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九章 每個人的面具

第十九章 每個人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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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每個人的面具

地球歷2490年8月11日,夜間十一點。紅蛇骨基地,司令官辦公室。

“上將,詭諸默和邯鄲殘的任務報告已經呈交上來了。”高韶韻站在霍依蘭桌子前,“上次‘營救包包任務’時所遇到的,來歷不明的異能者再次出現,他們自稱是噶爾博士的養子養女。”

“噶爾博士……有養子養女?”霍依蘭表現出一種優雅的驚訝。“我記得他的檔案上沒有這項紀錄。”

“的確沒有。噶爾博士甚至沒有任何親戚,這件事看上去有些蹊蹺。”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噶爾博士隱瞞了這一情況……”霍依蘭沉吟了幾秒鐘。她看到了高副司令的臉色。“還有什麼重要情況?”

“還是有關噶爾博士的,他本人也出現在現場,應該是被綁架到那裡去的。但是從現場發現的情況來看,他又象是在與莫尼羅人合作。”

霍依蘭愣住了。

高韶韻繼續說:“我們的蛇尾在地球的銀白之塔下,還發現了三個地球普通特種兵的屍體,由此很難解釋他是被綁架的,更像是一次雙方合作。估計他是在向莫尼羅人講解被盜取的資料和部件,顯然是和銀白之塔有關的。令人不解的是,他為什麼又安排那幾個具有異能的孩子去解救他,整個事件撲朔迷離,難以猜透背後的真相。”

霍依蘭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協助莫尼羅人盜取資料和部件,又企圖讓他們的行動功虧一簣,這樣的行動只有一個效果,就是讓莫尼羅人對銀白之塔的功效更加堅信不移。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為什麼要讓外星人更加堅信不移呢?”她停下來,眼睛看著她的副官。“這隻能解釋說是銀白之塔有鬼,隱藏著什麼外星人不知道的祕密,因而才需要施展欺瞞術。可這個祕密究竟是什麼呢?”

高韶韻沒有說話,害怕打斷上將的思路。

“這件事背後的正主還是扶政會,”霍依蘭喃喃自語著。“他們有事情瞞住了外星人,也滿住了我們。這正是讓我感到不安的地方。”

“你是指紅蛇骨這些孩子身上有外星人血統,因而扶政會不放心麼?”

“地球人對我們的歧視確實是存在的。”

“我們?”高韶韻笑了起來。“上將,你我可是純粹的地球人種啊。”

霍依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在這個問題上,我就是個有外星血統的人,和這些孩子們一樣。”

“姑且稱為‘外星情結’罷了,”高韶韻打了個圓場。

“無論如何,對這件事不能掉以輕心。先聯絡一下噶爾博士好了,看看他怎麼說。妸荷!呼叫噶爾博士的隨身電話。”

“請稍候……”妸荷恬靜地笑著,幾秒鐘後又說,“……聯絡失敗。對方呼叫器無法接受訊號。”

2

地球歷2490年8月11日,二號開發星球,紅蛇骨基地地下第五層,“難破船”酒吧。

舞臺上,五六個紅蛇骨成員操著古怪的樂器和嗓音,演唱著流行歌曲,水平竟然不錯。在這方面,蛇身的潛力顯然要比蛇牙強很多。昏暗而變幻無窮的燈光下,木頭吧檯前,垂掛在四處的深紫色幕簾後,蛇身的成員們正在三五成群地吃吃喝喝,小聲聊天。也有不少人在無重力舞池中跳舞,隨著舞池地板的引導做出種種高難度動作。每當一曲結束,大家都會放下手中的酒杯,停下舞步,大聲鼓掌尖叫,把狂歡的氣氛烘托的更加熱烈。

在紅蛇骨,這種場面還真少見。

我坐在座位上,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我認識的人。剛才我和邯鄲殘都回房間換了衣服,沒能一起來。不知道他現在到了沒有。一直這樣一個人坐著的話,未免太無聊了。

“嗨,詭諸!”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隨之回身,看到的是一頭雪亮的銀白長髮和一張橄欖色的面孔。

是包包。

“我聽說你和邯鄲殘去地球的事情了。”她一邊說一邊在我對面坐下,“那裡好玩兒嗎?”

