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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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亂葬崗
再見，無言，沉默之中兩人靜靜對視，眸子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輝，黑色的瞳孔下隱藏著的是往昔的情誼，隨著時間的推移，昔日的那份情不但沒有隨著時間而逐漸淡去，反而像是一罈酒，窖藏了數十上百年的老酒，拍開泥封之時酒香愈發的濃郁誘人。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生夢死紅塵間。
清風吹拂，絲絲縷縷的涼意沁人心脾，葉無塵終究沒有再次轉身離去，而是向前走出幾步，來到她的身前，“其實，你不必為我做這麼多的。”
話語中流露出濃郁的嘆息、憐惜、不忍、自責、愧疚……
一股強烈的衝動湧上心頭。
這股衝動迅如猛虎，急如閃電，凶猛的讓葉無塵胸口發燙，只是不知為何他卻沒有張開雙臂，將她摟在懷中。
那一年，在她對他說兩人無法在一起時，他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怎麼也不願意鬆手。
但今天，他做不到，即便是他的心在瘋狂的吶喊著，催促著，他依舊做不到。
“不夠，我還可以做的更多，做得更好。”輕咬著紅脣，白髮秦雨露痴痴的凝視著葉無塵這張與昔日一般無二的臉孔，抬起手臂輕撫著他的臉頰，“我欠你的，我這一生一世都無法償還，即便是將這條命給你也是一樣。”
“但是，我知道你是個有想法的男人，你不喜歡別人插手你的事情。”悽然一笑，白髮秦雨露美眸中泛起陣陣淚光，“所以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將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希望你能夠平安無事。”
話音未落，白髮秦雨露一把抱住葉無塵，脣角邊浮現出一抹柔情，他的懷抱還是一如過去那般溫暖呢。
這一刻，白髮秦雨露笑的賊開心。
可惜葉無塵沒有看見這一幕。
鬆手，白髮秦雨露凝視葉無塵的眼眸，緩緩吐出兩個讓她心痛的兩個字，“再見。”
眼淚不爭氣的在眼眶中打轉，轉身的一剎那，一滴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眼角滑落。
踏步之間，虛空泛起一陣波紋，白髮秦雨露消失不見。
很長時間是多長，葉無塵不知道，但白髮秦雨露卻很清楚。
強大如她自然已經知道很多事情，想要幫助葉無塵，她必須要去完成涅槃，去踏出涅槃的最後一步。
是重生還是就此湮滅，她不知道，她也不想讓葉無塵知道，只因她不想讓他在為她擔心。
“就讓這一份愛深深的埋在心底吧，如果有朝一日我還能夠活著出現在你面前的話，那個時候我將永遠永遠陪伴在你身邊，做個只會相夫教子的平凡女人。”
葉無塵不言、不語、不動，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離開，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大雨磅礴的那一天，她掙脫開他的懷抱，哭泣著跑開
“很像呢。”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葉無塵苦笑著搖頭，摸摸鼻子道。
他不愛她麼，當然不是。
只是愛卻並不意味著兩個人就一定要長相廝守。
白髮秦雨露不希望他知道她能否踏出涅槃的最後一步，葉無塵何嘗不是如此。
如果他只是單純的葉無塵，他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目送心上人就此離去，哪怕是為此付出性命的代價，他也不會再讓她掙脫開他的懷抱。
但他不是，他不只是葉無塵，一如白髮秦雨露不再是昔日的曲玲玲，他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蕭家唯一的血脈蕭成道，身負蕭家血海深仇。
