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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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3章

黃昏,浩緲天際掛著一彎殘月。

素雪浮光,將山莊襯得宛若白晝。

一曲笛聲迴轉,晚風送雪,夕陽山外山。

我將衣上的雪花抖落,尋聲走入一方後院。沐煙雪手執一支竹笛,如雪貂裘,發若鴉羽,灑脫靜立,與皓雪紅梅畫成一副水墨畫。

鞋子軋過雪地的“窸窣”聲傳來,我閃身至一旁,躲在樹枝之後。

沈然走至沐煙雪身後,遠遠地望著她裙袂飛揚。沐煙雪吹了多久,沈然便在她身後看了多久,直至入夜。

沈然雖然比不上林屹面容端正,但他青衫褭褭,青山閣的當家少主,也是位清俊公子。

沐煙雪一曲作罷,回身,眸中似有悵意。她見著沈然,旋即展顏一笑,客氣道,“沈公子,怎麼不與眾人一道品酒賞梅。我莊中的美人釀雖比不上那七步醉,但也是好酒。”

沈然望著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壺,笑道,“我是來邀請沐莊主一併喝酒的。”

沐煙雪垂眸推辭道,“煙雪今日身體不適,無心飲酒。”

沈然眸帶失望,啞然嘆道,“莊主昭告天下,不過是想讓一人知曉。如今他沒來,你真的打算以比試招親麼?”

沐煙雪柳眉一緊,抬首看向沈然,“你怎麼知道?”

沈然苦笑,輕嘆一口氣,“你的事我都知道。”

他見沐煙雪神色愕然,柔聲道,“林公子已經絕跡江湖四年,你還想等他?”

沐煙雪神色一凜,輕叱道,“胡說!誰說我要等他?他叛我沐雪山莊,絲毫不念及我爹與他的師徒之恩,棄我與他同門三年的兄妹情義於不顧,盜我劍譜。此仇不報,我何以對得起我爹在天之靈。”

沈然失笑,“若不是為了等他,你何以還未嫁人?若不是為了讓他知道,你何以將招親一事昭然天下,盛請眾人?沐煙雪,你要自欺到何時?”

沐煙雪似有微怒,冷聲道,“沈公子,你所言非實。此事乃我沐雪山莊莊內之事,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插手?!”

言畢,她轉身欲走。

沈然伸手攔住她,堅決道,“我不想見你明日隨隨便便尋個男人嫁了。”

沐煙雪眉梢間有決絕之色,豎眉道,“你,憑什麼?”

“憑我沈然等了你四年”,沈然沉聲道,口吻不乏悽然。

沐煙雪一驚,抬眸看向沈然,神情難以置信。

沈然深深地凝視她,一字一頓道,“今日林屹並沒有來,你看清楚看明白。四年前他盜走了《沐雪劍譜》,此後一去不返。他與你的情誼,是真是假,你還分不出麼?”

沐煙雪稍有動容,她的髮絲揚起,劃過脂玉的面龐,捎來幾分蕭瑟。

沈然繼續道,“若是林屹當真將你放在心上,這許多年他何曾出現過。你爹病逝之時,你傷心欲絕的時候,他在哪?你執劍負傷的時候,他在哪?你隻身撐起沐雪山莊的時候,他又有分毫擔心你?”

沐煙雪血色盡失,垂下雙眸,眼角帶淚。

良久,她啟口道,語氣冰涼,“我不過想親自手刃仇人。”

沈然望著她,眸底含著一泓溫柔,似要將沐煙雪強撐起來的盔甲穿透。

他寥然,仰首喝下那壺美人釀,執袖抹去脣角的酒,似笑非笑,“沐煙雪,你記不記得我曾在洛陽城救過你?”

他的聲音輕柔,像是要將雪融化,“彼時,我倆負傷潦魄。在山中二人共吃一碗水煮山筍,寡淡無味,卻也吃得別有味道。”

沐煙雪沒有答話,別開臉背對著沈然。風起,雪飄,紅梅在枝頭搖曳,好似要落下來。

沈然將壺中餘下的美人釀灑於雪中,看著沐煙雪,靜立無言。

終於,在梅花垂下之際,他轉身離開,留下一句話,“明日,我不會放手。”

我躲在樹後,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方才被樓西月澆了一身雪,不免瑟瑟發抖。

沐煙雪輕聲道,“齊香,你出來吧。”

我頓住,偷窺之時我半點沒動,即便雪花落到脖頸中,我也在徹骨寒風中屹立不倒紅旗依舊。難道這樣輕而易舉地就暴露了?

