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黑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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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黑色的心
“你……你說什麼?”李梁氏灰敗的臉色瞬間亮堂了些許,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塊浮木,她蹣跚著站起身子,邁著並不穩當的步子走到李孳如,面前,再次問了一句,“孳如,你剛剛說了什麼,娘沒有聽清楚。”她的手死死地扣著李孳如的肩膀,眼神卻是放著急切的光,最近人老了,耳朵都不中用了,剛剛,肯定是自己聽錯了,多麼荒謬啊,孳如怎麼可能殺了自己的親生爹爹呢?她可是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會心疼不已的女孩子啊……
“是我在藥罐子裡放了烏頭,”李孳如從腰間摘下荷囊,“用的就是這裡面的烏頭……”
“逆子!”李梁氏一揮手,一道紅辣辣的巴掌印便印在了李孳如原本已經翹地老高的半張臉上,“你可知道他是誰嗎?是你的爹爹啊,是和你血脈相連的爹爹,是把你撫養長大的爹爹,你怎麼狠得下心腸!”
李孳如用素淨的手捂在臉上,心下一片淒涼,原本以為的天衣無縫,卻在今晚一一被撕裂開,一樁罪比一樁罪更為嚴厲,從勾引到了蓄意謀殺,想來是要遣送衙門被問斬了吧。
這麼快便承認了?素以有些驚訝,原本以為李孳如還要再掙扎狡辯一番呢。
“我只是太愛姑父了,想著若是爹爹不治身亡,姑姑肯定會心裡內疚,為了要補償爹爹肯定會把我們母女接回李府,那樣,我便可以常常看見姑父了……”
李輕輕也激動地從案几之後走到李孳如身前,用雙手緊緊地按著她的肩膀:“李孳如,我從來都沒有這般對你這麼失望,你手上沾染的,是自己親身父親的血液啊,你怎麼能狠得下心腸!”
“姑姑,當一個女人瘋了的時候,什麼都幹得出來,譬如,現在……”李孳如右手一揚,一道白色的光芒閃動,此刻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李孳如身邊的素以伸出腿,一個飛旋腿,將下盤並不穩當的李孳如踢到在地,而與此同時,秋沛夐隨手從案几上拿起的碗也扣到了李孳如拿著刀子的手腕,蛤蜊雪花蛋羹散落在鮫綃之上,狼狽不堪。秋沛夐看見李輕輕沒什麼事,心下才鬆了一口氣,腳步卻是虛軟了不少,他帶著有些踉蹌走到李輕輕身邊,一把抱住她,手臂還是打著戰慄,只差那麼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
“綠珠,把這個瘋女人給捆了。”素以冷冷地吩咐道。
李輕輕明顯沒有想到李孳如會如此對自己,原地呆立著,面上卻是悽慘了一片,李梁氏看到這一幕變劇,整個人如同被浸在了雪水之中,說不出一句話,以前玉雪可愛的孳如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傷,怎麼這般短短几年,變得如此狠辣,竟然敢當眾刺傷親生的姑姑。
“表姐,你確定你這真的算的上愛嗎?”素以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番衣裙。
李孳如轉過頭,閉上眼睛,不發一言。
“我很好奇,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能讓你狠得下心命令一個丫鬟把我推下湖水中。”素以卻是不依不撓地蹲下身子。
“素以,快些到娘身邊來,孳如她瘋了,會傷著你的。”李輕輕心下有些害怕。
“沒事的,孃親,綠珠已經拿著繩子縛住了她的手腳,我很安全,來來來,綠珠,你站在我身邊,不然孃親擔心。”
更何況,自已這個跆拳道黑帶四段也不是蓋的,呃,雖然胳膊和腿短了些,但是防身總歸是沒有問題的。
素以靜靜地看著李孳如帶著灰燼的臉,細細想著是不是這具身子之前聽到或者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才引得她這般下狠手。
“怎麼,表姐,說不出原因嗎?”素以伸出水嫩的小手,摸了摸李孳如腫地老高的臉,淤青的臉在火燭之下顯得特別猙獰。
“因為你總是壞我的好事!”李孳如眼中滿是毒汁,看著素以的臉,恨不得生啖了她的血肉。
“破壞你和爹爹獨處的時光?”
“沒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作對,而且,我想著,若是你無緣無故死去了,姑姑便會傷心,姑父也會,屆時,我便可以介入他們之間……”
“你可以乘虛而入,安慰一番爹爹受傷的心,然後再贏得他的心,再然後,你便可以被爹爹收納進房?,如果孃親可以從此之後纏綿病榻,撒手而去,那就最好了,屆時,你便可以取代孃親的位置,對不對?”
“沒錯。”李孳如閉上美眸,心下卻是一片慘淡。
“你的心果真是黑色的,”素以加重了按在她臉上的力道,卻渾然不見李孳如吃疼的表情,“或者,表姐,你根本就沒有心。”
“輕輕,這件事,我們就移交給官府吧。”秋沛夐不忍心再看著妻子越來越慘白的臉,想要擁著她進房間。
一廂呆立著的李梁氏倒是被驚醒了一般,連忙跪倒在地:“輕輕,我知道孳如罪大惡極,可是,她畢竟是博年留下的血脈,你不能把她送官府啊,一旦進了官府,孳如便活不成了,我求求你!”李梁氏不住地磕著頭,一次比一次響,額頭不一會兒便有血液滲出,沾染在地面上。雖然不孝女犯了這般嚴重的罪行,但是要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扭送官府,她做不到這般大義滅親,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啊。李孳如的本性還是良善的,只是走錯了路,以後好好教育一番,總能扭轉過來的。
“舅媽,你這又是何必?”素以有些看不下去。
“不,素以,你不明白一個母親的心,輕輕,我求求你,不要將孳如送到官府中,我求求你……”
“孃親,你不要這樣,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我有這個膽子做,必有這個勇氣擔當。”李孳如有些看不下去,畢竟這是和她相依為命將近16年的孃親。
“不不不,這一切都與孳如無關,是我,是我硬是逼著她這般做的,所有的罪孽都是我造下的,不要怪在她身上。”
“嫂子,你這又是何苦?”李輕輕一臉悽悽地將臉埋在秋沛夐的懷中,不忍再看一眼李梁氏血水淌成一片的臉。
“輕輕,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沒法求得你的原諒,只是,你能不能體會一個母親的苦楚?倘若今日犯了錯誤的是素以,你會不會也不忍心看著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進官府?”
“舅媽,可是表姐殺死了舅舅。”素以在一邊提醒道。
李梁氏抬著一張血液橫流的臉,堅定地說:“一切和孳如無關,是我指示她在藥罐裡放烏頭的,不然,孳如這般純孝,怎麼敢?輕輕,我造的業障由我來還,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放孳如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