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鐘山之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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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鐘山之約1
哥哥用手支了一下我的臂，喚回我此時神遊天外的心志，“阿莞，想什麼呢？今日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人？”
“啊……沒有，明修跟我提及過的……所以今日詢問一下哥哥此人的底細……”
“謝惠連，此人妄悖得很，與他的族兄謝靈運真真可謂一丘之貉，果然是一樣出自陳郡謝氏之族的……”哥哥不屑的氣息撥出，我光潔的額頭上一陣又一陣的寒意涔心。
我揚了揚手，衝哥哥滿不在乎地道，“哥哥，你難得有空暇，今日好不容易陪我一次，說這些掃興的做什麼？你還沒用早膳呢，這是我親手做的香米粥，可香了呢，哥哥來嚐嚐吧。”我起身將書案上得木盤端過，遞到哥哥的面前。
哥哥的俊眉微微蹙起，假作糾結地衝我略一埋怨，“果真是阿莞做的？這叫為兄如何喝得下。”
“哥哥，你說什麼，別的人可喝不到呢，連頌玉都沒喝過，我最近的廚藝大漲！”我腮邊一鼓，佯怒地錘了一下他削瘦的肩，力道輕輕。
“恐怕頌玉是不敢喝吧……”哥哥微笑地接過瓷碗，端起香米粥一飲而盡。
我無語地扶了一下額，哥哥幹嘛把話說得這麼透……
哥哥十分賞臉地把粥喝得乾乾淨淨，還貌似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我開懷地掏出一方絲絹遞給哥哥，“哥哥，待會兒幫我畫一幅芙蕖吧，讓妹妹觀摩觀摩，我的畫藝總不見長……”
蓮花池小而精緻，碧水盪漾，芙蕖待放。我舉目望去，哥哥正在對面的涼亭作畫。
他今日沒再束冠，著一套白色錦服，烏柔黑絲隨風而揚，說不出的風神俊秀。頌玉婷婷立於他的身邊，娉娉之姿猶如冬梅，纖纖十指正在為哥哥調劑顏料。
我在心中暗贊，才子佳人，此情此景，宛若寫意。
幸虧我方才機智，託了天熱為藉口出了來，哥哥難得有時間在家，我也要撮合他們。只盼頌玉千萬別教我失望。
夏日炎炎，我坐在池邊的青石板上，將飄逸而下的裙裾擼到腳踝處，脫下了純白絲履。我的心已不知該飄向何處。
謝惠連，原來你沒有向我提及哥哥，是因為你覺得有愧於他嗎？原來你所謂的摒棄榮華，是因為你根本不可能得到它們！原來你所有的超然外衣全部都是偽裝的！全部……
惱恨和痛意形成一層又一層的壯闊波瀾，卷沒我的心志。我憎恨，我心酸，我惱怒，我失落，全部都是為了那個人……
我伸出一雙潔白的柔荑，撥弄著淡綠色的水波，看著那一圈又一圈漸漸被擴大的水紋，與我如今的心緒幾何相似？幾尾調皮的小魚不時從我柔嫩的指尖鑽過，癢癢的觸感，可我笑不出。
蓮花池邊種植著一排排枝繁葉茂的薔薇，薔薇有刺，樹身恰好遮住我的窈窕身影，纖細的手指著那片片滴翠的綠葉，一條條不規則的葉脈正向我默默吐露生命的法則。
美景在此，可我的心，容不下……
心下正獨自悵然，不期然的，那一串串陌生的音符傳入耳畔，令我驚心，“溫殊，生了病怎麼不在房內好生歇著。”
這聲音，我貌似在哪裡聽過……
心神一陣恍惚，我在腦海裡急速搜尋這聲音的主人。指間頓時傳來一陣麻痛之感，我抬眼望去，不由低呼了一聲，居然被薔薇刺到了……
