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暗中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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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暗中角逐
張鵬飛拿著手上的報紙微笑著，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報紙上有張圖片，一排破舊的矮房，前面是黃土操場，正中間有根松木旗杆，五星紅旗有氣無力地垂著。就在旗杆的下面坐著幾個人，一群可憐的孩子圍著一位幹部模樣的中年人，正是雙林省政府省長鬍常峰。畫面上的孩子穿著破舊的衣服，看起來像上個世紀的產物，胡常峰滿臉的和藹，拉著小孩子的手充滿了疼愛。
圍著秦朝勇默默地盯著張書記，見他不表態，也沒有輕易的發聲。現在的張鵬飛，誰也不會再把他看成是“年輕幹部”，他穩穩坐在那裡，活脫脫就是一位省委書記。
報紙上是胡常峰省長下基層到雙林省偏遠山區調研的工作照片，還配有一篇聲色並茂的文章，《越是加快發展，越要關心群眾》。
文章中稱黨代會結束之後，雙林省政府省長鬍常峰以實際行動發揚中央黨代會關心百姓的精神，帶領慰問團來到邊遠山區，送去黨和政府的親切關懷。進企業、下礦井，看社群、訪住戶，與幹部群眾傾心交談。碰到群眾有困難，現場辦公，為群眾解決實事。胡常峰同志勉勵各級幹部，越是加快發展，越要關心群眾。
時下，從中央領導到平民百姓，從專家學者到普通學生，從發達城市到偏僻農村，“發展與和諧”成了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胡常峰把越是加快發展，越要關心群眾作為一切工作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顯得格外具有指導意義。
關心群眾就要關心群眾利益。“群眾利益無小事”，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任何時候都是我們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我們想問題、辦事情、做決策，都要從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出發。各級領導幹部，尤其應當自覺地從政治的高度、黨性的高度、全域性的高度、事業成敗的高度來增強群眾觀念，牢記自己任何時候都是人民的公僕、人民的勤務員，絕不脫離群眾，絕不貪圖安逸，絕不以權謀私。要自覺擺正與人民群眾的關係，解決好相信誰、依靠誰、為了誰的問題，真正把為人民謀利益作為天職，把群眾答應不答應、滿意不滿意，作為檢驗工作的標準，把實現群眾的願望作為最大事情。做到心裡裝著群眾，凡事想著群眾，工作依靠群眾……
“文章寫得不錯。”張鵬飛輕輕將報紙放在桌子上，“這應該不是宣傳部的筆桿子吧？”
秦朝勇明白張鵬飛暗有所指，點頭道：“胡省長上任之後，為了給省政府辦新增新鮮血液，從黨校調了幾位高材生到政府辦寫稿子。”
“這件事我知道。”
“書記……”秦朝勇嘆息一聲，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他沒有想到胡常峰會這麼搞，看來張書記確實碰到了對手。相比於馬中華的霸道，胡常峰似乎更講究方法。繼續下去，胡省長很快就會在民間立足腳跟。
“胡省長關心群眾，這是好事，我省黨代會上，我不也說了一切要以人民為基礎嘛。”張鵬飛擺擺手，知道秦朝勇想說什麼。
秦朝勇本不想再多言，他相信張書記心裡應該有一個打算。可是想了想，還是有些激動地說道：“當然要關心群眾，可是也不能影響正常工作吧？群眾要關心，會議、各種活動就可以不參加了？他這明擺著是想要老百姓的口碑，而與我們整個班子格格不入！這叫什麼，是關心群眾還是別有用心？”
張鵬飛回到雙林省之後，就聽到了有關胡常峰的一些傳聞，胡省長心裝百姓，推掉了一些政府內的會議，還有一些需要他出席的簽字儀式等等，輕車簡從下基層，爬進山區。這種作法為令張系幹部十分不滿，大家都知道他這是標新立異，不願於張系幹部為伍。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宣傳他的親民政策。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我們領導幹部關心群眾不假，但也不能影響正常工作。前天中韓籤屬合作協議，他沒有出席，聽說韓方有點不滿意是吧？”
