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舊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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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舊友重逢
張報辰領著楊么走了幾步,到了一個僻靜處,突地回頭站住,細細打量楊么:“楊家妹子,你——你可是么妹?”
楊么卟哧笑了出來:“我還道你認不出我來了!”從懷裡摸出小布囊道:“看!”
張報辰大喜,禁不住要上前給楊么一個熊抱,忽又覺得楊么如今已生得婷婷玉立,再不似當初乾瘦的小丫頭樣子,這番動作怕是不妥,不由縮回手來,手足無措,面上已經紅了。
楊么向來極喜張報辰的純然,見他著窘,哪裡忍心,上前一步,踮起腳來輕輕抱住張報辰,頭擱在他的肩上,拍著他的寬背道:“報辰,許久未見了。”
張報辰小心翼翼地擁著楊么,吭吭哧哧道:“我,我偷偷到你們家的營地裡看過,卻沒找著你,我還以為……”
楊么卟哧一笑,抬頭道:“你就這麼小看我?”
張報辰鬆開手,摸著頭笑道:“如今可不敢小看了,在咱們這方圓百里,你的名頭可是比你哥哥都響亮了,妹子,你真是好樣的!”
楊么抿嘴一笑,正要答話,張報辰又愣愣地說道:“妹子,你生得真好看,沒想到你病好了,不但身子長高,樣子也變了。”
楊么不由得伸手摸臉,卻從臉上摸下一手汙跡,啐道:“胡說什麼呢!一臉髒兮兮,也能叫你看出個美人來?白叫我歡喜一場!”
張報辰見她不信,忙伸手去替楊么擦臉,一邊說著:“我沒騙你,真的,你的眼睛以前小眯眯,現在又大又亮……”只是他的手也不見得多幹淨,越幫越忙,只是那急紅了臉的樣子,讓楊么好笑不已。
“四兒!還不住手!”兩人正笑鬧間,背後一人沉聲叱道。
楊么還未如何,張報辰卻是嚇得不輕,立時放下手來,老老實實低頭叫道:“爹。”
楊么不由偷眼看去,只見來者四十餘歲,身材魁梧,眸正神清,行動間自有一股氣度,竟是難得一見的人物,被他眼神一掃之下,也不由得恭敬地叫一聲:“張伯父。”
張忠仁咳嗽一聲,瞪了張報辰一眼,方轉顏向楊么笑道:“楊姑娘,我家小四不懂禮數,冒犯了。”
楊么搖頭笑道:“張四哥心思單純,只將侄女當作至友,哪裡有冒犯之意,伯父無需如此。”
張忠仁一愣,不明白自家的小四何時和世仇家的小丫頭成了至友,轉眼卻看見張報辰一臉贊同的猛點頭,不由好笑道:“傻四兒,你若是有你這位小朋友半分伶俐,阿公也不會被你氣得跳腳!”
張報辰嘿嘿一笑,不敢答話。張忠仁搖搖頭,攜著兩人一起向空地後的樹林深處走去。
走到一棵老蒼樹下,楊么一眼看到張阿公盤膝坐在老樹曲起的**上,雙目微閉。待得三人走近,張阿公雙目突睜,渾厚老眼裡射出銳利的眼光,落在楊么身上盯了半刻之久!楊么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張報辰噤若寒蟬。
便是張忠仁臉上也開始微有不安神色之時,張阿公閉上了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私心作祟,不顧後輩姿質如何,想把這神功作為鎮族之寶,幾十年來任它空置。卻沒想到倒教楊家人學了去。果然是老天的報應!”
楊么糊里糊塗,不知張阿公說些什麼,便是張忠仁都是一臉茫然。只有張報辰似是有所領悟,看了楊么一眼後,裂開嘴笑得萬分開心。
張阿公見他如此,無名火又衝上心頭,罵道:“你看看人家,練了功後,出落得水仙兒一般,俠行義舉人人佩服。你也是一樣練著,怎的還是一樣木頭木腦?真真氣殺我了!!”
