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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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爭執
冰鎮的礦泉水都已經無法抵擋夏日的暑氣。儘管門窗都已經開著，可還是感覺不到空氣中能有一絲微風的流動。就難怪枝頭上的那些小東西們會煩躁的吵個不停。
一個令人心焦氣躁的季節。
“雪寧，午飯後，園長室開會。”
她哦了一聲，走出去的時候看見陽陽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月亮門裡，便走到隔壁班問陶子，“又要開會了，知道為了什麼事情嗎？”
“還能有什麼事？一定是想殺雞駭猴唄！”旁邊的晶晶一臉的不屑神情。
“呵呵，你什麼意思啊？”她笑著看看晶晶，“我猜一準是為了工資的事情。”
老師們的工資拖欠已經超過兩個月了。這兩個月裡於姐幾乎是沒怎麼照面的。但是她一定能深深的感覺到員工們的不滿情緒。因為平時連姐妹間的一句玩笑話她都能夠清楚的“聽到”，更何況是拖欠工資這樣的大問題呢！當初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扣了抵押金的，到現在還要壓工資，換了誰都會牢騷滿腹的。況且園裡最近的生源都是有增無減的，照理說資金是不應該這樣緊張的吧。這些天老師們正商量著要聯合起來去找於園長呢！
“我看都有可能的！”陶子倒是有些擔心了，“晶晶你要小心了。”
呵呵，很多時候，她不得不佩服陸晶晶的社交能力。想當初陶子和她是那樣的一副冰火不同爐的架勢，現在居然也能這樣的為她擔心，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哦！
“我跟你們說，於園長那個人根本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哼，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哦！看來有事情要發生了——
她狐疑的回到自己的班級去。
陽陽來叫她開會的時候，她還準備了紙筆，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些東西看來是用不上的。
園長室沒有多大，幾個主班老師擠坐在幾張臨時搬來的長凳子上。她坐在角落裡，一個很僻靜的地方。她旁邊是陶子，陶子斜對面坐著陽陽。
晶晶是最後一個走進來的，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於園長辦公桌旁邊的一把椅子上。
會議就簡單的開始了。首先，園長先就園裡拖欠老師們工資的事情表示了深深的歉意，並且說明了她自己不得已的原因和理由，無外乎是因為園裡新添了某些專案和購進新的園車，造成的暫時性的資金緊張，請大家多多的原諒。並承諾在最近的一兩天之內馬上補齊所有人的工資和獎金。然後又給大家說了一下園裡的一些新的計劃和目標，讓大家同她一起感受著園裡那些輝煌、燦爛的前景和未來。
最後，她回過頭來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晶晶，心平氣和的說，“晶晶，你來我們園大概有多久了？”
“七八個月吧。”
“哦，時間也不短了。那你告訴陽陽說你想離開的時間有多久了？”
“一個星期前。”
“你來的時候知不知道我們園裡規定，當你有打算離開的時候至少要提前三個月打報告，不然我們到哪裡去找接替你工作的人呢！再說這也是出門做事應該講究的一些誠信。”
“不錯，我是說過要走，但我沒說馬上就走啊，我現在不就在給你時間讓你去找接替我工作的人嗎。我並沒有失掉我的誠信啊！”
“但是你剛才又是怎樣對陽陽說的呢？你的態度讓我覺得，你是希望馬上就離開的。”
“我剛剛說什麼了？”晶晶把頭轉向了陽陽。
“嗯——是這樣的，你剛剛在廳裡對我說‘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才能熬到頭啊！’”
“對！我剛剛是這樣說的。”晶晶釋然的點了點頭，“那也不過是句牢騷話嘛！我又沒說馬上就走。我在等你們找人接替我呢！”
“可是你知道你這麼做多不負責任嗎？如果我繼續讓你留下來的話，你這種散漫的情緒會影響其他人的正常工作，你知道嗎？”