“恐怕不能用玩兒來形容。”我笑著,大概說了說在地球看到的景象。從荒涼的風景,到那些互相殘食的人。

包包瞪大眼睛聽著,臉上有一種非常感性的表情。

“聽上去真是個可怕的地方。產生人類的地方被人類拋棄了。”她嘆息著說。“不過,你能安全回來真是太好了。因為你們一直沒有發回任何資訊,大家都以為你們遇上了不測。”她笑了一下。“明天就要開始十五天的長假了。你計劃好要到哪裡去玩了嗎?”

“還沒呢。”我笑了笑。“我打算跟邯鄲殘商量一下,找個我們都願意去的地方休息個十五天。你呢,包包?”

“我打算做一次旅遊。”包包從桌子上的水果拼盤中取出一小塊綠色的東西,放進嘴裡。“在拓其斯塔上選兩三個旅遊勝地,用十五天遊遍。”

“那可真是個不錯的計劃啊。”

包包看了我一眼,又立刻垂下目光。昏暗的燈光中,我看到她的嘴脣在蠕動。過了一會兒,她說出了一句簡短的話。但觀眾們獻給歌手的掌聲掩埋了她本來就不大的聲音。

“對不起,你說什麼?”我問。

“不,沒什麼。”她笑著搖搖頭,站起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走了。再見,夜晚快樂。”

“謝謝,再見。”

是我的錯覺嗎?

我盯著她苗條的背影,眯起眼睛。剛才她好像臉紅了……不過大概是燈光的問題吧。

在包包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之後,一張熟悉的面孔代替她吸引了我的注意——一張男性的,健康的臉。

“向帥靈!”我向他招招手,他本來也正在看我,現在轉開目光已經來不及了,只好離開座位向我這邊走來。

“你好,詭諸先生。”他帶著有點尷尬的笑容對我鞠躬,“當初不知你的真實身份,如有冒犯……”

“哪裡有什麼冒犯,你對我很好。”我說,“好久不見了。明天放假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們沒有年假。”他臉上的笑容更尷尬了。“有資格度假的只有蛇牙。”

“哦,是嗎。”我側了一下腦袋。“你看到邯鄲殘了嗎?”

“不,沒有。”他畢恭畢敬地回答。

談話中斷了。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他也不主動說話,只是一直看著我。

“剛才你好像在跟朋友談話。”我一邊說一邊向他剛才坐過的地方張望。

“是的,是跟藍商順先生。”

“我看到了。”我說。

我的確看到了,藍商順正在向這邊看。看到我在看他,他立刻離開了座位,穿過舞池,一直走到桌子旁才站住。

“你好,詭諸默。”他手裡仍然拿著一把紙扇,輕輕搖晃著。右手手腕完全看不任何曾經斷裂的痕跡,看來再造手術很成功。“帥靈,能否麻煩你暫時迴避一下,我跟詭諸默有點私事要說。”

“好的。那我就失陪了。”

向帥靈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見了。

“聽聞你和邯鄲殘去了地球,強強聯手,共克頑敵。”藍商順把臉靠過來,“你們之間的關係發展得不錯嘛。”

我點頭。“我們是好朋友。”

“啊哈。”他微微點頭。“但,請恕我直言,他是個危險人物,徹頭徹尾的自私,具有攻擊性,而且從來看不到他人的存在價值。你竟對這樣一個人引以為友,殊為可惜。”

“你想說什麼?”我瞅了一眼他的手臂。

“雖說邯鄲殘對你似乎亦十分友好,但你還應有所戒備,想想這種友好背後是不是有其它的圖謀呢?”他把扇子展開,又合上。“他或許是……想傷害你。”

“你的意思是說,他很可能想找機會用那條‘龍’吞吃我的身體來提高他的力量,所以才跟我形影不離?你這樣想是不是出於你自己的切身體會?”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一絲慍怒的神情在他臉上一閃而過。“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對這個危險人物太過放心,不可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就算他現在還沒對你幹什麼,你也應該提防一些。”

“他已經對我下了好幾次重手,恨不得要我的命呢。”我笑著說。“但我還是喜歡跟他在一起。”

藍商順一臉驚訝。

“為什麼?”他問,“你這人……”

