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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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108章
我坐在鳳輦之上就在這層層疊疊的宮殿之中和牽牽扯扯的花藤之中曲折前進著，鳥聲唧唧啾啾的，讓人心裡有一種麻癢麻癢的喜悅，我閉上眼睛，任步輦一起一伏地微微『蕩』著，步輦比起滿是汽油味和座位上的皮革味的汽車，要舒服很多倍，不過，坐在汽車上的感覺，對我來說已經很遙遠了。“娘娘是想到宜春苑還是到昆明池去？”如意趕上來一步，問道。
宜春苑還是昆明池？這是我以前常與漢成帝和趙合德遊玩的地方，上林苑實在太大了，我們經常遊玩的地方並不多，除了宜春苑和昆明池，還有宣曲宮和扶荔宮，觀象觀和平樂觀。今天我只是一個人，只想隨便走走，無所謂什麼宮什麼苑什麼池什麼觀。我看著一片繁花似錦，道，“本宮只是散散心，信輦而走吧，若有景『色』奇麗的地方，再停下來觀賞觀賞，豈不有趣。”
“奴婢也正這麼想呢，只是恐累著娘娘金體。”如意巧舌如簧。坐在輦中還累著，那抬輦的人呢。我一笑，不語。我們漸離鋪著青石的大路，走上碎石鋪就的小路，碎石人跡不到的地方，有薄薄的青苔。花香鳥語，這個聲『色』味俱全的成語，應該是用得最濫的成語之一，可這個時候，似乎也只有用它，才能最貼切地形容眼前的美景。“娘娘，前面有一片桃花林呢。”
李能指著柳樹背後的地方，回頭興奮地說。我向前一望，隱隱有一片雲霞，在柳枝的嫩綠之中透出一片粉紅來，我欣然道，“移輦過去看來是很大一片桃林。”雲霞漸近，看著一片雲蒸霞蔚慢慢變成枝花分明的桃林的過程，是奇妙的感覺，我喜歡桃花，因為它們特別燦爛，看著桃花，你會覺得世界是多麼美好，彷彿如果我們願意，人人都可以生活在桃花源中，寧靜和美而又生機勃勃。
“玉蝶，本宮要下輦慢慢觀賞。”我的興致被挑起來，在桃花盛綻的地方，乘輦而行，多少有些煞風景。“娘娘，這片桃林無人剪裁，橫枝旁逸，野草從生，也許還有什麼野物，依奴婢之見，娘娘還是是乘輦而遊更好些。”玉蝶勸阻我。正是橫枝旁逸，野草從生才好玩，若是桃樹下被鏟得乾乾淨淨的，桃樹被修著規規矩矩的，我還不想下輦呢，最好草叢中時不時地竄過一隻野兔，或者野狐，那才刺激呢。
我執意要下輦，玉蝶和如意只好把我扶了下來。地上的草其實並沒有多厚，踩上去軟軟的，讓人有些不忍心下腳。我回頭看看他們，道，“你們就在這兒等著，本宮要獨自一人到林中看看。”黃德連忙躬身道，“娘娘萬萬不可，這片桃林不知道有多大，萬一娘娘走『迷』了，或者萬一娘娘遇到什麼野物了，奴婢們萬萬承擔不起。”其他人也附和著，他們越是勸阻我，我越是想一個人走一走，喜歡探險是人類的天『性』，況且這麼些年，我一邁步就有許多人跟著，悶都悶死了，想想若干年以前，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誰也不會干涉，可那時，我真的很希望有人來干涉我，關心我上哪兒去了，可是極少，張莽冷落我，燕風放任我。
“本宮今日就要一個人在林中看看，你們不必再勸阻。”我假裝沉下臉來。他們連忙後退一步稱是，李能道，“娘娘最好不要穿越桃林，以防『迷』路。”玉蝶上前，“娘娘要在桃林中走多久，給奴婢們示下。若過了時辰娘娘還不回來，奴婢們好去接娘娘。”我一想也是，若我一去不復返，那不急死他們，我想了一下，道，“大約半個時辰本宮就回來。”
