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五十一 驀然回首

五十一 驀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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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驀然回首

陸曉凱從不與趙磊和趙媽一起吃飯。吃飯的時候,他挾些菜棒著飯碗在自己房間吃,當然,大多數時候他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偶爾,他也像鄉下人那樣蹲在樓前的水泥臺階上一邊吃一邊看門外的風景。對這事趙媽倒是挺理解,她特意為他買了只像小臉盆似的大湯碗。每次,她都將菜鋪得滿滿的,然後將“臉盆”放在餐桌上;陸曉凱則與趙磊打個招呼捧著“臉盆”笑兮兮地轉身離開餐廳;而趙磊則疑惑不解地看著陸曉凱離去的身影。

一天下午,陸曉凱正在暖房做事,趙媽進來說:“小磊說了,晚飯一起吃。”

“不習慣。”

“傻大個,晚上來客人了,讓你見見世面,是小磊同學。如果讓小磊的同學知道你用‘臉盆’吃飯,小磊多沒面子。早點歇了,洗洗乾淨。”趙媽說完後扔下陸曉凱的毛巾。

陸曉凱覺得趙教授家的情況雖然比不上田畈的陸小明家,但是在海西怎麼說都過得去,蠻清靜,沒有外人進出,正合意,可沒清靜一陣就來客人了,來客人關我甚事。但轉而一想,如果自己不去,趙磊會不會產生想法。不一會兒,他離開暖房,稍稍洗了洗便捧著書躺在**。

這時,趙磊敲敲門進來,她旁若無人似的這邊看看、那邊瞧瞧。當然,陸曉凱也一動沒動地躺在**,手裡照舊捧著書,但他卻睨視趙磊的舉動。趙磊翻了翻寫字檯上的幾本花卉書籍後,將它們整理整齊並放在寫字檯的中間,轉過身說:“大海,有好衣服嗎,別叫我難堪。一股煙味,真嗆。幾個工錢不夠你抽菸。”

“是的。”陸曉凱覺得吳義林“教”這句話還真管用。它既肯定,又有模稜兩可的意思,還略帶否定的含義。

“錢要放好。”趙磊指了指陸曉凱枕邊的錢。

“趙姨,你坐,我去幫趙媽做事。”

趙磊大笑。“大家都叫我小磊,你是第一個叫我阿姨的人。沒想到第一個叫我阿姨的人比我還大。真好笑。哎,再叫一聲。”

“趙-阿-姨。”

“真聽話。”趙磊挺滿意。

“趙姨,我去幫幫趙媽。”

“你討厭我?趙媽那兒不用你幫。哎,多大了?”

“五十年代的。”

“嗯,看上去差不多。有孩子嗎?”

“別提了。”

“我知道,講這事你傷心,不講了。等一下趙媽會叫你。”

“是的。”

天快黑的時候,客人到了。

“小磊,趙媽做的菜真好吃。”客人叫夏冰,她看了看趙磊後接著說:“趙媽,你學過?在哪兒學的?下次教教小磊。”

可能是剛下班趕來的原因,從著裝上一看便知夏冰是位職業女xing。夏冰和趙磊是大學同學,四年中倆人同租一套公寓,關係特別好,不存在祕密,用夏冰在餐桌上的話說是“零距離”。大學畢業後,夏冰到了海西,很快在海西找到了工作。當然,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而且,還沒找到住處,於是,她常常光顧“閉閨待嫁”的趙磊把持的庭院,順便也混個一餐半宿。

