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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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鏡花
兩瓶點滴下去，秦遙的燒退了。項遠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額頭，問道：“還難受嗎？”
“好多了。”
“一起去逛逛吧，我要買點東西。”
“好啊，”秦遙掀開被子下床，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睡衣，甚至連鞋子都沒有，她有些難為情道：“我還是不去了……”
“怎麼說話不算話……”項遠剛要譴責她食言而肥，但是看到她坐在床邊不停晃著光腳丫的模樣一下就明白了。他將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然後轉過身去說道：“來我揹你，車上有備用的鞋子，到了商場再買新的。”
“不用了吧，你送我回家就好了……”秦遙的臉漲得通紅，總覺得自己剛退下的溫度又上升了。
“別廢話，合約期間你要乖乖聽從男朋友的安排，享受男朋友的萬千寵愛！”項遠著重強調男朋友這三個字，頭也不迴向後攤開雙手示意她趕快上來。
什麼男朋友，項遠足足比她小了六歲。秦遙在心裡嘀咕著，慢騰騰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
“抓緊了！”項遠話剛落音，秦遙便騰空而起，嚇得她緊緊勾住他的脖子。項遠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難，戲謔道：“大姐，你幹嘛那麼用力，不會是想要謀殺親夫吧？”
“說什麼你！”秦遙狠狠地給了他一拳，這孩子怎麼老是喜歡杞人憂天異想天開。
“噢次！”項遠誇張地哀嚎一聲，邊往外走邊笑道：“壞蛋，我就喜歡你這爆脾氣……”
走廊裡護士病人的目光皆被這一對打情罵俏的戀人吸引，各有各的羨慕嫉妒恨。秦遙羞得將臉深埋在項遠肩頭，但他依舊沒完沒了道：“親愛的沒想到你怎麼重，你再吃我就背不動你了，你是要選擇美食呢還是選擇我還是兩個都選呢？”
瘋了要！秦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醫院大門的。
西方的聖誕節在大多數國家似乎比任何一個節日都要熱鬧，是商家促銷和情侶約會的好時節。街上到處裝點著火紅的聖誕圖案和五顏六色的彩燈，溫馨而又浪漫。此時下著小雪，卻無法冷卻人們心頭的熱情。雖然總說要將傳統發揚光大，但符合大眾口味才是王道。
項遠穿著簡單隨意的衛衣牛仔褲和帆布鞋，雙手插在口袋裡大步走進商場，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顯得桀驁不馴，從他身邊經過的女孩都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秦遙緊緊裹著長大衣，穿著寬大的拖鞋低頭趔趄地跟在他身後，還好是在人地兩生的城市，不用擔心遇到熟人。
“秦遙？”
“秦遙！”
是項遠的聲音，和他拉開那麼大一段距離竟懵然不知。秦遙回到現實，邁著企鵝般踉踉蹌蹌的步伐跑向他。
“來。”項遠帶著她走進一家品牌女裝店，裡面原本一個個制服筆挺冷若冰霜的銷售員瞬息換上明媚如春的笑容迎上來用甜美如蜜的音調道：“聖誕快樂，二位請慢慢挑選。”
像這樣銷售員比顧客多，衣服比擺設少的知名品牌店她是不會貿然入內的，若只看不買那絕對是自取其辱，那些銷售員高傲的目光堪比無聲的機關槍。秦遙怯生生地跟在項遼後面，他閒庭信步在衣架前繞了一圈，蜻蜓點水般地選了一堆花裡胡哨的衣服對秦遙道：“這件這件這件，還有那件那件那件，都去試試。”
秦遙拿下衣服一看，什麼低胸的、超短的、透視的、露背的，嚇得她倒吸一口冷氣，趕緊將那些衣服一一掛回原處手忙腳亂道：“我自己選。”隨後在換季折扣區選了兩件最保守最便宜的衣服，準備去試穿卻被項遠一把攔下，“親愛的，你是要和我去約會，不是開會！怎麼選的都是這黑不溜秋老氣橫秋的裙子？”
秦遙毫不示弱道：“我就喜歡，黑色百搭耐看。”
項遠聳肩無奈道：“不用你說我早已知道，從看到你的第一天起穿的都是一身黑，就差在腦門上寫著滅絕師太幾個大字。像你這個年紀就要打扮得青春靚麗，莫要白白辜負了大好青春花樣年華……”項遠抓著她的雙肩180度大轉彎，哄道：“乖啦，去選點色彩鮮豔的哦。”
“我又不是要去走紅毯，穿那麼隆重做什麼？”秦遙才不會輕易妥協，合同裡明明寫了不能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
