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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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看戲
茗香領著我們坐到了後面kao右側的幾張凳子上。我一看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在。便點頭跟他們打個招呼,挨著他們坐下。
沒想到他們一看到我,便是滿臉錯愕。過了好一會兒,三哥反應過來了,挪了挪位置,挨著我的兩個位置空了出來。
這樣也好,反正我也不打算跟他們說話。本來還想著這幾年沒怎麼碰面,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坐一起,總該有些話可說,何況小時候還是玩伴呢。
這幾個哥哥中,大哥又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而三哥跟我玩得又最多,看來現在都省了。
淑敏和玉瑩坐在我左邊,有月跟嚴公子正好坐到我右邊,我那幾個哥哥空出來的兩個椅子上。
鑼鼓又響了三聲,看來用不了一盞茶功夫,戲就要開場了。
客人們都陸陸續續上了座。有的官員還真帶了家小的。我估計他們來吃這頓飯是假,來看戲才是真格的。
丫鬟們忙著安排座位,從左往右,從前往後,按官階坐下來。座位排了十幾排,前面一排只有四張小圓桌,每張圓桌旁圍了四張椅子。後面每排都有十幾張椅子,每兩張椅子中間都有一個四角几案,用來擺放茶果。
我抬頭看了一下,座位坐得滿滿當當,約摸兩三百號人。
這時第三次鑼鼓響起,戲開始了。
今天唱的是五女拜壽,臺上的戲子們一個個濃妝豔抹,讓從沒看過戲的我甚是稀罕,真有目不暇接的感覺。
戲子們一顰一笑,一步一搖,一言一語,一唱一和,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原來看戲是這麼有趣的事情。
臺下叫好聲連連,我雖聽不懂臺上在唱些什麼,但仍然是一副津津有味地樣子,連茶果都忘了吃。
好景不長,只過了中場,我的興致就盡了。開始一邊吃瓜子一邊跟淑敏他們聊天。
又過一了場,我開始想睡覺,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精神頭越來越差。
再看一下,前面阿瑪他們一個勁地在叫好。玉瑩和淑敏有說有笑的,有月跟嚴公子也看得很是入戲。
整個戲場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感覺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什麼也聽不見了。
後花園裡,我坐在牡丹亭裡彈琴。若寒在一邊舞扇。他的扇子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柄黑色的長劍。
琴音嫋嫋,如煙如縷。長劍舞出層層劍花,一朵朵,一瓣瓣,黑色的花瓣在空中不斷旋轉,越轉越大,越轉越多,如片片墨色的黑雲,縈繞在若寒身周。
突然,一朵黑色的劍花向我飛來,眼看就要擊中我面門。我猛得我往後一倒,“撲通”一聲,我掉地上了。
我一睜開眼,四周都是驚訝的眼神。
我的那幾個同胞哥哥,也偷笑地看著我,但被我眼睛一瞪,又都乖乖地收回了視線,面朝著戲臺,再不敢多看我一眼。
有月和淑敏把我扶起身,有月笑著說了句:“妹子啊,你怎麼看戲看到地上去了啊。”
我含糊了一句:“地上涼快!”就傻笑著坐回到椅子上了。
嚴公子有些意外地朝我瞥了一眼,黑色的眸子漾著一絲笑意。繼而又看向臺上,彷彿剛才那一瞥極是不經意。
我坐下後,玉瑩和淑敏還在一邊偷笑。
阿瑪好像也聽到了什麼響動,往我這邊看了一下。看到是我,就繼續轉過頭,繼續跟他的那些個高官朋友們品茗賞戲。
周圍後面幾排也有人朝我這邊看了幾眼。但都是些當官的,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所以我一落座,這些目光自然而然就又落回到戲臺上了。
下半場戲對我來說是極其難熬的,幾乎是在半睡半醒中看完的。
迷迷糊糊中,有月拉了拉我的袖子,笑著說,“今天總算見識了,看戲都能看睡著的人也有啊!”