更重要的是，他是第八十一代，最後一代，而他前面的八十代都失敗了。
這種九死一生的情況下，他如何會願意將她牽扯進來，哪怕她是昔日的風雲女帝。
腦海中第八十代留給他的那些畫面雖然很多都模糊不清，但其中有幾幅，那刺目的白髮讓葉無塵想不承認都不行。
如果這一世他再失敗，白髮秦雨露很有可能會跟那幾幅畫面中的一樣香消玉殞。
他不願、不想、不能，是以哪怕是他的心再怎麼疼痛，這一次他都不會伸出手，試圖去挽留她。
只不過若是他知道白髮秦雨露離去是要幹什麼的話，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唉。”無法磨滅的柔情終究化作一聲嘆息，葉無塵轉頭看向院落之外。
那裡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探頭探腦的，卻怎麼都不敢進來。
不得不收拾收拾情緒的葉無塵很快帶上一層面具，抑或稱之為偽裝，故作輕鬆道，“出來吧，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在那裡偷聽，感情你們壓根不知道啥叫羞愧難當啊。”
隨著他的話語聲，幾道身影自院門走進，神色頗為尷尬，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被葉無塵抓住的秦破世。
“你個臭小子行啊，還真俘獲了我姐那顆芳心了啊。”秦破世雖然在笑，卻沒有半點笑意，完全就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葉無塵估摸著要不是王宣、李若愚這些長老也在此處，秦破世會忍耐不住要跑過來跟他拼命。
不管怎麼看他姐的年齡比葉無塵都要大出不少，當然了對於他們這種級別的強者來說，差個幾十上百歲也完全不是問題。
真正地問題在於秦破世心裡有個疙瘩。
他是他姐帶著長大的，現在突然
冒出來一個人要分去這一份愛，他當然會比較難受。
說白了這丫就是個姐姐控，不希望有人搶走他姐。
這種心理葉無塵很理解，只不過這些並不在他考慮範圍內而已，站在他的角度來說，秦破世才是個外來者。
他沒把秦破世踹出去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是以聽見這句話之後，葉無塵渾不在意的看著秦破世，邪邪一笑道，“怎麼滴，皮又癢癢了是不，要不我給你鬆鬆筋骨，什麼叫‘你這臭小子’，姐夫不會喊麼，記住了，以後我就是你姐夫。”
“姐夫……”秦破世眼中寒光乍現，“嘿、嘿嘿，好啊，你還真是夠膽，你小……”
‘子’字尚未出口，一陣狂風襲來，秦破世還沒來得及反應，驀然覺得脖子一緊，不用轉頭就能夠感受到葉無塵的氣息。
“剛說你就忘是不。”葉無塵淡然輕笑，胳膊稍稍發力，秦破世一張粗獷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
貌似呼吸越來越苦難了。
旁邊的王宣、李若愚等長老很自覺地眼觀鼻鼻觀心，佯裝著沒有看見這一幕。
反正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嘛，只要不鬧得太出格，不鬧出人命，他們這些個老傢伙才懶得去管。
再說了，他們想管也管不了啊。
一個是盟主，一個是客卿長老，貌似這兩人的修為都要遠在他們這些老傢伙之上，他們拿什麼去管。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這一局到底是以秦破世滿臉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憋屈而落下帷幕。
“姐……姐夫……”怎麼看都很憋屈而彆扭的喊出這個稱呼，秦破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
是啊，該怎麼辦呢！
帝都信義黨與相府這一戰，在風雲女帝秦雨露的突然插手下幾乎是以鬧劇收場，偌大的帝都在一夜之間突然變得再無戰事。
至於收編整合的那些事情，都完全輪不到他來費心。
如此一來，帝都似乎也就沒他什麼事情。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顯然不是。
葉無塵深吸一口氣，眸中淚光隱現，“是到了該做正事的時候了。”
