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80 悠遠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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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080 悠遠回憶
“靡夜”頂樓，林澤榮的書房裡。
林澤榮正在整理檔案，這些天事情不少，從早忙到天黑，一刻也不得休息。每每安靜下來，更是會陷入一種焦慮之中。他真正記掛的事情，還未解決。多耽誤一天，便是多將其置於餘水深水熱之中。
開啟一側的抽屜，取出那隻就錢夾，開啟，看著照片上的女孩，思緒陷入悠遠的回憶。
那是在一個霧氣瀰漫的清晨，他拖著受傷的身體，倒在一棟破舊的筒子樓邊。他實在走不動了，身上的槍傷已經耽誤了一夜，流血不止，頭也越來越重。他想，他支援不了多久了。
樓上的一戶人家開始吵架，男人與女人激烈的爭吵聲在清晨的空氣裡激盪著，接著是碗盤的碎裂聲，聲嘶力竭的咒罵聲，在這清晨的靜謐裡，顯得異常清晰。林澤榮只覺得頭暈欲裂，那交雜的聲響，更加加劇了頭痛，但卻使他的神智稍稍清晰了一些。
沒過幾分鐘，一切歸於平靜，那對夫婦，不是應該已經扭打成一團了，便是各自互不理睬了。街道上開始有推著早餐販賣的小販，看到躺在那裡狼狽不堪滿身血漬的他，都是急急避開，彷彿瘟疫一般。再然後，有人陸陸續續從樓裡走出來，買早餐，上班，同樣地，經過他身邊時，都是一臉恐懼，要麼便是一臉同情，卻誰也沒有過來問一聲的。
人性的冷漠，便不要再報希望會有人幫他了吧！他對自己說。
這時，從筒子樓裡走出來一個小女孩，很瘦，很矮，一張小小的臉有些紅，背上揹著一個卡通書包，走路走得很慢，好像在想什麼事情，頭也埋著。這樣一個小人兒，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早上，走在一條破舊的小街裡，居然會無端生出幾分淒涼。
他皺了皺眉，怎麼就跟七老八十了一樣。那時，他居然還有閒心想這個，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像個不斷冒血的血窟窿。
其實，他看得並不真切，傷得太重，頭腦已經開始不清醒，連呼吸都急促了。但那小孩走出來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樣。
孩子快走到他身邊時，他已經做好準備她會被他現在的模樣嚇一跳，然後露出驚恐的神情，再然後，收起表情繞道而行。經過他的人都是這樣的反應，他都習慣了。
但是，那小孩好像有點不同，她似乎根本沒發現他的存在，而是低著頭
默默走過他身邊。他們離得那樣近，大概只有十公分的樣子，然後，他模糊著眼睛，微微動了動，看了他一眼。
那孩子確實沒有發現他，兀自低頭想自己的事情。然後到了小攤前，買了早餐，從書包裡掏出錢夾，付完帳，拿起早餐轉身的時候，卻愣了一下，接著又重新轉回身買了一份早餐。
他閉上眼睛，感覺很累，也不再觀察周圍的人和事，那孩子也只是在他腦海裡有過短暫的停留。就在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陷入昏厥的時候，有個人說話了。
“哎，你是不是沒錢吃早餐？”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一張稚嫩的面孔映入眼簾，因為離得近，所以他看得很清楚，是剛才那個孩子。她正定定地盯著他，小臉有點紅，卻不是那種因為健康而生出的紅，因為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也是紅的，所以，應該是哭紅的。
“你……”他的嗓子啞得能燒出火。
這時，他才發現孩子是蹲下的，蹲在他的身邊，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眼睛裡沒有鄙夷，只有最澄澈的光。她把其中一份還冒著熱氣的早餐放在他身邊。
“我不餓。”他說。
“那你怎麼躺在這裡不動？”她抬起眼睛。
那雙眼睛，他相信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一雙眼睛，很大，乾淨得宛如月光下罩著清輝的一池湖水。
他愣了愣，說，“我受傷了，站不起來。”
孩子瞪大了眼睛，這才發現他身上的那個血窟窿。
“那你為什麼不去醫院？”她天真地問。做他們這行的，怎麼可能出入正規醫院那種地方，只怕前腳進去，還沒來及治傷，已經被人抓了，要麼，是警察，要麼，是仇敵。當然，這些，一個孩子是不會懂得的，他說了也沒用。
於是，他笑笑，胡亂扯了個謊，“因為我沒錢。”
孩子也呆了，緊接著，從身後的卡通書包裡拿出錢夾，開啟。他驚訝於她的單純天真，孩子已經從那隻同樣稚嫩的錢夾裡拿出錢來，幾張十塊，放進他軟軟攤開的手心裡。
“這麼多，夠嗎？”她問，眼裡盡是純真。
他不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她。她的行為，在他的眼裡簡直不可思議。他可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結束一個人的生命，他的世界到處
都是血流成河，而他對生命的同情心，早已因此而泯滅。但她卻還擁有很完整的一顆純澈的心靈。
孩子以為還不夠，繼續低頭翻錢夾，接著又掏出幾張零錢，放在他手裡。
他還是不說話，繼續看著她，想看看她最後到底會怎樣。
這時，有晨風輕起，他鬆鬆握著的那幾張錢幣被風吹得散開，孩子急忙將錢抓回來。
想了半天，她終於站起身。他以為她是要走了，不會再理他，他於她，終究只是個陌生人。但下一秒，她把她那隻錢夾放在了他身邊。
“這樣應該不會被風吹跑了！”孩子滿意地笑笑，“我只有這麼多錢了，還是過年時候的壓歲錢，你先去醫院看看，說不定這些錢已經夠了！”她有些自言自語。
那時候，幾十塊錢確實不算少了，是很多大人一個星期的工資了，在孩子的眼中，這幾乎是一筆天文數字。所以，他們認為應該能幹很多事情。
他依舊不說話，只是彎起龜裂的脣，笑了。
孩子轉身走了，興許是上學快遲到了，她走得很快，到後面變成了小跑，臉上現出焦急的神情，消失在最後一個拐角。
後來，他沒有死，當然不會是因為那孩子的給的這幾十塊錢，而是他的幾個同夥兄弟找到了他，將他救了回來。
據他們說，從街邊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樣子很奇怪，嘴角有笑意，手裡緊緊抓住一個錢夾。說到這裡，都有些好奇地看著他。他只是笑笑，不解釋。
之後，那個錢夾就就一直帶在身邊，不用，只是收著，一直到了現在。他本以為這不過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卻不想，在一次偶然中，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女孩。而是時，她已經長大，長成了一個亭亭少女，身邊有個深愛的男友，很愛很愛，愛到可以奮不顧身。
她需要賺很多錢供男友上大學，那麼，他就建一個可以供她賺很多錢的地方，並且，不能讓她有所懷疑與察覺。
於是，便有了“靡夜”。誰也想不到，“靡夜”之所以會存在的緣由，只是因為那個女孩，那個在“靡夜”裡做著最普通工作的服務生。之所以會是酒吧，是因為不用什麼技能便能賺很多錢的地方，也只有酒吧了。
他以為他把她保護得很好，卻還是出來意外。想到這裡，林澤榮心裡一陣翻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