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82章 小說集

第82章 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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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集

那邊徐根寶吃力地撐開淤腫的眼睛,瞅了一眼眼前的人,就這麼一個動作,疼得他直咧嘴,“董……董小姐……”

董知瑜看他傷得不輕,講起話來嘴巴里含混不清的全是血,趕緊掏出手帕便給他擦臉邊問:“能站起來嗎?我送你去醫院。”

徐根寶屏著氣,然後往旁邊啐出一口血,嘴裡這才清爽了些,“董小姐……小心我……我弄髒了你衣裳。”

董知瑜蹙著眉,心想這人可真好玩,都這時候了,還講究這些,邊伸手去攙扶他,“來,我扶你起來。”

徐根寶掙扎了兩下,想要爬起來,卻是徒勞。

董知瑜咬著下脣,這可真是棘手,忽而有了主意,“徐師傅你稍等。”

說完便跑到大路上,找到一個剛剛填補完肚子的車伕,把他帶了過來,和車伕一起把徐根寶弄上了人力車,自己也坐了上去,直奔醫院跑去。

到了醫院,大夫初步診斷是皮外傷和肩膀脫臼,留院待查一天,看是否有內傷。

全部安頓好已經有七八點鐘光景,董知瑜坐在病床邊,徐根寶此時已經被拾掇乾淨,靠在**輸著液。

“董小姐,今天多虧了你,你看這讓我怎麼……”徐根寶說到這裡,喉頭哽了一下,緩了緩,“今天董小姐幫我墊補的醫藥費用,我回頭就還你。”

董知瑜搖了搖頭,“徐師傅,這時候還提什麼醫藥費用,我手頭上也不差這些,”想了想,“那些都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對你下如此狠手?徐師傅方便告訴我嗎?”

徐根寶臉上顯出些痛苦的神色,“唉!”這麼一聲長嘆之後,半天沒有聲音。

“噢,沒事沒事,不說這個了。”董知瑜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唐突。

徐根寶擺擺手,“不是不是,我這只是一時不知從哪裡說起,”扁了扁嘴,“這要說到鬼子……”徐根寶說到這兩字,自覺觸了忌諱,嚇得噤聲了,眼珠在淤腫的眼皮中轉了一圈,確定周圍沒人在聽,這才又開腔了,“這要說到皇軍三七年進城時了,那時候多亂,董小姐你那兩年不在玄武你大概不曉得……我家當時在蓮花橋跟人租了一爿鋪子修復古董,這是祖傳的手藝,皇軍進城後瞧上我家這鋪子,把東西全搶跑了,那時候能保住命都是福大命大了,誰還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東西都老老實實給了,命倒是保住了。後來皇軍消停了,玄武一霸丘老大來跟我要東西,他要的,是他之前送來的一個瓶子,我說都讓皇軍拿去了,他就讓我賠錢,那瓶子是慈禧太后那兒傳出來的,確實值兩個錢,但他開口跟我要五根小黃魚,哪裡值那麼多啊?我又從哪裡弄那麼多錢?”

“後來呢?”

“後來丘老大派人霸佔了我們家的房院,我老爹一氣之下臥床不起,很快就……沒了,唉!家裡就還剩我和老孃,本來還有個姐姐,早就嫁到北方去了。也怪我,年輕的時候沒跟我老爹好好學手藝,他一走,我想要重操舊業也沒個本事,老孃又常年病著,這不學了開車,七彎八繞託了關係,在外交部開車,餬口飯碗。”

“那今天打你的是丘老大的人?”

“可不是麼。”

“不是霸了你家房舍了,作何還要欺負你?”

“說是不夠,讓我再交一根小黃魚,你說這……以為我們在政府當車伕的也每天有人給送金條嗎?這都一年了,自打我謀上這差事,就常常來滋擾,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徐根寶嘆道。

“真是孽債。”董知瑜鎖著眉。

一時兩人都沉默了,徐根寶重重地嘆了口氣,“哎,董小姐,天不早了,你一個姑娘家,還是早些回去才是啊。”

董知瑜點點頭,“徐師傅家裡就只有一位老母親了嗎?今天你不能回去,要不我去跟她打個招呼吧。”

“那可使不得,怎麼好再勞煩董小姐。”

“無礙,醫院門口多的是黃包車,我找一輛送我便是。”

董知瑜跟徐根寶要了門牌地址,買了些吃的包好,給徐根寶的老母親送了去。第二日一早又趕去醫院,得知可以出院了,便又幫著他,辦好了手續,直送他出了醫院,看著他千恩萬謝地走了。

從醫院出來,空氣裡溼漉漉的,細細的雨霧,看不著,卻柔柔地包裹在周身,董知瑜撐了把油紙傘往懷瑾家走去,她住的地方並不太遠,十幾二十分鐘便走到。

見到懷瑾,再有不到十天就可以拆繃帶和支架,總算是要解放了。

“到時我們去玄武湖划船可好?”董知瑜聲音中難掩喜悅。

“東西拆了,恐怕還得一週才能正常走路,肌肉都萎縮了,”懷瑾捻下董知瑜頭髮上粘著的一團飛絮,指尖觸到微溼的髮絲,“下雨了麼?”