秦朝勇眼前一亮，點頭道：“可不是嘛，本來應該他出席的，最後由田立民代表了。”
“常委會上你提一提，要注意方式，胡省長也是好意。”
秦朝勇知道張鵬飛不想和胡常峰撕破臉色，那樣會讓高層覺得他無法和別人合作，我剛給你派個省長，你就搞鬥爭？這種方式是不能要的。
“書記，您看要不要我和日報社的老白打聲招呼，以後有關政府的文章……”
“算了，老白有分寸，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這篇文章從原則上來說，沒有任何錯誤。”張鵬飛看向報紙上的照片，心裡苦笑。看來胡常峰還真是一個難啃的骨頭，這種立威的方式是最便捷的。文章沒有發表在《為民日報》上面，而是省政府的工作報上，可見胡常峰還在試探。想到這一層，張鵬飛又補充道：“這樣吧，你跟老白打聲招呼，這篇文章……轉載一下。”
“什麼？”秦朝勇張大了嘴巴，“書記，您這是……”
張鵬飛盯著秦朝勇的眼睛，微笑道：“老秦，如果可以，我不想再插手政府的工作。”
秦朝勇只好點頭，深深地被張鵬飛的個人魄力折服了。他當然明白，張書記放手政府工作不管，肯定要有一個度，而這個度就看胡常峰今後如何表現了。胡常峰上任這麼久，也沒有在政府工作中提出一些新的東西，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基層，這就表明，胡常峰確實是一個聰明人，他深知即使眼下提出一些新的發展思路，在政府那邊也完全指揮不動。現在的雙林省政府雖然換了省長，但一切路子還是按照張鵬飛之前的計劃再辦，胡常峰可不想無緣無故就碰了釘子。選擇這個時候下基層，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老秦，黨校的工作一定要抓起來，別看這兩年年輕幹部冒了出來，但是我省幹部的思想還是太落後，我們要有計劃地培養今後幹部的接班。”
秦朝勇點點頭，張書記的指令是那麼的自然，彷彿對黨委工作得心應手，一點也不看不出來是剛剛上任的省委書記。
“張書記，政府那邊也只能靠老田和李正明瞭！”老田就是常務副省長田立民，至於新任常委副省長李正明，是一位學者，教授出身。他原本是雙林航空學院的常務副校長，當年金淑貞在任時，把他調到省政府，從省長助理提到副省長。張鵬飛也發現他是一個人才，便把他拉進了此屆常委班子。張鵬飛對這個李正明寄予了厚望，此人別看是工業出身，但頗有官場智慧，放眼現任常委班子，此人的眼光超越了很多人，關鍵是年紀上也佔據優勢。
“其實我挺放心的，”張鵬飛微微一笑，“除非我們之前的發展路子是錯的。”
聽著張書記意味深長的話，秦朝勇會心地笑了。張書記是何許人也，當年在遼河制訂的長期發展規劃時，現在還是那個思路。而他剛上任省政府，也同樣搞出了這樣的規劃，所以胡常峰要想推陳出新，另搞一套，應該是很有難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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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省委祕書長張建濤過來向張鵬飛彙報常委會的準備情況。黨代會剛剛結束，這次常委會特別重要，雖然沒有太重要的議題，可是由於是新組建的常委班子，關鍵有一個胡常峰在。因此，或許能從此次常委會上看出一些端倪。
張建濤上任省委祕書長之後，工作上彷彿煥發了第二春，就是擔心工作上出錯給張書記丟人。張建濤心裡明白，在兩院祕書長中，自己的能力不是最出眾的，深感壓力巨大。
聽完了工作彙報，張鵬飛沒說什麼，而是反問道：“孫主任沒鬧情緒吧？”
“呵呵，沒有，她很開心呢。”張建濤微微一笑，張鵬飛上任之後，首先把孫豔蓉這個省委辦公廳主任拿下，讓她去政協出任了辦公廳主任。主要為了張建濤好，孫豔蓉這個人有時候立場不堅定，容易犯錯誤，張鵬飛擔心影響到張建濤。更何況這兩人的關係在雙林省來說已經不算是祕密了。孫豔蓉的**太出名，張鵬飛可不想她再傳出一些風言風語。另外，安排孫豔蓉去政協……也是想時刻給某人提個醒，提醒他不要有什麼小動作。
張建濤明白張鵬飛的用意都是為了自己好，心中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老張，現在不比從前了，一切都要小心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呢！”張鵬飛瞄了張建濤一眼，暗暗敲打道。
張建濤紅著臉說：“張書記，您放心吧，我……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孫豔蓉那裡……我會好好叮囑。”
