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七章(2)

第十七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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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從那次跟何建國吵了架後,小西就回爸媽家住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走,她很客氣地跟何建國說明了原因:爸爸的書稿正在最後衝刺階段,比較緊張,家裡頭沒有保姆,她回去可以幫著做點兒家事。而且,作為爸爸書的責任編輯,有什麼事在家裡可以隨時商量。總之,找了很多理由。從前,她要走,甩手就走,動靜怎麼大怎麼來,就是要讓對方知道,我走是因為我生氣。這次她沒這樣做,本能感覺到他已不會在意她的生氣與否,她那樣只能是自討沒趣。她實在不想在自己家住了,何建國的不冷不熱不陰不陽不死不活,令她窒息。

小西在廚房裡拿飯盒準備去食堂打飯,爸爸在書房弄他的稿子。媽媽下班回來了,回來就進臥室裡翻找什麼。小西拿著飯盒向外走時,媽媽出來問她看到小航送她的那枚胸針了沒有,她晚上有一個老同學聚會。小西放下飯盒去幫媽媽找,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沒有找到。媽媽邊找邊自語般道:“這就奇了怪了,我上個月還戴了呢,去參加肝膽外科學術會時,戴了。”

小西爸聞聲從書房裡出來,問小西媽:“你上次參加會穿的哪件衣服?”小西媽說了哪件。小西爸想了想,從門廳掛外套的衣櫃裡找出了那件衣服,結果,胸針在那衣服的口袋裡。同時感慨:“這要小夏在,真找不著又得懷疑人家了。……幹保姆不容易。這點最不容易。誰家裡都有個找不著東西的時候。家裡沒保姆的時候沒事,有了保姆,就是保姆的事。小航的錢找到了沒有?”

小西媽搖頭。

小西給媽媽別胸針:“那是怎麼回事呢?我怎麼想怎麼覺著小夏不是那種人!”

小西爸斬截道:“絕對不是。你看她那性格,自尊到了剛烈!”

小航回來了,出乎小西意料。他最近下班後極少按時回來,說加班。加班是不回家的最好藉口。不用說,是因為簡佳的事情不願意跟家人在一起。到家後跟爸媽姐姐打了個招呼,就進了自己房間。

小西跟到小航房間門口問他在不在家吃飯,她要去打飯。他說不在家吃,換件衣服馬上走,跟朋友們出去吃。小西很想跟他說一說何建成的事。想了想,沒說。何建國最近的態度,跟小航幫何建成沒幫到位很有關係。小航是不該,但是何建國更不該,別人幫你,是心好;幫不了或就是不幫,是正常。不能說不幫你就是欠了你。想想這點就寒心,這麼多年夫妻了,幫了他家那麼多的忙了,只要一點兒幫不上,就是對他家對他沒感情,就全盤否定。如此下去,看來他倆的日子真的是到頭了。這工夫小航換好了衣服,向外走,走到門口,想起件事,回頭對大家道:“對了,我那五百塊錢沒丟。借給一個朋友後忘了,今天還我錢,才想起來。”

小西媽不由得大怒:“荒唐!”

小航回嘴:“有什麼呀!誰還沒有個忘事的時候?”

小西媽走到他跟前,用手指點著他:“你知道你忘的這事,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小西忙道:“媽,我們再請她回來就是了。”

小西爸:“對,跟建國說,再請小夏回來。同時向人家道歉。”感慨,“這個小夏,寧折不彎,剛直不阿,士可殺不可辱!好!”

小西媽不耐煩地對丈夫道:“行了你別掉書袋子了!”又對兒子說,“小航我跟你說啊——”

這工夫兒子已經出門了。小西媽氣得重重嘆了口氣,把穿好的衣服又往下扒,走到電話機旁拿起電話,要給人家打電話說有事不去了。小西極力勸媽媽去,去散散心,同時保證跟何建國說,首先讓他代向小夏道歉,而後,看能不能請小夏回來,媽媽這才算勉強穿上衣服,走了。

小西和爸爸吃飯。為省事,打的包子和粥。食堂裡的包子皮很厚,餡很鹹很油。小西爸吃得直嘆氣。真想吃小夏包的包子啊,茴香苗切得細細的,肉也是切的,不是剁的,切成小丁,和茴香苗拌一起,小夏稱之為“沙餡”。如果說那是沙餡,食堂的包子就是“泥餡”。肯定都是攪拌機攪碎的,硬硬的一小坨,是什麼菜都吃不出來。

