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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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下）
第488章 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下）
“我放棄！”
陳心的聲音不含一絲波動，但卻出奇的冷靜。
他知曉青衣只是想讓自己再一次面臨那一直逃避的事情，並且在這沉重的壓抑中逐漸崩潰。
有一句話，陳心相信青衣。
那就是自己入若真的和他一起，在此地親眼見到雲亂將長刀刺入奶孃親胸膛的話，幻境肯定會立刻消散，青衣也會獻出自己的魂晶。
但這，不是陳心想要的。
因為那樣的話，他的道心會崩潰，徹底成為一具行屍走肉，別說是想要恢復修為離開地府世界，可能自己本人都命不久矣了。
所以，無論是出於本心，還是出於未來考慮，陳心都不會接受青衣的說法。
他要親自，將自己的命運抓在手中！
陳心是個不信天，不信地，同時不相信命運之人，青衣自詡掌控一切，可以自由的按照自己意志操控陳心。
但他卻忘記了，人心才是這個世界，最難掌控的事情。
即便青衣可以自由掌控這幻境，但他仍然不能掌控陳心。同時陳心也不會給對方這個掌控自己的機會。
青衣不想讓陳心救下自己的母親，那他偏偏要救，而到最後到底要怎麼破局，也由陳心說的算！
“祝你好運！”
青衣再一次消失，但他的聲音，卻是沒有了之前的淡定。
陳心的選擇出乎了他的意料，同意或者反對，甚至歇斯底里，面如死灰，陳心的可能會表現出來的種種反應，青衣都已經考慮過。
但他唯獨沒想到，陳心會如此平靜的接受這一切。
時間再一次恢復了正常運轉，而陳心此次，沒能阻擋住雲亂的長刀。
母親臨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又一次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
陳心緊咬住自己嘴脣，利用鮮血麻痺神經。
他合上了母親的眼睛，隨後看向雲亂。
伴隨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聲，雲亂又一次死在陳心手中。
而時間，卻又不受控制的開始回溯，陳心再睜開眼睛之際，他依然出現在大青山之中，自己曾經修煉之地。
青衣所說沒錯，只要陳心不接受他的提議，這一幕將永遠輪迴，陳心將一次又一次的，親眼見證自己母親的身死。
這等殘酷的幻境，即便是心智堅定如妖的陳心，都在時時刻刻忍受痛苦的折磨。
相比於之前經歷的幻境，青衣對於幻術的掌握簡直登峰造極，他早已超脫了身體受到折磨的範疇，而是從心靈深處，不斷的予以重擊。
身體上的傷痛，陳心可以忍受，但心靈……
第一次輪迴，陳心依然沒能阻止雲亂刺向母親的長刀，擊殺對方之後，輪迴開始了第二次。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陳心只覺渾身疲憊不堪，每經歷一次輪迴，他就越發虛弱一分。
那是心靈上不斷的折磨，使他漸漸進入崩潰的邊緣。
此時此刻，若是換了另一人在此的話，可能早已崩潰自殺，但陳心眼中，仍然帶著倔強。
他一次又一次的置身於輪迴當中，一次又一次的執著於拯救自己的母親，同時也一次又一次的，見證陳母以及村莊中其他四十八口人的慘死。
在第一百次輪迴之際，陳心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已經深深陷入幻境當中，完全按照青衣的設定，機械的完成每一件事情。
這一次，陳心利用最殘酷的手段折磨了雲亂自後，卻並沒有擊殺對方。
而是讓雲亂回到青山宗，將谷永年找來。
隨著對方的離去，整個大青山好像都發生了一絲扭曲，而青衣的聲音，也再一次出現。
“到現在才發現嗎？但是這又如何，你一樣無法逃離此地！”
陳心雙眼微眯，從嘴角扯出一條猙獰的冷笑，他從青衣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慌亂！
盤膝坐在地上，陳心閉合雙目，竟是開始入定。
經過了一百次的輪迴，陳心也發現了幻境的一絲端倪，在青衣的設定中，除了自己與村莊四十九人，就只有雲亂。
而陳心只要將雲亂擊殺，就會觸動下一次輪迴的條件。
那麼，他要是不殺呢？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同樣的，青衣也不知道。
眼前的幻境，正在逐漸朝著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方向自行運轉，陳心無法掌控，青衣也是如此。
但這卻預示著，破局的方式，已經徹底越過青衣的提議，正在朝著另一個未知的方向前進！
