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月曲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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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月曲罷
冥四一直在一旁沉默著，像是一直受傷的小獸躲在黑暗的角落裡偷偷舔舐著自己的傷口，不讓別人窺見。
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鳳千易來說的，鳳千易來到幽冥宮的時候影二已經不在幽冥宮裡，他們二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實在要說有什麼關係的話，只能是在錦州的時候影二每天從宮裡傳來的訊息。
可饒是如此，鳳千易說起那個時候的場景臉上的痛苦依然直達心扉。燙人的火光深深地印在了鳳千易的眸中，心中。
他們是殺手，見過各種各樣的死人，也因為僱主們不同的要求，殺人的手法亦是各不相同。多麼凶殘的手法他們也都見過，早就不在乎了。可是再狠毒的人，也不會將一個已經失去生命的人生生的燒掉。死無全屍，這似乎是所有人認知裡最殘忍的手法了，可是魏謙然卻讓影二連骨灰都不完整。
“因為擔心被人發現，我和冥四都是等到晚上的時候才偷偷地將地上的灰收集起來的。白天起風，遍地都是灰塵，我們根本不知道哪個是影二，哪個不是。只能將附近的灰塵都取一點回來，我想，總有一抔土是屬於影二的吧，”說著，就連從來都沒有真正加過影二面的鳳千易都忍不住哽咽起來了：“王八蛋的魏謙然！他根本不是人！”
拳頭緊緊地捏著，青色的脈絡清晰的**在空氣中。誰都能夠看得出主人的心中到底是怎樣滔天的怒火。
“屬下無能！”冥四直挺挺地跪在軒轅七殺的面前，眼眶紅的似乎能夠滴出血來，卻拼命的隱忍著。
鳳千易緊跟著跪在冥四的身邊，頭瞥向一邊，嘴角緊緊地抿著。
北宮雲一站在一旁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看向軒轅七殺，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軒轅七殺長嘆一聲，一一扶起二人：“你們平安的回來就好。影二一直喜歡自由，也許這樣乘風浪跡天涯比讓他一直待在幽暗的地底更好些。尋個好日子，將影二好生安葬了吧。”
“主上，影二的後事就交由我來操辦吧。”冥四抬起頭望著軒轅七殺道，眼神中滿是哀求。
軒轅七殺點點頭：“也好，影二身前一向是與你最為親厚，交由你來辦想來他也會高興的吧。”
說完，軒轅七殺又轉過身子，似是疲憊的樣子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等到事情都處理好了再與我說一聲就好了。”
冥四和鳳千易站起身，朝著軒轅七殺和洛霓裳行了一個禮便離開了。北宮雲一依舊站在那裡，看了軒轅七殺一眼，欲言又止。
洛霓裳自然是看得出北宮雲一欲言又止的原因，笑了笑體貼的問道：“我還是迴避一下吧。”
說著便想往門外走，軒轅七殺攔住她，皺著眉看了北宮雲一一眼才說道：“你身體還沒有好透，現在屋子裡休息吧，我和簫大出去一會，很快就回來。”
“好。”洛霓裳笑著點了
點頭就朝裡間走了去。
軒轅七殺一直看著洛霓裳走進屋子裡，這才率先走了出去，北宮雲一亦是跟著軒轅七殺的腳步一起出去了。
一直走到快出了喬木軒的地方，確認洛霓裳是不可能聽到他們的談話的時候軒轅七殺才停了下來，看著北宮雲一面上有些不滿：“我說過，有些事情不要在裳兒的面前提起。”
北宮雲一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對於軒轅七殺的責備也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自顧自地問道：“主上，我想請問，你在去錦州的這一個月裡，燃心丹的毒是不是又發作了？”
軒轅七殺面上有些不自然，沒錯，他當初和洛霓裳說的是沒有發過，但是北宮雲一畢竟不像洛霓裳那般好騙，任何微小的變化都不能夠逃離他的眼睛。軒轅七殺遲疑了一下還是承認道：“是，發作過。”
北宮雲一眸光一閃，看向軒轅七殺的眸子裡又多了幾分探究，接著問道：“幾次？”
軒轅七殺倒吸一口涼氣，他早料到這件事情瞞不了北宮雲一，但是沒有想到他連發作了不止一次都知道。這麼多年，他的身體一直都是北宮雲一在調理的，燃心丹每個月都會發作一次這一點北宮雲一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不過後來因為北宮雲一的調理，發作時候的痛苦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蝕骨了，咬咬牙便能夠撐過去了。軒轅七殺斂下眉眼，北宮雲一這樣問肯定是早就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的嚴重了，臉上浮起一絲無力的笑容，抬頭望著北宮雲一輕輕說道：“三次。”
北宮雲一的臉色驀地變得慘白，眉頭緊緊地皺起，看著軒轅七殺也不說話。