“我喜歡他。”我截斷他的話說。“也喜歡他三番兩次對我做出的攻擊。像他這樣能給我提供幫助,卻又隨時隨地可能翻臉的人,還找不出第二個呢。更何況……”我收起笑容,一字一字地說,“我有絕對自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輸給他。”

一陣沉默。

“但知任勇,匹夫可敵……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喜歡隨時處於危險之中的刺激感,還是單純地喜歡被人‘謀害’。”他若有所思地點著頭,轉開目光,“有件事要講明白,我今天說的這些話是邯鄲敬要我轉告你的。”

這句話到是讓我吃了一驚。

“你是詭諸淚唯一的弟弟,他不想讓你再受傷害。就是這樣。”他用扇子敲敲我的肩膀。“我要說的就是這些。現在說完了,我也該走了。另外……你等的人好像也已經來了。”

果然,在藍商順身後不遠處,邯鄲殘正在穿越人群,朝這邊走來。

藍商順站起來,跟我點頭之後轉身向邯鄲殘來的方向走去。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邯鄲殘眼中掠過一絲譏諷之色。

“對不起,來晚了。”邯鄲殘在剛才藍商順坐過的位置坐了下來。“剛才你們在聊什麼?”

“沒什麼,只是隨便說說。”我從口袋裡拿出今年最新的旅遊諮詢電腦紙,在桌子上攤開,“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到哪裡去度假吧。”

3

地球歷2490年8月12日,清晨。二號開發星球,噶爾博士府邸。

唐堂、圖賽克、曈曨三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默默凝視著正在跟醫院進行通訊聯絡的司徒滸。四個人的神色都那麼凝重,不安氣息在無形中流動。

過了幾分鐘,司徒滸終於放下通訊器,轉過臉來。

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看著他的同伴,他一字一字地說出一句話:“噶爾博士搶救無效,已經死亡。”

“不……不可能的!”兩個少女同時叫起來。

“噶爾博士的朋友,也就是那個診所的最高負責人親自執行搶救手術。死因是腦溢血造成的昏迷和心血管破裂。但在噶爾博士身上並沒有發現任何外傷。另外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噶爾博士送去搶救的時候,在他體內檢查到了一種奇怪的能量。但醫生們還來不及分析其構成,噶爾博士的心血管就突然破裂,這種能量也隨著他的死亡而消失了。”

圖賽克的大腦飛速運轉,猶豫著說:“你的意思是,‘來歷不明的能量’是噶爾博士死亡的主要原因?那這種能量的來源是……”

司徒滸突然提高聲音,鏗鏘有力地說出了一個名字:“詭諸默!只有他接觸過噶爾博士!一定是那時候他使用了什麼卑鄙的能力!”

“不會的!他沒有要這樣對噶爾博士的理由!”曈曨也突然提高聲音,從沙發上站起來,“他幫助噶爾博士從手銬裡解脫出來的時候全身力量仍處於急速運轉狀態,一定是從他身上釋放出來的能力波不知不覺地輻射了噶爾博士,才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他應該不會是故意的!”

“他是不是故意的有什麼意義?”司徒滸幾乎吼起來,“就算他不是故意的,噶爾博士也已經因他而死了!”司徒滸咬牙,大聲說,“從現在開始,他是我們的敵人!在不影響拉博森先生計劃的情況下,我們一定要殺死他!”

“你怎麼可以一口咬定他就是事情的主要成因?”

“還有第二種可能性嗎?你為什麼一直替他辯護?莫非在你看來,這個只見過幾面的敵人比養育我們的噶爾博士還重要?如果你真這樣想,那你不如去加入紅蛇骨好了!”

曈曨一時愣住。望著司徒滸的眼眸中漸漸溢滿淚水。

“我從來沒那麼想過。”她用雖然很低,但卻堅定得令人無法懷疑的語氣說完這句話,轉身向門口跑去,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

司徒怔怔地看著她消失的地方,目光中的盛怒開始退卻,懊悔取而代之。

“太過分了,司徒。”唐堂說著,朝曈曨的方向追了上去。

4

地球歷2490年8月13日,PM10:00.拓其斯塔星球,映月海。

透過夜晚海水的深藍,我看到了邯鄲殘。他穿著銀白鯊魚泳裝在水中魚一般靈活地上下翻騰遊動著,那頭黑色短髮在水中飄起來,將他的額頭完全暴露。五顏六色的養殖深海魚為了追逐從他手中撒出的魚食而集結在他身邊,來回翻轉游動。它們的鱗片散發著光芒,宛若海中寶石,美不勝收。

