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247章 失控

第247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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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失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失控

再醒來的時候,江府在辦喪事。

一開始的時候,屋子裡光線不強,她睜開眼來,只聽得管玄嗚咽,像是在抽泣。

她不明白,又側耳聽了一會,隱隱聽得敲敲打打的聲音,還伴隨著一眾男女的哭泣聲。

那合奏的樂器的聲音嗚嗚咽咽的連貫起來,構成一個熟悉的曲調。

童年裡印象最深的就是周圍人家紅白喜事請人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身邊是熟悉的屋頂,熟悉的傢什,唯獨沒有那張熟悉的臉。

這是江府。

他們在辦喪事。

他們在給他辦喪事.

這個認知讓她忽然害怕起來。

即使是親手將他打死那一瞬,即使是看著他咕嚕嚕從山崖上滾下來的那一瞬,即使是看著他毫無人色的躺在姐姐的懷裡的那一瞬,也從未有過的害怕。

她把自己裹成一個球,緊緊的縮起來。

門外一動,模糊的視線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晃動了一下,忽而又沒了。

是月兒,她知道她醒了,但是她不管她。

她又緊了緊身上的被子,縮成一團,緊緊地咬著嘴脣,眼淚順著臉頰一直淌進她的嘴裡,源源不斷。

那聲音更大了,敲敲打打,嗚嗚咽咽,斷斷續續,響得好不悽慘,似乎要將他的心一點點凌遲。

她將耳朵蒙起來,可那聲音還是無孔不入。

又等了許久,屋子裡仍然沒有人進來,她終於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腳走了出去。

寒冬臘月,北風呼嘯,雖然此時沒有下雪,但是地面上的積雪並未化去。

她赤腳走在雪地裡。一步一步循著聲音的所在走去。

真好,還有雪,她答應過讓他睡在雪裡的。

人死的時候是有一個儀式的,是該有一個儀式的。

她忽然這麼對自己說。

與以往一樣。江府的大事都在江心居舉辦,不同的是,這一次不是喜事,是白事。

不知道是時候太晚,還是客人已走,靈堂裡顯得十分冷清,飄舞的白帆之下,只有家裡的丫鬟和多年未見的江富夫婦跪在靈堂裡。

江老夫人嗚嗚咽咽已經昏過去好幾次,數十個小丫鬟跪了一地,抽抽搭搭的跟著哭泣。江老爺在一邊勸著老夫人,自己也是老淚橫流。

“孩子啊,你怎麼那麼狠心,怎麼能扔下你娘就走了呢!”

“你活著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啊,兒子啊。你為什麼那麼死心眼……”

“沒有想到還是這個結果,沒有想到啊……”

“兒子啊,下輩子不要這麼死心眼,不值得啊,兒子!”

兩個老人的背影顯得很蒼老,很無助,他們的每一句哭訴都重重砸在每一個人心上。讓人聞者無不悲從中來。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從門口走了進來,赤著腳,披頭散髮,脖子上的傷口滲出血來。

眾人看著她這幅樣子呆了一瞬,接著就見她忽然跑到靈堂的最前面——那裡放著棺材。

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站起來,一把鉗住她的頭髮,哭喊道,“你這個賤女人!你這個,你這個……”

她恨得不知道要罵什麼好。喘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這個賤女人,你還我的兒子,你還我的兒子!”

寒玉沒有看她,眼睛定定的、近乎貪婪的看著那棺材。

“你滾!你看什麼看!我兒子才不給你看!給誰看也不給你看!”

老夫人說著說著又嗚咽起來,“我兒子對你那麼好,你怎麼狠心,你怎麼狠心……”

寒玉仍舊沒有說話,一把拉開老夫人的手,忽的朝棺材撲過去。

棺材是開著的,裡面沒有他,只有一些生前用過的衣服,都是紅色的,在這個白色的日子裡顯得尤其的觸目驚心。

她瞪大眼睛,伸手將那衣服從棺材裡捧出來。

“啊,你幹什麼?”

老夫人伸手就去奪,她躲開了,將那衣服珍寶般抱進懷裡,然後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朝門口奔去。

“啊,她搶了少爺的衣服!”

“不吉利!”

小丫鬟驚叫連連。

“快抓住她!快抓住她!”

江心居瞬時一片哄雜,幾個小廝呼呼喝喝的追在她身後,接著是一群丫鬟,再後面是江老爺扶著夫人氣喘吁吁的跟著。

她抱著他的那件衣服,赤著腳飛快地跑,跑出靈堂,跑出江心居,然後一直往前跑。

她跑得出奇的快,身後的人總是隔了她一截。

“快了,快了。”她忽然對著懷裡的衣服,深情地說道。

“你別怕,快了,快了。我不會讓他們找到你的!”

