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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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無痕
（一）
雨非抱著腦袋，歪倒在過路上，聲嘶竭理地嚎叫著疼，夜以斷日護理她的珊珊急忙打了120，眾親友聞訊都急急地趕來。經過緊張的搶救，雨非安靜地躺在**，沒黑沒白地進行著輸液。
雨非是年初正月十四，患的腦出血病。當時她在西安自家經營的賣電動門的小店中上網聊天，現任的老公天意在吉林陪父母過年，雨非聊著聊著覺得餓，就啃了幾口饅頭，喝了點水，忽而頭針扎般地疼，模糊中聽到手機鈴聲，而後就不知道什麼了。
電話是她恩愛的老公天意打來的，左打右打就是沒人接聽，他覺得不對勁，就打給鄰居，讓鄰居進去看看。
鄰居從陽臺爬到二層小樓，撬開窗戶，及時地將雨非送進了醫院。
年初，人們走親串友，客流量特別大，各類車票相當吃緊，天意託親找友好容易弄到一張兩天後飛往西安的機票。
雨非的姐兄弟都在四方坨子，接到訊息後籌錢的籌錢，出人的出人，由其大哥帶著新婚不久的女兒珊珊、女婿、三妹，急急地趕往西安。
（二）
費盡周折，親人見面。
雨非漸漸清醒，能認出人來了，手總是緊緊地抓著侄女珊珊的手不放。
平日裡珊珊和雨非不僅是親屬關係，而且還是好友，沒有隔心的話，雖然兩地相隔，就在雨非突發病的前晚兩人還在網上鬧得熱火朝天呢。
珊珊是雙職工家庭的獨生女，是父母嬌寵著的寶貝，是愛乾淨八0後的時尚女孩子。
在醫院裡珊珊成了雨非全職伺候者，餵飯喂水，洗衣擦身，接屎接尿……無微不至，護士都把珊珊當成了雨非的女兒。同去的三姑在打給親人的電話中不無感慨地說：“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珊珊是這麼孝心的孩子啊！”
漸漸地雨非能倚著東西坐一小會兒了，但什麼也說不出來，望著親人就是流淚，醫生說她心裡啥都明白，但語言中樞被血塊壓著，必須靠藥物慢慢疏散開了才能講話。醫生說這病得上了就沒有完全好的可能，靠養，能恢復到正常人的六七成就是奇蹟了。
天意照看著生意，閒時就到醫院裡來。
天意和雨非的大哥進行了交談。
“大哥，我家父母年紀都大了，也管不了我們，我還得照顧生意，真的沒有能力照顧雨非，要不我只能顧人來照顧她，你看咋辦好呢？”天意淺笑著說。
“看看恢復的情況再說吧！”大哥的表情深沉得讓人猜不出他想了什麼。
（三）
“貢永！”“貢永！”清晰的名字從雨非的嘴中吐出。
在場的親人都不禁潸然淚下。
貢永是雨非的原配老公。
雨非原是一農家女，一心想上城裡過日子，十八歲的時候，吉林上班的姑姑給接到了家裡，姑姑在家裡是說一不二的主，雨非就靠打零工在城市裡開始了小小的自以為很驕傲的生活。
表哥比雨非大三歲。在雨非二十歲的時候，姑姑為了給自己的兒子安排好的工作，不得已定下了雨非與給辦事人的兒子貢永的婚事。
姑姑說在城裡生活必須得有戶口，貢家能給落戶，而且貢永還在啤酒廠上班，這是天賜良機。
沒有什麼主意的雨非，一方面想著姑姑為著自己好，咋也不能坑自己親侄女，一方面想著有了安定的城裡生活比啥都強，所以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貢永比雨非大六歲，相處中，他極盡所能，給雨非昨天送件衣服，今天送套化妝品，明天又變著花樣地請雨非共進晚餐，散步時也不忘了拿出件件小首飾來。在心理上極大地滿足了雨非，漸漸地打消了在雨非心理上年紀的懸差。
