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只是意闌珊

只是意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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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意闌珊 

小時候,意興便有些怨恨,孿生妹妹闌珊和自己並不是很像。

外人一看,便知道是雙生,眼角眉梢驚人

相似,只是略微有些不同,但又說不出是哪裡。

意興常常捧著母親與梅姨的照片,羨慕得要留出口水來。母親與梅姨也是孿生,長得卻像從一個模子裡刻出那般相似,除卻梅姨左邊嘴角的小痣,便再無不同。意興總覺得,孿生姐妹就該是這樣的,如果長得不同,那便像照片照得失真,沒了味道。

看梅姨同母親的照片,又不免心生感慨。照片上的兩人都是雙十年華,同樣繫著垂至腰際的長辮子,年輕貌美,額頭光潔,不知是不是刻意,兩人穿了同樣的青布旗袍,在照片上如同照鏡子一般,而現在,母親的眼角已出現了若干細紋,一頭烏髮中也有若干銀絲忽隱忽現。而梅姨,卻早就消失不見。

除卻這張照片,意興記憶裡的梅姨,彷彿只是四歲那年的一面。華麗錦緞做成的旗袍恰到好處

包裹著她的身軀,明明與母親同樣的年齡,卻又像是二十出頭的姑娘,舉手投足有種母親沒有的嬌媚和風韻。依稀記得她拉住意興和闌珊的手,吟吟淺笑:“姑娘們,記住了,衣服要穿得豔些,妝要畫的濃些,青春時光要恣意揮灑,不然對不起這美妙的世界。”

悠悠醒轉時,母親和闌珊焦急

守在自己身邊,意興心中一陣酸楚,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空虛,這兩個人,原本是自己最親的人,可看見她們,就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她們像商量好一樣,深深

傷害著自己,意興合上眼,頭扭向一邊,低聲道:“你們出去吧,我想安靜一會兒。”

母親和闌珊沒說什麼,靜靜

走出門,動作如此默契,一陣悲哀又浮上心頭,意興的眼角流下兩行清淚,老天爺,你何苦為難我?

喬思奇自從對闌珊表明心意之後,更加頻繁

登門拜訪,母親對他是客氣的笑臉,而闌珊卻並不買他帳。在意興眼裡,這是做作,是故意表現出來的驕傲,不由

氣惱,忽然轉上一個念頭,你們不讓我與他好,我偏要將她搶過來,前面十八年我做了你們的乖女兒和好姐姐,自此我絕不再受你們的欺負!

於是見到喬思奇來,便仔細打扮,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穿上斑斕錦衣,鏡子裡的意興彷彿脫胎換骨,本來便是美人胚子,這麼一打扮,更加的美豔不可方物,只是這樣一來,便更像了闌珊,意興不願與她相似,換下錦衣,找一件素白的裙子,略施脂粉,又是別有一番風味。年幼時整日怨念不能與闌珊一模一樣,現在卻努力

與她劃清界限,這般心態,是多麼無奈!

喬思奇見她,吃了一驚,盯著她細細打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意興心中竊喜,親熱

迎上去同他交談,不顧旁邊闌珊冷冷的眼神和母親灰白的面龐。看到她們作此反應,意興心中更是高興,變本加厲,要喬思奇帶她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喬思奇對著她如花的笑顏,早已失去了還手之力,看看闌珊的冷臉,更覺得索然無味,於是點頭應道:“好的,這就去吧。”

意興披上皮裘大衣,挽著他的臂膀出去,心中更加得意,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空虛。不在母親和闌珊面前,這種親熱也變得沒有意義,除了洛家大門,坐上喬思奇的汽車,她便鬆開了原本緊挽著他的手。

喬思奇好生奇怪,便問道:“意興,你怎麼了?有什麼事不開心麼?”