“顏值不夠衣品湊，妝容配飾不能漏；時尚裝扮江湖走，打遍天下無敵手。”沒想到項遠還是個深藏不露的段子手，這番話說得秦遙再無反駁的餘地。
一旁的導購員趁熱打鐵，眼疾手快地從新品架上取了兩件連衣裙過來建議道：“這是我們家春季限量新品，既簡潔優雅又修身別緻，女士不妨試試看？”
“嗯，還算靠譜，快去試試看。”項遠瞄了一眼，將衣服塞給她，又180度大轉彎將她推進試衣間。
到底把她當什麼人了，玩偶還是傀儡？秦遙不滿地拉上簾子，換上其中一件慢慢走出來。項遠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從上到下審閱了一遍，搖頭道：“不行，下一件！”秦遙又換了另一件走出來，項遠眼前一亮，不動聲色道：“這件還行，就是缺少了點什麼，美女，再去給她找雙搭配的鞋子來。”
秦遙趕緊補充：“要簡單舒適的。”
銷售員閃電般捧上一雙緞帶高跟鞋，同時滿足兩者要求。
“美女眼光不錯，就要這一套了，她穿著走。”項遠起身去結賬。秦遙拉住他道：“我來付！”她可不想欠別人的。
項遠盯住她幾秒，狹促道：“好啊，你來。”
秦遙這才頓悟，自己壓根就沒帶錢包。
項遠摸摸她的腦袋，口氣寵溺道：“親愛的，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信用卡提款機，隨便花別客氣！”
秦遙感覺自己的喉嚨又開始泛酸，只是礙於那幾個銷售員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不得不嚶嚶一笑。終於走出讓她渾身難受的女裝店，沒走幾步，項遠又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道：“親愛的，你身上似乎還缺少了點什麼？”
“什麼？”秦遙從下到上自我審視一番，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這樣就行了，快走吧。”她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個燈火輝煌讓人無所遁形的商場。
項遠若有所指地用眼角示意道：“不行，你的內在還需要充實一下……”
秦遙循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家女性內衣專營店，她瞬間漲紅了臉，拉起項遠就往外走，裝傻充愣道：“我快餓扁了，快回去吃飯吧。”
“等等……”項遠不知道又發現什麼新大陸，反拉著秦遙走進一家五彩繽紛，芬芳四溢的店裡。
“聖誕快樂！二位請隨意挑選，需要我給你們介紹嗎？”燈火通明的禮品店裡售貨員笑容甜美地歡迎他們。
“我想買一份送給新婚夫婦的禮物。”項遠話語裡有淡淡的落寞。
秦遙剎那間明白了，打起精神積極地幫忙挑選禮物，“項遠，這個怎麼樣？”展示臺正中央一大束五顏六色的水晶玫瑰一下抓住她的目光，從精良的做工和華美的外觀不難推斷這件工藝品的價值，當她看到標籤時下顎都快戳到心臟了，在心裡暗罵自己多管閒事無事生非。
“用紅色包裝紙和金色絲帶包起來。”項遠沒有看價格乾脆爽利道。圓圓喜歡亮色，喜歡玫瑰。但他不會送她那些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東西，正如他對她的感情，永不凋謝。
“您的眼光真好，這九朵水晶玫瑰寓意傾世絕戀，堅貞不渝，最適合新婚夫婦了。”售貨員趁熱打鐵，用一種羨慕口氣對秦遙道：“您不管是挑選禮物還是男朋友，都這麼完美。”
秦遙無言以對，只能乾笑。無論是這件禮物還是這個男子，都屬於另一個得天獨厚的女子。
項遠結賬的時候對她道：“挑一件喜歡的吧。”
秦遙搖搖頭：“不了謝謝。”
聽著項遠和秦遙客氣的對話，售貨員困惑地看著他們，很快又掛上訓練有素的笑容：“二位請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項遠我想在外面逛逛，要不你先回去吧。”走出商場，秦遙突然想起什麼道。這樣浪漫的日子，她怎能回家妨礙那一對新人呢？
“改天再逛，哥哥讓我們回家吃飯。”項遠衝著馬路外面揮揮手，一輛計程車停在他們身旁，秦遙只得坐上去。一路上兩人默默地看著窗外，道路兩旁的風景面目全非地往後退，沉甸甸的禮物就隔在他們中間。車子穿過蒼茫的夜色，穿過絢爛的霓虹，穿過躲在暗處蠢蠢欲動的情感。這個城市如此之小，偶然回頭就會不期而遇；這個城市如此之大，沒入人海便會消失無蹤。相遇，離別，一切最終迴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