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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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蠱毒
席上譁然地一片糟亂。太子禦寇臉色一變,急急扶起妸姒,眾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起身向妸姒處張望著。允兒急招醫人前來,醫人把脈奇道:“貴女脈像平穩,並無異樣,想必僅是酒醉,並非急症。”
允兒笑道:“原是醉了,這卻不妨事,且送公女回房睡一覺,明日起來就好了。”
貴女們告退散去,一陣風兒傳過來,有人小聲嗤笑道:“就這等酒量,還敢誇下海口,只喝烈酒,真是可笑。”
允兒使人送公女回去,又囑咐了隨行人等幾句。想了想不放心,又派了浣紗前去照應。禦寇心中不安,惦記著妸姒,便告罪離席隨妸姒一同回去了。
一場隆重的貴族內部親情酒宴便匆匆地離奇結束了。
當夜,允兒便留宿在章華宮。楚王許久沒有近身了,二人都十分盡興。允兒在瞬間攀上峰頂的時候,突然耳畔響起了夢中的那種尖叫,飄飄渺渺,似是狂笑,又似在呻吟……
一夜不曾睡好,楚王早朝起身時,允兒也起身,伺候著楚王洗了涮了吃了喝了,允兒便回去流觀閣。
齊奚見她眼眶青黑,便勸她補補覺。躺了片刻,心中有事無法安睡,又起來了,命齊奚去找初雪來。
初雪笑嘻嘻地走了進來。允兒看著她,輕輕地笑了:“猴兒,乖乖地招了,你昨兒給那公女喝了什麼酒?”
齊奚抿嘴一笑:“今日宮中可都傳遍了,早上越姬宮中的人特意跑來問奴婢,昨天晚上醉酒的那位公女,今日不知醒了沒有。奴婢也真當她是不勝酒力,難道還有別的緣故不成?”
初雪咧嘴一笑道:“酒是再正常不過的酒,要怪卻是怪不到我頭上,誰讓她滿身的蟲毒,禁不得雄黃酒。”
齊奚張大了嘴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允兒因心中猜出幾分,卻並不覺得十分驚訝。
想了想,只做不知,仍舊使人送了醒酒湯去。
外面天氣炎熱,允兒起身去隔壁看了看商兒,商兒已經豎著兩條結實的小胖腿兒扶著案几站立著。白白胖胖的小手踡成小拳頭,塞在嘴巴里啃啊啃著。乳母笑盈盈地拿著布偶逗他往前走。商站在那裡,轉著看看乳母,又看看案几,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允兒進來,商立刻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小胳膊揮舞著,允兒滿心歡喜地上前抱著他,商乖乖在伏在允兒肩頭,將臉兒貼在允兒臉頰邊上。
齊奚哎呀一聲,急急地拿帕子給她擦著,商的口水順著肩頭淌下來,濡溼了允兒衣衫。允兒轉頭看看,笑道:“不妨事,回去再換一件便是。”
又逗著商兒玩了片刻,起身叮囑乳母幾句,便走出門去。
回房換了衣衫,帶著齊奚和初雪,往藏書閣中去。
許久沒見到秋夔,自公子堅離去己有月餘,秋夔便搬進藏書閣,除了出來給太后請安和偶爾到允兒處坐坐,便再不出門。
見到允兒前來,秋夔喜出望外,起身相迎。
允兒握著她的手笑道:“當真是躲清淨了,現在連我那裡也不去了。”
秋夔一笑:“我一個沒過門的女人,自然是要避嫌,你那裡大王常去,我再去碰到了尷尬。”
允兒失笑道:“不來我處,竟是這個原因大王若是有意收你,你早就成了我姐妹了,還哪能成了我嫂嫂?”
秋夔笑道:“這宮中無人敢和你爭寵,誰不知道大王寵你寵成心尖了。”
允兒搖頭一笑:“錯了,如今便有人了。”
秋夔怔了一下,不解地問道:“大王納了新人?我卻沒有聽說。”
允兒慢慢踱了幾步,笑道:“你現在快成先生了,躲在這裡學了一肚子的學問,哪裡還管外面有什麼事。”
秋夔臉色凝重,擔心地看著允兒,正色道:“不論何事,我一定站在你這裡,到底發生了何事?”