思到這,我繼續在樹後呈石化狀。

沐煙雪無奈道,“我方才就看到你了。”

我輕咳了一聲,走出來,跺腳暖暖身子,呵了口氣在掌心,訕笑道,“沐莊主,在下方才無意偷聽。只是順道路過,被笛聲所引。恰巧碰上了沈公子也在這裡。”

沐煙雪舒了口氣,對我和氣道,“沒事,我看你凍得厲害。你要不要來我殿中,內有煙霞暖玉能夠讓你暖和些。”

我點頭應道,“那就多謝莊主了。”

沐煙雪帶我入了後殿,遞給我一塊紫色透晶暖玉,我將它捂在掌心,便有暖流鋪散開來。她執起酒壺斟滿,“你喝下這酒,可暖心脾。”

我道謝,接過酒杯仰首喝下。

沐煙雪看著我,落魄一笑,“你同我師兄長得很像,他四年前便是你這副模樣。”

我實是不忍心告訴她林屹已經香消玉隕了,但眼見著她樣對過去沉迷不悟,放著眼前大好青年不爭取,不提點提點她實在有失我藥王谷為人醫者的醫德。

於是我與她推心置腹,“在下方才聽到沈公子與沐莊主的言談。與在下相像之人,便是致使《沐雪劍譜》失傳的罪魁禍首?”

她沉吟片刻,不置可否,打量我道,“齊香,你有兄弟麼?緣何你倆這樣相像?”

我掩口打哈哈,“沒有,在下同這位林公子有緣吧。”

我開始苦口婆心地勸她,“在下方才見沈公子對沐莊主一往情深,莊主切莫要一步誤終身。在下隨我師傅一併行走江湖,許多痴男怨女都是在生離死別之後,方才知道失去的是什麼。”

爾後,我振振有詞地將陸小月同賀庭之的例子說給她聽,我說:沐莊主,人不輕狂枉少年,但輕狂之後,又有幾個人立在原處等你。

我還說:緣不待人,即便遲了一彈指時間,也可能錯過一輩子。

她靜靜地聽我說完,眸中墨色漸濃,蹙眉。

我以為,沐煙雪是被我點化了。她被我口中悽美的愛情橋段折服了,於是蹙眉興嘆,與我一道細細體味“此情可待誠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哀傷。

然,她疑惑地望著我,伸手輕觸我的面頰,旋即手上施力,竟然將麵皮撕了下來。

我大驚,抖了一抖。

自打三年前入藥王谷之後,我便一直以男人形象示眾。且在我周遭環繞的都是男人,耳濡目染的薰陶下,我以為我裝男人裝得很好,這許多年來走南闖北偶爾出谷買個菜聽個戲,從未被人識破過,可是眼下被人這樣輕而易舉地剝了麵皮,讓我產生了巨大的挫敗感。

我誠懇地想同她切磋一番是如何將我的易容術識破的,以便我往後能夠精益求精再上層樓。

“沐莊主,”我喚她。

沐煙雪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麵皮,瞳仁中的光芒一點一點沉寂,她的眼睫微顫。失神了許久,她才涼涼地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若是說這是張麵皮,且還是她前任師兄兼往昔情人的麵皮,將是多麼地驚悚多麼地駭人聽聞。我只好低頭道,“這是一張假面皮,是我師傅巧奪天工的產物。藥王谷因為不收女弟子,我便以此易容。”

這話說出來,天工都不信。

沐煙雪抬首,眸中劃過一絲厲色,喝道,“說,這到底是什麼?”

她咬脣,五指緊攥,臉色慘白,聲色輕顫,“林屹,死了麼?”

我悶吭了聲,“恩……”

沐煙雪一滯,眼中漸泛紅,墨髮將她的容顏襯得毫無血色,好似懸崖邊枝頭上搖搖欲墜的冬梅。

“沐莊主,深夜冒昧,不知道我弟子齊香在不在?”師傅溫潤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沐煙雪倏地起身,疾步向前拉開殿門,寒風席捲而入,吹散了她的發,吹亂了她的心。

她將麵皮置於師傅眼前,質問道,“夏神醫,這是什麼?!”

師傅見著麵皮,隨即抬眸越過沐煙雪看了看我,雖然眉眼前不掩訝異,但他的目光掃過來,卻是宛若暖風拂面,讓人心安。

他稍緊眉心,不疾不徐道,“沐莊主,如你所見,是林公子之物。”

“你殺了他?”沐煙雪終是得了答案,辯不出她是傷心還是忿恨,還是,得償所願。

師傅從容地將她望了望,淡道,“人已死,莊主何須計較這些前因後果。”

沐煙雪凝神思索,旋即冷聲質問,“當時我與林屹一併負傷中毒,我醒來之時便是在藥王谷中,他從此與《沐雪劍譜》一起銷聲匿跡。夏神醫,我問你,這其中你可有做手腳?!”