好一幅夢幻般的景色。

巨大的人造衛星——月亮,像真正的月亮一樣懸掛在海的正上方,在水面上投下一片銀色浮光。

我摘掉臉上那層薄薄的透明潛水面具,在月光下深呼吸。剛才撿到的石頭也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銀光,似乎要與月光融為一體。

“映月海的特產,月光石。找到這個東西,這一趟就不算白來了。”我對邯鄲殘說。

邯鄲殘在我對面看著月光石。他的臉溼漉漉的,劉海全部拂到腦後,細緻的五官在月光下顯得如此純淨。

“你怎麼會喜歡這麼婆婆媽媽的東西,”他冷冷地說。

我滿不在乎地笑了。

5

我返回遊輪,在自己的房內洗過澡又重新走出來。夜晚的狂歡仍未結束。娛樂場、酒吧、賭場,到處都是衣著華貴的人群。他們玩的是如此盡歡,一道道聲浪吸引著每一個本來不打算加入其中的人。

我沿著走廊向前走著。驀然間,一陣雷鳴般的喝彩聲固住了我的腳步。

在我旁邊的電子游樂場裡,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對拳擊臺上的少女大聲尖叫。倒在地上的虛擬戰士在他們的呼喝聲中消失了。拳擊臺上方顯示出“第四戰獲勝”的字樣。

站在臺上的少女纖細而結實,一頭銀色長髮,橄欖色面板——是包包!

只有她才會喜歡這種娛樂,我相信她不使用異能也可以把男人打倒在地。

我是不是應該上去跟她打招呼?……現在人這麼多,估計我叫她也不一定能聽得見。

我離開電子游樂場,在附近的販賣機裡買了一包香菸。沿著船的側面,走向另一片客房區。

邯鄲殘的房間在那裡。

6

地球歷2490年8月14日,AM1:00.紅蛇骨基地,司令官辦公室。

“上將!上將!”妸荷的聲音驟然響起,把霍依蘭從睡夢中驚醒。“你所等待的訊息來了。噶爾博士的行蹤已經查明。”

“是嗎?”霍依蘭睡意全消,從寬大的躺椅中翻身而起。“他在哪兒?”

“二號開發星球第441號城市,某私立醫院。他已經去世了。屍體目前仍停放在私立醫院中。”

霍依蘭的面部表情凝固了。

怎麼會這樣……他一死,那些所謂的養子養女的線索到哪裡去找?

“另外,在噶爾博士的搶救過程中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詳細情況如下……”

霍依蘭的臉被綠色字型照亮,她在檔案展開一半的時候突然打斷了妸荷:“停,妸荷,這份資料我以後再看。立刻聯絡蛇尾,傳達我的命令:[絕密]全面調查噶爾博士近幾年的個人生活,交友範圍,平日出沒……搜查噶爾博士的家,所有情況直接向我個人彙報。”

“明白。”妸荷的影像消失了。

霍依蘭坐在躺椅的邊緣,視線穿過透明的天花板,不知落在何處。這樣的姿勢讓她有些呼吸不暢。

我有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這件事性命攸關……必須要快些搞清楚,越快越好。我相信我的直覺是沒錯的。

7

地球歷2490年8月14日,AM1:00.拓其斯塔星球,映月海遊輪。

“殘?你醒著嗎?”

我推開門,燈光隨之瀉出。邯鄲殘坐在桌子前,面對電腦不知道在幹什麼。聽到我進來,他只簡單地“嗯”了一聲。

“我剛才看到包包了。”我一邊說一邊進屋,隨手關上門。“她竟然也來這裡度假了。”

“那當然了。這裡是拓其斯塔星球屈指可數的旅遊勝地,誰都可能來的。”他轉過來,推了推眼鏡。“我剛才也見到了一個女人。說出來你一定會覺得驚訝的——是高韶韻。”

我果然大吃一驚。“她也來度假了!真糟糕。好不容易放假,竟然跟上司碰到一起。”

“她好像是故意到這裡來的。”邯鄲殘重新轉向電腦,“剛才她來敲我的房門,把我嚇了一跳。”

“她跟你說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只是來證實一下我是不是住在這裡。”

我繞過床,從他肩膀上方把香菸放到桌子上,順便看了看電腦螢幕。

是紅蛇骨發來的資訊。

“不久前曾被莫尼羅綁架的噶爾博士於8月12日死亡。死因複雜,據說搶救過程中曾在博士體內發現一股不明力量……此事目前還在調查中。”

我的手臂變得僵硬了。“不明力量?該不會……跟我有關係吧?”