張報辰暗暗嘀咕:“人家有義氣也不是練功的原故……”頓時被張阿公吼道:“給我滾一邊練刀法去!沒的讓我生氣!”張報辰卻站著不動,眼睛只向楊么身上瞟。
楊么好笑之餘,看得張阿公臉色發青,忙給張報辰遞了一個眼色,讓他安心離去。張報辰方才一步十回頭地走開了。
“沒出息的東西!還沒有娶媳婦呢,眼裡就沒了老子和爺爺了!”張阿公氣得打顫,張忠仁在一旁忍著笑,唯唯喏喏。
“丫頭,既然楊家派的是你來,阿公我也不繞彎子了。”張阿公喘了幾口粗氣,臉色緩和下來,問道:“來張家報信,是你念著和小四的情份自作主張,還是長輩吩咐?”
楊么知道這句話問得要緊,肅容答道:“回阿公的話,晚輩正是尊了長輩的吩咐,將洪水之警通報斧頭湖沿岸各村。”
張阿公盯著楊么追問:“哪位長輩?”
楊么一口氣也不敢喘一下,馬上答道:“晚輩的姑母,楊家長房長媳楊平泉。”
張阿公眼睛大睜,還未出聲,倒是張忠仁驚撥出聲“是她!”臉上似喜似悲,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張阿公看了長子一眼,和顏悅色道:“原來你就是楊嶽養大的那個痴妹。你叫什麼?”楊么瞟了張忠仁一眼,忍著心裡的疑惑,恭敬答道:“楊嶽正是晚輩三哥,晚輩的名字叫楊么。”
“哈哈,楊么?楊么!”張阿公驀地大笑,“你們楊家還真是敢想,居然替自家女娃娃取這個名字!”
楊么恭敬答道:“祖宗名諱原不敢冒犯,只是晚輩年幼多病,家父無法才請了祖宗的名字,只求庇佑一二。”
“哼哼,楊家西屋裡果然是人材輩出,便是女子也如此出眾。只怕也是要嫁進東房裡,平白替人家作了嫁衣。”張阿公冷笑一聲:“你們鍾家倒是知恩圖報。”
楊么心裡大驚,正不知如何作答,轉念想到兩家作對了百年,彼此的底細哪有不清楚的,鎮定下來答道:“晚輩只知有楊家,不知有鍾家。”
“哈哈,你這女娃娃小小年紀,倒是和你姑媽一個性子。”張可公笑道:“罷了,我也不為難你。你且去吧。只是我張家承你西房的情,可不承你楊家的情。”說罷,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楊么隨著張忠仁慢慢走出樹林,來到空地邊緣站定,等了半晌,見張忠久久無語,不由開口說道:“伯父,如無吩咐,侄女想回楊家營地。”
張忠仁猛然驚醒,轉頭看了楊么半晌,緩緩說道:“你離家兩日,也該回家報個平安了。”楊么見他同意,忙施一禮,就要轉身離去,卻又被叫住,“你回去後,替我謝過你家姑母。”張忠仁待要再說幾句,卻又無話可說,只是道:“好生去罷。”
楊么延著水渠獨自走著,沿途的樹木高大茂密,遮天蔽日,楊么站在鐘山半山腰鍾泉洞前,回望來處。
以山洞為頂點,以南麓張家梯田,北麓楊家梯田為兩角,以水渠為連線線,形成了一個近似於等腰三角的環線。
清澈的泉水自山洞裡流出,在山背上蜿蜒而下,奔向楊家梯田所在的北麓,澆灌完後沿著水渠直奔南麓張家梯田。
在蓋滿小木屋的營地右側,近百畝梯田首尾相接,層層疊疊分割著鐘山南麓,一丘丘田從田壟中延伸出來,大的圍繞著略小的,略小的環繞著更小的。此時正是水稻收穫時節,一片片金黃的莊稼在一邊綠色叢林中越發顯眼。
眼見得雨又開始下了起來,楊么走進了山洞,清涼水氣迎面撲來,一股泉水從山壁中細細流出,注滿了一個小小的人工挖就的積水池,池邊連線著水渠。水源並不充沛,想來這便是張楊兩家爭水的原因罷。
楊么走到泉水邊,伸頭喝了幾口,突然看到水壁左側有個澡盆大的窪地,自洞壁中滲出的泉水,一滴一滴落在其中,清清亮亮,甚是喜人。