當陳心再度睜開眼睛之際，雲亂並沒有找來谷永年，天空中第一次，出現了月亮的痕跡。
同時這也是陳心在輪迴了一百次之後，第一次見到黑夜降臨！
“青衣，你還有何手段？”
陳心抬頭看向天空中的虛無，不屑的說到。
青衣沒有迴應，陳心已經在四周扭曲的空間中看出，對方正在全力修補幻境的漏洞。
但這沒有用，漏洞一旦爆發，即便是青衣也無法轉變！
…………
“兒啊，你又要進山嗎？”
陳母的聲音讓陳心一震，他緩緩轉頭，看向了那一張已經成為自己夢魘的，皺紋密佈的臉。
經過青衣的修補，幻境雖然勉強維持，但時間線已經發生了一絲偏移。
陳心此刻不再是大青山之上剛剛修煉到銅皮境初期的時候，而是離去修行之前！
陳心眼中釋放出霧氣，他微笑著對陳母說到：“孃親，孩兒不走，這輩子，孩兒都不會走了！”
三天之後，大雨再度降臨，但云亂也正在臨近。
但陳心卻是先他一步，在必經之路上截擊。
那一天，迎著狂風驟雨，陳心終於將雲亂擊殺，他此時沒有修為在身，若不是憑藉出色的戰鬥經驗，恐怕死的人乃是自己。
但擊殺雲亂所換來的，卻是重傷瀕死，若不是陳母求了許多人，夜以繼日的照顧，恐怕陳心早已經身死了。
再一次醒來之際，陳心首先見到的是吱吱擔憂的眼神，當日擊殺雲亂之際，對方還在沉睡，陳心沒有帶走。
而此時，顯然吱吱的傷勢已經養好了。
陳母端著一碗湯藥，來到陳心床邊，細心的將他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喂著湯藥。
陳心看著孃親飽經風霜的面孔，沉默了片刻之後說到：“孃親，我昏迷了多久。”
但在陳母口中得到了一個月的時間之後，陳心長出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擺脫了幻境的掣肘，從此以後這幻境會往什麼方向發展，他和青衣都不知道！
傷勢養好之後，陳心沒有再思考修煉之事，反而在大青山中，當起了一個獵人。
透過打獵換來的錢，陳心和母親生活的很好，甚至他還將母親的身體，徹底調理好了。
對於陳母的意見，陳心百依百順，從未有反抗。
但是關於娶妻之事，陳心卻一直沒有迴應。
時間如小溪潺潺，即便你不去在意，它也會按照自己的意志溜走。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陳心已經老了，他的嘴角已經留起了鬍鬚，整個人看著極為健壯，但也難免露出了一絲老態。
當年拯救的村莊之人，有不少已經死去，令人高興的是，陳母依然很健康。
就這樣，陳母迎來了百歲大壽，而此時陳心，也有七十多歲了。
時間在他臉上留下了太多斑駁，他的身軀已經不復往日的挺直，每當下雨之際，都會感覺腰痠背痛。
那是常年行走在潮溼的林地之中打獵，所留下的病根。
可能此刻，唯一沒有被時間留下痕跡的，只有吱吱了。
對方此刻，依然和陳心一同出現在此地之際一樣可愛，討喜。
跟隨陳心一起經歷這麼多，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增進了不少。
閒暇之時，陳心常常給吱吱講起自己以前的事情，有一條大黑龍，名字十分自戀，叫帥驚天。
而它此刻，就在自己左臂上沉睡。
除此之外，還有一隻麒麟，那也是曾經救過陳心一命的。
陳心甚至講到了大傻，芊芊，陸無雙，以及一眾好友。
從未有過的，陳心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生活在自己指尖悄悄溜走，這種感覺是恬靜的，自然的。
也是陳心前世今生，活了千載歲月，從沒有經歷過的。
然而這一切，都將在今天畫上句話，因為陳心知曉，陳母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百歲壽辰，陳心沒有邀請其他人，只是母子倆一起吃了一頓家常飯。
飯菜是陳心親自下廚做的，味道雖然不是十分好，但仍然有一種名為家的味道，在其中流淌。
吱吱憨態可掬，在飯桌上逗得陳母哈哈大笑，陳心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陳母笑的如此開心了。
晚飯過後，陳心拉著陳母的手，將她扶到**歇息，一如他小時候，陳母拉著他的手哄他睡覺一般。
不知不覺間，生活讓兩個人的生命完成了一次輪迴。
幼時我牙牙學語，對一切都充滿好奇，而你不厭其煩，循循善誘。
整個世界，都是如此這般，生生不息。
雖然此刻的世界，只是幻境，雖然陳母給陳心的，終究只是一具身體，而非神魂。
但這並不影響陳心的感激，因為只有在陳母這裡，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麼是家的感覺。
家，遠遠比一個冷冰冰，所有人都畏之如虎的名號，來的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