“沒有,我們走吧。”

電影散場後,喬思奇送她回家,她拉住他,在門口好一陣道別才肯離去。再以後,喬思奇一來,意興必定纏著他出去,去哪裡都無所謂,只要是他們兩個人。闌珊越發的少言寡語,母親像是有什麼說不出來,只是愣愣

看著她。見她倆如此,意興心裡一陣報復的快感,往後變本加厲,眼睛裡再也看不到母親和闌珊的臉。

這日意興進門,看見闌珊屋裡的燈還亮著,不由得奇怪,這朵嬌豔的交際花,居然有空呆在家裡。經過她房間的時候,卻聽到裡面的低語聲,是母親:“不能讓他們兩個這樣下去……”

闌珊道:“這事情也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

“不,你一定要把喬思奇搶回來,不能讓意興跟他在一起……”

意興聽至此,頓覺五雷轟頂,原來這都是真的!與自己想的沒有半點差錯,母親竟然讓妹妹去搶姐姐最心愛的人!她一時站立不住,慌忙扶住門框,卻不小心弄響了門,母親轉回頭,在門縫裡看見了她,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而闌珊,卻是前所未見的驚慌。或許圓滑如她,在被人撞見密謀之中的計劃時,也會驚慌失措的吧?

意興轉頭就走,母親追出房間:“意興,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怎樣?我只信我的耳朵。”意興連頭也沒回,徑直走出大門,叫了輛黃包車:“去喬公館。”

母親叫來阿福:“快,跟上小姐,一定跟著她,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喬思奇接到闌珊電話,自是大吃一驚,闌珊對他,向來不冷不熱,彷彿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白蓮,給他打電話,是遠遠出乎意料之外的,而她語氣急促,方寸全亂,更是前所未見:“思奇,我姐姐心情很不好,她出門去了……也許她會找你,如果她找你,請你一定照顧好她,行嗎?”

“一定,你放心吧,可是……能問一下出了什麼事嗎?也許我能幫幫開導她。”喬思奇試探

問道。

闌珊沉默了幾秒:“這是我家的私事,不方便對你講,要是見到我姐姐,麻煩你把她送回來,我感激不盡。”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喬思奇也只得應允。剛放下電話,便有下人來報:“少爺,有位洛小姐找您。”

思奇立刻迎出院子,見意興妝容全亂,眼圈發紅,憐憫之心立刻湧上來,一發而不可收拾。他擁著她的肩,輕輕安慰道:“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意興見他如此溫柔低語,所有的委屈一併湧上心頭,投入他的懷中號啕大哭起來,思奇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丟失了最心愛寶貝的孩童。

“思奇,誰來了?”一個女聲傳來,聲音懶散,卻又不失威嚴。

“媽,是我的一個朋友。”思奇答道。

“快進屋來吧,外頭冷。”思奇應著,要攙意興進屋,意興聽得那聲音,不知怎的心裡有些害怕,惴惴不安

進了大廳,連頭都不敢抬,一是覺得形象盡失,失了禮數,再就是對那聲音的主人產生的突如其來的畏懼感。

思奇介紹道:“媽,這是洛小姐,我的好朋友。我以前跟您提過的。”

意興抬起頭,向面前這個妝容精緻、面色素白的中年女子微微一笑,卻聽她道:“你的朋友那麼多,我哪能全都記得住!洛小姐,慢慢坐,我身體不好,先上去休息了。”

說罷,慢悠悠

朝樓上走去。意興望著她的背影,湖藍錦緞的睡袍裹著的是一個婷婷嫋嫋的背影,不知怎的和梅姨有些相似。思奇歉意

說:“意興,坐吧,我媽就這個脾氣,但她的心是不壞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意興點點頭,想起剛才發生的事,眼圈又紅了起來,喬思奇見狀,坐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裡,覺得她這樣一個單薄的女子,遇到了傷心的事情,第一個想到的是他,不禁大受感動,看見她梨花帶雨的神情,如此嬌弱,如此清純,便不知不覺被她吸引,於是頭腦裡想的,就全都是她了。意興抽泣了片刻,方才發覺是被他抱著,又氣又惱

問道:“你這樣,不覺對不起闌珊嗎?”

