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塵歸塵,土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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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塵歸塵,土歸土
晚膳,桌上就只有我和允禩兩個人,我給他倒滿了酒,他一飲而盡,我接著又給他倒了一杯,他剛要拿起,我抓住了他的手,“別喝那麼急,傷胃。”
允禩趁著我給他夾菜的當口,又是一杯下肚,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允禩,這最後一頓,咱們,能不這樣嗎?”
允禩的身子明顯一顫,滿臉的苦澀,雙手杵著頭,痛苦的說道:“寧兒,我做不到,寧兒…他讓我休妻,休妻還不允我懷怨於心,我是個人,我也是個人啊!為什麼他要逼我,要逼我至此啊?”
我知道,這頓飯定是吃不下了,“允禩,就算沒了我,這日子還是得過,你是這一家之主,你若是倒下了,孩子們要怎麼辦?”
“為什麼?”允禩一臉憤怒又不解的模樣,“為什麼你瞧見那該死的聖旨就沒有震驚,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允禩自顧自說著,“沒可能,沒可能!”他突然一下子抓住我,“你那日是進宮見了皇帝,是不是?是不是?”
他用力的搖著我,“你冷靜點,你冷靜下來。”我不能告訴他真相,不然今日的一切都是白費的了,全府的人都得陪著他一起去死。
“你相信我嗎?你若相信我,就什麼都別問,確實是惠額娘叫我去的,我沒見到皇上,你相信我。”
允禩遲疑的鬆開了手,半信半疑的看著我,還不等他答話,門一下子被推開了,“額娘!”弘旺急匆匆的衝了進來,允禩趕緊用手背擦了擦眼邊兒的淚。
我抿抿脣,換上笑臉,“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莽莽撞撞的?”
“額娘,我聽說…”弘旺低著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傻孩子,瞧瞧你們父子倆這是怎麼了?”我給弘旺整了整衣領,“你已經都不小了,好好幫著阿瑪守住這個家,回頭你額娘也要從別院回來了,你聽話,別耍小脾氣,好好照顧阿瑪和額娘。”
“額娘,兒子今生就認您一個額娘,您就是我額娘。”
“說什麼傻話,你額娘懷胎十月生下你,受了多少苦,等著溫惠若是生了小阿哥,你再抱去給我瞧瞧。”
我轉身朝著允禩的方
向看了看,“那,我走了。”
我放開了弘旺,走過他的時候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淚,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今日,終於要離開了。
“寧兒——”允禩突然喚住我,我腳步一怔,從來沒有想過這一聲“寧兒”會叫的讓我這般心疼。
我沒理會他,不願讓他見著我現在這樣的模樣,說著讓他別多想,自己卻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
“寧兒——寧兒——”允禩撕心裂肺的哭聲扯著我的每一根神經兒都生疼,不能回頭,不能回頭。“寧兒——”
走出了府邸,站在大門口,什麼都沒帶,甚至,音畫都留在了這兒,弘旺自小兒都是她帶的,讓她離開多半也是不捨得,也算是替我好好照顧那孩子。
允禩,如今我這是離開這裡,你便哭的這般撕心裂肺,若是待你知道我的死訊,你可能支撐得住?
我從不後悔來到這個時空,遇見你,愛上你。時而溫柔,時而霸道,就這樣的一個男人,卻就緊緊地鎖住了我的心。榮你之榮,辱你之辱,夫妻本就該是一體,所以別再說什麼謝謝我的話,就如同你愛我一般,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
說什麼休回外家,其實什麼人都見不著,皇帝派人直接將我送到了一座小院兒裡,嚴加看管。我動了動嘴角,這算什麼?是怕我自己不能了斷嗎?
一個公公模樣的人進了我的屋子,恭敬的說道:“夫人,皇上有旨,時辰到了,夫人就該去了。”
我苦澀一笑,“皇上還吩咐什麼了?”
“回夫人,皇上說,只要夫人按著皇上說的做,就保八爺和阿哥性命無虞。”
我點點頭,要的就是這句話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半個時辰之後你再領人進來便是。”
那人應了一聲好,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我本想寫些什麼留給允禩,可是想著,這裡到處都是皇帝的人,就算我寫了什麼,也到不了允禩的手裡,反而讓皇帝起疑心,多此一舉。
我拿出了那日在宮裡皇帝賜給我的那個小瓷瓶,放在桌子上。想想我在這裡認識的人,允禩自然
就是不用說了,那個我這輩子都不悔遇到的男人,像嫣如和諾敏一樣的好姐妹,像弘旺一樣的好兒子,這二十年來的一幕一幕就好像電影一樣一片一片的閃過,讓我心裡百味雜陳。
若我死了,在這世上,會有幾個人惦念著我呢?
我這個現代人,說是死了,其實就是在這裡的壽命盡了吧,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我就該回到我原來的地方去了。
我醒來之後會在哪兒呢?該是在那座私人博物館吧?就好像是命中註定一樣,我翻開了那一頁寫著的,“允禩,聖祖第八子,康熙二十年生,母良妃衛氏,嫡福晉郭絡羅氏…”
好不希望離開這裡,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完,我還沒陪著允禩去他最想去的,文人墨客最多的江南瞧瞧,還不知道弘旺的兒子會長的像他多一些還是像溫惠多一些,還沒見著嫣如囑咐她不論怎麼樣都要好好活著,九阿哥定不會那般絕情,還想同允禩說,若是可以,我希望我們的一輩子可以很長很長。
我顫著手拿起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了一粒紅色砂丸,一股腦的吃了進去。
我靜靜的趴在桌子上,腦子裡想的全是允禩,是他同我吵架時憤怒,是他“教訓”我時的神氣,是他為了我而甘受康熙責罰,是他同我說在意我時的認真神情,是他在宮裡受了委屈,回府還要讓我安心的隱忍,他帶給我了太多太多的快樂,快樂到可以忘卻悲傷,忘記我並不屬於這裡。
允禩,若是當真能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如果我們還能有下輩子,如果下輩子你還記得我,如果下輩子你還會愛上我,如果我們還能做夫妻…
我只覺得肚子裡好像有火再燒一樣,一口血吐了出去,我才覺得痛快了些,意識也慢慢開始模糊,我彷彿都能聽到,他在知道我去了之後的那聲嘶喊,“寧兒——”
後記
雍正四年一月,雍正帝命允禩將其福晉休回外家,諭允禩曰:若因逐回伊妻、懷怨於心。故意拖病,不肯行走。必將伊妻處死,伊子亦必治以重罪。
雍正四年二月,允禩已休離福晉郭絡羅氏,自盡,皇帝下令,焚屍揚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