父女二人沒滋沒味地吃完了飯,爸爸又一頭鑽進書房,小西收拾了餐具去廚房,洗碗,放碗……感覺日子過得也像剛才那頓飯一樣,沒滋沒味。心裡頭還沉重,小夏的事,怎麼跟何建國說?看家裡的情況,實在需要小夏,但是現在,她沒辦法跟何建國開口讓他幫自己家辦事。他哥哥那事沒有辦好,何家尤其何建國正為這個生著氣呢。

這時候,門鈴響了,她扎煞著兩隻溼手來到門口問:“誰?”外面的人說:“我。”好像是何建國!小西把溼手在褲子上蹭蹭,一把拉開了門,是何建國。小西的心裡,先驚後喜,驚的是沒想到他會來,喜的是正想他呢他就來了。

聽到何建國來了,爸爸從書房裡出來跟他打招呼,這時聽建國跟爸爸說:“爸,您的書忙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那,我接小西回去,可以嗎?”

小西萬萬沒有想到,用詢問的目光看何建國。何建國不看她。

小西爸道:“沒問題沒問題。……我本來也沒說讓小西回來是她非要回來。……建國啊,你可有日子沒來了,聽說當上領導了,工作更忙了是吧?”

何建國顯然不想聽爸爸再嗦下去,敷衍地跟爸爸說了幾句什麼後,就轉對小西道:“那,小西,我們回去?”

小西一轉身回了房間,收拾回自己家的東西,一句話沒說,不敢說,怕哭出來,是喜極而泣的哭,他終於還是來了,終於還是離不開她。他們這麼多年的感情,終歸不會那麼脆弱。

…………小西跟丈夫回家。何建國開車,開的公司的車。他車現在已經開得很熟練了。小西坐在何建國旁邊,二人都沒說話。在小西,是一時找不到話說。她最想說的是:“你為什麼突然想起接我回去了?”要擱從前,這話她能張口就來,現在,不能了。現在他們的關係已不是從前那關係了。過去是想吵就吵有什麼說什麼根本不過腦子。現在呢,說前得先想想能不能說,會不會讓對方反感,會不會引起矛盾。

他們的車追上一輛卡車,超過去。在北京明亮的路燈下,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車上擠滿了一車民工。小西回頭看那車:“這天兒讓人坐敞篷車!”她說這話固然是真心同情那些這天兒還坐敞篷車的人,但在潛意識裡,不能說沒有迎合討好何建國的成分。

何建國只淡淡回了一句:“民工嘛!”

小西沉默了片刻:“是得想辦法給你哥調調工作。我跟小航說。”

何建國說:“不用了。我已託了我的一個同學了,他答應讓我哥去他公司裡做保安。室內保安。”

“三十多歲了做保安?也學不到技術。”

“先捱過這一段再說。等天暖和了再說。小航那邊你不要再找他,我同學說他可以輾轉找人想辦法。”

就是說,他來接她不是為他哥的工作。那麼,他來接她回去的原因就應該是純粹的,就是想接她回去。這樣想著,心裡越發溫暖起來。

車到樓下,二人下車,進樓,發現電梯壞了。二人幾乎是同時想起了那個步行攀爬的月夜,他揹著她。她看他,並不是想讓他揹她,她現在身體好好的不用他背,她只是想,哪怕兩個人一起在樓道里走,能有機會體會一下當年的感覺,也是好的。他卻掏出了手機,說道:“問問物業,什麼時候能修好。”

小西心裡一陣失望,為表明心跡,搶著道:“沒關係。我們步行上去,權當鍛鍊身體。我好久沒鍛鍊了。”意即,我沒有讓你背的意思。我有自知之明。

何建國這時卻已經撥通了物業的電話,物業回答,五分鐘之後即可開通。

他們站在樓口等電梯。這天月亮很好,很圓,是十五了嗎?小西看那月亮,眼睛有點溼,想起一件彷彿是上輩子的事:那天停電,他揹她上樓,她懷孕了,月光如水。音樂如歌。那是鳴響在他們心中的音樂。樂曲的名字叫《愛情的故事》。是那時候他們最喜歡的一支曲子,美國電影《愛情的故事》的主題曲。熱戀時,他們一塊兒看了那個電影。看完後小西說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向那個男主人公學習,學習他跟一個窮人家的女兒結婚?”

何建國沒有回答,只摸摸小西的頭髮:“小西,你條件那麼好,有那麼多人追你,那麼多人反對你跟我,你為什麼要跟我?”

小西笑嘻嘻道:“因為我糊塗。”

何建國有點兒生氣了:“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