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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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節
外面的天空很昏暗，這個城市唯一不好的就是看不到純粹的藍天，莫顏的身子很單薄，裹著厚厚的一層棉衣，還是覺得瘦得風都要吹倒似的！
蘇墨雪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攬在杜薔薇腰上的手，看著莫顏努力挺直的背影，突然有些後悔。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身影，心裡一空，莫名的難受，是有什麼失去了嗎？
莫顏緊了緊身上的揹包，有些盲目的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道路，又手伸進褲子包裡，掏出幾個身上僅有的硬幣，苦笑，原來，豪門富太太也不是這麼好做的。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被霧氣籠罩著的蘇家，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漫天飛舞的白色梅花瓣在寒風中打著旋！
再見了，雪哥哥，真的再見了。
行李箱的輪子劃過水泥地上發出的聲音擾亂了這片寧靜，顯得有些刺耳！這裡離醫院還有很遠的距離，爸爸的屍體還停放在太平間裡，安靜的躺在那塊冰冷的格子裡，從出事都現在，她都沒去跟爸爸踐行，在他彌留之際，她竟然懷疑了，在那麼殘酷的現實面前，她竟然無法相信這幕後的人就是她愛了多年的男人，而那男人還曾深深的愛過自己的姐姐。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很久，再回頭看蘇家的時候，只剩下一片白霧繚繞，猶如仙境一般的美麗，只是，那片美麗，再不屬於自己。
前方，是米洛藍白相間的地中海風格的別墅，園中，那些乾枯了的、四處潦倒的乾草已經被清理乾淨，種上了大片的白色的小雛菊，那麼馥郁的芳香，也沖淡了冬天蕭條的氣息。
他安靜的坐在院子裡，右手旁邊放著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深灰色的休閒套裝西服，白色的襯衣。毫無焦距的眼睛看著路邊，脣邊泛起輕柔溫和的笑容，溫潤如玉——
一切還和初見時一樣，只是，莫顏卻知道，不一樣了，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他的身後恭敬地站著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面無表情，微微欠身，讀著電腦上漫篇的資料！
滑劃拉過的聲音在這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明顯，瞬間驚醒了正在專心致至討論的兩個，幾乎是同一時間 ，齊齊地向她所在的方向看來。
莫顏歉意地笑了笑，準備繼續往前走。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需要人照顧的人了，如今的他已經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定向，而自己，並不希望出現在這段不屬於自己的人生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回頭的那一剎那，莫顏竟覺得米洛的笑容突然燦爛了起來，在聽到輪子劃過地面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如突然萎靡的花一般，迅速地凋零了！
“少爺，我去把那位小姐帶過來！”黑衣男人小聲的詢問著米洛的意見，眼睛卻直直的看著莫顏越走越遠的身影，本來是預計今天去美國的，但是少爺硬是往後推了幾天，這麼冷的天氣，也堅持要坐在院子裡學習資料推理。
他的婚姻是父母之命，不懂得什麼是愛情，但
是他卻知道，若是這個女人不跟少爺一起回美國，怕是這行程會遙遙無期的往後推了！
米洛揚手，阻止了黑衣男人的動作，脣邊溫潤的笑意一下子變得搖搖欲墜，泛著無盡的苦澀，“讓她走吧。”
還是要逃嗎？
莫顏走到公交車站牌的時候，剛好看到她要乘坐的車子停下，右手伸進包裡，摸著寥寥可數已經被悟出溫度的硬幣，像突然被燙到一樣，把手縮了回來。看著一大群人小跑著擠進那扇狹窄的前車門。
“後面的快點，後面的快點！”司機不耐煩的催促，驚得後面還來不及上車的人拼命的往前擠，最後一個人的後腳剛一站上去，車門就緩緩關上了。
莫顏微笑，繼續拖著行李箱往醫院的方向走，這裡屬於西邊城郊，要穿過城中心，醫院在東邊郊區，南轅北轍的距離以前坐車的時候還不覺得遠，只是現在看著一條條錯綜複雜的路，竟不知該往哪裡走！
現在是下午三點過，街上的行人稀少得十個指頭就能數完，誰都不願意在這天寒地凍，還飄著雪的天氣裡離開溫暖的空調屋子，到大街上閒晃，巨大的廣告招牌下，一對正甜蜜熱戀的男女在緊緊擁抱，男人細心的解下脖子上的圍巾，給窩在他懷裡縮成一團的的女孩圍上，把帽子兩邊扯得更低了，護住她凍得通紅的耳朵——
看著這麼溫情的一幕，莫顏突然想哭，她發誓，只是想想，但為什麼眼淚會那麼不由自主的落下，那種冰冷把她心裡最後的一點溫情也凍結了。
......我會寵你......