“多半跟你有關係。”邯鄲殘平淡地說,“當時接觸過噶爾的只有你。”

“可是,我不可能故意傷害他。”我一邊說一邊轉到邯鄲殘面前,靠到桌沿上。我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思考著這個問題。“我沒有傷害他的理由。再說,當時莫尼羅人也接觸過噶爾博士,真實情況誰能說得出?”

“並沒有人要指控你,你急著辯解幹什麼?”他向後靠進椅子裡。“那些少男少女的身份很可疑,他們的存在很可能是非法的。博士在這個時候死亡,很耐人尋味啊。估計那些少男少女也要失蹤了。”

“那些少年少女跟我們一樣擁有異能,想必將來還會再遇見他們。”

我看著他那張戴著眼鏡的臉。這是我第一次看他戴無色眼鏡。他很適合這種打扮,像個文弱,但卻又危險透頂的醫生。

就像藍商順所說的,我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為什麼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隨時可能遭遇不測,但我仍然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吸引我的到底是什麼呢?

說實話,我現在對他越發感到好奇了。我猜想他一定對我十分憎惡,但他卻答應和我一起度假,共渡這十五天的美好時光,顯然他的目的不是為了和我建立友誼。他一定也在揣測我接近他的真實目的。

這種危險的遊戲真是越來越刺激了。

當我們完全揭開彼此的面具之後,那該會是怎樣的情形?

“你在看什麼?”他打開了電腦中的另一個檔案。

“看你啊。”我突然將右手向他推去。

霎時間,一點黑色的光芒憑空出現,阻住我的手掌。

很好。

我揮手,中指指尖上一點灰色光芒閃出,頂住了邯鄲殘的黑色光芒。兩股力量在空中僵持不下,一些微小的能量碎片從兩個光點的接觸處向四面八方噴射。

與以前不同的是,這次交手沒有那種殺氣。

“我覺得我們是相像的。”我平靜地說。噴射的光芒碎片給邯鄲殘冷笑的臉鍍上一層迷幻的色彩。“你是紅蛇骨裡唯一一個跟我一樣強大的人。所以你也是唯一讓我感興趣的人。”

“跟你一樣強大?”他牽動嘴角,一絲譏諷的微笑顯現在那裡。“如果我比你更強大呢?如果我用比你更強的力量殺死你呢?”

“對力量的崇敬是我的信仰。”我淡然一笑。“事實上,我有時也很渴望在一次竭盡全力的戰鬥之後被一個絕對強大的力量完全戰勝,並在那個時刻結束我的一生。”

“我們的價值觀果然很像。”他淡淡地說。“但我不想死在任何人手下。我不像你,把‘戰死’看成神聖的,榮譽的,並且對其懷有一種尊崇。我討厭死。管他多麼絢爛,多麼有美感的死亡,我都不喜歡。”

“我不是很明白吶。”我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如果有一天你敗得一敗塗地,你會怎麼做?委曲求全?”

“自行了斷吧。”他說。“我討厭死,也討厭難過地活著。”

“還不是和我差不多。”我笑了。“我隨時可以被強大的力量殺死,但我絕不願死在一個令我討厭的人手裡。”

我死死地盯住他。

“你有少許自戀,”他不假思索地下了評語,沒有接觸我的目光。

我收回手,黑色和灰色的光點同時消失了。

光芒散去之後,邯鄲殘的臉恢復了本來的顏色。那雙黑灰色的細長眼睛裡蘊藏著流動不息的光芒。

他應該很討女孩子喜歡。略帶諷刺的笑容,讓人無法猜測他心中的想法……不過,在“難破船”酒吧裡,我最初見到他的那一瞬間,他的表情恐怕比現在更加迷人。

是時候了,我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都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把那句話告訴他。

那句話究竟為什麼那麼重要,我沒想過。也不願去想。或者說……不敢去想?因為那句話一旦出口,我可能會因此收穫一個朋友,或者發現一個仇敵。

所以我一定要等到一個像今天這樣的機會。

我眯起眼睛,仔細看著他的臉,低聲說:“我曾經覺得你有點像我的姐姐。”

他眼中地流光和臉上的表情都在一瞬間消失了。他雖然沒有皺眉,也沒有暴怒的樣子,但我卻能感覺到他那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強烈不悅。

抑或是驚懼?