這樣偌大一片桃林，竟然年年花開無人賞，也夠寂寞的了，我一邊向桃林深處走向，一邊想，偶爾停下來，伸手拂拂開得正豔的桃花，心中帶著憐惜。滿樹如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人面桃花，誰比誰豔麗，誰比誰寂寞。
埃及豔后自別後遙山隱隱，更那堪遠水粼粼，見楊柳飛綿滾滾，對桃花醉臉醺醺，透內閣香風陣陣，掩重門暮雨紛紛。這首詞我只記得前半部分，桃花醉臉醺醺是因為寂寞嗎。腳下有什麼東西忽地從腳面上竄過去，把我的棗紅『色』深衣都掀起來，我驚得低聲呼叫了一聲，放眼一看，一隻火紅的小東西正竄向遠處。“紅狐！”我驚叫一聲，是一隻紅狐，罕見的靈物，那隻紅狐似乎聽見了我的叫聲，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我，一雙碧綠的眼睛有極度的妖冶媚『惑』和純真無瑕，我一瞬間『迷』失在這雙碧眼的注視之下，我們就這麼相恃了一會，好像是一剎那，又好像是很久很久。
它終於掉頭而去，我眨眨眼睛，像是做了一個夢一般，惘然若失。“一隻美麗的小東西，不是嗎？”一個音質好聽，可語調怪怪的聲音響起來。我又吃了一驚，這桃花林中有人！我循聲望去，在一棵彎曲的開得異樣茂盛的桃花後面，轉出一個人來，白袍，袍邊鑲著紫『色』飾帶，有波浪般的柔軟而沉甸甸的皺褶，腰間束著紫『色』的錦緞金線飾帶，外面披了一件純白的貂皮大氅，一張英俊得如神話中的王子一般的臉微微笑著，這正是羅馬帝國的使節丹多羅。
“是你！”我驚異地問，看著他的身後，並沒有旁人跟著，雖然外國使節允許進入上林苑的一部分宮苑，可是一定要有宦官跟著。“美麗的皇后陛下，在這美麗的桃花林中遇到你，是我的榮幸。”丹多羅趨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放在嘴邊，用那雙『迷』人的眼睛瞟了我一眼，隨即輕輕一吻我的手背。在仙境一樣的桃花林中，被這麼一個英俊『迷』人的男子吻著手背，有一種異樣的浪漫感覺，這感覺太不真實了，一個皇后，一個騎士，應該演繹成一部動人的傳奇小說。
我有些『迷』失，看著他，“丹多羅，告訴我你們奧古斯都大帝屋大維的故事。”話一出口，我就暗笑自己，難道你還能寫一本屋大維傳奇不成。丹多羅笑道，“奧古斯都大帝的事蹟，可以寫一部英雄史詩了。”“當然，”我輕輕一笑，“一個偉大的帝王，締造了一個大帝國，註定在歷史上發出燦燦光輝。”丹多羅碧藍的眼睛彷彿要盯在我的臉上，“我出生得晚了，沒趕上看見克麗奧佩特拉王后的絕世美麗，可是，我卻更幸運地遇見了你，皇后陛下，我敢打賭，你一定比克麗奧佩特拉王后更美麗。”
克麗奧佩特拉！慢著，這個名字聽著怎麼這麼熟悉！我一定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克婁巴特拉，這個名字在我的腦中一閃，對，就是這個名字，她就是赫赫有名的埃及豔后！我的心怦怦跳起來，可惜我沒看《埃及豔后》那部電影，所以無從更詳細地瞭解她的生平，原來，她跟古羅馬帝國也有關呢！“好吧，告訴我克麗奧佩特拉王后的故事。”
我對屋大維的興趣轉移到了埃及豔后的身上。“樂意為你效勞，皇后陛下。”丹多羅與我並肩在桃林中行走，桃瓣紛紛落在我的頭上和肩上，我欲伸手去拂，卻舉不起來，這才發現，原來我的手一直握在丹多羅的手中，我的臉不禁飛紅起來。丹多羅一笑鬆開了手，我輕輕喘了一口氣。他攀下一枝桃花，看著我，我搖搖頭，意思是別折花，他鬆開了桃枝。
