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沉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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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沉哀（3）
“綿姐姐，不行！不能放她走！”
踩著安若素歇斯底里的聲音，蒙書悅飛奔出去。
“想走，也要問問我同意不同意！”田園突然從黑暗中躍出來，一把抓住蒙書悅的肩膀。
蒙書悅心裡一驚，她怎麼陰魂不散的！眉頭一皺，隨機應變，肩膀向側一偏，猛然卸力，閃電般回身，一把纏上田園的手臂，向後反折，頓時反扣住了田園的手腕。
誰知田園陰陰的一笑，雙手猛地一推，再猛的反身迴旋，蒙書悅只覺腰腹一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田園對金綿兒展顏一笑，“金小姐真是善良，多謝了！太子妃，蒙書悅我帶走了，必如你所願，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請娘娘別忘了跟我之間的約定！”說完身影一閃，就不見了。
這漫長的一夜，終於將要迎來曙光。
戰馬嘶吼，刀劍交擊，一個人倒下，立刻又有人補上，一矛刺穿敵軍體，還不等拔出長矛，自己的身體卻多了兩個窿。馬蹄縱橫來往，於人群中左突右擊，踐踏在倒下的屍體上，鮮血如血色的絲綢在土地上醞釀出來。
紅，無止盡的紅。
每一個活著的人，都只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揮起，砍下，你死，我活。人人仿若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衣衫襤褸，面目全非，入目所見，只有漫天漫地的紅，血紅。重複了一夜的砍殺動作，鋒利的刀劍長矛都已經卷了刃口，不再銳不可當。每一個直立的人，都動作僵硬，雙目通紅，渾身上下紅得滴血，別人的，自己的，敵人的，兄弟的。
在黎明的第一縷曙光中，泛著森寒的冷光，嗜血的縱橫。晨霧中一片朦朧，好似一層薄薄的霧花，那樣好看，但卻那麼殘酷。
說不清誰輸誰贏。越宮景的三千御軍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而自己的一萬人馬，此時也不過兩三千。每一個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限。
兩人仗劍對望，越宮璃緩緩搖頭，即生璃何生景？如果他一直是那個風流皇子，他本打算置之不理的，誰知他不甘心，偏露了鋒芒，且讓父皇賞識不已。當自己在焦頭爛額下狠招時，他卻風流快活，四處給面子，所以到後來，所有人都買他的帳，而自己卻被人傳成暴戾殘酷。真是諷刺！
“兄長，這一戰可過癮了？”越宮景咧嘴一笑，汙跡斑斑的臉上露出白花花的牙齒。
越宮璃沉著臉拄劍而起，因著身體裡的毒素，越宮景的傷勢比他重的多，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嘯聲，越宮璃心裡一喜，等了一晚上，終於等到這個訊號了！面色不變，生怕讓越宮景看出端倪，迅速回撤，體力爆發到了極致，留下一聲“退兵”，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宮牆之後。
許樺等人倒也反應機敏，一個個抽身疾退，先回來的就準備關閉宮門，肅誠侯大喊：“許統領你去跟著殿下，此處交給我等！”
許樺立即帶上人，追了出去。
“攻城
！決不能讓他們逃了！”御軍將領怒吼，一馬當先追了上去。
又是一輪新的攻伐，無盡的殺戮。
越宮景看著越宮璃離去的方向，想著剛才的那一聲呼嘯，跟他的撤離有何關聯，對陣了一晚上，為什麼這個時候突然要撤離？而對岸那支突然冒出來的那支軍隊此時還在與御軍拼死廝殺，直到現在才依稀看到人影。
越宮景站起來，看著前方巍峨的宮牆和腳下不辨敵我的屍體，眉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殺氣。想把他們圍困在這裡，真是想法太簡單了！
長劍一揮，飛身而出，同時大喊：“兄弟們，給我衝！勝利就在前方了！”
“殺！”疲憊至極的千餘戰士們，一見越宮景都衝了過去，不由士氣大振，怒喝一聲，氣勢不輸任何時候，直撲宮門。
你退我進，在京城中向來被當作紈絝子弟聚集的健銳營經歷了這前所未有的一戰，膽小懦弱的早就死在外面了，剩下這一些都是意志堅定之輩，眼看著御軍的人馬重振旗鼓攻過來，心裡也不由的又恐懼又敬佩。
如果他們的武器沒有被瑞王破壞，如果他們有足夠多的箭矢，他們堅守在城牆之上，這三千人早就被射成了刺蝟，找閻王去了。可是原本該佔上風的他們，卻因為武器不精良，一直處於下風。一晚激戰，對方死了兩千人左右，而他們卻足足倒下了近七千人！