就在夏冰與趙磊熱烈說笑時,陸曉凱進入餐廳。儘管動作自然,而且僅僅是短短的一瞬,但他頓感渾身不自在,一種從未產生過的、從心靈深處迸發出的、異樣的感覺油然而升。

夏冰可不是簡單的女孩。當她肯定陸曉凱懷揣不自然的表情和笨拙的、搖頭晃腦的動作時,她卻自然而然地歪著頭凝視著穿件舊夾襖的陸曉凱。

與夏冰灼人的目光又一次對陣一瞬後,陸曉凱不得不拿起筷子,挪著椅子,又放下筷子。

席間,夏冰與趙磊、趙媽說笑,她利用挾菜的機會又用古怪的、異樣的目光頻頻掃過坐在正對面的陸曉凱。

對此,趙磊只是笑笑並不在意,但陸曉凱卻覺得渾身不自在。於是,他快速扒了幾口飯菜,站起身說:“我吃好了。”他轉身便走。

“等等。花匠,就這麼走了?”夏冰放下筷子一臉認真,當看見陸曉凱停下步子,她又看了看趙磊說:“不向女主人單獨打個招呼?”夏冰真厲害,她大概看出了什麼。

陸曉凱沒回頭,他原地站立著。

“花匠,難道你真是地道的鄉下人!花匠是藝術家,講文明、懂禮貌,要不然,怎麼養得好花。”

“算了,小冰。大海,你走你的。”趙磊比了比手中的筷子。“小冰,你不瞭解,你今天算是有面子的了。”

“是的,我不會說話。”陸曉凱回頭補了一句便出了餐廳。

“小磊,你真夠寬容。我看,”夏冰停了下來。

“小冰,看出什麼了?”

夏冰沒說,但她神祕地笑了笑。

陸曉凱並沒離開,他出門後靠在門邊,他要聽聽夏冰到底說些什麼,是不是與自己有關。果真如此,不一會兒,他便聽到趙磊說:“趙媽,你去休息,我來收拾。小冰,到了海西可謂極目世界。”

“感覺不錯。”

“小冰,找了嗎?”

“找什麼,俗,沒空。”

“誰相信,反正我不信。大四,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大三,你就想攆我出去,想獨佔時空。”

“那是你,小磊,成天生活在幻想中,一到夜晚就囈語連連,什麼擁抱了,接吻了。荒誕之極,可笑之極。”

“就算我生活在幻想中、夜夜夢囈,小冰,我比你好,我只是在思想中;不像你,成天叫著喊著,躍躍yu試,要以身試法,離具體行動就差一步。我倒是常在夢裡笑你,一個美胎子只有思想、只有理論,卻不敢實踐。不過,到了海西,你肯定禁不住!”

“哎,小磊,花匠,啊,我明白了,是你自己禁不住了,你有所行動,我知道了,這傢伙根本不是花匠,有這模樣的花匠嗎,準是你養的小白臉。老實說,小磊,是不是?我說小磊,這種年紀的小白臉可厲害了,當心,別累壞了身子。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這是我對小磊同學的關愛,”

“說什麼,小白臉,關愛,你有病。”趙磊急了。

“好,我有病,就算我沒說。小磊,你別缺心眼,別看他穿件破襖,他就是小白臉。相信我。‘夏冰看問題入木三分’。這句話不是你說的嗎。”

“小冰,我清楚了,你親身體驗過,你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要不,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養小白臉,這話是隨便能出口的。”

“你瞎說,小磊,你瞎說。”夏冰也急。

“再說,我趙磊是這樣的人?我是這樣的人,我父母能放心出國?這四年你小冰是白過了。真不瞭解人。小冰,不要被一句入木三分搞得得意忘形、顛三倒四的。”

“老同學開個玩笑,何必當真。哎,小磊,我真想找位像他這樣的男人,管他幹什麼的。”

“小冰,如果他女兒跟你一樣大,你還找他?”

“你傻笑什麼,管他呢,又不跟他孩子過ri子。”

“小冰,不是我說你,你走神了,四年中,我從未見你這個樣子,要是還在學校,我今晚可慘了。好在大海是老頭,是花匠,是傻大個,要不,哈,哈,”

陸曉凱已經笑出聲來。一個要我叫阿姨-有事沒事還真的擺一副阿姨的相,虧她應得出口;一個要找我這樣的男人-繪聲繪sè地講述小白臉,真像從戰場上下來的。簡單一對活寶。

趙磊繼續說:“多吃些菜,我倆在一起時,吃東西特別香。哎,小冰,還在公司打地鋪?”

“是的。冬天好多了。”

“要不,到我這裡來?”