喬思奇怔了怔,頗帶怨恨

說:“不覺得!原本我是喜歡她的,可她對我不理不睬,我又能如何?”

“那你現在抱著我,是喜歡我麼?”意興緊緊

看著他,紅紅的眼睛寫滿了期待。

喬思奇嗅著她髮際的香氣,看著她粉紅的臉頰,一時意亂情迷,輕輕

答道:“當然。我早就喜歡你了,你這樣溫婉、善良、美麗,怎能不讓人心動?”

意興心裡猛

震了一下,忽然間覺得母親和闌珊一點也不重要,她們若想遠離她,那就遠離罷,她起碼還擁有喬思奇,有了他,就像擁有了全世界那樣,只要有他在身邊,有他的擁抱和體溫,那麼對她來說,其他的一切都不作數了。

她溫柔

問道:“思奇,你願意娶我麼?”

喬思奇看著她花朵一樣的嘴脣,再也按耐不住,低下頭吻住了她,這甜蜜的吻持續了良久,意興像做了一場甜美的夢,緩緩睜開眼,看見喬思奇烏黑髮亮的眼珠深情

盯著她,剛剛吻過她的嘴脣輕輕

說:“當然願意,明日,我便去你家提親。”

“真的?”意興又驚又喜,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生怕他跑了似的。

喬思奇更加用力

摟住她,將另一隻有力的臂膀伸到她的腿彎下,將她抱了起來:“可今天晚上,我就想要你做我的新娘。”

第二天天亮,喬思奇打扮得整整齊齊,開車帶著意興,直奔洛園。

母親與闌珊徹夜未眠,昨日阿福回來報告說看見大小姐進了喬公館再沒出來,她們兩個懸著的心放下來了一半,可是遲遲不見喬思奇送意興回來,始終不踏實,再打電話去喬公館,電話線已經斷了。

闌珊安慰母親:“不要著急,既然知道在喬公館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說不定姐姐鬧脾氣,明天就會好的。如果明天還不回來,我親自去把她接回來。”

早上聽到喬思奇的車響,闌珊便奔出院子,親自開啟大門。她看見意興神采奕奕

挽著喬思奇的手向她走來,走過她身邊卻似沒有看到她,那份驕傲的神情,與昨晚判若兩人。

喬思奇不語,闌珊卻非要問個究竟,他可憐巴巴

望向意興,意興便替他解圍:“好了闌珊,也許喬先生愛的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女子,那般的綺麗風采才是眾人所傾倒,我倆這普通顏色怎可相提並論?”

闌珊聽著這話卻不高興:“姐,你何苦貶低自己來抬高別人呢?各人自有各人的風采!”

意興哽在那裡,她想不到闌珊竟耿直至此,絲毫不給她留顏面,一陣火上來,起身便走,把闌珊和喬思奇甩在院裡。

晚上,闌珊來意興房裡尋她,見了便摟住她的脖子,一如幼時,嬌嬌

道:“姐姐,生我氣了?”

平日裡眾人面前潑辣大方的洛闌珊,如此好言好語

撒嬌求和,恐怕也只是在她面前,即使面對母親,她都不肯低聲下氣。意興拍拍她的後背:“不生氣,怎會生你的氣呢?”

闌珊抬起頭來看著意興:“那你為何生氣?還不是怪我在喬思奇面前駁了你的面子?”

意興躲開她詢問的眼睛:“哪裡有!我只是突然覺得累,回房休息了。”

“姐,不用瞞我,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他。”闌珊直直

說,沒有任何緩衝,直接扎到意興的心裡。意興覺得腦上的神經一陣劇痛,惱怒起來:“不要自作聰明!世界男子那麼多,我怎會偏偏喜歡他一個?那個傻乎乎的人!”