“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被人說我像女人。”他手腕翻轉,抓向我的手。

我在他碰到我之前飛速起跳,從天花板上擦過,貼著門口落下。剛剛站穩就立刻拉開門衝出去,順手甩上了門。

“咄”的一聲。一片金光燦燦的刀尖穿過厚厚的塑合金門板,露了出來。一點黑色的光芒正在從刀鋒上退去。

我記得這是剛才還放在邯鄲殘桌子上的裁紙刀。

還真是個容易生氣的人。

他若不是真的心中無鬼,那他就是一個心思縝密,比我猜想得還要可怕的人物。

8

第二天,中午。

映月海的白天並不如夜晚那麼令人舒服。空氣像著了火一樣,火辣辣的。在沒有氣溫調節裝置的地方,坐著不動都會汗流浹背。

我穿著迷彩色的無袖鯊魚泳裝,躺在甲板上晒太陽。泳裝上的海水在我身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泊。海中,姑娘們嬉戲笑鬧的聲音不斷傳上來,一種夏天特有的熱鬧氣氛四處瀰漫。

“詭諸默?”一張笑臉突然出現在我的頭頂。

是高韶韻!

“高少將。”我翻身坐起,“你好。”

“別那麼緊張,我們現在在放假。”她在我身邊坐下。“最近還好嗎?你回來以後,我還沒跟你正式進行交談呢。聽說包包,李傷,邯鄲殘都跟你的關係不錯。看來你的社交情緒也比多年前要好了。”

“過獎了。”我說,“我只是碰巧跟他們很投緣。”

“我希望你們雖然身處在不尋常的組織裡,但也能像平常人一樣,擁有一個快樂愉悅的心態和生活環境。”高韶韻靠進自己的太陽椅裡。“而朋友這種東西,可以保證一個人的一生都在愉快中度過。”

我微笑著點頭。

高韶韻一直很熱愛人與人之間那種互助共存的關係。可她難道就從未想過事情的另一面麼?

“詭諸。”她從側面看著我。陽光照著她的胳膊,她的臉。她不如霍依蘭漂亮,但更有親和力。“你對這個社會怎麼看?對你自己的職責又怎麼看?”

“跟我並不是太有關係。”我如實回答。“我認為作為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最應該做的應該是服從命令而不是來評價周圍的是與非。”

“‘像我這樣的人’是什麼意思?”高韶韻笑著搖頭。“你們是最強的人類,是地球族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但你們再怎麼強也不過是孩子。現在的地球族在為自己的生存而奮鬥,人類渴求一個新的時代。一個真正的人類的天堂年代,開始新的歷史。過去的一切戰亂與悲哀都將成為過去。你們為這個天堂般的未來付出了很多,將來還要繼續付出。地球族需要你們,沒有你們絕對不行。”

“這個我明白。”我說。“不用擔心,我對自己所必須負擔的責任很有覺悟。”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高韶韻對我笑一下。“戰爭越來越殘酷了,紅蛇骨承擔了太多的戰爭使命。尤其是蛇牙,僅僅你們幾個人。一旦有個閃失,便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我知道你很信任這個組織,但是在經過了五年的普通人生活後,你的心還是像以前一樣嗎?”

我開始有些好奇。“為什麼這麼問呢?”

“我只是對此有些疑慮。”高韶韻笑著轉開目光。“但現在看來,我還是像五年前一樣,對你估計不足。算了,或許值得擔心的不是你,也不是邯鄲殘。可能連包包也不用我去擔心呢。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你們大概都不會失去自我,或迷失自己存在的價值的。”

“看看我們的處境,‘自我’那種東西對我們來說太奢侈了。”我敷衍著說,挑挑眉毛,“對了,包包她也正好在這裡度假。”

“我知道。”高韶韻說。“是她陪我來的。怎麼,你要找她麼?”

