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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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殘陽落。
暮色至。
石坊下走過兩人。
手牽手。
一個青裳素衣,長髮委地,瀲灩如水。
一個眼澄似雪,廣袖流雲,清逸如仙。
這二人定然是沈伏息與蕭水。
他們安然到達正門前。
可他還是握著她的手。
蕭水低頭望去——
確切的說,那不是握著,是裹著!
唐門的風冷冰冰的,但他的手卻一直溫暖。
她忍不住睨向他。
他戴著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臉。
面具由白玉所制,他**在外的下顎也如玉一般。
幾乎透明。
她一下子就望進了他的雙眸——
貓一樣深邃,莫測,飄渺。
寂寞的眼睛。
在很久以前,這雙眼睛的主人便可孤身一人闖唐門。
此後,他在唐門擁有至高的地位。
此後,他在唐門所說每句話都有無上權威。
那時蕭水還很小。
算起來……他或許並非像她所見的那般年輕。
忽然——
蕭水反握沈伏息的手。
如果英俊是罪,那沈伏息已罪惡滔天,如果優秀是錯,那他已一錯再錯!
蕭水直視前方,心道如此好男兒決不能在她手中溜走。
否則她非千刀萬剮了自己不可!
沈伏息似乎並未看出她心中所想,他的笑容如春風般溫暖,如芝蘭般秀麗。
他垂首輕聲安撫道:“不怕。”
蕭水略頓,半晌才“嗯”了一聲。
沈伏息嘴角泛起諱莫如深的笑容,若有似無。
他揉著蕭水的頭。
其實……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並不介意她的“小算計”。
不過她現在的打扮……實在不適合與他牽手。
正如十二少所說——
“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蕭水向來視十二少為無物,他的話給不了她任何困擾。
所以她理所應當的繼續牽著沈伏息的手。
她抽空看了一眼空中黑月。
模糊不清。
她突然覺得,似乎連月光都帶了肅殺之氣。
清冷無比。
唐門全城——
寂靜的有些壓抑。
十二少也不再言語。
他和小香玉跟著到了門邊。
有沈伏息在前開路,他們必然完整無缺。
“現在怎麼辦?”十二少道。
他在問沈伏息。
因為他知道——
在他們腳下這塊土地上,除了沈伏息,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入唐門。
另外,他說這話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武功很爛。
他不知道門另一面已有人恭候多時。
開門的,是位高瘦公子。
他蒼顏白麵,雙眼折出一道暗沉流光。
無力,空洞。
在他之後,人人白衣縞素。
“沈伏息……”蕭水下意識喚道。
她這三字是口型,且極其細微,很難讓人發現。
可沈伏息發現了。
他低頭,一抹淺笑,一袖清風,“不怕。”
他輕拍著她的肩,淡淡吐出二字。
唐門眾人看著沈伏息和蕭水互動,眼中充滿了漠然。
那位看上去羸弱不堪的公子更甚。
這個人就是唐雪衡——全天下最毒的男人。
他默看沈伏息,清冷俊頰毫無表情。
沈伏息依舊凝視蕭水,相當深情。
他一動也不動的盯視對沈伏息起不了任何作用——
後者連一點回應的意思都沒有。
蕭水曾以為他們的關係應當是很好的。
可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
沈伏息那模樣簡直打著招牌在說——
就算拿劍抵著他的脖子,他也不會理人。
蕭水頭疼欲裂。
唐雪衡卻忽然笑了。
“沈宮主真是個奇人。”他漠道,手指拈住一片落葉。
葉片本還有些淺薄的綠色,但隨著他古怪的笑意,葉身枯黃乾裂。
蕭水暗暗抽氣。
沈伏息總算抬起了頭。
可他只是略一頜首,仍不言語。
蕭水一直覺得沈伏息是個很懂禮貌的人。
但他的做法徹徹底底顛覆了她所有的“以為”——
她那些“以為”不過是在面對她時他才會有的。
對於其他人,他從未低聲下氣過。
蕭水心中小鹿亂撞。
但她沒亂!
她這輩子最大的收穫就是學會了——隱忍!
她垂下眼睫,靜默。
唐雪衡連看都沒看她,只是輕聲說了句:“這位小公子有禮,歡迎你來唐門。”
這是一座監獄般的城。
這裡終年不見日月,大門緊閉。
這裡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這裡就是唐門。
歡迎你來唐門?
蕭水越發覺得唐雪衡話中飽含敵意。
她抿脣不語——
“什麼都不說”有的時候就是最好的“說”。
但這次她錯了。
而且大錯特錯!
唐雪衡掉轉頭來眯眼瞪她,他冷然道:“莫非公子看不起唐門?”