“嗬！你這帽子也扣得太大了吧！牢騷話誰沒有說過。就這就可以影響你的員工了！哼！”
“你憑什麼說在這裡工作是一種煎熬。既然你覺得這裡工作這樣煎熬你，那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工作這麼久？”
“是的，我覺的在這裡的確是一種煎熬。所以我才想要離開。我來這裡是應聘做老師的，不是來做勤雜工的，可是你們現在讓我做的卻是勤雜工應該做的事情，所以我才會又這樣的牢騷。”
“做老師？你覺得你自己的能力夠嗎？兩個月前我同時分了大、中、小三個班，可是為什麼大班和小班都安然無事，唯獨你帶的中班連一個月都不到，卻落得個合班的結果。什麼原因我真的不想再說了，我還以為你會從中吸取教訓。想不到你還好意思來和我提做老師的事情。”
新年過後，園裡的招生情況一直保持著良好的上升趨勢。孩子多了，一個班裝不下，必然要做出分班的決定。但是由於先入為主的原因，很多家長都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離開原有的班級，所以分班並不是能夠本著平均的原則，而是隻把些後來的，或者學習成績很差的孩子孩子分出來，再組成一個新的班級。很多老師都不願意帶這樣的班級，因為都知道會落個吃力不討好的結果。更何況是在她們這種幼兒教育小學化的園所裡。而且老師每個月的獎金和孩子們的月考成績直接掛鉤。可是她帶的卻也恰恰是這樣的班級。所以她只能時時處處小心，比別人多下幾倍的功夫，箇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了。
可晶晶就很慘了，縱然口才了得，但最終因為能力有限，所以她只從陶子的班級裡分到了八個孩子，其中有一個叫琪琪的孩子是從小班就一直都跟著陶子的。這次分班只是因為成績差被分出來。結果孩子的家長十分生氣，並強烈要求孩子回到陶子的班級去，否則就要退園去別的地方了。另外的一些家長也都對晶晶的班級表示出了一種懷疑的態度，再加上幾個孩子感冒生病，結果晶晶班級裡的孩子每天出勤都不到五個，迫於無奈，陽陽才又採取了合併班級的決定。經過了這件事情以後，晶晶似乎也學乖了，和陶子在一起也變勤快了。陶子是個很仗義的人，落井下石的那一套從來都學不會，於是她們的關係也由此發生了改變。
她一直都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是晶晶的“死穴”。因為這事情被誰攤上，都會覺得自己顏面無存，最後只能落得個任人宰割的地步。可是陸晶晶到底是陸晶晶。
“呵呵，這件事情你不說我到差點忘記了，我想知道你的那次分班是本著什麼原則分的？”
“是按照孩子入園的先後順序分的。”
“琪琪是後來的孩子嗎？她從小班起就一直都在這個園，你為什麼要分給我？”
於姐忽然語塞。想了一下又說：“那是考慮到她生日小，接受能力弱，陶老師班孩子多，照顧不過來才分給你的。”
“這麼說，你是按照生日大小分的了。”
“不錯。”
“可妞妞卻是正月的生日，怎麼也分在了我們班？”
“那是因為她平時的成績差——”
“我看你這班級按照什麼原則分的，恐怕連你自己都說不清楚吧！你知道人家家長怎麼評價你的嗎？人家說你根本就沒資格做這個園長，連分班都搞不清是按什麼原則來分的。還有，他們不肯來我的班級並不是因為我老師的原因，而是因為你園裡的分配不公引起的意見。不信我們現在就打電話給那幾個家長，他們來，我敢當面和他們對質，你敢不敢！”
“——陸晶晶，你不要在這裡避重就輕，把自己的責任推卸的乾乾淨淨。”
“呵呵，我避重就輕，於園長，你大概是忘記了我和陶老師並班以後，你找我到你的辦公室來說過的話了吧。當時我一進這個門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說的。你讓我彆著急上火，班級合併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沒有能力帶。你知道我是個好老師，困難只是暫時的，過段時間你會給我一個更好的安排。這都是你當時對我說過的話，時間不是很久，我想你還不至於忘記了吧。”
“我為什麼這樣對你說，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之所以這樣說只是為了安慰你，我自己把責任全攬過來，沒有責怪你，你不但不感恩，反過來卻這樣對我說話，陸晶晶，我真是錯看你了。好，你不是覺得在這裡工作是一種煎熬嗎？對不起，在我沒找到人接替你的工作之前，你不可以隨便的離開。不管怎麼樣，你都得在這裡給我熬著。”