“哦,或許吧。”我笑起來,開始試圖在遠方的人群中尋找包包的影子。

沒有找到。包包不在這裡。

9

下午的時候,我一個人從映月海中央游到了海灘。

我上岸時黃昏已經開始降臨在這片海域上。在細軟而溫熱的沙灘上坐下,看著遠處海灘上那數十個身著耀眼泳裝,正在嬉戲的少女,聽到一個母親抱著她的孩子一起討論暑假作業中的一條數學題,我突然感到非常愉快。

一種源自於生命的愉快。

我開始微笑,凝望著遠方的夕陽。而包包就像早就預料好了一樣,突然出現在這被黃昏染成一片金色的大海中。

她踏著海水一步一步走來,被白色三點式泳衣包裹著的巧克力色身體滿是水珠,胸口處還有一絲紅紅的**。一件龐大的東西被她兩條纖瘦的胳膊拖著,漸漸從海水中脫離。

是一條被稱為“虎齒獸”的凶猛海洋生物。它已經死了,一根漁叉結結實實插在它腦殼中央,而發射這根漁叉的槍正握在包包手裡。

“包包!見到你太巧了。”我說。“哦,你獵到虎齒獸了。”

“嗯!我估計這大概是今年第一條被旅遊客人獵到的虎齒獸,旅遊社可以免費幫我把它加工成標本,留作紀念。”她扔下虎齒獸的屍體,向我走來,跌坐在我身邊的沙子裡,長長撥出一口氣。“你昨天看到我了,是吧?在電子游樂室?”

“抱歉,當時人太多了,我以為我就算跟你打招呼,你也不會聽見。”我抓抓腦袋。“沒想到你還是看見我了。”

“昨天看到你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驚訝。”她把紮好的銀色頭髮放開,攏到胸前,試著把它們編成一條髮辮。“幾天前,在難破船酒吧的時候,我就想邀請你一起旅遊,當時……環境太吵,你沒聽見我說什麼。沒想到剛到這裡的頭天晚上,就看到你出現在娛樂室門口。”

“是嗎?那真是太巧了。”

“那個……詭諸默。”她把辮好的麻花瓣拋到腦後,認真地看著我。“我有話對你說。”

我不自覺地也端正一下坐姿。“請說。”

“你記不記得,在那個侏儒的家裡碰到我之前,我們見過面。”

我仔細回想一番,最終還是歉然地搖搖頭。“抱歉……我想不起來。”

“沒關係,我猜也會這樣。”她笑著嘆氣。“2486年7月11日,二號開發星球,14號城市的‘泡沫咖啡與雞尾酒’大街,從東往西數,第三條小巷,我們遇見過。”

“啊,那裡我的確去過。”我清楚記得那條街道的樣子,但我還是想不起來我什麼時候見過包包。“那時我和一群不良少年到處遊蕩,曾經在那一帶生活了一段時間。”

“我加入紅蛇骨之前也在那裡過活。”包包平靜地說。“養父母死掉之後,我就一個人四處遊蕩,尋找目標。搶劫,偷竊,甚至還勒索。好幾次被送進管教所。但放出來之後我還是不得不幹和以前一樣的勾當。我年紀太小,不能工作。我是個孤兒,又是個雜種,連加入孤兒院的資格都沒有。為了活下去,我別無選擇。”

“我記得你的檔案上好像寫過。你的養父母死的時候你才不過十一二歲。”我看著她橄欖色的臉,這張臉上的表情如此恬淡,好像她在說的事情是一件最普通不過的日常瑣事。“他們死得太早了。是病死嗎?”

“他們是被我殺死的。”包包微笑一下,搖搖頭,“他們把我賣給了娼妓販子。我在被運送的途中逃出來,憑著記憶返回家裡,用我的‘雷電’把他們電成焦炭。”

難怪啊……她的眼睛會如此冰冷沉靜。

我微微眯起眼睛。“你……恨他們出賣你嗎?”