語畢,他往前邁了一步。
僅僅這一步,蕭水就差點窒息。
唐雪衡不止是唐雪衡,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毒王。
他渾身上下都是毒,談笑間便可讓你灰飛煙滅。
死是痛苦的。
中毒而死更痛苦。
被毒王毒死——
天下間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了。
“在下的劍童哪裡當得起唐掌門一聲‘公子’?”沈伏息皓臂一伸,將蕭水護在身後。
他的微笑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唐掌門有禮。”十二少忽然往前一步,隔開唐雪衡的視線。
十二少雖常與蕭水拌嘴,但本質上他並未真和她一般見識。
唐雪衡和他不同。
唐門之人護短是出了名的,不安套路出牌更是天下無人可比。
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很成功的吸引了唐雪衡的注意。
唐雪衡眯眼睨著他。
十二少面不改色,眉間嘴角盡是笑意。
“十二少爺有禮。”唐雪衡面色稍緩。
“雪衡啊,咱們不要行這些虛禮了,古人云‘好酒難得,好友更是難得’,你我三人摯交如此之久,豈非更難得?”
十二少手持摺扇,扇柄玉質,系錦繡寶帶,掛雕鏤玉佩,談笑間翻飛流轉,不負風流。
“好友?”唐雪衡細細品味這兩字,稍刻,他冷道:“我已無友,世人醜惡,我早已看透。”
“那是你的事,你不認我們這個朋友,我和沈宮主卻還是要認你的。”十二少道。
唐雪衡道:“我若不想,想來天下還無人可以逼我。”
“那豈非更好。”沈伏息忽然道:“求而不得總是比較好一點,尤其是——”
他很慢地說:“尤其是讓你自毀誓言,最最難得。”
唐雪衡立刻看向沈伏息。
他眼都不眨一下,半晌才古怪笑道:“你如此肯定我會輸?”
沈伏息點頭:“否則我也不會來。”
十二少笑而不語。
蕭水長長地舒了口氣。
唐雪衡轉身,唐門眾人為他讓開一條小道。
“進來,這裡每個人都進來。”唐雪衡平聲道。
他負手離去,不曾回頭。
白色碎紙伴著塵土隨風而起,模糊了他的背影。
蕭水緊緊皺眉——
明明是他傳信讓人過來,現在又擺什麼架子?
唐門客房,一燈如豆。
蕭水立在屏風旁,沈伏息正為她解開束胸。
“我們出來一個多月了。”蕭水道。
沈伏息的手裡緊緊捏著白布邊緣,“都這麼久了——”
蕭水撇嘴,她倒希望更久一些,“這一個多月多虧你照顧我。”
她這話是真心的。
沈伏息抬頭看了她一眼,“應該的。莫說是一個月,便是一生,屬下也會照顧小姐的。”
蕭水眨眼一笑。
她腦中忽然閃過一人,然後她面色冷卻:“唐雪衡讓我覺得危險。”
沈伏息手指一頓,沒吭聲。
月夜如沙。
天上月清寒。
房中人靜默。
見他不語,蕭水又道:“我今天是不是話特別多?”
“不多,一點都不多。”沈伏息將束胸的白布收起,轉回身時,他目光投向遙遠的地方,“……小姐說得對,對極了。”
“怎麼?”蕭水皺眉打量他。
他一定有古怪。
沈伏息搖頭,他臉上帶著某種蕭索的深意,然後慢慢的,他的目光移到了蕭水臉上。
“覺的很怪?”沈伏息問道,“很好奇?”
蕭水思索一番,誠實地點頭。
沈伏息負手在房內來回踱步。
蕭水被他走的直頭暈。
“不知從何說起?”她猜測道。
沈伏息猛地頓住腳步,“對,就是如此。”
他轉頭,四目對視。
夜已深。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風過,雨水敲打窗櫺。
淅淅瀝瀝。
儘管外面雨下的正緊,可屋內二人卻渾然不覺。
他們只是站在那裡互相看著對方。
忽然,沈伏息朝蕭水走去。
確切的說,他走了兩步便成了飛。
他飛!
飛到了她身邊!
蕭水笑了。
沈伏息將她抱到**。
蕭水只覺身似浮雲,心如飛絮。
“其實——”他側臥她身邊,撩起她的碎髮,輕輕地說:“都是假的是做給人看的”
“假的?”蕭水說話時被沈伏息拉進懷裡細細親吻,她氣若游絲道:“為何?那些不都是他的門人麼……”
“唐門不愧與神劍門齊名。”沈伏息眼波流轉,掩笑柔聲說道:“連出事都是一個套路。”
家賊!?
蕭水立刻反應過來。
她忍不住捶了他一拳:“有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她想打他的,但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因為沈伏息忽然開始寬衣解帶。
他褪去上衣,露出白皙結實的胸膛。
他掀下面具,眉眼如水,雙頰如淚。
他就這樣看著蕭水,注視著她。
不近不遠。
不離不靠。
十足挑逗。
蕭水控制。
控制。
再控制。
不過她沒控制住。
她還是撲了上去。
沈伏息張開雙臂抱她入懷。
他極小聲道的在她耳邊解釋道:“雪衡發現唐老太太死因有異,可唐門素來女權為上,他實在力不從心,於是便邀屬下與十二少前來相助,不過未免打草驚蛇,我三人商量決定,先假扮不和,待進入唐門再做打算。”
“喔……”
“明天四小姐也該到了。”
“呃……”
“四小姐身邊有位年輕公子,不知是誰家少年。”
“嗯……”
“小姐。”
“唔……”
“屬下來了。”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