允兒笑笑:“逗你呢,真有什麼事,何用你來出手。”
手自袖中摸出一封書信,遞交秋夔:“且先看看這個,你的好郎君託與大王交給你的。”
秋夔臉上一喜,伸手接過,展開看著,臉上漸漸勾出一絲笑意。
允兒看著她的神色,也不說話,悠悠然看著窗外,等她看完。
秋夔放下信簡,高興地抿嘴一笑道:“事情進展順利,堅已經回到了晉國邊境,內應的臣子已經聯絡上,這幾日便要舉事。”
允兒也十分高興。秋夔又擔憂著:“萬一舉事不成,也許此生都再不能相見了。”靜默了一下,又微微笑著:“即便如此,我也要等下去,初雪說的對,生離,又不是死別,總有一天,還會再見,哪怕見不到,他也會在我心裡。”
允兒笑道:“莫要這麼傷感,多多祝禱神靈吧,有時我們真要跟初雪學一學,這丫頭天塌下來都不會眨眼的。”
突然轉頭看著,初雪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齊奚笑道:“初雪一進來,便跑到裡面去看書簡了。”
秋夔笑道:“這丫頭也是愛看書的。……只是愛看些無用的書。”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低聲說道:“夫人不懷疑初雪的來歷嗎?半路上撿來的人,不可能是圈套嗎?”
“初雪必是出身高貴,一個小乞兒,又怎麼會識字?見到了貴人,只怕是要嚇破膽的,你看她從來一幅嬉笑的樣子,哪怕是見了太后,也有本事把太后逗笑,想來是見慣了這些陣仗,並不當回事。”
允兒點點頭:“確實如此,我早就明白,但從來沒問過她。一個機靈聰明的丫頭,如果不是萬不得己,誰會拋棄富貴到街頭行乞?我在這宮中……並無仇人,又位及宮中之主,一般的事情動不了我……一旦有什麼事,讓初雪立刻死掉還是能做到的,初雪不至於為了害我,連命都不要了吧……”
“我之所以相信她……”想起那個射父的話,想了想又把這話嚥了下去,“……便是我直覺她並沒有害我之意……就如你一樣,是神靈的旨意,將你們送到我的身邊……”
秋夔嘆了口氣:“你是一片好心,但願事情如你所願。”
允兒看著她,一身白衣,一頭烏髮,除了耳中的一點珍珠,再無半點修飾,清麗的如同出水芙蓉。
“我在家中時,我娘告訴我,越是最初時對你十分熱情之人,越是不會太長情……你和初雪,都不是這種人,從一開始便一直在我面前展露本色,並無半點矯飾,因而我信你們……”
秋夔請允兒落座,奉上香茶。
允兒輕咳一聲,突然有點難為情地開口:“嫂嫂雖然沒有出嫁,但在夔國宮中也是見多識廣之人。我有一事,想請教嫂嫂。”
秋夔第一次見到允兒的窘迫,有些奇怪地問:“不知是何事?你但說無妨。”
允兒抿了抿嘴,下定決心說出口,低低地說出了自己在妸姒入宮前夜所做的夢。而與楚王行/房時,耳畔總會響起那個聲音。幾乎分辯不出是在夢中還是真實的。
秋夔大驚,脫口而出:“此夢不吉。”
允兒點點頭:“我也知是不吉,但這夢境總是在那種時候……那事結束後,我總是感覺十分疲憊,睡也不睡好,我擔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還能有什麼古怪,這分明就是那個妸姒給你下了蠱。”
一個聲音懶洋洋地從書架後面傳來。
二人吃驚,齊齊回頭。不知初雪在後面坐了多久,高大厚重的書架上堆滿了書簡,她藏在後頭竟是看不到。
不待二人開口說話,初雪便起身,走了出來,坐到案几旁,端起秋夔的茶仰頭就飲了進去。
秋夔嗔道:“真是急性子,我且再給你倒一杯。”
允兒看著初雪,不知剛才的話她聽進去多少。幸虧沒有把那射父的話說出來,不然初雪必會將她的信任看成是交易。
初雪見她看著自己發楞,微微一笑:“夫人慾問緣由,且看看這個便知。”手中遞過來一部翻開的書卷。
伸了個懶腰,人卻倒在秋夔的榻上,仲夏的陽光自窗櫺處照進來,正照在初雪的臉上,初雪眯了眯眼,抬起手遮著那強光,陽光依然自手縫處傾瀉而下,照在初雪晶瑩的臉蛋上。
初雪喃喃道:“不想楚國宮中竟有這麼好的藏書。我長這麼大都沒看到過……”
翻了個身,衝秋夔笑道:“姐姐,要不要我教你給你的情郎種顆蠱,日後他要是敢負你,你動動嘴巴便可收拾了他。”
秋夔剛倒了茶,笑著遞了過來道:“不勞你操心,留著此法將來對付你的如意郎君吧……不知將來誰會娶了你,想必是個福澤深厚的……”
初雪嘴巴彎彎一咧:“我才不要嫁人,我要娶十個八個小郎,不喜歡了就丟出去……”
二人調笑著。允兒這邊翻看著書簡,心中卻十分駭然。
及至翻完書簡,手竟然抖了起來,臉色更是慘白一片。
秋夔偶一抬眼,看到允兒的樣子,嚇的捉起她的手急聲搖晃著:“夫人,夫人。”
允兒回過神來,轉過頭急忙問向初雪:“書中並未寫破解之法,你可有辦法?”