“女人都貪些小便宜，一定要注意。”
“對，您還真瞭解她。”張建濤抓著頭皮苦笑。
“跟老宋的關係要好好相處，知道吧？”張鵬飛又提醒道。老宋，省委副祕書長、辦公廳主任宋長傑，曾經是省委祕書長最有利的競爭者。
張建濤面露難色，但還是點點頭。自從他上任以來，宋長傑雖說表面上早請示晚彙報，但工作上的一些小動作還是有的。
“以德服人。”張鵬飛知道這兩人的關係眼下不會太好。
“嗯。”張建濤這個小老頭，在張鵬飛面前就像個小學生似的。
孫勉靜悄悄走進來，張建濤知道他有事彙報，連忙起身，說：“張書記，我先過去了。”
張鵬飛點頭道：“老張，把常委會的準備資料給政府那邊發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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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建濤走後，張鵬飛看向孫勉，問道：“什麼事？”
“冉茹。”孫勉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她又請我吃飯？”張鵬飛笑了。
孫勉也笑了，說：“這只是其一，還有一件事，我找到了一份報紙。”
張鵬飛從孫勉手中接過報紙，其實不是報紙，而是從網上列印下來的。這是一份臺灣較有有影響力的時政報紙，標題十分的醒目“陳大同夜會商場女皇，親密抱腰”。
文章內容不用細說，單說一張比較模糊的圖片，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同一位性感女人走出餐廳，男子在臺階上伸手攬住了女人的腰部，兩人臉上都掛著笑，看情形應該是女人險些摔倒，被男子扶了一下。
張鵬飛臉上掛著笑容，抬頭看了眼孫勉，感慨道：“沒想到你還關心這件事呢！”
“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一個圖片，不過……比什麼也沒有強。”
“是的，”張鵬飛點點頭。
圖片上的男子就叫陳大同，那位女人，也就是商場女皇，正是冉茹。陳大同是臺w政壇新秀，現任臺b市市長，被稱為下屆臺w總統的強有力競爭者，此人民眾基礎很好，被人親切地稱為“大同哥”。媒體拍到陳大同夜會冉茹，用意不言自明，應該是他的政治對手暗中操作的結果。文章不用細看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上面說臺w媒體尋找了多時的冉茹“背後的男人”終於出現了，那個人就是陳大同。陳大同已經結婚，所以冉茹就是情人小三。
張鵬飛把報紙放下，抬頭問孫勉：“你怎麼看？”
孫勉苦笑道：“我不相信他們是情人。”
“為什麼？”
孫勉分析道：“第一個理由，陳大同的妻子是臺執政黨的**，其父親當過國防部長，妻子強大的人脈對草根出身的陳大同在政壇有很大幫助；第二，如果冉茹真是陳大同的情人，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那麼他們就不會在這個**時期暴露被媒體發現，我猜……是有意為之，或許故意想展現他與冉茹的私人關係。”
“嗯，分析得很對。”
孫勉接著說道：“張書記，雖然這是一篇八卦，可是如果深挖冉茹與陳大同的真正關係，或許能知道冉茹的一些底細。”
“是的，或許正如你所說，這是他們有意放出的風，那邊的政治有點像娛樂圈，也需要炒作。”
“呵呵，看來您很瞭解娛樂圈。”孫勉笑了。
張鵬飛又問道：“你剛才說冉茹又請我吃飯？”
“嗯，他最近與政府商談合作的事情，又來到了江平。我沒有答覆。”
張鵬飛不禁想起爺爺的指示，點頭道：“同意吧。”
“好的，我一會兒就去聯絡。”
“不是今天。”張鵬飛又補充了一句。
“哦……”孫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就拖幾天。”
“嗯，把握好一個度。”張鵬飛見孫勉剛要走，忙把他叫住，指了指沙發。
孫勉明白領導要談重要事情了，便乖乖坐在沙發上。張鵬飛也離開辦公桌，坐在孫勉對面，語重心長地說：“最近該了的事情都了了，我開始想你的問題。你是怎麼考慮的？”
孫勉的心砰砰跳，該來的總歸來的，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激動，實話實說道：“其實永遠跟在您身邊很好，能學到不少東西，而且我也習慣了祕書的工作。但是，我知道那樣不現實。”
“嗯，”張鵬飛滿意地點點頭，他最喜歡的就是孫勉這點，他敢於對自己說真話。碰到一般的祕書，肯定就哭著喊著什麼我不願離開啊，這個那個的，總之表現得特別想跟在領導身邊似的，但實際上早盼著下放呢。當然，孫勉對張鵬飛如此，也是摸清了領導的性格。
