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綿綿恨意無重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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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綿綿恨意無重數
當轎子從唐傾舞身旁行過時，彷彿有一道寒芒從她的脊背慢慢劃過，頓時冷汗涔涔。
她不知道父親是否清楚所有內情，但她真希望父親是不知情的。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父親，記得小時候，她被父親抱在懷裡疼愛，父親用鬍子扎她，撓她癢癢，叫她心肝寶貝……都說虎毒不食子，不管為了何種理由都不可以。
她愴然看著轎子抬進了府門，有爹不能認，有家不能回，心中湧起一種名為悽慘的情緒。
正待唐傾舞黯然轉身欲回，卻看見廚房管事的鄧媽媽拎著個大藍子走來。素知鄧媽媽為人熱情和善，找她打聽訊息準沒錯。唐傾舞趕緊上前攔住鄧媽媽，深深作了一揖，道：“這位大嬸，向您打聽個人。”
鄧媽媽停住看了看唐傾舞，道：“誰？”
見鄧媽媽已然不認得自己，唐傾舞心中稍安，忙又道：“我是蒼州來的，我一個遠房表親在唐府當丫鬟，她叫韓姝兒，我想找她。”唐傾舞記得貼身婢女妹兒說過老家蒼州的一些事，在蒼州還有幾房親戚。
“哦！你找她呀……”鄧媽媽恍然道，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
“煩請大嬸幫個忙，代我轉告一聲。”唐傾舞又作揖道。
“哎！你是見不著她了，對了，姝兒死了以後，她爹不是來過了嗎？還領了好些銀子回去呢！你即是她老家親戚，怎麼都不知道？”鄧媽媽稍稍想了想，便訝異道。
聞言，唐傾舞震驚之極，忙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毫不知情。”
“是去年四月間遭了不測，跟她小姐一同去了，這姝兒她爹也真是的，這麼大個事怎好瞞著大家。”鄧媽媽未有多想，只自顧自的嘟噥著。
唐傾舞卻如遭雷擊，怔怔半晌說不出話。她沒想到，他們竟然狠毒如此，姝兒又有何過錯，她礙著他們什麼了？她什麼也不知道，那樣單純，可愛的一個女子，竟受連累也遭了橫禍……
唐傾舞來不及惋惜，心裡滿是憤恨。
“你若是真要看她，就去城西的松林山吧！她和她小姐葬在一塊。”鄧媽媽很是同情的看著唐傾舞，又長長的嘆了口氣，走了。
而唐傾舞則抑制不住的顫抖，她的心像油煎，像火烤。本來已經淡漠了的仇恨，此刻又將她心漲的滿滿，滿的都要溢濺出來。她飛快向城西走去，心中除了恨還有許多的疑問。姝兒和她葬在一處，為什麼是松林山？唐家的墓地不是在城南嗎？難道他們竟無情到連家墓都不讓她進？
她麻木的走著，一刻不停，汗水溼透了她的衣背，黏黏的沾在身上，很不舒服，腿也酸脹的厲害。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想著趕緊走到松林山。去看姝兒，去看自己的墳冢。
那裡面會躺著誰？會不會是另一個可憐的替死鬼？或者，那裡面什麼也沒有，一座空墳而已。只是有一點唐傾舞想不明白，當初那個殺手刺殺了她，為何要將她拋入河中？他不是應該割下她的頭或是斬下一隻手什麼的回去交差的嗎？要不然指使他的人如何能相信她就死了呢？
松林山，滿山的松柏，滿山的墳冢，陰風歷歷，寒意森森。
唐傾舞顧不得害怕，跌跌撞撞爬上山坡，焦灼的目光在一座座墓碑上逡巡而過。
驟然間，似有一道電光閃過，灼的她眼有一片焦黑，她用力眨眼，用力甩頭，再次定睛望向那兩座並排相依的墳冢，碑上赫然刻著：亡妾唐氏舞衣之墓……文遠立……那是孃的名，爹的字。
再往下看：愛女唐氏傾舞之墓……
邊遠還有一座小而簡陋的墳冢，刻著韓姝兒的名字……
唐傾舞的淚奪湧而出，她顫顫跪倒在母親的墓前，顫顫撫摸著母親的名字。那樣的堅硬冰冷……這怎麼可能是娘？她記得孃的臉永遠是那麼的溫潤光潔，娘總喜歡和她的臉緊緊的貼在一起，歡喜著：“舞兒，我的寶貝，你可知道娘有多愛你……”
她也記得孃的手，總是柔軟溫馨，娘總喜歡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裡，關切著：“舞兒，
小心別摔著……”
每當夜雨驚雷時，娘總會把她抱在懷裡，呵護著：“舞兒不怕，娘在這裡……”
娘！怎麼可以這樣？您怎能躺在這裡？您起來啊！起來看看女兒，你起來抱抱女兒……
無盡的哀傷與疼痛像一隻困獸不斷衝撞著唐傾舞的身體，幾乎要把她的心撕裂，好痛……她想喊，她想哭，嘶聲竭力，驚天動地。可咽喉卻被一雙無形的手掐著，掐的那麼緊，緊的她不能呼吸，滿腔的痛、恨、怨只能化作一聲聲沉悶的嗚咽……在這陰森的墓地，靜謐的松林中格外的淒厲。她用力的樞著墓碑，這堅冷後面是她的娘啊！娘！從今往後，女兒要到何處尋你？
她幾度哀哀欲絕，那個雨夜，她面對死亡，說的最後一句話：“不要動我娘，不然我唐傾舞做鬼也斷不放過她……”
是她太天真，是她太傻，有誰會在意一個將死之人的話？
娘已經那樣小心翼翼，委曲求全，他們卻依然不肯放過孃親，連死後應有的禮遇都不肯給娘。把她和娘埋在這，徹底驅逐出了唐家。爹，這也是你的意思嗎？你心裡就不會有一絲愧疚嗎？
看這墳上長滿荒草，唐傾舞在心中默哀道：娘！怕是從來不曾有人來看過您……您在底下傷心嗎？難過嗎？
她愴然起身，拔去那些荒草，任那鋒利的葉邊劃破她的手掌，鮮血淋漓。她知道娘是最愛乾淨的，一定不喜歡被荒草掩埋。唐傾舞把墓前墓後都清理的乾乾淨淨，也把姝兒的墓清理了一番。又去附近摘了些野花，放在她們的墓前。
她在孃的墓前跪著，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娘！傾舞不孝，來遲了。娘！您放心，傾舞定會查出害死我們母女的凶手，叫他們血債血償，一個也不放過。娘！您在地有知，在天有靈，就請保佑傾舞。”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毫無心志，唯求淡泊如煙的唐傾舞。也不再是那個為情悽苦，失魂落魄的楚雪嫣。她們都已經死了，被這血淋淋的殘酷現實殺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