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63章 桃李園中(七)

第163章 桃李園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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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桃李園中(七)

秋末的暖陽之下,筵席的尾聲因為一些突發的情況久久未能結束。書生聲音平靜地將話說出來之後,氣氛就變得很微妙。有掩面的白髮讀書人遲疑間將手放下。

“這是詞……”有人喃喃地叨唸了一句。

“但是說的似乎很好。”身邊的人聽到了,下意識地補充道。

許宣將話說完,隨後有些奇怪地搖了搖,大概是因為又一次抄襲了別人的話語覺得有些無奈。但他這樣的神情落在其他人眼中,橫豎都是不理解的。

吳家的下人裡面有些是讀過書的,這個時候覺得有些奇怪,那書生似乎只是說了幾句詞話,還是前人用過的,怎麼引得眾人這般古怪?連話都不說了?有些搞不懂。

許宣的第一句話之後,吳可封臉上的怒容便稍稍緩和了一些,此刻到得話說完,就已經完全隱去了怒意,隨後同汪祉對望了一眼。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蔣通保將詞句重複了一遍,點點頭,隨後目光望向眼前的書生:“你叫許宣?”這一次的問話,才開始有些正式起來。

“宋代的詞……”方紀達朝左右看了看,見到眾人的神情,皺了皺眉頭:“這樣的說法……斷章取義,豈能如此解?”他說完,目光轉向亭外的眾人,大概是期待有和他一樣想法的人出來說句話。只是這般過得片刻,並無人響應。

“學問這般嚴肅的話題,如此說法,太兒戲了,簡直……可笑啊。”方紀達見自己的話似乎並沒有得到眾人的認同,又沉聲說了一句,只是即便如此,他語氣中連他自己都未覺察到的某種不確定也很明顯。他眼下這樣說出否定的話來,是因為他本身就站在許宣的對立面。

就知道是這樣啊。

程子善在人群中,神有些複雜。在不久之前,他就已經篤定許宣一定會說些什麼的。眼下這樣的想法得到證之後,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嚴格說起來,許宣並不算正面的回答。用了詞句來解答關於人生、關於學問的某些道理,其實是有些劍走偏鋒的。這些詞句,都是在時間的淘洗之下沉澱下來的某些精華所在,代表了很多複雜難言的人之情感,因此,正是因為眾人都知道的,才會覺得很有感觸。

原本他若是正面回答汪祉的問題,即便答得再好,也能被人找出攻擊的漏洞。但是這樣劍走偏鋒之下,挾持了很多人的情緒,道出一些人的心聲,這個時候,即便汪祉和吳可封等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妙就妙在他的回答裡蘊含的道理和情緒,都是真實的。誰不是這麼過來的?這些情緒,在這些人生經歷到古稀之年的大儒這裡,因為歷經滄桑,感觸比之一般人來,反倒更深沉一些。

許宣話裡的三種境界,第一種境界是晏殊、晏同叔的《鵲踏枝》“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第二種境界是柳詠、柳耆卿的《蝶戀花》“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第三種境界是南宋辛棄疾、辛稼軒的《青玉案》“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對很多人來說,人生無味,但是諸多階段概括說來也莫過於此。起初的艱辛和坎坷,隨後的堅持和守望,再到後來的功成名就,或是金榜題名,或是揚名青史……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走到第三步。但是無論如何這樣的三步,在每個人身上總能夠找到些許痕跡的。只不過有的人在第一步,有的人在第二步,剩下歷盡艱辛到得第三步的雖然比之前兩者或許不多,但也會有一些。

無論在哪個領域,大抵的情況都是這樣的。

那幾句詞話並不生僻,眼下只要是讀過一些書的人,都是能夠理解的。即便在場的一些商賈,因為這一番話所帶來的某種影響,憶起創業早期的艱難,一次次的商海浮沉的風波,僥倖和汗水鋪就成如今的成就。在開始的時候,他們身邊的很多夥伴或者對手,但很多都倒在的第一步上。剩下的一些篳路藍縷,渡過第一層境界,僥倖到得第二步,卻在第三步還未曾來臨的時候失敗掉了,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而他們走到如今這一步,真的不算容易。

“眾裡尋他千百度啊,呵……”劉守義捋了捋鬍鬚,也顯得有些感嘆。他出生於貧寒農家,從士子開始,透過科舉走上仕途,這一路的風雨兼程,官場內外無時無刻不存在的防備和算計,簡直如履薄冰。走到這一步,其間的艱辛和坎坷,實在是不足與外人道哉的。即便來到徽州府這邊,身為地方父母官,但某件事情的算計也還是時刻存在,防不勝防。

平素耳熟能詳的詞句,在這般場合被許宣做了這樣新奇的解讀,顯得那般天衣無縫。一些上了年紀的讀書人被前兩句話帶入了自己畢生的苦楚之中。幾十年寒窗苦讀的經歷,化作無數紛繁的記憶,轟轟烈烈的在心頭碾壓而過。日光晴好,但在他們那裡卻顯得有些黯淡,平日裡一直壓抑著的某些愁苦情緒,萬般滋味湧在心頭。

