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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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飲鴆止渴
楊浩中沒再上學，他躲在房間裡摸出父親生前珍藏的香菸，希望也能像父親一樣藉助它讓自己的難受減輕一點。結果是失望的，它沒有那麼大的作用。他根本找不到發洩的東西，他覺得好痛苦，他像個瘋子一般痛苦地撕扯自己的衣服，顫抖地抱緊自己，讓虛弱得到點依靠，他摸到手臂上，看到父親留下的煙痕。他笑了，幾日來第一次笑。他把抽剩下的菸屁股點燃，深吸一口，拿著紅彤彤的菸頭往手臂上按下去。
“啊……”他發出滿足的嘆息，就像一個吸毒的犯人終於找到毒品一樣的過癮。
他每天折磨著自己才能擁有一些快感。有人奇怪他為什麼不去死？他真的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去死，他怕死，怕死後見到父親那張被水長時間浸泡而浮腫的臉。
他每天都會在一個時間爬出房間吃點東西。母親在家，當他陌生人一樣，她不和兒子說話，只在房間和廚房不停的走到晚上。
有一天，他沒再聽到房間外傳來的腳步聲。他懶得去看，因為他也不想動。忽然，房間裡一股刺鼻的味道
“煤氣！”楊浩中迅速爬起，跌跌撞撞地開啟房門。一股濃濃的煤氣撲面而來。房間的門窗緊密。他捂著鼻子衝到廚房，驚呆了。婁婷玉躺在廚房的地板上一動不動。
“媽……”他的眼淚奔湧而出，他撲過去，抱起她不停地搖晃，讓她醒醒。他害怕再次面對一具冰冷的屍體。
“媽，醒過來啊！媽，別嚇我！求求你醒過來啊。”
婁婷玉微微睜開迷濛的眼睛，動動嘴巴，說了什麼，很輕。楊浩中聽得一清二楚，像篆刀一筆一畫雕刻到他的心坎。
“我想死。”她昏死在兒子的懷中。母親最後的話像詛咒一樣縈繞在楊浩中的耳邊，讓他窒息。楊浩中不能讓她死，他不能，他太孤單。
楊浩中昏沉沉地抱起她，蹣跚地挪到門口，費力才打開門，跌跌撞撞挪到樓下，摔倒在小區的馬路上，倒下的一剎那他用身體護住母親，用最後的力量嘶喊出：“救救我媽媽……”栽倒在地。
“媽！”楊浩中從惡夢中哭醒，發現周圍一片白，外面的天也是發亮得慘白。他發抖地蜷縮起身體，咬著牙齒，顫抖……
這時，臨床的一個護士走過來。
“感覺好點了嗎？你煤氣中毒了，還好不是很重。不過還有……”
“我媽呢？她怎麼樣？”他坐起來打斷護士的話，根本不想知道自己怎麼了，生死對他這種人來說還有什麼呢，何況他根本死不了。
“她有些麻煩。”護士不忍看他扭曲的臉，假裝幫他拉被子道，“她煤氣中毒有些深，儘管進入了高壓氧倉，但是可能會有些後遺症。需要長期的治療。”
“不！”他的眼淚湧了出來，痛苦地捶打自己的頭，“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一切都是因為我。”
“你別這樣，你也中毒，身體很虛弱！”護士用力拉住他的手。
病房裡吵鬧引來其它的醫護人員。
“你想幹嗎？你想死就別救你媽媽。”有個年長的中年婦女凶巴巴地對他說。
“她還有救嗎？”他忽然清醒點。
“死不了，但是智力會受到影響，暫時失憶。”中年婦女似乎早就看破來來往往那麼多人的生老病死，依然很鎮靜地說，“你媽媽這個情況，需要一直調養的，聽送你來的鄰居說你父親過世。你這個兒子不照顧就沒人照顧。如果你打算死，我們就不要再浪費時間救你媽媽了。”
她尖酸刻薄的話狠狠刺激著他的神經，但是他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
他沉默。周圍醫護人員看他再也不鬧，漸漸散開。只有原來那個護士還留在他身邊。她憐憫的目光望著楊浩中。
“我可以看看她嗎？”楊浩中抬頭，平靜地說。“你披件衣服，我帶你去。”護士給我遞了件病號服。我乖乖穿起來，不吭聲，乖乖跟她穿過一條條冰冷狹長的通道到重症監護室。
玻璃牆外，他看到還插著氧氣管的母親安詳地躺著，似乎因為這塊玻璃而與世隔絕。但是那個還是他母親嗎？他有些認不出目前，她原本黝黑的秀髮間冒出很多的白髮，遠遠望頭髮花白。原本紅潤飽滿的臉頰深凹下去，眼睛顯得更大。
楊浩中在她臉上看不到任何的生氣，如果不是旁邊的監視裝置還在跳動訊號，他以為她又像父親一樣死了。
他不能進去，也不敢進去。他在窗上撫摸著她的輪廓，淚又流進他的嘴巴。他轉身，不理那個護士，按記憶中的原路走回病房。她快步跟上楊浩中，看著他殭屍一樣地躺回自己的病床，瞪著天花板。
她有些擔憂，在他旁邊站了會還是走了，因為更多的病人需要她。
楊浩中沒有動，因為他需要太多的精力思考。想想這兩個多月來他經歷甜蜜的愛戀，骯髒的指控，父親的死，還有母親的自殺的苦難太多，人生似乎再也見不到陽光一樣，他活著好累，好痛苦。堅強的母親選擇自殺，也一定和他一樣，已經累透，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義。
但是就這樣看著她死去嗎？還是他先從這棟樓的樓頂跳下去，先逃避這人世的苦難。然後也把這最後生的痛苦留給監控室裡的母親一個人去品味。
楊浩中渾身發抖，真的太殘忍。原來，在這個人世活下去才是對人最大的懲罰。他決定一個人接受所有的懲罰。
那一刻，天終於亮，早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照在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暖意，只是代表著他必須爬起來受到懲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