“誰來,上下班不方便不說,晚上與市區的燈火輝煌相比,這裡顯得死氣沉沉。”

“喲,喲,喲。不住就算了,沒人求你,說這些幹嗎!我一個人守一幢大房子,最怕聽到‘死’字,你別嚇唬我。”

“所以你就找健壯的花匠來陪你,是不是?說真的,小磊,找個工作,我們再合租一套房子,有說有笑的多好。”

“好了。小冰,說真的,我不想工作,上上網,聊聊天,zi you自在不好嗎。小冰,你還是搬過來住。不知怎麼了,就是這幾天,我特別想你過來。有事你忙你的事,我不干涉,絕對不妨礙你,沒事老同學說說話、看看書。如果真的搬過來,騎輛腳踏車上下班還能鍛鍊身體,保持身材,省了房租。”趙磊突然停下話題,她似乎聽了聽門外的動靜。“小冰,你是女主人最要好的好朋友,當然也有權指揮花匠、小白臉,只要你高興還能跟他說說話,這不是一舉多得嗎。”

“我考慮考慮。”夏冰略微思考著,“小磊,你能不能不吸菸?你抽菸的樣子不雅。”

“優柔寡斷,考慮什麼,晚上就搬。我有車,還有現成的幫手。大海,大海,大海,”

陸曉凱雖然在門邊磨蹲了一會才進餐廳,但他想裝出一副從別處過來的樣子,此時,他顯然顧此失彼,他脫口而出。“趙姨,什麼事?”

“什麼?”夏冰反應靈敏。

趙磊雙手捂著臉笑出聲來。

“小磊,他喊你什麼?”夏冰強行掰開趙磊的手看著趙磊,接著,她凝視陸曉凱,幾秒鐘之後,夏冰說:“我說花匠,我請你再叫一聲,我請你再叫一聲讓我聽聽。”此時,她突然發現他專注的眼神,她大膽地迎了上去。“花匠,你能再叫一聲尊貴的女主人嗎?”

趙磊真不好意思,她有些紅臉。“大海,幫個忙,小冰要搬過來住,你幫幫忙,幫她搬行李。”

“是的。我拉肚子。說不準什麼時候,這事,趙媽知道,又來了,”陸曉凱拔腿就走。

這時,趙媽進來說:“懶人屎尿多。”

自從夏冰搬來以後,陸曉凱常常顛倒時間。每到吃飯時,他就在暖房抽菸,或者在草坪上敲打木樁加固柵欄,或者在客廳看電視,再不行就用他的殺手鐗-鬧肚子,他最大程度地做到不與她們一同吃飯。有時,夏冰在吃飯前叫陸曉凱一聲,有時,她問他一些養花知識;他有時回一句謝謝,有時乾脆就愛理不理。

一天傍晚,夏冰在樓內的木樓梯邊看陸曉凱吃飯時,竟伸手揪了揪陸曉凱的頭髮,她笑笑說:“大海,如果,如果你理個髮一定年輕許多,你只有四十。”

一聽這話,趙磊笑著跑進廚房,她拿一把剪刀遞給夏冰。“小冰,你幫大海剪剪。大海,你是要夏冰女士還是要趙磊小姐替你理髮?”這時,陸曉凱將碗筷一放,他不說話,也不看她們,他摸出香菸在暗暗的燈光下吸菸,任由二位女士取笑。

每當這時,趙媽總能及時出現並將二位女士“勸”走。

有一回晚飯時,陸曉凱靠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當看到海西新聞播放南甸李向鐵滔滔不絕的講話時,他突然大聲冒了一句。“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胡說八道,大放厥詞,簡直狗屁不通。”

沒想到這偏偏讓趙磊碰上了,她瞪大眼睛進了客廳。“大海,你懂醫療衛生?你知道藥品、藥價?”當看到陸曉凱又準備採取迴避的態度時,她立即站在電視機前故意擋住他的視線說:“大海,你也知道醫療政策?看不出來,大海。”

“是的。”

“又是‘是的’。你懂什麼!你看過病嗎?什麼老少邊區、大毛山溝,你有錢看病嗎?‘是的’是什麼!就知道‘是的’。”

“是的。”

趙磊又好氣又好笑,她真的拿陸曉凱常掛在嘴邊的“是的”沒轍。“大海,你知道嗎?”

“什麼?”

“你已經死了!”