她的聲音很溫柔,帶著一絲笑意,像是在安慰一個襁褓中的孩子,沒有一點點悲傷,純淨得近乎詭異。

身後有人聽到這聲音,一時呆了。

“她好像瘋了!”

她跑到江巖軒的院子裡,站在厚厚的雪地裡,看著腳下,不再跑了。

這一幕十分詭異,眾人追到門口都不再上前,站在四周看著她。

她背對著眾人,對周圍的人渾然不覺。

“就是這裡了。”她說。

那聲音裡夾雜著小孩子找到玩具般的喜悅,在這樣淒涼的日子裡格格不入,氣氛顯得越發的詭異。

她在雪地裡跪下來,將懷裡的衣服小心的抱在懷裡,親了親,安慰道:“你別怕,我抱著你。”

然後她開始伸手去刨雪地,刨得很快,越來越快。

地上的雪是不久前才下上的,鬆散易刨,她很快就刨了一個坑。

她戀戀不捨的將那件衣服從懷裡捧出來,深情地看了許久,將它一點點往雪坑裡放去。

“我答應過讓你睡在雪裡的。”她喃喃說。

那衣服在觸到地面之前被一把奪去,她拽著衣服的一角,近乎驚恐的看向搶走她衣服的那個人。瘋狂的去搶那件衣服。

衣服被拽得皺了,江老夫人好不心疼,一把將她的手扯開。

“你走開,你不要碰我兒子的東西!”

她充耳不聞。跪在地上求那個拿著他衣服的人。

“江老爺,求你了,求你了,你讓他睡在雪裡,好不好?他喜歡睡在雪地裡,我答應過他的!你們不要把他放在棺材裡好不好?那裡黑,他不喜歡的!”

江老爺沒說話,夾雜著內力的一巴掌狠狠的扇過來,她猝不及防,被這麼一扇。立馬倒在雪地裡。

血水從她的嘴角流出來,滴在雪白的地面上觸目驚心。她忽然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情。

她竟然不怕血了。

從他被眾人圍毆致死的那一刻起,她竟然就不怕血了,因為她竟然眼睜睜看著他渾身浴血的場面,一直也沒有暈過去。

她伸手從地面上沾了一點血。放在舌尖舔了舔。

原來是這種感覺。

他死的那一刻,原來是滿嘴腥鹹的感覺。

原來是這種感覺。

有些事情,早在你經歷的時候來不及去感受,但事情過去了,它會讓你一生銘記,一生痛苦。

這時候你會發現,痛的不是那一秒。痛的是一生。

她用四年計劃了這場殺戮,用短短几刻實施了它,可她註定要用餘生去償還。

江闊。

他註定要成為她一生難以擺脫的夢靨。

江老爺當著下人將她罵了一通,最後狠狠說了一句什麼,拿著那衣服走了。

她不知道江老爺說了什麼,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她身後兩個小廝凶神惡煞的看著她。

“你們幹什麼?”她傻傻的問。

兩個小廝言辭不善的說道:“你沒有聽見嗎?老爺讓你出去!”

“出去?”

“從哪來滾哪去!江府怎麼還容得下你?”

是了,江府怎麼還容得下她。

江府只有一個人容得下她,但那個人被她殺死了。

她傻傻的從地上站起來,連鞋子也忘了回去穿。就這麼赤著腳,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走到江府的門口。

她才剛一出門,兩個小廝立馬將大門關上了。

她回頭看看這個她生活了四年多的地方,聽著那悽悽慘慘的音樂飄出來,看著高頭大門上貼了白色的輓聯……她緩緩的跪下,衝著江心居的方向跪下去,長拜不起。

“小玉……”

又是那個聲音了,在她的身後呼喚她。

她抬起頭,看到小虎正站在她的身後,手裡拿著自己脫下來的衣服,想給她披上。

她躲開了,因為她忽然想起沈瑞走的那個早上,她把自己的裘衣給了沈瑞,江闊怒氣衝衝的將自己的紅狐裘裹在她身上。

她想起他在的時候,自己從來不用在雪地裡走,從來不用擔心風雪中會寒冷。

她轉身踏進雪地裡,一遍遍告訴自己,寒玉,以後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沒有他了,再也沒有了。

沒有人會抱著你走過雪天了,你要乖乖的一個人走。

“等等。”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轉過身,看到月兒從大門口探出身子喚她。

“幹什麼?”她問。

“你先進來一下,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

她猶豫了許久,跟著她折回去,回到江巖軒。

“進去啊。”

月兒對她說。

她看著這個原本放了一張屏風的地方,此時不再有屏風,竟然現出一道門來。

這門讓她覺得恐懼,裡面好像有毒蛇猛獸在等著她。

ps:

這章把自己寫哭了。。。偶是個心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