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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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飯前
小木屋在山坡的東面，太陽已過山陰了下來，不再那麼熱，偶有風來還涼絲絲的。
木屋共六間，中間一間是個大廳，不過只有普通屋子大。
裡面東西不多，一張圓桌，幾張矮凳，矮凳還是白氏託人新做的。
水老夫人坐在門口乘風，懷裡摟著愛孫水之斌，眼神呆呆無焦距，似乎還沒從抄家陰影中走出。
也難怪，水家幾代在宮中為醫，她丈夫更深得先帝喜歡，生活沒有大紅大紫也算小富裕。不曾想自己兒子得罪皇帝寵妃，落得舉家遷逃的下場，兒子雙腿還被人打斷……
水老夫人淚眼朦朧。
楊姨娘牽著水之豔進門，見到水老夫人的樣子，眼裡飄出冷笑，斂了情緒行禮：“老夫人。”
水老夫人回神，趁揮手之際擦了眼淚，才道：“世巨集如何了？”
楊姨娘陪笑道：“爺臉色已好多了，能坐床頭了，剛喝了些水又躺下了
。”說著朝水之豔使了個眼色。
水之豔撅著嘴，拿起桌上的一把扇子，走到水老夫人身邊甜甜道：“祖母，之豔給你扇涼。”說完就一下一下的扇起來，水老夫人只說了一聲真乖。
看著水老夫人身邊的自己的兩個兒女，楊姨娘眼裡冷笑連連。只要之豔能討老婆子開心，加上老婆子喜歡她，她就不用像白色那樣早出晚歸了，即使兒子養在那女人之下。
只要她能討老夫人喜歡，總有一天兒子會回到她的懷抱裡！
楊姨娘正冷笑連連時，之斌道：“祖母，餓了……”
她趕緊道：“老夫人，剛我出來時看到廚房已經冒煙了，想必過會兒姐姐就能做好飯。”
水老夫人不答話，只嗯了一聲，這時之斌又撒嬌：“祖母，我想吃肉。”
之豔低著頭抬起期盼地看向水老夫人，她也想吃肉，可不敢說。
看得楊姨娘一陣心酸。兩人都是她的孩子，十月懷胎的孩子啊，如今竟落得吃不好住不好的局面。
見水老夫人不回答，道：“老夫人，斌兒之豔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家裡天天吃野菜哪裡得。且爺身體也需要多補補才會好得更快，家裡不是還有一百兩……”
“住嘴！”水老夫人喝道，之豔手一抖，扇子掉了下來，之斌抬頭茫然地看著老夫人，只聽她繼續道：“家裡的錢財豈是你一個賤婦能談論的。”
楊姨娘心裡一咯噔，老太婆可從沒這麼當著人罵過她，看來是自己太大意了。這些日子美得也讓她差些往了自己是個妾，有些事情還不是她能談的。
楊姨娘噗通跪下，低頭卻無恐慌：“老夫人，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之豔雖還小，但長年在楊氏的薰陶下已學會察言觀色了，如今見到自己生母跪下，她也趕緊跪下
。
之斌不懂，只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水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嘆了聲氣：“以後說話謹慎些。這次沒他人我不怪你，下次再犯就不一定了。行了，你起來吧。”她讓身邊的之豔也起，之豔撿起扇子繼續扇。
楊姨娘心裡那個驕傲。
老婆子還是喜歡她的，不然也不會和她說那麼多。
站起後低頭恭敬地站在後方，只聽水老夫人道：“前些天你奶奶不是已經買過一回了嗎？這天熱買多了也放不了，總不能叫你奶奶總去外邊拋頭露面？你呢，不要整天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斌兒是她的兒子，她會知疼的。你伺候好世巨集就好。”
水老夫人比較喜歡楊姨娘，性格潑辣，她就喜歡這樣的媳婦，可是她不想自己唯一的孫子是個庶孫，庶長孫與嫡孫是比不了的，就讓白氏抱回去養在名下。
之前她就很反對白氏水世巨集娶白氏，只因白氏家中不富裕，且為人沉默寡言，特別是生了之湄後三年無所出她就更不喜了。
水家子嗣本來就單薄，白氏是正妻只生了個女兒還傷了身體。好在她自己還有自知之明，親自給水世巨集納妾。
白氏雖不愛說話，還好為人沉穩，且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對之斌也很好，如同親生兒子，水老夫人的怨言才少了許多。