這樣的許多年如一日的辛苦背後,希望到底在何方,是不是還有堅持下去的理由……這是很多人的疑和茫。

這些情緒的漣漪到得第三句之後,又突然轉關。那句“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便是讓人知道,希望還是在的,光明或許就在前方,只是,在這之前,還需要更多一點的堅持。苦盡,方能甘來。

簡短的幾句話之後,有人熱淚盈眶,有些沉默靜思考,有人雙目凝神,或許也有悲傷,但某種叫希望的東西卻在心頭生根發芽。

……

“說的很好。”

春風亭裡,青衫老者沉默一番,對身邊服侍的吳家下人吩咐句:“去取一隻杯盞。”下人應言退下去。

汪祉原本正要說話,見得青衫老者的神態之後,便打住了話頭,眾人一齊將目光望過去。這老人是劉守義請來的四人中的一人,在之前的一些談話裡,很多時候都只是靜靜地聽著眾人的閒談,表現地很低調。在筵席的過程裡,也只是自斟自飲,連菜餚也未曾吃上幾口。當然,因為他身份問題,倒也沒有讓人忽視。而正是因為他先前的舉止,這時候說起話來,反倒引起更多的關注。

“一貫的看法裡,詞乃小道。雖有蘇東坡當年一句‘詞,詩之苗裔耶’令得有宋一代詞風蔚然。但是近世以來,難有好詞。老夫今日聽你一席言談,以詞解人生之境界,學問之境界,雖有斷章取義之實,卻無牽強附會之嫌。甚妙!”

“第一種境界所言乃是成就大事業、大學問者起初表現出來的茫無頭緒,不知所措。求學無門的疑、彷徨和痛苦,想必眼下很多人都曾有體會。”青衫老者類似評點的話語說出來,很多人下意識地點點頭。

劉守義怔了怔,隨後微微有些驚訝。在他請來的四人裡面,劉守義最重視其實便是青衫老者。此時劉守義心中想著,連他老人家都開口了,並且還是認同的姿態,今日許宣的局算是徹底解決了。那麼自己也就不用擔心麻煩了……

老者說完微微停頓一下,口中唸了兩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隨後“呵”地感慨般笑了笑。

“第二種境界所言則是我輩讀書人孜孜不倦以及堅持不懈,叩打學門時上下求索,攀登書山時以勤為徑,泛舟學海時將苦作舟的辛勤、執著與堅韌。老夫年少時,家境貧寒,曾於僧舍中去苦讀。每日用米煮一盆稀粥,待等到到第二日早晨十分,粥凝成塊,老夫用刀子劃為四分,早晚各取兩塊而食。呵,那時候很少有菜吃,很多日子,菜集歇了市,老夫趁人不注意,便會偷著去撿些爛菜葉子,有時候能切上幾根野菜莖,加上點鹽巴對付著吃兩頓,便覺得是人家美味。”

青衫老者說起一些很久遠的事情,彷彿一個旁觀者,表情波瀾不驚,似乎這些苦難的歷程在他那裡,是在尋常不過的事情。他的話令在場的很多人都有些震驚。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能同幾位大儒同列的,想來也不會是尋常人物。這般人物,居然有這樣心酸和坎坷的經歷……很多人想著這些,微微低下頭來,覺得自己的艱苦倒算不得什麼了。隨後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目光都有些堅定起來。

蔣通保等人用驚疑的眼神望了青衫老者一眼,特別是汪祉,對於青衫老者過去的這些經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嚅囁著嘴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修養到了他們這一步,最後還是平復下來,輕嘆了口氣。

青衫老者又飲下一口酒,聲音接著響起來,這個時候,因為他先前的一番話,都更認真了幾分。

“而第三種境界所言則是我輩讀書人功夫到處,靈犀相通,爐火純青,暢遊學海勝似閒庭信步,漫步書山能悟其中真諦的怡然自樂和欣喜恬適。”他說道這裡,目光望向許宣:“你這番話,說起來隨意,但怕也是經過一番思量罷。談成就事業,談做學問真是高屋建瓴,簡直鞭辟入裡。雖是詞話,只是其深刻幽邃豈止僅限於詞話?!”

“若是世間做事業、做學問者如果都能深深了悟這立業為學的三境界,不要未上高樓就嘆息止步,鳴金收兵,敗下陣來。只要堅韌不拔,只要敢於傲視蒼穹,勇於‘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敢於‘為伊消得人憔悴’,才有可能領略到‘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無限風光在險峰”,說的便是這個道理了。”

青衫老者話說道這裡,先前退下去的吳家下人已經將他要的杯盞取來,老者親自斟了一杯酒,隨後遞給許宣:“旨趣高妙,言談不俗,老夫敬你一杯。”

“山人……”劉守義在一旁低低的呼了一聲,對於老者的這般舉止,有些驚呆了。但是,眼下老者的舉動,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勸阻。

一旁的汪祉,神有些複雜,最後也斟上一杯酒,朝許宣平平地推了推。

“雖然有些劍走偏鋒,但老夫也覺得,說的不錯。”汪祉朝許宣笑了笑:“對於茂秦,老夫素來是佩服的,他很少這般評價一個人。老夫相信他的眼光,先前對於你的一些看法,大概也不全面。素聞徽州府這邊人才輩出,老夫今日算是見識了。你那番話,言簡意賅,意近旨遠,巨集論精深,頗有力度。當得詩論詞話之精典。來,老夫敬你!”