我低著頭用脣著指腹上的嫣紅，不禁在腹中暗誹。眼角的餘光，有兩角華服的下袍突兀鑽入……有兩角……
我心神一震，我現在的這副模樣，與閨閣淑女絕緣……
始興王，相信大家能猜出是誰，太子殿下出場
我的頭深深低下，似乎要沾到了地面。這個聲音的主人，分明就是那個名喚“海鹽”的美人姐姐的二哥哥。
我哀嘆自己烏鴉嘴，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剛才有茂密薔薇的婆娑樹影遮擋，他們肯定只看到了我的面容，將我誤作成哥哥，眼下看見我這身衣冠不整的女子裝束，也該知曉了我的身份，居然還賴著不走作甚。快點離開啊，我可不想讓哥哥的顏面因我全數掃地。
我心下正不安繚亂，眼簾微抬，卻見那角褐色華服的下袍深入，走近，硃色的卻未動。
我十指緊揪衣角，這個人……臉皮很厚……
一陣碎玉之聲傳入我的耳畔，清揚冷寒如記憶中，隱帶不屑，“我們似乎見過，溫小姐……”
果然，這個人果然來找茬！可我心裡一陣不服氣，驕傲抬起頭，我又沒做錯什麼，這是我的家，他一個外人憑什麼來對我指手畫腳！
我霍然抬首，音調鏗鏘：“我見過的人物何止一二，難免疏漏幾個。閣下說我們見過，或許……可我對公子著實並無印象！難道公子認為…你有什麼過人之處讓我不得不記得住！”我假作無辜地衝他翻翻眼皮，這個人，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
那人兩眼瞧天，兀自挑脣，冷笑數聲，語氣冷得可以結成寒冰，“果真是溫殊的妹妹，這牙齒，尖利的很呢！”
這狂傲之徒敢情是在拐著彎說我沒有淑女風範，堪比街頭潑婦！我心裡的惱意如江海波瀾滔滔湧來，我將額前的細碎劉海捋了一下，至少在舌戰一番之前，不能失儀。
逸氣的玉石之音從那個狂人身後傳來，阻住我未吐的話語。清脆溫柔，彷彿是淅淅瀝瀝的春雨可以滲透人心，“二弟，你一向寬容，怎麼偏要和這個小丫頭槓上……”此人會有寬容之時嗎？我真懷疑說話之人是否有眼無珠？
那人從狂傲男子身後走出，狂傲之人果然沒再出語攻擊我，這人居然這麼聽他哥哥的話呢。
他身著硃色金絲繡蟒錦服，頭戴金冠，腰間佩有一枚紅潤玉墜，清美容顏宛若一塊未經雕琢的上佳璞玉，靜秀之態勝若處子，秀麗非常，但他的冷凝氣勢可不同於他秀麗容貌，雖不如他“二弟”華美的那般氣勢咄咄，但是絕對深沉內斂，非常人可解。
他朝我走近，我睨眼瞧著他身上配掛的那枚玉佩，跟哥哥的紅龍玉墜簡直相似得出自一人之手雕琢。
我心下正嘖嘖，他向我伸出一雙玉手，語氣隱有憐惜，“別坐在那青石板上了，青石涼性，一個女孩子坐在這兒，小心著涼了，你哥哥可會心疼的。”
我將手伸向他，藉著他的力起了身子，他瞅了一眼我的絲履，“穿上吧，別為貪一時涼快。”
我臉頰微紅，這人就跟哥哥和頌玉一樣愛絮叨，我迅速瞧了那人一眼，他看我的眼神竟有一絲不清不楚的執著和…迷戀，彷彿透過我的臉龐看到了別人……
默默撿起絲履，我心下困惑地碎碎念，真是見鬼了！那人繼而衝我緩緩道來，“溫殊是你哥哥，你們兄妹長得真是極像呢……我們是你哥哥的朋友，聽說他病了…我們來看看他。管家說你哥哥在花園，他怎麼不在房間休息，還出來吹風？這裡怎不見他蹤影？”
我搖搖頭，“你們走錯了，你瞧，他們在那兒的涼亭呢！”我用手指了一下對面一角的涼亭，涼亭中一對璧人倩影，相映成景，簡直絕配！我心下一時舒暢不已。
那人淡淡的疑惑聲響起，“他們？”
“是啊，我哥哥和頌玉！他們就在那兒呢，我領你們去吧。”