闌珊吃驚

望著她,自打出生,沒見過意興發過如此的脾氣,可越是這樣,她便越說不出一句軟話,本來她便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如此一來,忍不住道:“這是你說的,以後不要怪我沒問過你!”轉身奪門而出。意興望著那扇被她甩得啪啪作響的門,突然有些後悔。

不知她那天丟下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是一時氣話還是有意為之,闌珊並沒有和喬思奇走得多麼近,仍像以前,有一搭無一搭

說話,可意興心中有了別的東西,再不願意跟他們像以前那樣閒聊,見了喬思齊來,只是低低

打聲招呼,然後回房。

喬思奇自是摸不著頭腦,或許闌珊也沒同他多說,只是用“不知道”這三個字搪塞過去,他便以為是自己不知道那裡惹怒了意興,特意修書同她道歉。

他的信寫得很美,字字珠璣,句句真誠,原本不干他的事,卻像真做錯了什麼那般懺悔,說他也許某幾句話說得不恰當,在此向她賠罪,望她多多包涵。意興望著他剛勁的字跡,心有不忍,當下便回了一封。自此兩人雖是咫尺,卻鴻雁往來,真有了點曖昧的意思。信中只是些噓寒問暖和讀書心得之類的話,不含有關情感的隻言片語,可在意興看來,這已算是情書了。不然,怎會這般掩人耳目,又是這樣日日不斷?

母親見喬思奇常來家中做客,而闌珊也不再像以前整日出去與那些公子少爺四處遊玩,便對喬思奇心生好感。再來時,也會笑吟吟

迎上去,熱情

招呼著。她的這兩個女兒,也都到了出閣的年紀,無論哪個看上喬思奇,應該都是不錯的姻緣,只盼事情能盡如人意,不要某一方一廂情願才好。

這日喬思奇來訪,母親有意留他在堂中小坐。意興坐在旁邊,心裡想探探母親的口風。問及年齡、學問,喬思奇一一作答,母親微笑點頭,很是滿意,再問家境:“喬先生府上是……”

“家父是城南喬祥綢緞公司董事長蘇巖,因他入贅我祖父家,所以我隨母姓。”

聽得“蘇巖”這個名字,母親的嘴角**了一下,面色也漸漸黯淡,但是並沒有明顯表露出來,意興看到這一變化,心裡沉了沉,又忙安慰自己,也許是自己多心了,母親或許身體有所不適,恰巧而已。

晚飯時,母親支走下人,問姐妹倆:“你們覺得喬先生如何?”

闌珊道:“還不錯。”

意興小心翼翼

回答:“喬先生是個不錯的人。”

母親又問:“你們誰中意他呢?”

闌珊看看意興,不作聲,意興有些羞澀,低下頭:“母親怎麼這樣問?”

“母女之間有什麼可害臊的?喬先生一表人才,是個女婿的好人選,只是不知道你姐妹二人誰中意他,他又看中了誰。”母親向二人碗中夾菜,不偏不向。

“母親希望是誰呢?”闌珊放下筷,半開玩笑

問。

“這種事,都是看緣分。古來兩姐妹喜歡同一人的大有人在,我是不想看你們陷入泥潭。”

“那您放心好了,我與姐姐品位不同。”闌珊笑笑,繼續吃飯。

意興半晌沒說話,總覺得母親和闌珊在打啞謎。

晚飯後,母親卻來敲意興的門,劈頭便問:“意興,你中意喬思奇,是嗎?”

意興一頭霧水,不知如何作答,母親繼續道:“白天我見你倆神色,便知道你中意他。乖女兒,聽媽一句話,不要和他在一起,你們不合適。”

意興像捱了一悶棍,頃刻間烏雲壓頂,她看著母親,喃喃道:“為什麼?”