汪祉先前也只是對許宣在經商上的事情有些不喜,他做事情有原則,但並不是不講道理。

許宣接過酒杯,陽光斜斜地照在琥珀的體上,晶瑩好看,此時此刻在他心中其實也有些驚訝。眼下他的身份是後輩,這些老者居然向他敬酒,在無論如何都不曾想到的事情。隨後便也覺得,這些被人稱作大儒的長者們,確實都有著與身份匹配的胸襟氣度。

“晚輩孟浪,還請幾位尊長海涵。”這時候,他說出這些,已經是真心實意了。

汪祉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用提點的語氣說道:“士、農、工、商,商乃小道,你是有想法的年輕人,切莫因為這些荒廢了本身的藝業。”

對於這樣的話,許宣的內心自然是不贊同的,但這個時候,也沒有必要再表出來,於是恭恭敬敬地點點頭。

方紀達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閃爍的眼神,也反應了他心中此時此刻的驚疑不定。這個叫許宣的,說的是什麼話,居然能博得眾位師長的另眼相看,居然連敬酒的舉動都有了。

不過,即便不忿和嫉妒之類的情緒已經充斥心間,他還是不敢去質疑青衫老者,以及汪祉的舉動。

“男兒身手和誰賭,老來猛氣還軒舉,人間多少閒狐兔……這詞可是你所寫?”青衫老者看著許宣,這般問了一句。

“乃是小子淺陋之作……”

“淺陋?呵,已經很好了。”青衫老者笑著搖搖頭,隨後聲音有些疑:“既然有如此功力,不學無術的說法從何而來?”後半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方紀達。

“呃……”方紀達微微愣了愣,隨後皺了皺眉頭:“幾位師長有所不知,這許宣實在是枉為讀書人,他平日裡的行徑,與表現在眾人之前的有些不符,切莫被他的外表所騙……”

人群之中,程子善微微搖了搖頭。這個方紀達,在讀書上是很有本事的,但是卻沒有眼力見。這般情況下,居然還看不清形勢。若是知難而退,說不定還能夠儲存自身。他卻還在那裡死磕……

看來,要遭了啊。

“哦?是這樣麼?”青衫老者看了許宣一眼:“你怎麼說?”

許宣想了想,隨後也就實話實說:“最近比較忙,若說讀書的時間……確實並不多。”

“呵。倒也坦誠。”方紀達輕笑了一聲。

許宣目光望向方紀達:“至於不學無術的指摘,呵呵,在下平日裡可有拿學問上的事情去到會、詩會?你說在下招搖撞騙,在下一個做生意的,最懂誠信經營,這些事情自然是不會做的……你口口聲聲讀書人、讀書人,我本來就不是讀書人……怎麼,我不是讀書人,還要我證明給你看麼?”

許宣一些隨意的話語,換來的是眾人微微的驚愕。眼下的場合裡,很多人都因為是讀書人的緣故才能參與,也因此覺得臉上光榮。但許宣對書生的身份卻渾然不在意,反倒是在說起做生意的時候覺得有些自豪。

奇了怪了……

“你、你……”方紀達被他的話堵了堵,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許宣一臉“我是做生意的,你奈我何”的光棍樣子,居然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隨後他將臉猛然一轉:“眾位師長都瞧在眼裡,看看他的樣子,居然說自己不是讀書人……這、這簡直斯掃地!”

人群中程子善苦惱地拍了拍腦袋,對方紀達的表現簡直有些無奈了。先前他一直強調著許宣有辱讀書人身份,巴拉巴拉地說了一通,眼下許宣自己承認自己不是讀書人了,他居然又要反對。

你這到底是要鬧哪樣?

很多人看著方紀達的眼神都開始古怪起來。

方紀達這般說了一陣,大概也察覺到不妥,隨後轉過頭來,眼神狠狠地望了許宣一眼:“我要同你比一比!”

“比一比?”許宣挑了挑眉:“比什麼?比做生意麼?”

“呃、你……”方紀達的眼神頓時有些惱羞成怒:“我輩讀書人,當以科考為重,詩詞乃是小道,我便要同你比八股制藝,怎得?你不敢麼?!”

“八股啊……”許宣有些苦惱的捏了捏鼻樑:“可我擅長的是做生意啊……”聲音說道這裡頓了頓:“不過你然這麼誠心了,那麼……”

“就比一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