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無可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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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無可阻止
第二天，安月再次從醫院趕到“靡夜”，領班滿臉憂色地告訴她說，藍玫找她。
安月驚了驚，點頭答應，便趕緊上樓去找藍玫。想不到，藍玫果真說話算話，這麼快就給她找到僱主。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藍玫見到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站起身來，走到她前面，給了她一片鑰匙，便默不作聲地走回到落地窗前，繼續觀望著這座城市。
那鑰匙，安月當然認得。“靡夜”的經營專案，除了這正常的娛樂專案，更是涵蓋了諸多其他由此衍生出來板塊，其中，酒店便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項。
安月低頭看著那片薄薄的，卻精緻到刻著繁複花紋的金色鑰匙，已經非常清楚接下來該幹什麼。她低聲道了謝，轉身離開房間。
鑰匙底部鏤刻著的數字，便是房號了。她緊緊捏著它，感受著那股沁涼從手心漸次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登上電梯，全透明的電梯牆外，夜色一片旖旎。人間似乎安詳寧謐，繁華盛情，無法讓人想到黑暗處，無數的人仍在苦苦掙扎。而這痛苦，也許已經遠非生與死那樣簡單直接。
很多時候，我們活著，並不單純只是為了我們自己。
踏出電梯，邁上長廊，地上鋪就的厚厚的精細羊毛地毯，掩去了她的腳步聲。她像只貓一樣，無聲地走在這條如同地獄一般的路上。
終於到了門前，她深呼吸一口，緩緩抬起手，將鑰匙cha入鎖孔。
“安月！”方小蓉忽然出現，安月轉過頭去，見方小蓉剛出了電梯，正快步朝她奔來。
安月愣在那裡，沒有下一步動作。
“小月！”方小蓉氣喘吁吁，上來便拉住安月的手，“你要幹什麼？”她瞪著一雙眼睛，眼裡似乎有著火苗在躥升。
“我……”安月語塞。
方小蓉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兩人有著許多相同的際遇，甚至於，初中畢業後一起到“靡夜”上班這一點，都相差無誤。這些年來，安月對夏軒函的付出，方小蓉是最清楚不過的，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同是一起長大的夏軒函，她頗為不滿，認識是他拖累了安月。要不是他，安月怎麼可能放著好好的學不上，來這裡做什麼勞什子酒水服務員。
面對著方小蓉，這件事，安月實在說不出口。
“走，你跟我下去！”方小蓉不再問，卻堅持要帶安月走。
事到眼前，安月怎麼可能跟著她一走了之呢？夏楚心還
在醫院裡等著這三十萬救命，這可真的是救命錢啊！
“小蓉，你放開我！”安月掙扎，攀住門框不肯動。
“你不下去留在這裡想幹什麼，這裡根本不是該待的地方，你再不下去領班該生氣了！”方小蓉也固執著。她明明已經從領班那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卻還是騙自己說著不可能，安月不是這樣的人。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卻還在假裝不知道。
“小蓉，小蓉！”安月大聲喊她。
兩個人扭打了一番，安月知道，再這樣糾纏下去，她反倒脫不了身，事情更加會因此而耽誤。
“方小蓉！”安月突然大喝一聲，方小蓉愣了愣，轉過臉去，安月一臉鐵青。
“你別傻了，今天，我不可能會跟你走的，你最好現在放開我，不然……”
“不然怎樣？”拉扯中，方小蓉的頭髮已經有些亂了，此時，眼中已見霧氣，她喃喃介面。
“不然……”安月狠了狠心，“不然，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安月這句話一落，方小蓉的眼淚一下子就掉出來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安月，這個她視為親姐妹的陪伴著她一起長大的女孩，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她緊緊抓著安月胳膊的手，終於慢慢滑落。
看著這樣的小蓉，安月終是不忍。
“小蓉，對不起，這次，我真的不能聽你的，如果我放棄，那……”夏楚心或許，就真的只能等死了。她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夏軒函從小與之相依為命的母親，就這樣死去？她甚至不敢想象，夏軒函在知道母親的病後，會是怎樣的悲傷欲絕。
“小月，你怎麼能這樣？在你心裡，難道就真的只有一個夏軒函了嗎？就算這樣，也請你理智一點，錢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安月毫不猶豫地打斷，“現在的辦法，就是最好最快的辦法。夏姨已經不能再拖了，錢越快越好，難道你覺得我們還能怎樣，就算我拼死拼活再三年，也攢不到三十萬，到那個時候，夏姨早已經一命嗚呼了！”
“不一定要靠你一個人的啊，我們可以向社會募捐，而且，我們每天見到那麼多有錢人，說不定也可以遇上幾個好心的，那樣問題很快可以解決的！”
方小蓉的天真讓安月感覺心酸。
“小蓉，不理智的人是你。這三年裡，你在這裡看到過哪個有錢人是好心的，就算他們有同情心，也不可能帶到這裡來施捨的。我
們的故事在他們看來只能是一個笑柄。社會募捐就更不用說了，街邊乞討的人那麼多，已經沒有人會輕易相信我們的說辭。小蓉，就算我拜託你，你成全我這次行嗎？”
方小蓉早已經淚流滿面。
“小月，你確定你這樣做，夏軒函會感激你嗎？別到頭來，你竹籃打水一場空，這種事情，誰都別說不準的，就算你是為了他這樣做的。”
安月搖了搖頭，“不，他不會的，軒函不會是那樣的人。而且，我不會讓他知道，小蓉，只要你不說，我不鎖，他不認識‘靡夜’的其他人，他不會知道的。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方小蓉沒有回答，只是朦朧著一雙眼望著安月默默地流淚。但是安月知道，她答應了，她終於答應了。
“小月！”方小蓉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濃濃的鼻音，“我害怕，你這個樣子我好怕！”說著，臉上的五官已經哭得皺成了一團。
安月嘆口氣，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她的背，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倒像是即將被送上砧板為人魚肉的人，是她，而不是冷靜剋制的安月了。
“傻丫頭，別哭了，多丟人啊！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哎，你別往我身上蹭啊！”
方小蓉終於忍不住笑起來。她們之間，原本就是安月照顧她多一些。安月的淚，從來都是背過身去流的，旁人看不到。而唯一見過她的脆弱與眼淚的人，她將之視作一生的珍寶。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回去吧，被領班見到你偷懶，還不要教訓你了，快去吧！”安月語氣輕鬆，如平時一樣，聽不出任何異樣。或許，她心中的恐懼，唯有她自己才最清楚。
方小蓉收了眼淚，點點頭，終於不再糾纏。
“小月，你記著，我今晚一定等你，無論多晚，你什麼時候出來，我什麼時候走。”她篤定道。
安月愣了一下，心裡有許多莫可名狀的感動，慢慢盪漾開來。那不同於對愛情的執念，而是一股細水長流般得溫暖。或許，在方小蓉眼裡，這是此刻，她對安月，對這份友情唯一能做的了吧！
方小蓉說著，轉過身去，迅速離開。
安月呆站在那裡好一會兒，直到方小蓉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她在心裡默默對她說，小蓉，即使是為你，我也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轉身，扭動鑰匙，推門，身影沒入門內。
角落裡，方小蓉靜靜地蹲著，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