初雪自榻上抬起身來,認真地搖頭:“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那日她喝了雄黃酒便倒地不起,說明她身上的毒性確實很大。毒性越大,越禁不得這酒。”
“既然書上說,這蠱咒是靠行/房時才起用處的,那夫人在解了此毒之前,莫要再與大王親熱便是……”
允兒臉色大變:“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厲害的巫術!”
初雪點了點頭:“當年我在鎬京,也只是聽說了她曾拜過一個苗女為師學習。但不知居然是真的,而且修為之高,能遠隔千里便施了蠱。”
允兒鎮定下來,問道:“不知她透過何種途徑向我施蠱?”
初雪想了想:“水。”
“這書上記載,這種蜮蠱生活在水裡,所有江河都是通的,此女想必是在路上找到了水源清潔之處,便施了那蠱,蜮蠱順水而下,來到宮中,按此女指示,便在飲水或其它用水中使夫人中了毒。”
齊奚聽到這裡,驚呼一聲,撲上來急的聲音都變了:“夫人中了毒?夫人,你感覺如何?”
秋夔急急地讓她噤聲,皺著眉說道:“此事不可外傳,對夫人不利。”
允兒向齊奚搖搖頭。
初雪沉思道:“只要不行/房,便不會有事,此蠱只**女,透過與男子行房而損夫人元氣。夫人承寵越多,便損耗越大,最後形容枯槁,直至元氣用盡人便死去。”
秋夔疑惑地問道:“她為何要對夫人下毒,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齊奚憤憤道:“你不曾見宮宴上那賤婦對大王的行徑,這宮中都傳遍了,陳國公女當眾勾引大王,害了夫人,她便可當夫人了。”
初雪搖搖頭道:“恐怕沒那麼簡單。”
秋夔看著允兒的神色,輕握起她的手道:“不論是什麼目的,先要將夫人的毒解了才是。”
允兒輕輕地開口:“不想她對我有如此的敵意,和她要解藥,想必是不肯的。這麼歹毒的法子,分明是想置我於死地。”
初雪凝神想著,右手狠狠擊向左手手心道:“一不作二不休,我給她喝了雄黃酒,想必她也清楚我們有了戒心。接下來,便挑明瞭防備著,莫要再給她下毒的機會,她想必是沒有耐心等著夫人油盡燈枯的,我們且走著瞧瞧。”
允兒的臉色緩了過來,想到一事,向秋夔說道:“後天便要去渚宮避暑,你隨我一道去吧,人多有個照應,宮中進了這等妖孽,你一個人在這偌大的藏書室,我也不放心。”
秋夔點頭:“放心,我隨你去。”又補充了一句:“我今夜便搬回來住。”
允兒道:“那便委屈你還與招月初雪住在一處吧。”
秋夔笑道:“正如我意,夫人多慮了。”
齊奚擔心地問道:“此事非同小可,夫人要不要稟報大王?”
允兒沉思道:“如今只是一個夢境和我的感覺,並沒有實在的證據,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若驚動了此女,再做什麼手腳,反倒不妙,如今我已知道該怎麼做,就先不要稟報大王,等有了證據,再稟報不遲,以免大王怪我多事。”
幾人都點頭贊同。
走出藏書閣,允兒突然轉頭問向初雪:“你今年當真只有十歲?”
初雪一怔,隨即咧著嘴一笑道:“其實我已經十三了,只是行乞的日子太久了,餓的長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