母親嘆了口氣:“這是老人家的說法。傍晚我去找林家阿婆算命,她說你是金命,和喬思奇的木命相剋,你如果與他結合,災患無數。”

意興不甘心:“我不信命!”

“命這種事,玄之又玄,不由你不信。你即便是不信,我也不會應允了你,你與喬思奇,萬萬不可在一起。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吧!”母親起身出門,背影決絕。意興望著窗外滿天星斗,心中竟覺得了無生氣。

日子仍是那般繼續,意興沒有主動聯絡喬思奇,喬思奇再也沒有給她寫信,意興心中對他的萬般想念都記到了日記裡。闌珊的朋友又多了起來,彷彿社交也有淡季旺季,讓意興有些不可理解。

闌珊也越發的成熟漂亮起來。她的那些留洋的朋友,給她捎來了法國最流行的時裝和香水,每每出席晚宴,定是宴會上最亮的星星,而她在其中,揮灑自如,那麼鎮靜自若,大方得體,漸漸

也成了社交界的名媛,不似從前,只是無知小兒的花天酒。

意興看看鏡中的自己,仍是青布旗袍。偶有錦緞,也是素色,連花紋都很少。掛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子,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外人看到,以為她是闌珊的妹妹。她不僅有點自慚形穢,說不出為什麼,或許只為少女心中那一片綺麗的夢。

這日闌珊又要出行,走至門前彷彿想起什麼,轉身大喊:“姐,幫我把檀香扇拿來,就在左邊第一個抽屜裡。”

意興聞聲去取,拉開抽屜,取了扇子便要離開,眼角卻似瞟到了一抹熟悉的字跡,轉回頭去看,那抽屜裡擺了一摞書信,信封上的字是喬思奇的,她最熟悉不過。

事情與古往今來的故事幾乎一樣,喬思奇真正愛的,是洛闌珊,不是她洛意興。意興跌坐在藤椅上,抬頭,看見的是闌珊慘白的臉。

她厲聲責問:“你是不是故意讓我看到這封信?”

闌珊愣住,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執拗的性子一上來,不消解釋,只是反問:“你當我是什麼人?”

意興頹然:“你是什麼樣的人,原本我是知道的,可現在我不知道了。”

闌珊又問:“姐,你是真的喜歡喬思奇?”

“我不知道,我累了。”意興緩緩走出房間,不肯再看她一眼。闌珊望著她寂寥的背影,自是滿懷傷心。

意興回到房中,望著鏡中自己毫無血色的臉,想想闌珊的顧盼生輝,男人都是愛顏色的罷!取出喬思奇的書信,一封一封

翻看,滿紙文字,竟也找不出半絲情意。過去如今,兩種心境,自是兩種體會,原來,是她洛意興自作多情!忽然心口像刀割一般的疼痛,原來愛一個人如此痛苦,不能靠近,更不能獲得,只能讓心接受最殘酷的凌遲,一刀一刀,血流滿。

母親進房尋她吃晚飯,卻見她雙目紅腫,甚是心疼,忙問其原因。意興不做隱瞞,將自己的心事全盤托出,或許,只有母親能理解自己,畢竟她是過來人。可是她沒想到的是,母親聽到自己受到如此傷害,雖然面上浮現心疼之色,可聽到喬思奇喜歡的人是闌珊的時候,嘴角竟有一細若有若無的笑意。意興的心被擊垮了,從小她便覺得,母親是偏心於闌珊的,她要做什麼全都由她,自己卻不行,只能中規中矩的讀書寫字做女紅,而現在,闌珊搶了她的愛人,她卻為她高興,眼睛裡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傷口。意興又氣又惱,加上滿心絕望,居然暈了過去。

母親衝上來粗暴

拉開她的手,憤怒

向她咆哮,像是一隻護著幼崽的母獅:“你毀了你自己,不要再用那些鬼話來毀我的女兒,你滾!”