“頌玉……是誰？”那人深邃的眼光追隨哥哥的濁世身影，似有冷酷，那一剎那，我突然覺得他的眼神中有名為“嫉妒”之物在流轉……我隨即甩了甩腦袋，我在想什麼？
“頌玉麼…她就像我的姐姐啊，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哥哥對她也很看重的，你瞧，他們在一起多般配！”我開心地對他解釋，聲調止不住變得輕快起來，心下卻又替頌玉不值，她好不容易和哥哥獨處一次……
那男子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令我困惑的深刻弧度，“本以為溫殊他病得不輕，所以今日才難得沒有上朝，不曾想……原來家中有碧袖佳人相伴，絆住了心…難怪會缺席……”
“不是不是的，哥哥他昨日真的累暈了，今日是我央求他不去上朝的，哥哥他一向忙碌，難得休息一日的！”我慌張地衝他搖搖手，心中卻了明。
原來此人語氣不快，是因認為哥哥擅離職守，耽於美色。我可得解釋清楚了，要不然這人為求邀功向太子殿下告上一狀，哥哥可就有麻煩了……
秀麗男子的視線依舊粘到哥哥的身上，心不在焉地道：“放心，我不會因為這個難為你哥哥的……”他偏過臉來對向我，略略一頓，語氣倏沉，“我只是想看看，能讓溫殊看上的女子…究竟是何尊容？”
“好啊，我帶你們過去……”我理了理褶皺的衣角，上前開路，小心避開那些刺人的薔薇。
那個狂傲之徒居然還攔在這狹仄的羊腸小道，兩目望天。我衝他屈身一禮，“公子，今日是溫莞有錯在先，冒犯了你，你們來是貴客，是我眼拙，未盡地主之誼。”我微低下頭，長長的眼睫遮住我眸中的不屑，心下卻不由腹誹，要不是怕你去找哥哥的茬，我會對你這麼卑躬屈膝？
那人聽聞此語，總算緩緩挪動了尊駕，我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句醒世明喻，好狗不擋道。
我小步踏前，心下暗暗疑惑，此人居然這般通情達理？
果不其然，我走過他的身邊，忽然覺得寬大的水袖被霍然拉緊，即刻又被迅速鬆開。
我詫異惱怒地望向他，這人也不怕自己的小動作被自己的哥哥發覺？
他卓世華麗的面龐波瀾不興，徑自看著前路，低低吐出一句，“海鹽，她可一直想著你呢……”
中午寫的失蹤了，我依舊頑強地補了這一章，充分發揮了小強同志的精神啊。今天看了電影《瑪麗公主》，感觸有點深，建議各位女性朋友也去看看哦
我扭過臉來，沒有理他的話語，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絕麗少女的美顏，同此人一樣華美，卻帶著那樣淡淡而濃重的落寞……
我心下唏噓，絕色人物即便美勝眾人，卻有那樣不可言喻，或者說，與生俱來的寂寞……
那樣的女子啊……
那兩位華貴公子跟在我的身後，我心下詫異，已不由脫口而出，“為何管家不領你們前來？”
“他麼，他身體那般年邁臃腫，我們跟在他身後，要走到何年何月？”那狂傲之徒緊隨我身後，神色平定，似乎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
可聽聞此語，我心下頓時著惱，火氣上湧，管家伯伯從小看著我和哥哥長大，於我們兄妹而言，如若親血長輩，竟被此人說得一錢不值！我心下惱恨非常，面上卻只能平靜如水，“公子所言甚是！”
那人已與我並排，我微微偏過臉，他朱脣微翕，終是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