什麼苦衷,你老子說要跟你斷絕父子關係了嗎?你老子拿刀架在你頭上了嗎?都沒有吧……那你怕這麼個老掉渣的老頭子做什麼?”
“你……”沈延昭漲紅了臉,狹長的眸子死死盯著於子逍,而於子逍依舊抱著臂,邪肆勾著嘴角,暗中較勁。
兩個少主較起勁來,這氣場還是強大地很。兩旁的侍衛全部噤聲,眨著眼睛等著看這這倆人到底誰能瞪過誰。
就在這個時候,漆黑的天空中突然竄上一道明亮的光柱,將地上照的一片雪白。
“終於來了!”
亮光閃過,於子逍立刻放棄了和沈延昭這場根本沒有意義的較量,滿臉得逞地朝著許淵齊一笑,徹底將面前的沈延昭當成了空氣。
再看許淵齊眸色加深,朝著於子逍示意了一下,兩個人當即舉步朝著光柱的方向奔去。然而他們剛剛跑出幾步,就被聚元樓的重重侍衛攔住。
“放他們走!”沈延昭低喝,俊臉上又恢復到了原先的面無表情。他抱拳,朝著於子逍和許淵齊淡淡道:“兩位可以帶上延昭嗎?”語氣雖然冷漠,但誰都聽得出來他語氣中包含著的熱切的希冀。
然而他話一出,立刻就有位侍衛走到他的面前,低聲提醒道:“少閣主,閣主可是曾經吩咐過……額!”
還沒說完,這侍衛突然渾身一震,竟然翻著白眼兒倒在了地上,身後就出現了凌振巨集笑呵呵地臉。
眾人大驚!
凌老頭子似乎是已經感覺到了所有人都在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連忙收起笑容,皺起眉頭敲著腦袋裝模作樣道:“咦,這人怎麼躺在這裡的?哎呀,老頭子怎麼全忘記了,難道是剛才傷了腦袋了……喂喂喂,別看了就是叫你呢,這人是不是你打暈的……啊?不是,那你結巴什麼?……哦,你天生就結巴……不是他難道是你小子……你也不是,哈哈,老頭子知道了,那肯定是你了……”
凌老頭子衝到人群裡指來指去,見人就說“這人是你打暈的”。人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睜著眼說瞎話,可就怕這素來沒個正經的老頭子真的發起賴皮來要找自己頂罪,到時候自己一個小侍衛怎麼也爭不過凌大俠。於是乎,侍衛們一看到那乾枯的手指頭指到自己鼻子上,忍不住躲躲閃閃紛紛搖著腦袋逃竄。
不多時,鐵皮一般的包圍圈竟然真的被凌老頭子生生用兩根手指“指”出了個破口。凌老頭子大刺刺地站在當中,朝著許淵齊三人笑眯眯地一甩頭,咬著菸斗道:“你們三個小子還不快走?”
“多謝凌前輩!”
三聲洪亮而年輕的聲音響起,凌振巨集的眼前閃過三抹迅速消失的殘影。
凌振巨集遠看著三個在天幕下飛簷走壁的身影,皺紋密佈的眉眼揚了起來。拇指按了按菸斗內的菸絲,放到嘴裡使勁嘬了幾口,美滋滋地吐出一圈煙氣。
“凌大俠……”終於有侍衛忍不住上前,為難道,“少閣主此舉,會不會惹怒閣主呀。”
“鼠目寸光!”凌振巨集冷哼了一聲,用火紅的菸斗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一下,“恐怕延昭這麼老老實實地回去,才真的會把他爹給氣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