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焚詩坑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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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焚詩坑夢
呂玉雪怎麼也沒想到，第二天，生性要強的女兒果然真的做了一件驚世駭俗的舉動來。
原來，一個星期以來，陸建萍到市街走走看看，發現有十幾處地攤上擺滿了非法報刊，那些報刊充斥著血腥、暴力的標題。比如什麼“浴盆裡的女屍”、“血淋淋的斷指”……
一份報紙1元錢，她發現不少行人經過報攤，毫不猶豫地掏出錢買兩、三份，有的讀者甚至購買四、五份之多。
陸建萍好奇地到曾經叫幫助擺賣詩集的攤位坐下，對方是個中年男子。她對他說：“大叔，你賣的這些誨**誨盜的報紙，全是非法的小報，上面刊登的內容對社會對讀者沒有益處啊。”
那男子說：“陸姑娘，如今刊登這些內容的小報最搶手了，你以後別寫詩了，就寫這類題材的小說故事什麼的。上回你叫我擺買的《姑娘燈》，忙碌了兩個多月，結果還比不上我賣這些報紙一天的收入多！”
“可是這些內容不健康的東西會汙染讀者心靈的，尤其是對青少年，容易引誘他們犯罪啊！”
“我不管，只要人家出版，發過來給我多少我都樂意賣！”那男子對她說，“你那麼有才華，不如改寫一些凶殺之類的小說、故事，只要你寫這些，你出版的話，我至少包銷5000份！”
陸建萍聽罷，感到簡直是對她的汙辱。
她困惑不已。如今讀者的品位怎麼變化得這麼快。詩歌是高尚的讀物，彷彿一夜之間就受到冷落，而有害無益的非法報刊卻在現實生活中氾濫橫行，無疑是有社會責任感的作者的悲劇啊！
她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悲哀！
昨天，她在家裡面對一大堆《姑娘燈》，蹲下來拿起一本，用手反覆撫摸，不知不覺，一行傷感的淚水滴落下來，滴溼了詩集封面。
三個月前，礦領導極力支援她推銷的詩集，把它作為高峰煤礦的一張閃光的名片。楊礦長語重心長地鼓勵她，希望她到區內各地打響高峰煤礦的名片。遺憾的是，她努力打拼了，奔波了。然而，她辛勤種下的是龍種，到頭來收穫的卻是跳騷。現實生活與她開了天大的玩笑，她覺得對不起礦領導的殷切期望。
忽而，她作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焚詩坑夢！
第二天早上，呂玉雪上班去了。她拿起昨天下午寫好的《姑娘燈》悼詞，打算為她家中滯銷的兩千多本詩集運到在市中心廣場，舉行一場轟轟烈烈的告別儀式，然後為她的心血之作進行火葬！
上星期，她曾經對那個企圖用3角錢1斤當作廢紙收購她的《姑娘燈》的老頭說過，寧願一把火將她的詩集焚為灰燼，也絕對不可能把她的詩集當作廢紙處理。如果把她的《姑娘燈》當作廢紙賣掉了，無疑是對她人品的玷汙，對她心靈的恥辱！
她到礦區停車場叫一輛麵包車司機把車子開到她家樓下，她叫司機與她一塊上樓，幫助將家裡堆放的兩千多本詩集搬下來，一包包裝上面包車。
司機問她說：“姑娘，你是美女作家哪，出版了這麼多的書，這些書是言情小說還是暗殺故事？”
陸建萍神情有點沮喪地說：“不好意思，是詩歌。”
司機驚訝地說：“啊，這年頭你還寫詩歌哪，你傻呀！如今讀者不是愛看打打殺殺的恐怖小說，就是喜歡露骨的愛情故事呢！”
司機這話，又一次深深地刺痛了陸姑娘胸坎內一顆受傷的心，她感到她的心已經滴出血來了。她不想再跟對方費話，叫他把她的詩集全部拉到市區廣場旁邊的地坪。
她把詩集卸下來，堆放在地坪上。
她付過運費。司機覺得她的舉動有點奇涎，便問：“姑娘，你的這些詩集不拿到街上去賣嗎？”
“不賣了，這些詩歌不值錢！”
“那你把它們卸在這兒幹嘛？”
“我要為它們舉行隆重的葬禮！”陸建萍語調凝重地說。
司機聽她這話，看見她神態十分嚴肅，臉上的表情顯得硬繃繃的。這時，他才發現，姑娘的眼睛有點溼潤了。顯然，她的心情很難過、很痛苦、很悲傷！
許多在廣場旁邊散步、跳舞的遊客，看到一個年輕姑娘把一大堆書籍卸在地坪上，好奇地圍過來。這時，聽她說要為自己出版的詩集舉行隆重的葬禮，更是驚訝萬分。
這時，一箇中年女人感嘆地說：“以前看《紅樓夢》，只知道林黛玉因為失去愛情而焚詩，沒想到如今八十年代了，姑娘你也來焚詩，難道你的愛情也受到挫折了嗎？”
另一個圍觀者揚了揚手，眼睛環繞周圍觀眾，大聲叫喊：“喂喂喂，你們知道不知道，如今電影明星、歌星都愛搞自我炒作那一套，今天這位小姐可能為了出名，也想來玩那一套玩藝兒呢！”
又一名漢子上前，拿起一本詩集翻開看看，說：“哇，書是好書，印刷挺精美的。可惜是詩歌，如果是言情小說的話，我要一本回去看看。”