“不。”包包搖頭。“我只是痛恨他們在我不願離去的時候說‘我們辛苦養育你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她無聲地嘆息,微笑著凝視遠方,“我只恨這句話。”

我無法說話。看著包包橄欖色的肩頭,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扶住她來表示我此刻的情緒。

“噯,離題了。”包包揉揉鼻子,雙手向後撐住自己。“我剛剛開始時,手腳不夠熟練,膽子也不夠大,常常失敗。有那麼一次……我在偷一個三十多歲的老流氓錢包時被他發現了,他帶著另外兩個人追著我跑過好幾條小巷,最後把我賭在了死衚衕裡。就在我打算認命的時候,你和一群少年突然出現,從後面把他們揍了個頭破血流,搶走了他們所有的錢。”

我失笑。“好像有過那麼一件事情。我們那個幫派最擅長的就是背後黑棍。”

“記得你當時做了什麼嗎?你遞給我一把鋒利的匕首,拍拍我的頭,跟我說‘如果他們要殺死你,你就先殺死他們’。”

小巷,匕首,拍頭……

“我想起來了!”我大叫,“我的確遇到過這麼一件事情,但當時……你……”

“對。”包包笑著點頭。“我的頭髮是黑色的,短髮,而且打扮成男孩子。再加上我雖然年紀比你大,但個子卻比你矮,所以打扮成男孩子之後看上去就顯得十分年幼。跟我現在的形象正好完全相反。”

“我以為你是個男孩子,所以就沒當回事。”我抓抓頭。“不過,你記憶力真好。我只跟你說過那麼一句話,你卻能記住。”

“因為那句話對我來說意義不同。那個時候的我看不起自己,不明白自己是人還是一條狗。有時我甚至覺得我連狗都不如,因為狗是純正地球血統的,而我是雜種。我一直覺得自己比所有人都低賤,如果在隨便某人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之間需要做出選擇的話,我自己都會選擇讓我自己去死。而你那句話就好像打開了一扇門,憑什麼那些地球人類,比如我的養父母,那些資格比較老的流氓,那些黑幫成員,都可以隨便左右我?為什麼我會認為自己沒有反抗,甚至沒有恐懼的權利?我明明擁有比他們強大數百倍,上千倍的能力,為什麼卻要像一塊魚肉一樣任他們宰割?當我覺得危險,恐懼,當我感到生命受到威脅時,我為什麼不反抗?就因為我是個雜種,所以我就應該受到那些凌辱嗎?這不是太愚蠢了嗎?

“我站在暗巷裡,握著刀子,突然如夢初醒。那因養父母的死亡而被自動封印的‘雷電之力’瞬間恢復,我的頭髮也變成了白色。雖然當時我還不會熟練應用,但我當時的力量卻也足夠把每個跟我作對的人嚇得魂飛魄散。我很快就變成了‘咖啡與雞尾酒’大街的大姐頭兒。紅蛇骨派人找到我,將我納入組織。過去的一切就像噩夢一樣,在我穿上紅蛇骨制服的那一瞬間全部消失的乾乾淨淨了。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為人類而戰了。”

她笑著伸起懶腰來。“人生不可預測啊。”

“我想,這些道理跟我那句無心的胡說並沒有什麼關係呢。”我把腦袋放在膝蓋上,看著她的側面。“就算當時你沒有遇到我,你也會在將來想到這些。”

“你這樣想嗎?”包包玩著自己的髮辮,對我笑。“總之,還是謝謝你。你回到紅蛇骨之後,我就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謝謝’。還有……”她的臉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粉紅。“我很喜歡你。”

“……謝謝。”雖然明白這個“喜歡”只是很單純的“喜愛”,但我卻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好意思。

包包嫣然淺笑。“以後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可以。”

“很晚了。”她站起來,拍落身上的沙粒。“我們回去吧,默。”

10

地球歷2490年8月14日,PM8:00.

“嗶……嗶……嗶……”

我一把推開沐浴間的門,帶著一身水珠衝向桌子,翻出紅蛇骨專用的通訊器,按動開關。

高韶韻的影像出現在螢幕上。她的眉頭緊蹙著,好像很緊張。

“少將,怎麼了?”

“紅蛇骨發來資訊,要求你馬上出動,執行一次任務。邯鄲殘已經出發,包包目前也在準備中。”

我雖然有不滿,但也不能再說什麼了。“我明白了。請告訴我行動目標吧。”

“……刺殺地球族的一個工程師。所有資料將在片刻之後傳送給你,協助你執行任務的只有蛇尾。”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