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邱序
醫鼎天下 九重紫 獸王強寵:逆天聖靈師 娛樂之逆襲 小萌仙,乖乖跟我走 神葬八荒 末日覺醒 私奔去修仙 寢奴 清穿之熙朝密嬪
第3節:邱序
邱序
邱言曦
我和作者年齒相若,生得不算太晚,都有機會接觸國劇名伶在舞臺上的實地表演;其聲容並茂、各擅勝場之處,至今記憶猶新。但當時只居於欣賞者的地位,事後也不準備對他們的藝術作深一層的剖析;就如品嚐旨酒,只知享受,並不想查問是哪一個年份,用哪一種特殊的方法釀造出來的。
作者聽戲比我聽得多,不但聽,而且能夠品評,窮究其藝術的源流脈絡。這幾篇敘說已故鬚生名伶的文章,從他們的家世、學藝經過、演出情形、藝術評價說到個人的生活喜惡,對每一位名伶都是一幅忠實而完整的畫像。所蒐羅的資料也非常翔實,例如某人在某年某月某日在哪一家戲院唱的是什麼戲,可以追溯到民國三年(1914),都記載得很清楚,像這樣有系統地介紹國劇藝人的文章是不多見的。
一藝之成,備歷艱辛,且才稟、師承、磨練都要配合得好才行。國劇藝人培養的過程比其他方面的藝術,時間長而學習苦;自幼年的腰腿翻滾、吊嗓、學腔到演出時的做表開打,一點也馬虎不得,這是對身心兩方面的"密集"式的鍛鍊。我們欣賞某一位演員的身上"邊式",卻不知道他在練功時吃過多少苦頭;說這個人的嗓子受聽,卻不知道他經過多少個寒冷的早晨,在城牆根"吶喊"。即使這樣,也不一定成材,許多人沉淪在配角零碎這個階層,一輩子沒有抬過頭。青年時代在舞臺上有突出的表現,但由於繼續鑽研之不得其道,或個人生活的影響,中途顛躓的又不知凡幾。
舞臺是冷酷的,觀眾是無情的,今天你唱得好,舞臺是樂園,觀眾是朋友;明天你唱得不好,舞臺是苦海,觀眾是敵人。李盛藻坐科時很紅,出科以後,越唱越怪,就沒有人聽了。徐碧雲是梅蘭芳的親戚,初挑班時表演並不壞,後來抽上了大煙,又好漁色,至於嗓音沙啞,觀眾對他也都掉頭不顧了。幼年聽言菊朋,正是他的鼎盛時期,他唱《轅門斬子》,前面是梅蘭芳的《穆柯寨》,和他配佘太君的是龔雲甫,何其風光!到民國二十二、三年(1933、1934),他唱《定軍山》、《擊鼓罵曹》,只能上三成座,音量小得只有前幾排聽得見,這景況又何其冷寞!一個國劇演員成名難,要長保美譽更難。這本書所描敘的幾位名伶都是在舞臺上站定了幾十年的,他們能成為鬚生中的巔峰人物,絕非幸致。(言雖在晚年落魄,但究竟也紅了近二十年,而且能自成一派。)這裡面,我們可以看到這些名伶的敬業精神--孟的苦心問藝於餘叔巖,以及高、馬的立意創新,都值得後一輩的藝人(不僅是國劇)效法。
國劇中的"自然法"或不成文法,也就是行規,絕大多數都謹守不渝,也是國劇能夠發皇鼎盛的原因之一。言菊朋嫌他的戲碼排倒第三,決定辭班,但還是先把這齣戲唱完才能向班主提出來;如果他臨時"罷演",就是破壞了行規,以後也沒有別的班子肯邀他。更沒有聽說哪一個大牌演員遲到誤場的(可能金少山是例外)。他們並沒有宣誓訂演員公約,卻人人都知道遵守這種規矩。小至一個家庭、一種行業,大至一個社會、一個國家,都要有某種自然形成的約束,否則,就會亂得不成章法了。
譚富英以他的家世、天賦、環境,應該有更好的成就。民國二十三年(1934)他初挑班時表演最好,以後愈來愈懶散。抗戰勝利後,他到瀋陽來唱,我聽了幾次,覺得很失望;每齣戲,他只賣幾句,其餘的地方都是敷衍了事,我總奇怪他何以這樣不肯努力。這次看了秉鐩兄的分析,才知道病根在受制於譚小培,生活上沒有自由,唱得再好都不是為自己賺錢,才養成了虛應故事的壞習慣。
前一代名伶有值得後輩追跡的長處,也有不足為法的習氣。譚、馬、言都有不良嗜好。馬由香港回大陸,也和他的嗜好有關。"文革"後,馬無戲可唱,被迫執打掃清潔的粗事。言和馬的辭世,雖相隔二十四年,但都可以說是潦倒以終。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是一本值得細讀的好書。它使你體味淵厚的戲劇藝術,也使你體味滄桑多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