面對紛紛嚷嚷的議論，陸建萍感到一陣心灰意冷。然而，她覺得自己的詩集《姑娘燈》是一本格調高雅的作品，就應該讓它們體面地化為灰燼，讓自己的詩魂在陽光和烈火中涅盤重生！
她從身上拿出昨天撰寫好的1000多字的《姑娘燈》悼詞，神情嚴肅地環視周圍行人，不管他們是前來看熱鬧的、還是幸災樂禍的、或者是冷嘲熱諷的，她都懶得與他們辯解了。
一陣晨風吹來，一綹鬢髮擋住了她的眼睛。她用手輕輕撥開，然後，語調十分嚴謹地開始讀悼詞……
“我在狹窄的陋室分娩了你，我的《姑娘燈》。你出生之日，我是那麼的開心快樂。看著你漂亮的封面，欣賞你精美的內容，我曾經感到是多麼的幸福。一個姑娘的美夢，裝飾了我每一天的精神生活。《姑娘燈》啊，你就是我的心血，你就是我的夢想！而今天，我卻在若大的廣場這裡扼殺你。我將在滾滾煙火中聽到你的哭泣，我將在你的哭泣聲中感覺到我的心在流血。姑娘的心啊，望著心愛的詩集化為一縷輕煙，望著心愛的作品即將湮飛灰滅，我怎能不為你掬下一把傷心淚呢？”
“……每天上街，我看到那些低俗的書淹沒眾多讀者的眼球，看到騷首弄姿的女人佔滿報刊，看到凶殺色情的非法小報掏空讀者的腰包。我的心一陣陣顫慄。是啊，天之高，地之闊，為什麼偏偏容不下一本小小的《姑娘燈》啊？”
“兩千多年前，偉大詩人屈原緊緊懷抱著他的《天問》跳進了汩羅江，一段悲愴的歷史令世人感嘆。此時此刻，我也要向蒼天發問：燈房姑娘演繹焚詩坑夢，也將化為一幕驚世駭俗的舉動……”
陸建萍讀著、讀著，聲音哽咽了。她淚流滿面，圍看
熱鬧的行人心中無不感到一陣震撼。大夥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姑娘如此有骨氣，自己辛辛苦苦創作的詩歌滯銷了。竟然在廣場公共場合舉行火葬，也不把它們當作廢紙賣掉。
陸建萍唸完悼詞，將手中的紙頁扔到詩集中。然後，從身上掏出一隻打火機，她蹲下來，準備點燃。
就在她摁動一下打火機，一團火苗竄起來之際，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吼叫：“建萍，火下留書！”
隨之，一個小夥子衝上來，一下子打掉她手中的打火機。
“建萍，你知道你這是在做傻事嗎？”小夥子繼續厲聲責備她說。
陸建萍抬起眼睛，這才看清楚阻止她即將“行刑”的不是誰，正是熱戀中的男友唐明。
唐明使勁踩爛地上的那隻打火機，再次勸慰她說：“建萍，我說過，你的詩歌是優秀的作品，總有一天會讓世人重新認識到它的真正價值！”
唐明的突然出現，阻止了這場轟轟烈烈的焚詩葬禮，陸姑娘頓時覺得內心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澀，瞬間百感交集，她忍不住撲在詩集上，放聲慟哭，哭得渾身顫慄。
“建萍，別哭泣了。如果你覺得這些詩集放在你家中礙眼，觸景生悲，乾脆就放在我家裡，好嗎？”小夥子撫摸著她劇急**的雙肩。
就在小夥子安撫陸姑娘之際，呂玉雪和簡麗春也聽說了女兒的舉動。兩人也匆匆趕到廣場，看著堆放在地坪上的詩集，看著旁邊踩爛的打火機，想象著方才陸姑娘的舉動，感慨不已。
呂玉雪萬萬沒想到，女兒真的會做出驚世駭俗的舉動來。她看見女兒眼睛裡流滿淚水，一陣憐憫之情湧滿心頭，顫抖地說：“建萍，媽媽不怪你了，媽媽以後不怪你了。我知道，這些詩歌就是你一生的夢，就是你的生命！”
簡麗春看到詩集中央有一張寫滿字的方格紙，好奇地拿起來一看，原來是表姐為《姑娘燈》寫的悼詞。一字字，一句句，是那麼的深情，是那樣的悲壯，讓她看著一陣陣的心酸。
她拉起陸建萍的手，輕輕地叫一聲：“表姐……”
她一陣唏噓，不知說什麼才好。
稍會兒，那天遇到的收破爛的老頭聽圍觀者講述了方才發生的一幕情景，不由感動不已。他走到陸建萍前面，說：“姑娘，你真是個有骨氣的才女。這樣吧，我要買你的一本詩集，贈送給我的孫女，我要跟孩子講述你的故事。你的骨氣應該感動高峰市民！”
收破爛老頭的思想轉變，讓陸建萍十分感動。於是，她把老頭遞過來的3元錢退回去，說：“老人家，謝謝你的鼓勵。這本詩歌就當我送給你的孫女！”
“這怎麼行呢，這畢竟是你的勞動成果，辛勤耕耘，就應該走進收穫的季節。我手中的3塊錢雖然表面有點髒，但這是我辛勤撿破爛的勞動報酬，我這區區3塊錢買下了你的《姑娘燈》，才能夠體現出了我今天的勞動價值！”
收廢品老頭這番話說的很樸實，已經深深地感動了陸姑娘。她沒有再拒絕，只好接過他遞過來的3塊錢。
頓時，周圍的行人也被收破爛老頭的言行感染了，大夥兒紛紛掏出錢來，當場購買陸建萍的詩集。
至此，陸建萍感動不已，對於每個掏錢買《姑娘燈》的人，她都深深地鞠躬說：“謝謝！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