“安慰我？要大家來聽聽，你一個堂堂大老闆，我一個小小的打工仔，如果你不是覺得我對你還有可利用的價值，你會花著錢僱著我，反過來還要安慰我——呵呵，真是可發一笑。其實我也早知道你不會輕易讓我走的，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陸晶晶，你在園裡呆這麼久了，園裡對你也算不薄了，做事情不要太過分了。”看著大家都在陸晶晶與於姐的爭辯中保持著沉默的狀態，陽陽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請你不要在這裡無理取鬧。”
“呵呵，我無理取鬧。”晶晶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陽陽，冷笑著，“陽陽，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各為其主。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真的不該總是把姐妹之間的一言一行都一板一眼的如實稟奏吧。至於我們之間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想再在這裡說了。你可不要逼我。”
陽陽漲紅著臉，瞪著一雙噴火的眼睛怒視了她半天，終於不再開口。
“算了，事情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園裡就算是再缺人，我也不會讓你再在這裡胡作非為。等下我把工資算給你，你可以馬上離開。”
“你是老闆，你說怎樣就怎樣。對了，別忘記把抵押金一併算給我。”
“抵押金要三個月以後才能給你。”
“憑什麼？我人都不在你這裡工作了，你憑什麼還要扣著我的錢不給？”
“這是園裡的規定，員工離開了，抵押金都要保留三個月，以確保你的離開不會對我們園形象方面造成什麼損害。”
“又是園裡的規定。你問問大家，有誰在開始來的時候就知道你的這條規定的。”
“我想你們大家都不會不知道這條規定的吧？”於姐把頭轉向大家。遺憾的是，她沒有聽到一聲回答。包括陽陽——
“王雲和郭芬離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現在她們的抵押金還在我這裡。”
“那是因為她們太軟弱。你不要把她們和我陸晶晶相比。話說回來，大家不也是在她們走了之後才知道抵押金要扣三個月才可以拿走的嗎？你問問他們有誰在來的時候就知道你的這條規定的。你把你的那些個園規、條例拿出來讓我們看看，你敢嗎？你有嗎？再說，私自扣留抵押金的本身就是違法行為——”
看著她們互不相讓的架勢，陽陽站起身來：“於姐，孩子們該起床了，我們先回去了。”
“好，你們先回去工作吧！一會我就把大家的工資算清楚。我保證不欠大家一分錢。”
於姐的臉色難看極了。看得出，她在努力的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憤怒。看來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陸晶晶會是這樣一個難纏的人物。
是啊！恐怕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沒有想到，一個年齡不過二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會這樣的牙尖嘴利。
大家都知趣的起身離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陸晶晶肯定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她們班的寢室和園長室正好斜對面，她叫孩子們起床的時候，還可以聽見裡面斷斷續續傳出的爭吵聲——
“你要是再這樣胡攪蠻纏我要報警了。”
“報警？呵呵，笑話！你以為警察局是你們家開的。你不要忘了，是你欠我的錢而不是我欠你的錢，我還沒報警呢！”她看見晶晶隨手抓起桌子上的電話伸到於姐面前，“你報啊！街對面就是派出所，一個電話過去，用不上一分鐘，他們肯定過來。”
好強勢的一個女人啊！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於園長這樣狼狽不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