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第三十九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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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第三十九章（二）

時至今日，雲氏和映柔都覺得應該教大家知道家裡的境況了，不能再由著大傢伙還同著從前那般以為家裡還殷實，因而那麼大手大腳的。在得知老太太房裡那些值價的稀世珍寶竟然已經泰半僅以普通古董價錢變賣之後，一時間滿室裡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只有呼吸聲小心地起伏著。

過了好一會兒，白式薇最先回過身來，乍舌道：“這麼說，咱們得不到什麼了？”

映柔回頭看著她道：“很好，你能忍到現在才說已經很不容易了。你不是早就惦記著分家了麼？你想我們能有多少東西來分呢？”白式薇衝口而出：“慕容家怎麼可能破敗若此？要我看，若是當初你嫁了即墨家，四妹嫁了獨孤家，也不至於如此——如今到底能夠有個幫襯和倚靠！”映柔不聽這話還好，這樣一來當真是氣極了，冷笑道：“你們白家不也是所謂的大戶麼？怎麼反而還要吃別家的大戶？”白式薇一時語塞，又捨不得那些東西——多少也是家產啊，於是只好氣鼓鼓地坐著不出聲，只等著分東西。

映柔和著雲氏早把東西點清了，傢什銀兩一份份清清楚楚報出來，四下都無話可說。

白式薇可著她那些東西，走在灝宇前頭回房，一屁股就坐在床沿上，扭頭道：“你看看你們家那些沒良心的怎麼對我、我們的！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告訴你，我們不得不分家、分家！立刻！馬上！我一刻也不能夠容忍了！反正咱們房子也早看好了——喂，跟你說話呢！你怎麼像死人一樣？”灝宇衝口道：“我聽著呢！你也別太過份！家早晚是要分！你好聚好散不行啊？到底是一家人……”白式薇見灝宇動了氣，直到他心裡很有點愧疚和殘戀，只好把餘數的話嚥下去，只默默地清點東西，忽然叫起來：“唉呀，我就知道——什麼破爛東西也敢分給我們，你瞧……”後半句話活生生被灝宇瞪了回去。灝宇扔下一句：“你看著辦吧！這裡的空氣實在悶！我出去走走！”說話間大步流星就出去了。

不過幾日，屋子裡的東西大多已經蒙了罩子，紮了捆。灝宇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物，彷彿是觀看一場不屬於自己的忙碌。從前新婚的時候同白式薇一道挑選了，又親自監督著搬運進來的歐式傢什，如今又要親眼見著被粗蠻地搬運一空，這感覺詭譎得讓灝宇不堪細想。

慕容府是這樣奇特的所在，是這樣分隔又聯絡的一個整體，每間屋子都是一個獨立的格局，然而九曲迴廊卻又彼此相通，在同一屋簷下，組成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大家庭。如今這個熟悉的空間在自己的眼皮之下就此空了，就彷彿心裡也缺失了一塊，顯得空落落的，說不出道不明的堵。

有什麼發出一聲悶響，灝宇回過頭看著險些被擦到皮、掉了漆的一隻描金花架，覺得有些心疼。灝宇皺了皺眉，忍不住喝道：“仔細腳下！倒是靈巧些！看弄壞了你如何陪得起！”搬運的騰出一隻手舉在額頭前慌忙賠不是：“是是！”監工的抬高了聲音喊著：“看轉彎吶！下樓梯當心別踩空嘍——”

這時節，早梅已然同著**競相含苞吐芬芳，灝宇瞧著這一樹雪白，忽然想到從前有過那麼一個叫作巧秀的女子，那一夜，曾在一樹雪白的梨花下，陪著自己談心，也曾理解自己的心意。那一碗麵的香氣，彷彿就在身邊。可如今……竟是想吃也吃不著了。灝宇嘆口氣，如今不知道她那樣一個巧人兒會是怎樣的光景，配了那麼一個俗陋的粗人……罷了，只要婆婆不是惡婆娘……不對，她那麼一個聰明乖巧的女子怎樣會不討婆婆歡心呢？灝宇暗自笑自己啥，何必庸人自擾呢？真是的，她一定會安康和樂地度過一生的吧。這樣想著，嘴角也便勾起了一個笑容。

驀地，背後一個冷冷地聲音刺耳響起：“呦，竟夕起相思呢吧？打擾了，對不住。不知道我們三少爺這是感懷起了哪一位佳人，表情這樣柔和？”灝宇不用回頭，都感覺得到身後酸溜溜地目光。表情沒有察覺地僵硬下來，嘆口氣，勉強展開緊皺的眉頭，握緊拳，堆積起笑容，回頭：“薇兒，你這是何苦？”

白式薇面上泛起錯愕後的苦笑：“三少爺這是在憐惜我麼？”灝宇不禁有些生氣，不再說什麼，同她擦身而過，進屋去了。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清泠的暮色裡，白式薇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