軒轅七殺自己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燃心丹的毒每發作一次都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漸漸蠶食一個人的生命。若不是他這麼多年一直堅持習武，身體好過常人，只怕現在已經變成了累累白骨了。可饒是心裡有了這樣的自知，見北宮雲一這樣看著自己，軒轅七殺還是覺得脊背一陣陣的發涼，幽幽地嘆出一口氣，還是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我，還有多長時間？”
塵夜樓的事件結束以後，北宮雲一曾經和他說過，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多一年的時間。現在也不過過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可是軒轅七殺卻能夠從北宮雲一看自己的眼神中清楚的察覺到，情況已經沒有當時那麼樂觀了。
果然北宮雲一垂下了頭，左手緊緊握著掛在腰側的玉簫。這是他的習慣，傷心了，難過了，悲傷了，絕望了，北宮雲一從來不會將這些情緒告訴給別人知道，也不願意別人來同他一起分擔，只會一個人靜靜地和他的玉簫相伴。良久，北宮雲一才抬起頭，看著軒轅七殺淡淡地說道：“我不知道。”
認識北宮雲一這麼多年，軒轅七殺是第一次聽他說這三個字。北宮雲一是醫師，但是同時他也是一個殺手。而且北宮雲一當初學習醫術只是為了能夠保證自己不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治
病救人，所以每每遇到疑難雜症也不像別的醫生那樣小心翼翼地去診斷去開藥，他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每個人第一眼見到北宮雲一的時候都會以為他是一個特別溫和和善的人，但是幽冥宮的人都知道，北宮雲一才是幽冥宮最難相處的人，比軒轅七殺還要難以相處。如玉溫朗的外表下那顆心佈滿冰霜，他太驕傲，太自負，寧願醫死人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做不到。所以，當北宮雲一那句不知道說出口了之後，軒轅七殺心裡便知道了，自己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北宮雲一哪裡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忍心說，他害怕了，害怕這個拯救了他的生命的，陪伴了他十年，像是救世主一樣被人仰望的男人，突然有一天便離開了自己。
軒轅七殺笑了笑，抬手覆上北宮雲一的肩膀，抬頭仰望著碧藍的天空道：“雲一，我們認識有十多年了，我覺得很幸運，能夠遇到你們。其實，我有很多時候都會想，我到底何德何能，能夠讓你，讓鬼七，三娘，老二，老四，老五，老六這麼為我賣命。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們，甚至剝奪了你們在陽光下生活的權力，只能跟著我躲在暗處，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主上……”北宮雲一臉上劃過一絲悲憫，想要阻止軒轅七殺繼續說下去。
軒轅七殺卻只是笑笑，朝著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對我都是忠心的。葉歌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我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能力，這一切都是你們給我的，我勝過葉歌的，也不過是擁有了你們這群生死與共的兄弟。”
“主上，你別這麼說，大家跟你都是自願的，心甘情願為你做事，是你給了我們一個家。”軒轅七殺每說一個字，北宮雲一心中的疼痛就痛上幾分，他也一直知道軒轅七殺是多麼重視七煞，不是上司對下屬的重視，是像兄弟，像家人一樣的對待他們。以前不管誰接到了什麼任務，軒轅七殺都會在他走之前叮囑一句“一切以自身性命為重”。他從來不關心任務的完成與否會不會對幽冥宮的聲譽有影響，他關心的只是七煞的性命安危。
“雲一，我們這個職業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這一生能夠有你們陪著我走到最後我也再沒有什麼遺憾了，”軒轅七殺深吸一口氣，望著北宮雲一認真地說道：“所有，不用害怕，有什麼事情儘管告訴我，我有心理準備。”
剛才還如洗的碧空，突然之間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被收走了，烏雲席捲而來，像是破布一樣籠罩住了整個大地，也遮蔽了僅剩的一點希望。
北宮雲一緊緊地搖著下脣，努力剋制著不讓嗚咽溢位，他努力地想要露出一絲微笑，想要證明情況真的並沒有那麼嚴重，一切都還是有希望的，可是當接觸到軒轅七殺那雙鼓勵的、像是洞悉了一切的眼神之後，所有的偽裝堅持都土崩瓦解，話語像是從被堵住的漏斗裡漏出來的一樣，讓人感覺那麼的不舒服：
“一個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