雨非對姑姑說她不愛他，一點點感覺也沒有。姑姑卻說感情是慢慢培養的，結婚之後就會懂得愛了。
表哥著急上班。
沒多長時間在姑姑的極力操辦下雨非舉行了婚禮。待到雨非的媽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雨非都已有了身孕。
雨非的姑姑和哥嫂大講自己為雨非多麼操心之事，一副勞苦功高的姿態。面對女兒生米煮成熟飯，木以成舟的結局，雨非的父母無言。背後兩口子也因此事怨恨過，但都盼望著女兒幸福就最好了。
不久雨非的兒子陽陽長大了，陽陽長得特漂亮，集中了父母所有的優點，每次去照生日照，照相館的老闆都驚歎這孩子咋就這麼帥呢，每每都把他的照片當樣本懸掛在館內招攬顧客。任誰看到陽陽都不住嘴地誇讚他，隔壁最討厭孩子的阿婆，都不無羨慕地愛撫著陽陽的頭嚷：“嘖！嘖！！嘖！！！一準是偷了仙丹跑下凡來的精靈！”
平常的城市，平常人的日子。
貢永忙於廠子中計件的工作，雨非也在大姑姐的帶領下學會了電焊技術，收入也不低。
雨非和貢永經風歷雨在淡淡中走著淡淡的日子。雨非在親人面前還說自己根本不愛他，但貢永上晚班，她卻整夜地睡不著，早早地給他煲湯，看他美美地吃，自己才甜甜地再去補睡。
雨非和貢永經風歷雨在淡淡中走著淡淡的日子。貢永聽她說不愛自己，就傻傻地笑，硬是拽著她給她買平日裡捨不得買的新鮮荔枝吃，還戲語：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雨非和貢永經風歷雨在淡淡中走著淡淡的日子。他們也吵也鬧，雨非說兒子陽陽才是她無限的快樂，才是她唯一和貢永過下去的支撐！逢此時貢永也說兒子才是自己愛情的救星，要不然雨非早和他分崩離析了。
（四）
假如日子是一成不變的，那麼雨非就會在這淡淡中伴著貢永走完這一生。
一九九七年炎熱的夏天，十歲的陽陽偷偷地和同學到街邊的大河中洗澡，溺水身亡。
黑天白日雨非發瘋般在沙灘上猛力狂奔大喊著陽陽。
打撈兩天也沒撈到屍體，最後花重金僱了潛水員，找到了陽陽。陽陽帶著的小手錶還在準時地走著，任雨非如何的呼喊，如何的親吻，陽陽卻永遠永遠安靜地睡著了。
雨非終日以淚洗面，暗地裡抹淚的貢永想盡一切辦法逗雨非開心。
三年的時光好象是過了三個世紀。貢永嘗試過再要孩子，可雨非卻沒再懷孕。貢永暗地到醫院查過自己，一切均屬正常。自己也不忍要求痛楚的雨非上醫院。雨非的姐姐私下裡都勸她再要個孩子，可雨非卻說貢永有病，不能有孩子了。
2000年冬天，在一次電焊中發生意外，雨非雙手輕度燒傷。落下的錫液有那麼一點點落到了脣部，久治也沒痊癒，隔三差五就得吃藥，要不痛癢得要命。
雨非的姑姑患了腦血栓，不能自理。表哥表嫂就僱雨非給照看著，感恩的雨非也不能推卻。
慢慢地雨非結識了表哥的那些哥們，這些人花錢如流水，常帶著雨非上大飯店吃大餐，上舞廳蹦迪，進咖啡廳盪鞦韆，充滿刺激的消遣中雨非被眾男人誇讚著，她好象回到了十七八歲的光景，臉上也有了久違的笑容。
天意是表哥最好的朋友，他是離婚的單身男人，在糧庫上班，自己有不小的積蓄。每次天意來都幫著雨非忙這忙那的，還很幽默，不時地用他那胖胖的身體滑稽地弄搞笑動作，每每都惹來雨非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
又過了兩年。雨非和貢永終於離婚了。
拿著離婚證的貢永對雨非說：“家裡的門永遠為你敞開，如果難過了就回來，我等著你。”
雨非什麼也沒說，進了天意的車。
（五）
天意對雨非情深意重，花重金帶她到各個大城市治嘴脣上的病，買各種昂貴的藥品。