“是的。”這回是陸曉凱與趙磊異口同聲。

二人都笑了起來,一個是開心爽朗的笑,險些將飯給噴出來;一個是自然而然地笑,雖然無可奈何。

趙磊突然停止笑聲,她在陸曉凱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拍拍他的肩膀用海西話說:“你真像一個人。”她斜著眼一副自信的樣子觀察陸曉凱的反應。

一聽趙磊說海西話,陸曉凱有些緊張,他已經漏過一次海西話,現在趙磊又說自己像一個人!他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側過身子,用最標準的普通話說:“趙姨,我像,我像誰?你認識我?”

趙磊也站起來轉到陸曉凱正面,她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

“趙姨,你看什麼?”陸曉凱心慌不已,他不得不傻笑。

“傻笑起來就更像。”

陸曉凱又收斂笑容。“趙姨,更像?像什麼?”

“橫路敬二。哈,哈。”趙磊的笑聲將夏冰和趙媽吸引過來。“小冰,他像不像橫路敬二?”

陸曉凱放下心來露出開心自然的笑。

“橫路敬二是傻子,大海,不可能,不像,你看他笑得多自然。”夏冰覺得一點不好笑。

“大海,你照照鏡子,你說,像不像?”夏冰不贊同,趙磊便再問陸曉凱。

“橫路敬二?幹什麼的?聽起來像ri本人,是總統?”這時的陸曉凱反過來哄她們了。

這下趙磊和夏冰笑得前仰後哈。

夏冰說:“我看他是,是有點,趙媽都知道。是嗎,趙媽?”

“真是傻大個。橫路敬二,那麼有名氣的人都不知道,他是‘真的美’老公。”

趙磊和夏冰便笑著離開客廳。

趙磊憑藉對陸曉凱的直接印象和不尋常的感覺終於對他起了疑心。當她的懷疑得到證實的那一刻,她為自己的安全擔心。她本想立即找個藉口辭退他,但她一下又找不出合情合理的藉口,而且似乎難以下手,還好有夏冰同住,於是,她決定等一陣子再說。當然,她也想將別墅的情況和想法告訴父母,但當她看到父親表揚花匠葛大海的神情時,當她吃了吳義林拚命給她下的定心藥後,她又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事還得從陸曉凱抽菸說起。首先,趙磊發現他煙量挺大,房間、暖房到處是菸頭,她感到他的工錢不夠他抽菸;後來,她發現他在接到jing告後足不出戶,那麼,煙從何而來?煙的檔次又如何?趙磊是細心的女孩,她決定先查一查他到底抽什麼牌子的香菸。

一天晚上,趙磊發現陸曉凱又外出了,於是,她關上燈拉開窗簾站在窗前看著院子大門,將近十二點,她看見他靈活地翻進柵欄,到了樓前。這時,她便產生了這一定不是那個“是的”常掛在嘴邊的“葛大海”的感覺。半小時後,她穿好衣服拿著手電悄悄下樓出了大門,躡手躡腳地接近他的窗子。她看見最靠近床邊的那面窗子開了一條縫,大紅sè的絨質窗簾則全開著,他穿一件白sè短袖汗衫,披件夾襖半躺在**,臂膀粗實,不時地翻一翻書,看上去,正聚jing會神。

有近二十分鐘的時間,除了他偶爾的翻書聲音、冬風掠過樹枝的嗖嗖聲、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喇叭聲之外,便是自己粗粗的喘息、抽氣聲。她顧不得寒冷,一手捏著手電抵著水泥窗臺一手插在褲子口袋中認真注視、觀察,她希望掌握證據。她想,平常總是看他抽菸,這會怎麼啦,不但不抽菸而且整個身子一動不動。正想著,只見他右手反轉著從枕邊的一隻紅sè的煙盒內拿出一支菸,點燃後夾在右手中。她踮起腳伸長脖子想看清那隻一半已經塞回枕頭底下的煙盒,可是,除了紅sè之外,她什麼也看不清。這時,她覺得天氣太冷,有些擋不住,她想轉回樓內,恰恰此時,她卻一腳踏在一根懸空的水管上,頓時管子碰地的聲音響了起來。但當她屏住呼吸再看他時,她發現他仍然一動不動地看書,似乎對窗外的一切毫無反應。她說了句:這傢伙。她相信他聽到了水管的聲音,而且此時,她看到一段菸灰落在**,他有一個不小心的表情。她暗暗地笑了笑,她肯定他正在思考窗外的一切,以至於沒注意手中的菸灰。她咬著牙、忍著xing子又觀察了一陣,她發現他已經恢復了原來的鎮靜。可僅僅幾秒鐘後,他突然大角度地側過身子,一把推開那扇本已開著的窗子,緊接著,他摸窗扣,扣穩後回身躺在**,然後,他又從床頭邊摸出煙,點燃後呼呼地吸著。