梅姨只是看著母親,並未生氣:“姐姐,你何苦這般對我?”她的嘴角旋即浮起一抹笑意,親切

與意興和闌珊告別,鄭重

對母親說:“姐,我走了。”

母親不答話,梅姨仍是笑,轉身婷婷嫋嫋

離開。意興盯著她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麼摻雜在裡面,長大了,才明白,那種感覺,叫做落寞。

梅姨那番話,意興並沒有往心裡去,可闌珊卻真的身體力行起來。十六歲開始,她便再不滿足單一色的青布旗袍,哭著喊著要穿綢緞。家中不是不富裕,父親長期在南洋做生意,定期給家中匯來大筆生活費用,可她年紀輕輕,便要穿得花枝招展,像什麼樣子。母親不同意,闌珊便大著膽子偷出去母親壓在箱底的美麗旗袍,那也是母親年輕時引以為傲的資本吧,現在它們卻被丟棄了。闌珊覺得是自己拯救了它們,拿去找裁縫改小了,穿得理直氣壯。

母親見了,張了張口,居然沒說什麼,只是惱怒

坐在一邊生著悶氣。闌珊更是肆無忌憚,乾脆把那些豔麗的服裝統統拿來,改完之後,一一穿上身。意興覺得好生奇怪,若換做是她,也許已得了一頓手板,看著闌珊試換錦衣,卻又羨慕得緊,好在姐妹倆身材相仿,要來一件,美美

在鏡子面前比劃,不料被母親撞見,本以為母親不會再生氣,沒想到她衝上來一把扯下旗袍,憤怒

說:“你也要讓我生氣麼?”

意興氣不打一處來,心一橫,頂嘴道:“母親怎麼這麼偏心?為什麼闌珊可以我卻不行?我們本來就是相同的。”

沒想到母親面孔灰白,頹然

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們本來就是一樣的……像極了她,卻不像我,難道這是報應?”

意興聽不懂母親的話,卻從未見過母親如此頹廢和沮喪,不忍再傷害她,悻悻

收起衣服,仍穿她的青布旗袍。闌珊卻日益嬌豔起來,花枝招展

招搖過市,就連意興也看不過去,勸她時,闌珊卻道:“姐姐,你忘了梅姨的話麼?衣服要豔,妝要濃,不然對不起這世界啊!”

她的神態,像極了記憶中的梅姨,意興一時恍然,闌珊卻已淺笑

乘上門外某家少爺的車子,奔赴某一場舞會。意興去尋母親,問她為什麼不阻止闌珊,難道就任她這麼墮落麼?

母親正在做針線,聽到意興的詰問,輕輕嘆了口氣:“意興,告訴我,該怎麼阻止?闌珊和你不同,她性子倔,認準的事情總要去做,我怕生生

阻止她,反而會更讓她走上不歸路。要穿漂亮衣服由他,要化濃妝由她,要去跳舞聚會也由她,只盼她還惦記這是家,每日能早早回來便好。你妹妹的性子你也知道,她會有分寸的。我也派了阿福探聽她的行蹤,有什麼不妥,立刻將她接回來。”

原來母親如此苦心。意興看著母親髮髻中的銀絲,覺得觸目驚心。母親為闌珊操碎了心,卻處處投鼠忌器,畏首畏尾。她細細思量,卻仍不知用什麼辦法才好。

院裡的石榴樹結了幾茬果,再開花的時候意興和闌珊都滿了十八歲。雙生姊妹之間的不同日益顯現,一個素衣青衫,粉黛不施,一個錦衣豔裝,濃妝豔抹。大概見多了性格相反的孿生子,街坊鄰居並不以為怪,好在闌珊也只是跳跳舞,跟一幫公子哥兒、小姐們吃吃飯聚聚會,晚上九點鐘必定回家,絕不戀戰。意興知道妹妹比自己聰明百倍,與外人的周旋,她自有她的餘。