師傅靜立不答。

沐煙雪低聲好似自言自語,“我早知道,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她怒叱一聲,“是你殺了他?!”她向前邁步,驟然出劍,朝師傅直刺過去。

師傅側身,後退一步,那把軟劍將將擦著他的胸膛而過,白袍被劃開一道。

師傅沉聲道,“沐莊主,我同林公子並無恩怨。”

沐煙雪眸中寒意凜然,“若非如此,你怎麼會有他的麵皮。夏景南,你這個道貌岸然之徒。”

師傅或閃或退避過她的劍,眸中依然水波不興,“沐莊主,林公子是中毒而亡。他彼時與你一起身中剜心素,毒發身亡。”

沐煙雪聞言稍有遲疑,卻在沉寂了片刻之後,恨道,“夏神醫說得好生荒唐!我彼時身中剜心素,怎的你就救活了?林屹他內力比我好,他卻毒發了?”

我眼觀沐煙雪與師傅大戰,在一旁焦急萬分,差點要拔頭髮。我急道,“沐莊主,你想明白。若是我師傅有心要殺這個林屹奪你劍譜,他又為何要將你救活了?他更不會將此人的麵皮留著,等著日後你上門報仇!更何況,剜心素是世上奇毒,你知不知道要解此毒……”

我話並未說完,被師傅打斷。他淡道,“沐莊主,你莊內恩怨,夏某並無心插足。林公子一事,夏某無能為力,實為憾事。”

沐煙雪頓住,“這四年裡,我與你相見數次,你從未告訴我林屹已死。你居心何在?!”

師傅答道,“林公子與沐莊主同門情深,我以為,此事沐莊主不知更好。”接著他看向我,“小香,夜色已晚。我們不便在此叨擾,走吧。”

我眼神切切地望著沐煙雪手中的麵皮,想來,她定是不會將此物還給我,這樣一張好皮子,煞是惋惜。我正欲隨師傅離開,沐煙雪執劍將我攔住,問道,“齊香,你方才說要解剜心素要如何?”

我來沐雪山莊不足一日,便被她兩回將劍架在脖子上,當真讓我心神盪漾了一波緊接著一波。

我老實答道,“剜心素毒發時,好似有刀割心口,爾後全身腐爛。毒性非常強,且中毒三日內毒發。唯有轉心蓮能夠解此毒,但轉心蓮花開一次便需數十年,且此花難尋。所以,此毒基本無解。”

沐煙雪眸光一緊,她轉頭看向師傅,喑啞道,“你告訴我,林屹為何會死?”

風漸收,雪驟停。

抬頭,是沉沉陰鬱黑得無邊無際的夜幕;俯首,是一片片雪花拼接起的白晝。

師傅輕嘆了口氣,“彼時,轉心蓮只花開一朵。”

我想,她已經猜到這個答案,如若不然,她不會這樣鎮定。

沐煙雪手頹然垂下,絳雪劍落在雪地上,劍光凜凜,似要刺入人的心中。

她輕輕舒了口氣,化作空中煙霧,脣邊漾開一抹淺笑,輕喃道,“原來是這樣啊……”。爾後,垂下雙眸,有淚順著眼角劃下,濡溼了她如雪面頰。

我以為,沐煙雪這樣的女子同這雪景是相襯的,她的愛情同白雪一般澄澈,她愛林屹,無論恩怨情仇,也這樣日復一日,在這絕境之地,痴痴醉醉等了四年。

從彼時的踏雪少女,等到如今名震一方的沐莊主。

迎雪綻放的紅梅,開了又謝,一季一季。

她終是什麼也沒等來。

林屹定是瞭解她的心性,才會在死前仍不忘做個假象,假意盜了那劍譜,他可能是想:即便讓她恨他,也不要讓她愛著個已死之人。

這樣一個在垂死之時仍能將後事交待得如此無微不至的人,卻是算錯了一件事。即便他當真偷了劍譜從此黃鶴西去,再不見返,她也沒能將他忘掉。

師傅輕聲喚我,“小香,我們走吧。”

我遠遠地看著沐煙雪,她像一枚血梅,在冰天雪地中盛開,只是不曉得花期有多久。

我問師傅道,“師傅,基本上精髓我已經知道了,就是林屹與沐煙雪一起身中劇毒,然後解藥只有一個,完了林屹就大愛無疆地把它讓給了沐煙雪,還騙她讓她以為他拿了劍譜跑路了。可是,這些還是不能解釋,為何他的麵皮在你那裡。”

師傅平靜道,“麵皮,是醫酬。”

我抖了一抖,我從來知道師傅的醫酬是至珍之物,卻不知道他竟有收集麵皮的癖好,“但林屹怎樣都會死,師傅你為何不在他死之後直接剝皮?如此,死前還能再順勢討個其它寶貝。”

師傅看了看我,“他當時怎麼同三公說的,我並不知道。”

我摩拳擦掌,“師傅,這樣說來,那個蓋世神功《沐雪劍譜》在我們藥王谷裡?”

師傅脣角帶起一抹笑意,“那本劍譜彼時讓沐雪山莊身處紛爭之中,於是林屹死的時候,便一併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