趙磊氣呼呼地進了樓,鎖好門,她敲響了陸曉凱的房門。“大海,還沒睡?”趙磊將門完全開啟。

陸曉凱不緊不慢地說:“趙姨,這麼晚了你也沒睡,我馬上要出去。”這時,他手裡正夾著煙。

“大海,我沒煙了,給我一包,明天還你。”她盯著他手中的煙。

陸曉凱不可能把煙給趙磊。“是的,最後一支。”同時,他夾煙的右手在空中比了比。

“我來癮了,大海,吸一口,就一口。”

“這,這,吸一口?”陸曉凱怎麼也不信趙磊會說這話,他無奈,只得將煙遞給趙磊。

趙磊接過煙在嘴邊比劃一下。“大海,工錢夠你抽菸嗎?”她慢慢地轉動香菸,一邊轉一邊看,當看清香菸的牌子時,她大為吃驚,難怪是大紅的煙盒。“大海,煙不錯,挺貴吧?”

“老鄉給的,沒捨得抽,今天,可惜,抽完了。”

“自圓其說,編得不錯。”趙磊嚴肅地看著陸曉凱,突然大聲說:“葛大海,我要辭退你。”

陸曉凱放下書,他看了趙磊幾秒鐘,然後,他緩緩地說:“趙姨,沒關係。不過,你老爸的花要遭殃了。”

“以後叫我小磊!聽到趙姨我就反胃,人都叫你叫老了。”

“以後!年輕人,這是命令?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就肯定你jing明能幹,滴水不漏。還有以後嗎?”

“花怎麼會遭殃!海西的花匠多如牛毛。”

“不信,你試試看。我相信不久的將來你就會看到盜花賊光明正大地到你家搬花。你家的花可名貴了。”

“光明正大,你威脅我!”

“年輕人,你到哪去找我這樣健壯的花匠,恪盡職守,每夜按時巡視,而且,我本來是護花人,你若將我趕走,我就有可能成為盜花賊。敗筆,年輕人,實在是敗筆。”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你給我說實話,你早說這樣說話,說不準我會繼續用你。”

“馬克思說過,一個人一生只能學一門手藝。”

“哼,有本事的人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別來這套。我告訴你,我爸養花水平比你高得多,他還要當教授呢。什麼邏輯。”

“好了,我保證,我接到通知後的一刻鐘內絕對消失在你的視線之中。小磊,再來一支?要不,這盒你拿去。不知道我老鄉放了多久,這煙一點味道都沒有。”陸曉凱從枕頭下取出香菸。

“你不說是最後一支嗎?”

“小氣。年輕人,別往心裡去。”

“一副鬼樣子。”趙磊沒接煙,卻在房間轉了起來。

“你放心,我保證把你爸的花看護得好好的。這裡發生的任何事與我無關。還有,我向女主人保證,我決不上樓。”

“怎麼不講‘是的’了!”

“是的。小磊,晚上睡覺要鎖好門,這裡地處郊外,治安情況不是很好。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又不是嚇大的。你剛來這裡,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親身經歷,我從不騙人。”

“親身經歷?越說越玄。”

“你想知道?你可能沒空聽我說這些事。”

“別來這套,你說。”

“啊喲,我得先挪動挪動身子。為了今後的工作我可憋了一個小時,整整一個小時沒動彈。”陸曉凱得意地笑了笑。“剛才,大概也就是半小時前,我感覺窗前有個鬼影,像是年輕的女鬼,一張怪模怪樣的鬼臉,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我觀察一陣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推窗子,雖然女鬼反應靈敏,躲閃機智,但是,我以為,窗子還是撞到了女鬼的腦袋,因為女鬼慌張中亂了陣腳,說不準女鬼現在還昏頭昏腦,語無倫次,意志飄佛,舉棋不定,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並沒有頭破血流。善哉善哉。說實在的,我初來乍到,也不知女鬼是哪條道上的,我估計,女鬼是鬼迷心竅。直到現在,我都非常奇怪,難道鬼也怕冷。年輕人,這是真的。”

趙磊越聽越氣,她一巴掌拍在寫字檯上,激動地說:“花匠,這裡一定是出了你這個老鬼,鬼花匠,你才鬼迷了心竅,一定是老鬼看花了鬼眼!”