天意帶雨非到西安度蜜月，給雨非買專賣店裡各種新款的服飾，只要雨非開口，什麼都會得到滿足。
天意說一個成功的男人掙來的錢就是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來花的。
雨非說自己近四十歲了，才找到自己深愛的男人，這一生沒有白活。
轉年雨非懷孕。
雨非想象著孩子出生後的甜蜜，想象著做母親的幸福。
天意說雨非用的藥太多，恐怕孩子有後遺症，商量著讓雨非做了流產。
天意除了上班還搞一些副業，雨非就在家做著全職太太。
雨非帶天意回過四方坨子串親戚。
眾親戚都不看好天意，大人們都礙於面子表現得不明顯，可侄男外女們對貢永感情頗深，對天意自然就更加耿耿於懷，曾一起商量並實施著把他灌醉讓其出醜，最後硬是被雨非擋了回來。
天意很看不上珊珊，說珊珊不懂禮貌，嬌生慣養。
雨非也隨聲附和。
（六）
又過一年，雨非和天意商量著乾點什麼，經過全方位的考察，天意在單位鑑了離崗創業合同書，兩人來到西安開起了賣電動門的小店。
生意興隆。兩口子恩愛。
夫妻之間，如果沒有孩子，忙碌著還不覺得什麼，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感覺心裡少點什麼。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情至深則無真。
新年迴天意父母家。
眾親相聚，話語就多，有時無心磕到誰碰到誰也不知道，有時無意說輕說重了也一帶而過。但被撞到的人心裡可就不是滋味了，要是鑽起牛角尖，那是越想越是那麼回事。
“你叔的錢財都被那後老婆卷帶跑了，這後找的咋地也不行，也沒生個兒育個女的，缺八輩德……”婆婆氣憤地對天意嘮叨著。
“他叔那是瞎了眼，虎得透了腔，那個妖精一看就不是好貨，二婚咋地也……”大娘幫腔，轉眼瞅到了陰臉的雨非，硬生生地將沒說的話吞了回去。
雨非和天意發生了爭吵。
雨非一氣之下回了西安。
（七）
雨非自叫了貢永兩字後，還是不能言語，多少動的幅度大了，坐的時間也長了。
治療月餘，能下地由人扶著走了，星星點點能說出一字半音的。
“爸，咱們把我老姑接家去吧，我伺候著，我和我二叔家大旭，老叔家小召都打電話商量好了，以後我老姑不能掙錢了，我們三個就養活她。”珊珊央求爸爸。
一臉剛強的爸爸竟流淚了，點頭答應了。
天意給拿了點錢和好多藥。
坐車艱難輾轉，到了長春。
進白求恩醫科大做了進一步的檢查。醫生說沒有出血點，回家後靜養，有待恢復。
回到四方坨子，珊珊就無微不至地照顧起雨非來。自己學會了打吊瓶，每天打吊瓶時，珊珊就給雨非讀報紙，講笑話，碰到雨非不願吃藥，珊珊就像哄小孩一樣擺事實講道理，哄得雨非最後就樂著將藥吃下去；每頓飯都是調著花樣地給雨非做好吃的，每天都把雨非收拾得乾乾淨淨，外人不知道有病的，一看就跟好人一樣一樣的；雨非的每一個手勢，珊珊都懂得。
一晃就是半年。
不知是誰說過久病床前無孝子的話。但在珊珊這裡就沒有得到印證。
（八）
半年裡雨非能自理了，能簡單地說一句兩句的短話了。
天意匯了兩次錢，兩千和三千。雨非和他時時在網上見面。下午還上了網，天意說等天涼了，就來接她。
晚飯大哥家包了餃子，讓雨非她們過去吃。
吃完回來的路上，雨非就犯了病。
電話中天意說自己生意忙，不能回來，讓雨非該住院就住院！
做了腦電圖，雨非血管處又有幾處出血點。
多想安睡，假如日子可以輪迴，心不醉……
多想安睡，愛無痕，情風還在吹！
**感觸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