楊么摸了摸背上包袱中張報陽送的乾淨衣服,哪時還肯遲延。三下兩下除了髒衣,跳到水中,一陣搓洗。待得她將頭髮身子都洗乾淨,拭乾身子,將衣服換上,已是過了半個時辰。
楊么邊擰著長髮上的水珠,邊走到積水池邊。她來到這世上,方是二次在水中觀察自己的形貌,記憶中瘦小的身體已經如柳枝般纖長,胸部微微鼓起,臀部輕輕上翹,四肢修長,鵝蛋臉上一雙明亮大眼,青春逼人,倒是與楊下德有兩份相似,但是眉目神情間的漠然與冷淡卻似是久經世故的婦人。
“也只有張報辰那糊塗孩子才覺得我生得好看,這樣的神情哪裡又稱得上美人了?”楊么嫌棄地一揚手,打散了水中的倒影,在洞中撿了塊乾淨石頭坐下,手撐著臉,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急切間是不會停的,包袱裡有乾糧,洞裡有水,捱過一兩天也是容易。愁的是鐘山四面都是水,雨又這樣的下,看來怕是百年難遇的大災,不知道斧頭湖的居民是不是能捱得過去。
天災難測,楊么思考了半會,丟在一邊,轉念間又想起楊嶽,
眼見得張、楊兩家的人雖拘於世仇,但品性卻多是讓人敬佩,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楊嶽就算是個完人也未必不可能。楊么想到此處,不由促俠地一笑。
經過了這一場變動,楊么越發覺得生命可貴,對楊嶽的感激和羞慚早已蓋過了當初的猜疑。想起前夜她一心去潭州尋找楊嶽,腦子卻未想到見著了要如何說,現在細細想來,只要是她去了,便是不開口,楊嶽必定也是懂的。她正是知道楊嶽一定會懂,才敢那般衝動。
原來,在她的心中,楊嶽竟是最懂她的。
楊么想到此處,心裡卻是一涼,如此說來,自家耍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難不成早就被他看在眼裡?
坐立難安中,楊么不自覺地甩甩頭,自言道:“不可能,絕不可能。”無論如何,楊嶽也只是個未滿二十的青年,哪裡會懂得那些個齷齪心思。
她就這樣自我安慰著,坐在石頭上思前想後,任由時光流過。等她清醒時,天色已是入夜時分,外面的雨卻仍未停。楊么摸出打火石,在洞裡拾了幾塊幹樹根,點了起來。六年來,她鮮少如此無拘無束地獨處,竟是打算住兩日再走。
一個人胡思亂想間,突然記起張阿公提起的神功,心裡不禁琢磨起來,猛然站起蹦跳,卻未發現異常之處,失望之餘,慢慢閉上眼睛,依在石頭上,回憶著與張報辰慣常相處時的呼吸節奏,緩緩吐息,漸漸地睡去。
獨自清靜了兩日,楊么身心清爽地走出鍾泉洞,向鐘山北麓而去。
離營地還有一里路途,楊么在坡上遠遠地看見腳下的楊家營地裡一陣歡呼,人們突地向水邊湧去,楊么不禁向水面看去,也不禁驚撥出聲,只見兩艘小船自東面向鐘山北麓飛馳而來。
楊么愣愣地站在樹蔭下,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從船上跳下,將身後的兩人交給楊平湖後,和楊平泉說了幾句,便急急地奔出營地,向她所來的方向狂奔。
漸漸地,那身影近了,近得讓楊么可以看得到他鎖住的眉頭,擔愁的神情、抿緊的脣角,還有額上的滴落的汗珠。
一瞬間,楊么彷彿回到了六年前,小小的她躺在那個少年的懷裡,他的汗珠兒砸在了她葛衣的胸口上,那時的感動為什麼會忘了呢?
忘了六年。
楊么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