蘇墨雪曾經說過的那麼不算動聽的情話還那麼清晰的迴響在耳朵邊上，這麼快，卻已經是物是人非，自己已經不再是莫氏千金，這些話就已經成了一件奢侈的東西！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了下來，像是也在為她悲傷哀弔，剛才大步行走的人們，現在已經開始小跑起來了，才一眨眼的功夫，剛剛人煙稀少的大街上，如今只看得到排成長龍的車子在徐徐的前進了。
雪花落在臉上，很快就化成了水，沿著臉頰一滴滴落下，已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水滴了，莫顏幾乎已經要把脖子縮排身體裡了，但還是覺得彷彿置身在冰窖中一般，連呼吸都覺得肺被凍得隱隱發痛——
蘇家的別墅!
蘇墨雪雙腿交疊在一起，雙手十指交叉墊在後腦勺下，看著窗外不停落下的雪花愣愣出神，他的脣緊緊抿著，如希臘雕塑一般凌厲的臉上帶著冰雕一般的淡漠疏離。頭頂上的水晶燈發出璀璨的白色光芒，和煦溫暖的風從房間的頂部徐徐送入，溫暖如春，飄落的雪花還未挨近玻璃就已經融化成了透明的水滴，微藍的玻璃上籠罩了一層白色的霧氣，把世界都朦朧了一般——
“在擔心她嗎？”洗完澡的杜薔薇只裹了一條白色的浴袍，黑色的直髮披散在肩上，白皙的肌膚如水晶一樣毫無瑕疵，上面還掛著幾滴
水珠子，靠在蘇墨雪的肩上，脣瓣親啟，淡淡的薔薇花香味。
她窩進蘇墨雪的懷裡，撒嬌一樣的在他身上磨蹭，鬆散的浴巾滑落到腰間，若隱若現的想要吸引他的目光——
蘇墨雪微嘆，不為所動地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杜薔薇的身上，被子起落間，他似乎聞到了莫顏身上的味道，淺淺的甜香，說不出什麼味道，等發現的時候好像已經深入骨髓了，在哪裡都能聞到，比如說，現在。
對杜薔薇，他總是能透過她看到莫蘭的影子，那個溫婉賢淑的女人，是他覺得最虧欠的，所以，他總是能包容杜薔薇的一些小打小鬧——
......等到回頭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突然想起了楊柳的故事，想起了她的話，雖然是置身在溫暖的空調房裡，他的身子還是輕輕的顫動了一下，心底的那根弦緊緊的繃著，甚至已經勒出了血。
懷裡的杜薔薇已經睡著了，眼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長長的頭髮整齊地鋪在雪白的枕頭上，黑與白兩種單調的顏色，在這一刻卻是蠱惑人心的——
蘇墨雪皺眉，一種深沉的疲憊從心裡滋生出來，讓他突然有些難以承受那種空洞。
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有些惱怒的拿起了桌上的車鑰匙，關門的時候弄出巨大的聲響，卻搞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跟誰置氣！
無論什麼時候，醫院的人總是不見少的，來來往往走動的人都是陰沉著臉，走道上，偶爾有一兩個人在哭得撕心裂肺，路過的人們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上一眼，繼續漠然地走向自己掛的科室！
醫院裡連夏天都透著一股陰冷的寒意，冬天就更是冷得讓人無法接受。莫顏拉著行李箱，往人煙稀少停屍房走著，她這身行頭，與醫院的氛圍格格不入。
爸爸的屍體因為無人認領，所以還放在大堂中間的**，蓋了一床白色床單，從頭到腳都蒙得好好的，孤零零地躺著。
白色的冷氣從四面八方透進來，莫顏打了個寒戰，在管理員上下打量和懷疑的目光中，顫抖著手掀開了蓋在爸爸身上的白的的被單，雖然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但是在看到爸爸那張臉時，還是忍不住推開身後的管理員衝了出去。
莫顏一手扶著冰冷的牆壁，一隻手捂著自己不停翻湧的胃，“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觸手的冰冷讓她的神智突然回醒，想到自己現在在停屍房外，又收回扶著牆壁的那隻手，在行李箱上蹭了蹭！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眶中滾落，混入地上一地的穢物裡，莫顏避開那塊地兒，毫不忌諱的坐到了一旁的地上，對著天空愣愣出神！
“哎！”管理員嘆了口氣，遞過去一張乾淨的紙巾，躺在停屍**的男人生前是個名人，又是在醫院跳樓自殺的，他的事多少也是聽說了的，只是可憐了這麼個娃娃啊，這麼小就失去了父親，還和丈夫離了婚，這以後可是要辛苦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