“克麗奧佩特拉王后的故事得從愷撒大帝說起。”愷撒大帝！上帝，這又是另外一位偉大的帝王，世界歷史上最令人崇拜的名字之一！沒想想到遠在西漢的我，能夠親耳聽古羅馬的人對我說起愷撒、屋大維這些以前遙不可及的名字。在爛漫的桃林中，我聽著埃及豔后的故事，丹多羅的漢語雖然有些詞不達意，可我依然聽得心『潮』澎湃，所使都處於公元前，西方的女人都比中國的女人自由得多，克麗奧佩特拉的事絕不可能發生在中國。
克麗奧佩特拉是托勒密王朝的美麗公主，她在十七歲時，父王逝世，她就跟弟弟布托雷麥歐斯十三世結婚，當時這位小君主才九歲，這在中國簡直是不可思議！布托雷麥歐斯十三世跟他的擁護者在他與姐姐婚後的第二年，把自己的親姐姐和妻子趕出皇宮，放逐到敘利亞。正在此時羅馬帝國發生政變。執政官龐培下令把高盧總督愷撒免職，憤怒的愷撒回軍攻陷羅馬城。
龐培率領一支軍隊向東逃亡，愷撒統領大軍窮追不捨，追到埃及王國時，龐培『自殺』，就在這時愷撒遇到了世界最美麗的女人克麗奧佩特拉，並且深深地愛上了她，所以下令進攻埃及王國首都開羅城，不久布托雷麥歐斯十三世兵敗，克麗奧佩特拉坐上寶座，成為克麗奧佩特拉女王，這一年，她才十九歲。愷撒凱旋。克麗奧佩特拉跟著他回羅馬，她的美貌在羅馬造成極大的轟動，人人都以一睹豔后的風采為榮。
四年後，愷撒被刺，他的兒子安東尼，侄兒屋大維，和大將雷比達斯共同執政，克麗奧佩特拉回到埃及。雷比達斯不久病逝，羅馬由安東尼和屋大維統治，過了幾年，安東尼率領羅馬軍團攻入開羅。風情萬種、美豔『逼』人的克麗奧佩特拉成為他的俘虜，也立即成為他的新寵。克麗奧佩特拉為安東尼先生生下一對龍鳳胎，過著幸福自在的日子。不久，安東尼的妻子弗爾薇亞在羅馬跟屋大維發生衝突，弗爾薇亞失敗後在投奔安東尼的途中去世，安東尼急忙趕回羅馬收拾殘局，但屋大維要安東尼跟他的姐姐、年輕漂亮溫柔可人的屋大維亞結婚。
可安東尼思念克麗奧佩特拉，婚後三年，他離開屋大維亞，帶著一支精銳部隊，奔到埃及，和克麗奧佩特拉結婚，掀起狂風暴雨。屋大維先生大怒，進攻埃及，克麗奧佩特拉下令埃及艦隊脫離戰場，向尼羅河撤退。正在前方指揮作戰的安東尼震撼萬分，不敢相信心愛的人會如此絕情地決然棄他而去，霎時，絕望和悲傷使這個身經百戰的老將做出了導致毀滅來臨的決定，下令他的座艦掉轉艦頭去追趕克麗奧佩特拉，致使軍隊失去統帥，幾乎全軍覆沒。
海軍失敗後，安東尼在埃及重組他的陸軍，卻難挽敗局，安東尼最後『自殺』。這位曾經在羅馬廣場上創造神蹟扭般轉乾坤，為義父愷撒先生報仇的英雄人物，最終為一個誰也不愛只愛自己的美麗女人，犧牲了一切，軍隊，江山和『性』命。安東尼死後，克麗奧佩特拉開始誘『惑』屋大維，這位曾經征服愷撒和控制安東尼的尤物，美麗智慧而高貴，沒有人能抵擋她的魅力，終於使屋大維答應她，把她帶回羅馬，在這座舉世聞名的繁華都市中享受神仙般的快樂日子。
克麗奧佩特拉洋洋得意地來到羅馬，卻發現屋大維根本沒有愛上她，他在戲弄和侮辱她，想把她騙到羅馬，讓她『裸』體遊街，讓全羅馬人都一睹這位絕代豔后的模樣，為姐姐屋大維亞出一口惡氣！克麗奧佩特拉絕望中，讓侍女把一條毒蛇放到她腳上，死在御榻之上。她一死，立國二百七十六年之久的托勒密王國也跟著滅亡，典型的一個聰明反被聰明誤，枉送了卿卿『性』命的例子，還斷送了一個王朝。
“真可惜。”聽完丹多羅的敘述，我嘆了一口氣。“聽說美麗的克麗奧佩特拉的下場如此悲慘，是因為奧古斯都大帝不喜歡她的鼻子，她的鼻子太高了。”丹多羅輕輕一笑，這話也只要在遠離羅馬帝國的時候，他才敢說吧，畢竟，現在羅馬帝國由屋大維統治著。克麗奧佩特拉的故事完了，而我的故事呢？在古代，幾乎沒有哪個身兼皇后或者貴妃的美女是幸運的，我也不會例外。
我長久地沉默著，桃花紛飛，深紅淺紅，宿命般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