“春雨潤物細無聲吶,”董知瑜也伸手撥了撥自己的頭髮,“那就等你可以正常走了,咱們再去!”

“好。”懷瑾笑道。

“對了,我這兩日可遇到件氣人的事。”

“怎麼了?”

董知瑜便將徐根寶的事給懷瑾說了一遍,說完擰著眉,嘴巴也賭氣似的稍稍撅了起來。

“市井惡霸,一旦招惹上了便如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來甩不掉,你知道的是徐根寶,不知道的,還不知有多少個張根寶、李根寶。不過這丘老大又是什麼來頭?和晦國人有染嗎?”

“這倒不知道了,沒聽說過這麼個名號。我們可以幫幫他嗎?”

懷瑾沉思片刻,“這個徐根寶,你有多熟?”

“倒也不是特別熟,只是感到有緣。當初我剛回來玄武,是他接的我,後來去接美國的古董商,也是他,就是他跟我說了慰安營的事……而且他也是老鄉,感覺心眼兒不壞,他跟我說話,幾次都說漏了嘴,感覺對晦國人很是憎恨,若不是家中真的有困難,估計也不會給汪偽政府開車。”

“嗯……既然你幫了人家,”懷瑾輕輕一笑,“倒是可以幫到底,改天我打聽打聽。”

“好~懷參謀萬歲~”董知瑜笑道。

懷瑾斜睨了她一眼,轉身從桌子抽屜裡拿出兩本書,“你上次帶來的書,我看完了。”

“這麼快,”董知瑜接了過來,那是一本莫泊桑小說集和一本歐亨利小說集,“有什麼感想?”

懷瑾看著她,那目光有些捉摸不透,“你劃出的部分,我仔細看了,底層人民的疾苦和統治階級的殘酷,嗯?”

“是,你看那些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哪怕是羊脂球一樣的人,卻是可以有著高潔的靈魂,而相反,那些地位‘高尚’的有錢人又怎樣呢?腐朽、虛偽、貪婪……而恰恰是這樣一群人操縱著國家機器,所謂的資本主義文明,真是讓人擔憂。”

“換作小人物去操縱國家,就不一樣了嗎?小人物變成大人物的一天,你怎麼可以保證,他們不會也變得腐朽、虛偽、貪婪?”

“也許,他們需要一種更為進步的思想去指導行為,去指導整個社會的運作。”

“更為進步的思想?”懷瑾挑起眉。

“也許,懷瑾,也許這個世上會有一條路,指導我們走向獨立和富強,走向光明和自由,沒有底層人民,沒有市井惡霸,沒有剝削階級……到那一天,我們可以像一雙白鳥,悲哀不再來臨,自由弄舞浪尖。”

“這條路國父已經為我們指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節制資本,瑜兒,可不要忘了你當初的宣誓,我們每一個玄武黨人的誓言。”

“……沒有忘,懷瑾,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好一個天下為公,大同世界,”懷瑾看著董知瑜的眼睛,琥珀般的剔透,那裡閃著一股熱情,一股飄渺而不屬於這間書房的熱情,那種熱情讓懷瑾心中一緊,她彷彿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的眼眸,這種在她看來像是著了魔道的眼眸,閃著異教徒式的光彩,“瑜兒,你太年輕,萬不能接觸了旁門左道,擾了心智。”

董知瑜看著她,先是有些心痛,眼前的人兒,自己的愛人,為什麼執迷不悟地要將那條路走到黑,顧劍昌的警告還在耳畔迴響,怎麼能?怎麼能走到那一步?不會的,她一定會把懷瑾爭取回來,這不還有時間麼,想到這裡,她沖懷瑾甜甜地笑了。

兩日後懷瑾去了趟丁家橋,有一個會議得親自參與,另外她也沒忘記徐根寶的事,趁此機會去警務科打聽一二。

事情都辦妥了,正小心翼翼地順著樓梯往下走,卻聽見一樓傳來一陣嘈雜響動,這樓裡平日裡肅穆安靜,什麼時候鬧過這樣的動靜,懷瑾下意識地扶上腰間那把手槍,邊繼續往下走,邊觀察動靜,等走下臺階,正好一個同事慌慌張張欲往樓上跑,經過懷瑾身邊。

“發生什麼事了?”懷瑾問道。

“懷……懷參謀!”那人大口喘著氣,“不得了了,發現一個潛伏的女赤空黨,就在我們政府工作的,剛特高課抓她呢,好傢伙反應倒快,一看來人了撒腿就跑,結果前面又被堵上了,這個女赤空真是拼命了,立馬就吞了不知哪兒來的毒藥,不到一分鐘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