那日在街邊閒逛,卻被人猛拍肩膀,轉頭一看,是名笑容可掬的富家少爺,舉著一條金燦燦的鏈子到她面前:“你昨天掉的,對不對?你這副打扮,我差點認不出來。”

意興笑笑,知道他錯把自己當成闌珊,從他手中接過鏈子,道聲“謝謝”,繼續前行。男子卻不依不饒:“我把鏈子還你,可是費了一番功夫,你只說聲謝謝,未免太單薄了。”

“那你要怎樣?”意興好奇

望著男子眼睛,他有一雙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

“請我吃飯。”男子乾淨利落

答道:“我昨天就沒吃飯,算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這流浪漢。”

意興錯愕:“你?流浪漢?哪有西裝筆挺的流浪漢?”

“昨日我和父親吵架,賭氣出走,一塊錢也沒帶,又不好再回去,只能餓著肚子捱到現在。”

看來他沒有說謊,一番狼吞虎嚥之後,還能用餐巾文雅

擦著嘴角,向她道謝。意興笑吟吟

道:“先生,有件事我要宣告,我不是你昨天見的女子,這條鏈子是我妹妹的,我請你這頓飯,權當感謝。”

男子恍然大悟,自語道:“怪不得變化如此之大。”見意興起身要走,忙追問:“請問芳名……”

意興轉身道:“我是洛意興,妹妹叫洛闌珊,下次見了,不要再弄錯。”

說罷便走,只聽男子在後面喊道:“我叫喬思奇!”接著便是一陣稀里嘩啦聲,意興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把桌布掀了下來,剛剛她就看見他袖口上的扣子掛住了桌布上的流蘇。真是個可笑的人!

回家跟闌珊細細道來,她笑得前仰後合:“姐姐,果真有這樣的人物?”

意興點了一下她的鼻子:“見了他,不要戲弄人家。”

“姐,你怎知我會戲弄他?”

“你平日裡如何戲耍那些紈絝子弟,當我真的不知道?這喬思奇看起來傻乎乎的,不要戲弄他。”

“姐姐,春心萌動了哦!”闌珊促狹

笑,意興不禁有些臉紅,喝斥道:“別亂講,小心讓媽聽到。”

“聽到又怎樣,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可是流傳了幾千年的道理。”闌珊撅著嘴,意興盯著她粉紅的脣,忽然間覺得美極了,像朵迎風的粉色水蓮,不由得冒出一句:“除了我和媽,恐怕沒人見過你嘴脣的真正顏色的吧!”

闌珊愣住,片刻,她起身:“姐姐該休息了,早些睡吧。”

意興不知哪裡惹怒了她,只得悻悻

看她離去,寬大的粉紅睡袍掩蓋不了她走路時的美好姿態,婷婷嫋嫋,如梅姨一般。

喬思奇很快成了姐妹們的第一個共同的朋友,也許他與闌珊的那些酒肉朋友不同,闌珊待他倒也真誠了許多。相處久了,喬思奇道:“若是生人看你姐妹,肯定分不清誰是意興,誰是闌珊,若是相熟,便肯定不會弄混。”

闌珊問道:“此話怎講?”

“意興愛靜,不愛講話,笑也是淡淡一下,喜歡素色,不張揚。而闌珊你愛動,喜怒全都現於面上,喜愛鮮豔而又張揚的顏色。對不對?”

意興又只是微微一笑,卻聽闌珊問道:“那你是喜歡我姐姐這種淺笑,還是我這種大笑呢?”

喬思奇不由窘了起來,後悔不該這麼說。意興望了他,卻有些希望他的回答,心情是複雜的,理不清頭緒,許多人圍著闌珊轉,感情有真有假,但必有真正喜愛她的,可意興長這麼大,從未有青年男子對她表示過好感,女孩子心底的那一絲虛榮心沒有得到滿足,總有些沮喪。

**感觸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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