我一驚,“騰”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戲唱完了嗎,完了的話,我要回去睡覺了。”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一看周圍都是些奇怪地眼睛看著我。
這戲還沒完呢,我就出了兩次醜了。這時要是有地洞,我早鑽了。
幸好除了身邊這幾位,別人還不知道我是徹穆袞家的。要是知道的話,我阿瑪的老臉算是丟盡了。
一想著阿瑪愛面子的樣,我趕忙灰溜溜地坐回椅子上,這次打死我也不敢睡著了。
有月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玉瑩跟淑敏也在一旁偷笑。我那幾位同胞兄弟,估計是覺得臉上沒光,也沒往我這邊多看。
落坐後,偷偷朝那位公子看了一眼。正碰上他低頭喝茶,目光隨意往我這邊一瞟,眼裡的笑意更濃了。
我連忙當作沒看見,繼續看戲。
好不容易捱到戲完了,客人們也陸陸續續開始散場。
阿瑪在戲場門口跟官員們一一寒暄話別,一旁的家丁引著官員們出門。
我懶在椅子上,想等著淑敏他們幾個走後再回園子。
官員中四位一直沒走,被阿瑪留在第一排喝茶。
兩位是跟我同席的鈕軲祿王爺和鍾明。
還有兩位,一位臉圓體胖,還留著一臉洛腮胡,身著藍色夾襖,與玉瑩身上的夾襖有異曲同工之妙。
另一位一身青色錦服,身材修長,長得很斯文,倒與淑敏有幾分相似。
我再看下淑敏和玉瑩的目光,看她們也正好盯著那兩位瞧,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掃一眼有月,她也盯著她阿瑪瞧,估計也有點不耐煩,想早點離開這裡吧。但只一瞬,她的目光又轉向身邊的那位嚴公子,笑著跟他談起今天的戲來。
那位公子仍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臉上掛著那招牌似的若有若無的笑意,言語間也很是隨意自然。
我這時是什麼都不想說,很想睡覺,只盼著他們早點走,我就可以早點回去好好睡一覺。
好容易,官員們都走了,阿瑪又陪著那四個人聊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公子起身,往前排走去。有月也跟了上去。
玉瑩早就迫不及待了,此刻也趕忙跟了上去。
淑敏對我笑笑,“走吧,我們也過去吧。”
我的幾個哥哥也已經不耐煩了,但看我坐著,他們也不好意思先上前去跟阿瑪問安。
現在看我要過去,再也顧不得了,連忙起身,快走幾步,向前排走去。
我和淑敏跟在後面。
阿瑪看到幾個哥哥過來,顯是很高興的樣子,但眼神瞟到我,又閃過一絲不快。
鍾明回身朝那位公子笑點了下頭。
“玉瑩,我的小寶貝。”先出聲的是那個又圓又胖的侯佳王爺。
“阿瑪!”玉瑩甜甜的一笑,撲到侯佳王爺懷裡。
侯佳王爺摸著她的頭,一臉受用的樣子。
“阿瑪。”淑敏對瘦高個的關佳王爺福了一福。
關佳王爺也是微笑地看著她,眼裡滿是慈愛。
有月也不失時機的叫了一聲阿瑪,鈕軲祿王爺淺笑著應聲,雖沒多少動作,但還是掩不住眼中的喜悅。
我的幾個哥哥也上前向阿瑪行了禮,我也跟著他們行了個禮。
阿瑪喜歡地看著幾個哥哥,眼光一掃都不掃我一下。
看著他們父慈兒孝,父愛女笑,其樂融融的樣子,眼中竟然有了些許溼意。
我沒有再看向他們,低著頭站在一邊。這一刻突然比早上給阿瑪祝壽時還要難過。
今天我一早就跑去給阿瑪賀壽,手裡捧著一副我繡了很久才繡好的絲巾。我從來不喜歡刺繡,太麻煩了,沒有琴棋書畫來得痛快。
但為了阿瑪壽誕,我早早就開始跟茗香學刺繡,為此我沒少被針刺破手。
孤寒也調侃我,說教豬爬樹也比教我刺繡來得輕鬆。
我熬了幾個晚上把“春樹迎風”繡好。雖然針腳不是很齊,顏色搭配得也很雜亂,但這是我繡的三幅中最好的一副。
“春樹迎風”是我額娘最喜歡的繡品,她說阿瑪就是這棵樹,有樹才可以給我們這些小花小草遮風擋雨。
我把這幅“春樹迎風”送給阿瑪的時候,阿瑪只看了一眼就開始斥責我:“我們堂堂親王府的格格,繡出來的花居然跟小兒的塗鴉一般雜亂,真是丟盡了我們徹穆袞家的臉。”
我小聲說,“阿瑪,那不是花,是樹,是‘春樹迎風’。”
阿瑪聽到這句話,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額娘以前最喜歡的就是‘春樹迎風’,他擺擺手,叫我下去。
我那一刻很難受,但相較於此刻,我的心更痛。
從六歲到十歲,本來是該承歡膝下的年齡,可我不但失去了額孃的愛,還招來了阿瑪的恨。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如果只是因為我的這雙眼睛,那我把眼睛挖出來好了。如果做一個盲眼人,可以得到阿瑪的疼惜,那我寧可這輩子都看不到任何東西。
但這已經不可能了,額娘已經走了,阿瑪還會繼續恨我。或許我這輩子都會活在阿瑪的恨意裡。
突然感覺有道清冷的目光投向我。我本能地抬起頭,看到那位公子平靜地看著我,眼中居然是一片瞭然。
我心下一喜,他了解我的痛。但繼而又是一悲,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的陌生人,都可以看出我心中的悲痛,為何阿瑪卻可以視而不見這麼多年呢?
我沒有再看他,低著頭,但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來。
接下來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只記得後來淑敏跟玉瑩都拉著我的手告別,有月也跟我笑著打了個招呼後,隨後他們就跟著他們的阿瑪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