儘管現在他們還有宮牆之利，卻沒有人認為自己能站在勝利的這一邊。
越宮景的人很快就攻了進去。肅誠侯且戰且退，直到一柄劍架到他的脖子上，他兩腿一軟，跪在地上，“瑞王……”
一直沒有看到蒙書悅出來，東方心裡湧上不好的預感，可此時要從戰場中心抽身離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齊峻茂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拼殺當中，旗鼓相當，誰都沒有佔到便宜。鬱軍死了大半，御軍也差不多，從數量上來說，還是鬱軍的死傷更重。
副將拼殺過來，哀聲說：“將軍，咱們退吧？再拼下去，所有人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齊峻茂眉鋒冰冷，拼到現在，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對是錯是否值得，是該繼續直到拼盡最後一個人，還是該退兵回鬱郡，整頓實力。
安若素自被蒙書悅帶走後就再沒有出現。他差人去後面看過，說不見了人影。他倒不擔憂，死了最好，活著就欠自己一個很大的人情，將來不管自己所求為何，安家都必須有求必應！
對面的廣場上突然人跡消失，是太子放棄了，還是被瑞王攻破了？不管如何，只怕太子都已必敗無疑，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齊峻茂飛身上馬，大喊：“退兵！”狠狠一抽馬臀，馬兒受驚長鳴，揚蹄而去。
“可要追，大統領？”冬字營統領問。
古奮搖頭，看著前方突然死寂的廣場，沉聲說：“原地休整！”然後他們要想辦法怎麼過到那邊去。瑞王殿下只率三千人馬，對陣太子萬餘人，
能堅持到底不落敗，這是他御軍的驕傲！就算瑞王早先在皇宮的四大門都埋了一支伏兵，畢竟力量分散，如果太子還有什麼後招，只怕瑞王追過去，也討不了好。
古奮也直到此時才去向東方三人道謝，沒有他們三個高手的相助，御軍的傷亡只怕更重。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實力著實驚人，除了東郡、海郡兩地有過實戰經驗的巡防軍，他還沒有見過其他地方的巡防軍有如此實力。看來回去之後，還得讓人加強對各地軍隊的監控才行。
東方沒有留下來聽古奮說客套話，幾乎是追著齊峻茂的馬匹出去的，還嚇了他一跳，以為東方要找他動手，好在看到東方只一味趕路，似乎後面有什麼在追他一般，齊峻茂才放了心。
沒有！東方將他們剛才藏身的地方找遍了，除了現場留下曾打鬥過的痕跡，根本不見人影，慶幸的是，現場並沒有留下血跡，就說明沒有人受傷。那蒙書悅會帶著安若素去哪裡？跟蒙書悅動手的又是誰？
突然有踉蹌的腳步聲遠遠傳來，東方眉眼一冷，翻身上牆，兩條街之外，一個血衣模糊的人，正拼命往這邊奔跑而來。他心裡一鬆，不是阿悅。
此時天色即將大亮，站在牆頭上向宮門的方向望去，那裡簡直就是一片森羅地獄，護城河原本清澈的流水，此時都染上了黑紅之色。
這就是帝王博弈，百姓遭殃。正準備下去時，餘光掃過那個血色身影，身體猛的一僵：無夷！
身影旋風般衝過去，一把拉住她，厲聲問：“阿悅呢？”
無夷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終於活著回來了，嘴一張，卻吐出了源源不斷的鮮血。
神醫，快去，小姐被田園抓走了，田園還找來了另外的高手，現在往南城門去了。她明明是想說這些話，可是她除了喘氣，除了流血卻說不出一個字。
東方快速地點了她周身幾個大穴，護住她的心脈，“不急，你先休息一下再說。”東方知道她的生命正從她的體內飛逝，她的胸脯、小腹、手臂、大腿上都是傷口，若不是拼了一口氣，只怕早就倒在半路上了。就算是他，也回天乏術了。
無夷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袖子，雙目圓瞪，氣息越來越促，右手凌亂地在地上寫著，南門、田園。直到東方說出她想傳達的意思，她終於放開了他的袖子，其實她還想寫出有高手，還想對小姐說對不起，她其實並沒有做背叛他們的事，她只是在那天晚上見到了田園，並不知道屋子裡被人置了毒。她拿了田園給的藥水，卻只倒給了墨雲，墨雲是大夫，他一定能喝出異常……
“阿悅不會怪你的。”
大口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無夷扯了扯嘴角，她知道的，小姐最是善良。眼睛瞬間睜大，終於露出一個慘淡笑容，頭顱一歪，陰間又多了一個芳魂……
東方站起來，目光凌厲，向著南門疾奔而去。越宮景，這一次，我將再不會帶她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