看到葉無塵這幅模樣的秦破世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偌大的黑煞大聯盟也就只有他與秦雨露二人知道葉無塵的另外一重身份。
當年蕭家慘遭滅門，那些屍骨並不曾入殮，而是都被棄到亂葬崗。
亂葬崗是一個很多人都不願意提及的地方。
因為這裡常年被人棄屍的緣故，整座山崗都顯得陰氣森森，喜歡吃腐肉的烏鴉整日間在這裡徘徊留念不肯離去。
是的，這裡是食腐凶獸的天堂，在這裡，它們永遠不需要擔心沒有食物。
嘎嘎……
烏鴉沙啞難聽的聲音迴盪在虛空，始終不曾斷絕，天空中的烏鴉成群結隊的盤旋，枝頭上黑壓壓的烏鴉眯起眼睛小憩片刻，大地那些腐爛的屍體邊同樣停著許多的烏鴉。
白骨，這裡是白骨的世界。
一具具腐爛的屍體，一根根雪白的骨頭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即便如今正是盛夏，這裡依舊陰氣森森，瀰漫著一層淡淡的霧靄，濃郁的陰氣讓人望而生畏，就更不要說是走進這裡。
咔嚓、咔嚓！
有未知生物行走在皚皚白骨間，腳踏白骨，發出懾人心魄的響聲。
這裡可謂是名符其實的死亡世界，即便是那些活物也幾乎與死物無異。
無聲無息間虛空裂開一道裂痕，一襲深紫色長袍的葉無塵自裂痕中踏步而出。
“這裡就是亂葬崗麼。”別人或許看不清，但現在的葉無塵已經是一位封王之境的強者，一雙眸子不說火眼金睛卻也差不多了。
他的目光當然能夠穿透濛濛霧靄，看清楚亂葬崗裡面的情形。
白骨堆積如山，咔咔作響，濃郁的陰氣盤旋在亂葬崗的上方，山風吹來，嗚嗚的響聲迴盪在山脈間，猶如怨魂絕望的哭泣聲。
即便是心裡早有準備，可當他真的看見那如山的白骨時，一顆心還是忍不住沉入谷底。
他是來收屍的，替蕭家之人收屍。
可看看這些白骨，他怎麼可能分辨出那一具是蕭家的，那一具又不是。
根本就無法分辨！
轟！
氣血猛然間上湧的葉無塵面色陡然漲紅，無與倫比的煞氣突然間席捲而出，眨眼間席捲整座亂葬崗，驚飛了烏鴉，驚跑了正在白骨間啃食的未知凶獸。
忽而葉無塵眉頭皺起，“不對，怎麼回事。”
已經快要踏進白骨的右腳硬是被他收住不曾落下，心中那抹揮之不去的危機使得葉無塵收回腳步，又退後一步。
冷冷的看著被霧靄籠罩著的亂葬崗，他的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戾氣。
這股戾氣使得他很想發狂，以發狂來宣洩。
他的心神忽然間波動的極為厲害。
恍惚間葉無塵似乎看見一個個哀嚎的怨魂伸出他們的雙手向自己抓來，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
那一雙雙碧綠的眼眸，一聲聲迴盪在耳畔的怨毒咆哮是那般的真切，陌生卻又好像
很熟悉。
冷！
葉無塵感覺到有些冷。
不是空氣冷，而是他的心冷，冷意由內而外瀰漫全身，竟然讓他身不由己的生出一種絕望感。
絕望侵蝕著他的心神，卻無法動搖他的心神。
補天訣悄然運轉，葉無塵一身冷哼。
呼……
鋪天蓋地的煞氣形成一股狂風，每一縷煞氣都化作一把刀，乒乒乓乓的撞上那籠罩著亂葬崗的霧靄。
一時間，濛濛霧靄像是平靜的水面被扔下無數石子，濺起一陣陣浪花，泛起一陣陣波紋，浪花飛躍，波紋蔓延。
漸漸的霧靄變得淡了，葉無塵心中的那股危機也隨之而淡去一些。
淡去並不是消失，那股危機始終繚繞在他的心頭。
雙眸中泛起一陣淡淡的銀芒，這自然是真理之眼，看破世間一切虛妄，剩下的唯有真實，真理。
這一刻他不再停在白骨外，而是毫不猶豫的一腳踏出。
踏出便進入白骨堆成的山的範圍。
山內謂之白骨山，山外謂之亂葬崗。
山終究是山而不是崗，崗終究是崗而不是山，兩者雖然差不多，但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山內為山，山外為崗，一山一崗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不同就是不相同，雖然從外面看起來都相同，但進來了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是的，另一個世界，白骨的世界，屬於死亡的世界，一個外人所無法進入的世界。