特別是這幾天，水世巨集還動彈不得，有了白氏忙前忙後日子倒還能湊合，即使沒有以前舒坦。
想到這水老夫人忽然覺得這個兒媳還行。
楊姨娘只得哎一聲。
楊姨娘表面順從心裡卻很不甘。之斌畢竟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憑什麼就被白氏抱去了，自己平日裡還只能看著不能抱。白氏孃家還不如她孃家厚，憑什麼她只能是個妾，還抱走她兒子！
越想楊姨娘眼裡的幽怨越深，恨不得把白氏狠狠踩在腳底下，再啐幾口。
“好了，你也不用站著，坐下吧。”水老夫人幽幽道：“不知今晚有什麼菜……”前一句是說給楊姨娘聽，後一句是自言自語
。
楊姨娘不敢在答話，嘴角卻冷笑，還能有什麼，不就是一盤野菜加幾片臘肉？
狗都不吃！
這時之斌抬頭撅嘴道：“祖母，斌兒想吃肉，一塊一塊的肉，香香的那種。”就他不怕水老夫人。
看著孫子水汪汪如同受了大委屈的眼睛，水老夫人很是心疼，自己的孫子可沒受過這等大罪啊，頓時又埋怨起白氏來。
這時白氏拿了一疊碗進來，才剛她們的話她都聽到了，臉上仍是不動聲色，放好朝水老夫人行了一個禮：“娘，飯菜一會兒就好。”
之斌睜開水老夫人興匆匆地奔向白氏抱住她雙腿甜甜叫聲娘，叫得楊姨娘揪心的疼。
白氏摸了摸之斌的頭，溺愛道：“斌兒今日乖不乖？有沒有惹祖母不高興？”
“沒有，斌兒今日很乖的。娘，斌兒餓了，想吃肉，軟軟的那種。”
之斌聲音懦懦甜甜的，叫得白氏一陣歡喜一陣愁。
她也想兒子天天有好肉吃，只是……她為難了。只得摸了摸之斌的頭，許諾過兩天去上街時買。
水老夫人見白氏在這裡待著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問她不用做菜。
白氏恭敬道：“娘，今日湄兒說要親自下廚給您做幾道菜，一會兒就好。”
水老夫人嗯了一聲，眼裡瞧見了幾許笑意。
之湄是長女，水老夫人還是很喜歡的。
“湄兒也累了一天了，別累壞了她。”
“兒媳知道，只是湄兒這孩子非得要親自下廚，還把我趕了出來，還說今日要給娘個小驚喜。”
水老夫人點頭，過了會兒才覺得有些不對，問道：“世巨集媳婦，之湄下過廚房嗎？”
楊姨娘也附和道：“是啊，姐姐，湄兒好似沒下過廚房，她能做出來嗎？別抄糊了，壞菜不說還壞油鹽
。如今咱家可緊著呢。”有種唯恐家裡不亂的神情。
她就喜歡看白氏難堪的表情。
白氏也不確定之湄做的菜，畢竟她才十三歲，還沒下過廚：“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相信湄兒。娘，湄兒是第一次下廚，即使不是很好吃，卻也是一片心意。”
水老夫人也覺得在理，便期待起來。可某人偏要諷刺一下心才好：“心意可不抵一個身體，更何況那麼多個身體，別吃壞了肚子。咱家身體不好的人可多。”連之豔也是冷笑。
水老夫人不吭聲，白氏忍得滿臉通紅，半久才憋出一句話：“妹妹本事大，何不親自下廚伺候我們？”說完一甩袖出門去了。
驚愕地瞧著白氏消失的身影，她從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從來都不敢亂說話，如今還會嘲笑她了。
她收回目光，卻看到水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很是不悅的樣子。趕緊低下頭不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她又惹怒老婆子了。平日裡諷刺白氏還好，只是今日這個是老婆子喜歡的孫女，還是她第一次孝敬老婆子的時候。
看著低頭的楊姨娘，水老夫人頓厭惡她的嘴起來。
孫女第一次下廚孝敬她，她竟然諷這諷那，還詛咒他們一家人的身體不好。
水老夫人冷哼一聲，打發之豔去廚房給之湄看火。
之豔不情不願地去了，不會兒嘟著嘴回來了：“祖母，姐姐不讓我在旁幫忙，說我還小，只會搗亂，便把我趕出來了。”
臉上不高興，眼裡卻有絲絲笑意，水老夫人頓覺不喜，派點事做就裝不高興。還是湄兒好啊，長大了，也會孝敬祖母了。
之豔見水老夫人不說話，便又撿起了扇子扇涼。
過了一刻鐘後，之湄滿臉抹黑地端著兩疊菜走進來：“祖母，吃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