“書記，我從京城一路跟著您，真的有點捨不得。”
“可是總不能讓你跟在我身邊，那樣就耽誤了。我考慮了很久，其實延春是一個好地方啊！不過我還有點不放心。”
孫勉沒有吱聲，耐心地聽著領導說下去。
張鵬飛嘆息一聲，說道：“你也知道，我未來的目標就是延春，如果讓你去那邊幹上幾年，很容易出成績，可是這樣一來又怕別人說我對你太好。我又想到了龍山，那邊……情況你也瞭解，去那邊的好處我不說你也知道，但是很危險，又怕你幹不好。”
孫勉默默地聽著，腦子飛快地轉動著。龍山是雙林省的地級市，位於白山山脈之中，標準的山區，也是雙林省最窮的地方。前些天胡常峰剛剛去過那裡，剛才秦朝勇拿來的那份報紙上，正是胡常峰調研山區小學時的相片。胡常峰剛剛上任就跑去那裡，自然意有所指。對於龍山，確實是張鵬飛的弱點。到達雙林省之後，張鵬飛把重點放在了國企改革上面，對於龍山的關注有點少。聽到張鵬飛談到龍山，孫勉就明白，領導這是擔心胡省長利用龍山做些文章。既然發現了這個漏洞，那麼就要防範於未然。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張鵬飛盯著孫勉的眼睛，“你想去哪，我尊重你的決定。”
孫勉想了想，說道：“書記，老實說我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去延春工作，應該做哪些準備。”說到這裡，他自己笑了，其實意思很明白，他也想去延春。停頓了一會兒，孫勉接著說道：“我真沒想過去龍山那個地方，上次陪您去過一次，不過……今天您說到這裡了，我也就表個態吧。有時候去最落後的地方工作也是一種鍛鍊。如果龍山需要，我可以下去。”
張鵬飛滿意地點點頭，說：“我沒有看錯你，其實我真的不忍心，那裡的條件太艱苦，這些年一直沒有發展，龍山下面有個縣還是國家級貧困縣。可是，省長現在很關心那裡，省裡對龍山的關心確實不夠，如果你下去……”
“我明白，這是省委對龍山的重視，是您對龍山的重視。”孫勉接道。想想也是，雙林省一號的大祕書下放到龍山，這本身說明了問題。你胡常峰關心群眾疾苦，張書記也很關心，這不把最親密的祕書都下派到這裡了，這就是龍山的希望。孫勉去龍山，那就代表張鵬飛。這樣一來，胡常峰就別想在搞些什麼對張鵬飛不利的小動作。
“我看……這樣吧，你自己再想想，我也再想想，如果有合適的人選，你還去延春。”張鵬飛琢磨了一會兒，沒有做最終的決定，“當然，你可以幫我目色一位新祕書。”
“知道了，我回去以後多研究一下龍山的材料。”
張鵬飛微微一笑，拍了拍孫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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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雲杉有些忐忑不安地捧著省委發來的常委會通知和議程檔案來到胡常峰辦公室。王雲杉現在雖然是省長助理，但是副祕書長、辦公廳主任的位子還在兼著，繼續協助祕書長負責辦公廳的工作。省長助理過多的是對她工作的肯定，一個提拔的訊號而已。
胡常峰抬頭看是她，面無表情地說：“王主任，有事吧？”
“胡省長，這是省委發來的常委會通知，您看一下。”
“好的，放這裡吧。”胡常峰的下巴點了點辦公桌，連手都沒有伸。
王雲杉一肚子不滿，無論是馬中華還是張鵬飛，對她都很尊重，必竟是北方軍區副司令員的女兒。可是胡常峰擺明了不給王主任面子，都沒正眼看。
“省長，您忙著，我先回去了。”王雲杉也不是好惹的主，轉身就要走。
“那個……省委把檔案發到了你那裡？”胡常峰突然問道。
王雲杉恍然大悟，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本來送到了林祕書長那裡，可是他出去辦事，我看挺急的，就送過來了。”
胡常峰聽完解釋，臉上露出了笑容，說：“嗯，老林被我派出去了，呵呵，這種檔案確實應該先送給他的。王主任，謝謝你啊，希望你會成為林祕書長的好幫手。”
王雲杉如何聽不出他話中的敲打，點頭道：“我會認真遵從林祕書長的指導。”
“張鵬飛，我恨你！”走出胡常峰的辦公室，王主任心裡發出了怒喊。像這種檔案，其實誰送來並不重要。胡常峰明顯是沒事找事敲打王雲杉，知道她是張鵬飛看好的幹部。這樣一來，美麗的王主任自然把氣撒在了張鵬飛身上。
辦公室裡的胡常峰放下筆，拿起檔案看，心思卻不在這上面。他暗暗地想：張鵬飛，你真的那麼厲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