葉無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所以進入白骨山的他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憑藉著真理之眼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眼前的物，然後嘆息一聲。
一個小廝滿臉堆笑的小跑到他身前，“嘿，小哥，一看你就是新人，來，歡迎進入幻界。”
一個幻字已然道盡這裡的一切，如夢似幻，非真非幻，介乎於虛實有無之間的世界，屬於亡者的世界。
不論是人還是凶獸死後都應該進入輪迴，轉世重生，但世間總有那麼一些例外，就好像大衍之數四十有九，還留有遁去的一。
葉無塵現在所在的幻界自然就是那個例外，是那些沒有進入輪迴的死者所創造出來的世界。
一個人做不到這一點，十個百個千個萬個同樣做不到……
但這裡是亂葬崗，死的人何止千千萬萬，所以這些死者的靈魂、神魂能夠在死後齊心協力創造出幻界。
聽著小廝的話，看著眼前的景，葉無塵搖搖頭，“不，我不打算深入。”
這裡既然是亡者的世界，他一個大活人當然沒有必要去打擾這裡的亡靈。
至少在幻界中，這些亡魂還生活的挺好，雖然他知道幻界終究有那麼一天會坍塌。
小廝愣在原地，他在這裡迎接過不知多少的亡魂，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拒絕。
於是他忍不住打量葉無塵，打量之中的他忍不住心顫、身顫，最後驚顫，一張臉變得煞白，再無半點血色，嘴脣哆嗦著道，“你，你是活人！”
葉無塵點點頭。
“啊……”小廝忽然大叫一聲，像是大白天見鬼一般，嗷嗷大叫著跑開。
確實，對於鬼來說，人又何嘗不是鬼。
在葉無塵想來，他沒有必要去打擾這裡的亡魂，可惜，有句話叫天不遂人願，這一次，他不願意打擾，卻不得不打擾。
因為正當他打算離去的時候，目光陡然凝固，一瞬不瞬的盯著一個不大的店鋪，更準切的說是盯著剛剛從店鋪中走出來的那道身影。
轟隆！
腦中轟鳴一片的他如遭雷擊，愣愣的看著那道身影，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淚水奪眶而出。
這是喜悅的淚水，同時也是傷心的淚水，更是激動的淚水。
嘴脣劇烈的顫抖著，葉無塵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喜極而泣的喊出一個字，“娘！”
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傳來，手裡捧著一卷布，正面帶微笑將客人送出店鋪的身影動作一僵，緩緩轉過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啪嗒！
手裡的布料頓時間嘩啦啦滾落在地上。
早已變得滄桑的面容猶自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她靜靜的看著葉無塵，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發現葉無塵依舊站在那裡，終於露出一抹笑意。
“娘……”葉無塵的吼聲迴盪在空中，這一刻他將所有的顧慮全都拋諸腦後，不顧一切的飛奔向對方。
那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蕭成道的母親任綵衣。
砰！
急速狂奔而至的葉無塵驟然停下身形，雙膝跪地，在地面上留下兩道清晰可見的劃痕，抱著任綵衣的雙腿，“娘，孩兒終於見到您了。”
三年前的那一別已是永訣，葉無塵永遠不會忘記，如果不是因為他母親死後的遭遇徹底的激怒了他，或許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經死了。
那個時候的他還只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而已，正是憑藉著那股怒火的支撐，他才僥倖逃到魔宗。
現在的他既是葉無塵，也是蕭成道，任綵衣當然也就是他的母親。
只不過他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以這種方式見到早已死去的母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