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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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居(5)
04 可是,海藻願意把心給姐姐,小貝卻不願意。
海藻帶著衣服和海萍買的水果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這是與其他幾個人合租的一套三室一廳,離市區很遠,不過離海藻上班的公司很近。
回來的時候,小貝已經把晚飯都準備妥當了,兩菜一湯,有葷有素。
小貝是海藻工作的第一個單位的同事,自從倆人好上,海藻就從海萍的家搬出來與小貝同居了。
“省房錢。”
這是小貝對海藻開玩笑時候說的,他解釋為什麼現在同居的人如此之多,“房租太貴,得倆人攤。”
“我的漂亮小豬!這個肉絲給你!”小貝習慣性將所有他認為好吃的東西都往海藻碗裡丟。
他會細緻到撥開長長的豆芽,把左躲右閃藏無可藏的肉星全都挑出來,再一點一點移給海藻。
海藻不愛吃肉,或者說,海藻自覺不愛吃肉,因為小貝喜歡。
凡是小貝喜歡的,海藻自覺就不愛了。
兩人配合默契,從沒在吃上發生過糾紛,他們總是恰好地喜歡吃對方不愛吃的東西,卻愛看對方都愛的電影,愛一起拉著手圍著樓轉圈。
兩人如果發生糾紛,一定是這樣的: “跟你說了我不愛吃肉!我要減肥!”海藻把肉又丟回小貝的碗裡。
“你要胖點!減什麼肥呀!女為悅己者容!你多胖我都愛你,反正我已經悅了,你就不必減了!”倆人就為那點點肉絲在筷頭上推來推去。
搞不好珍貴的肉絲還掉地上。
這時候,總是小貝義不容辭地迅速從地上撈起來塞進嘴裡。
“哎呀!髒不髒!掉了就扔了啊!” “不髒!醫學小常識說了,食物掉到地上30秒之內揀起來是不會被汙染的。
浪費了可惜。”
海藻看著小貝青春洋溢的臉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還有絲絲入扣的體貼,想,什麼是幸福?幸福就是筷頭上的肉絲。
他心裡有你就是幸福。
“哎!小貝,跟你商量個事兒。
你手頭有多少存款?” “6萬多吧!” “俄滴神呀!老公!你簡直太偉大了!你就是魯迅筆下的孺子牛啊!吃草擠奶!你怎麼存的啊?!” “因為我的小豬乖嘛!她又不要買衣服,又不要出去高消費,整天陪我蝸居,再加上我一想到有一天要娶小豬進門,就如有神助!”小貝伸出兩個巴掌往海藻面前一放,“耶!”倆人跟彩排好似的擊掌歡呼,又非常非常“賤”的靠在一起撞兩下屁股。
這種小把戲是小貝設計的,每次都被海藻罵作“賤”,但每次都會很“賤”地去配合,然後慢慢地樂此不疲。
用小貝的話說:“人哪,賤賤就習慣了。”
小貝還提議,應該把漢字的“漸漸地”改為“賤賤地”,他說,我賤賤地賤賤地愛上你。
“小貝,你能把錢借我用一下嗎?” “你無恥!你下流!你可惡!你卑鄙!”小貝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雙目怒睜,手指點在海藻的鼻尖上,破口大罵。
海藻嚇得愣住了,一句話都不敢往下說。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你怎麼可以跟我提借字?你應該直接說‘小貝,把你的錢給我!’然後我就匍匐在地,雙手奉上,戰戰兢兢顫顫巍巍地說,‘拿去吧,都拿去吧,連我的人一併拿去吧!我此生此世都是你的人了!”小貝突然狡黠一笑,將頭伏在瞠目結舌的海藻手上,輕輕一吻。
海藻破驚為喜,搖著身子嬌嗔:“你討厭!嚇死我了!你個豬頭!我要你好看!”順手抄起手邊的杯子,看一眼,放下,回頭從**揪來枕頭,劈頭蓋臉向小貝砸過去,倆人滾做一團。
海藻都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蘇淳洩氣地走進門。
海萍正在公共廚房間裡炒菜,看老公一言不發,招呼不打低頭直上三樓,狐疑地趕緊將菜炒畢,關了火端著菜尾隨上樓。
“怎麼不高興的樣子?你跟你媽說錢的事情了?”海萍看丈夫的臉色。
蘇淳點點頭。
“她怎麼說?” “她沒說話。”
“完啦?你就掛電話啦?你虧得在單位打,你要是在家打,那不是浪費電話費嗎?明天再去問。
一定要搞到!海藻那裡我都說妥了。
我今天晚上給我媽打電話。”
“海萍,我真的很難張口。
老人存點錢很不容易。
你要知道,我們父母輩那過的是什麼日子。
年輕的時候要養老要養小,好不容易把老的都送走了,一天沒舒服,小的還要去刮。
這對他們的一生來說公平嗎?如果在他們那個時代,我們現在是該給老的錢。
他們不要我們負擔,已經很好了。
我們,我們……” “收起你的內疚心吧!又不是隻刮你父母。
我這邊不也拿刀子錐子嗎?你那叫快刀拉肉,只疼一下,我這邊,每個月去割一塊,我對我父母,比對你父母狠多了。
除了大刀闊斧地割,還要細水長流地割。
我父母比你父母還要慘。
我說什麼了?按說,你們家娶媳婦,房子車子什麼的怎麼都該你們家出吧?現在兒子都出來了,我也不計較了。
好歹就一次,你快去。”
蘇淳手指在桌面上劃來劃去,一副內心鬥爭激烈的樣子。
海萍繼續做思想工作:“這也怪不到我們啊!現在啃老族都成時尚了。
哪個年輕人不啃?父母存在的價值,不就在給子女貢獻中體現嗎?你當我不知道他們艱難?人家美國老頭老太一退休就環遊世界,我們這裡老頭老太到退休了都死活賴著不走,有機會就要去反聘,他們又不是骨頭輕,那麼想幹活,那不就沒條件嗎?但是!但是!條件是怎麼來的?那是積累來的!人家美國人享受生活,也靠兩百年前黑奴礦工賣命才奠定的基礎啊!總要有人貢獻嘛!我也不想,但我也沒辦法,為了我的兒子,我就打算犧牲父母了。
我們犧牲兩代人,看看能不能叫兒子以後過上好日子。
對了,這叫什麼?用現在流行的話說,這叫轉型期的痛苦,你勸你媽想開點,有多少都貢獻出來。
聽見沒有?點頭啊!” 蘇淳嘆氣:“這個型怎麼老轉不完啊!人家美國兩百年曆史,都完成積累了。
我們上下五千年文化,怎麼還沒完成原始積累?” “你不能這樣算。
你要算那個穩定發展期。
我們中國不經常重新洗牌,推翻重來嗎?你要從成立新中國算,現在才50年,再過150年就富裕了。”
“照你這樣算,我們兒子又是犧牲的一代。”
“我呸你!臭嘴!明天趕緊再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