“是的。趙磊女士,別激動。也許是我語無倫次,不,肯定是女鬼看花了眼。”他看了她一眼,心中大笑。

這時,趙磊也想笑,可她又笑不出來。她氣乎乎地接過陸曉凱遞過的煙又坐了一會兒,最後,她撳滅了菸頭說:“什麼時候巡視?”

“馬上就去。我盡心盡職。有時,我一天巡視二次,有時我到柵欄外邊巡一大圈,這樣,我就有機會跳到盜花賊的後面,並且掌握他們的行動規律。當然,這樣花的時間就會多得多。”

“我考慮考慮,給你適當加些工資。”

“那到不必。”

“今晚,我和你一起巡,我要看看盜花賊的樣子。”

“那你去,這是手電,我正好休息。”

“你敢欺負女主人!你不得了了。”

“是的。不,我是說,如果樓上你的同學醒來,發現女主人和花匠半夜三更,呀,怎麼,呀,女主人就不好解釋了。女主人,花匠說得不錯吧,請趕快上樓,免得旁生支節。”陸曉凱暗笑著。

趙磊感到被花匠一根無形的棍子趕出來了,可她一時又沒有辦法反擊。“我走了。”不過,她走了二三步後,突然停在門邊。“大海,你剛才沒看清那個人?”

“看清哪個人?誰?”

“還有誰,窗外的。”

“窗外的?”

“年輕女鬼,這下你心滿意足了。”

“噢,對不起,我是嚇嚇你的。其實,我什麼也沒看到。是我瞎說的。沒想到趙磊女士真是嚇大的。”

“你才是嚇大的呢。”

面對此情此景,趙磊還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說不清花匠的味道,她心裡怪怪的、酸酸的,她不知道花匠葛大海帶給自己和這幢屋子的將是安全還是威脅,她不知道假如任其發展又將埋下怎樣的隱患。隱約之中,她對葛大海產生了“丟了像一塊肉,撿起來又像一塊骨頭”的感覺。

轉眼到了臘月十八。

趙媽考慮自己已五、六年沒回家過年,今年正好老趙夫婦不在家,所以想回家過年;而夏冰所在的公司已經放假,一等買好火車票就要回家;趙磊父母的意思是叫趙磊出國,一來全家團聚,二來見見國外的世面,也可以加固她的英語基礎。趙磊自然想出國見見父母,反正這兒就是一幢破房子,門一鎖,不管了。

趙磊想知道花匠的安排。“你什麼時候回家。”

“無家可歸。”

“無家可歸!也沒有親戚?”

“沒有。”

“你要作決定,想好了告訴我。”

“暖房不錯,我在這裡過年。”

“開玩笑。讓人看見了會說我虐待勞工。”

“小磊,你們都走了,花要有人看守吧。你沒想過?”

是呀,難道老爸的意思是叫花匠留下來看花、看房子。趙磊立即打電話,沒想老爸還真是這個意思,這意味著花匠可以zi you出入整幢樓房,說不定他那一幫“大毛山”的老鄉到這裡海闊天空、zi you翱翔來了。這下趙磊倒覺得不太放心了。

趙磊習慣了一人靜靜地生活,趙媽和夏冰走了之後,她覺得清靜多了,一個電話二份快餐,她一人成天坐在機子前,難得給同學打個電話,更難得下樓活動;但是,她每晚卻必定要到陸曉凱的房間說幾句話,有時她提醒他巡視回來一定要關好大門,有時她告訴他餐廳有泡麵,有時她問他借本書什麼的;有一晚,他躺在**一句話也沒說,她也坐了十多分鐘。臘月二十七,陸曉凱在客廳看電視,她進來了。“大海,搬盆君子蘭過來。”她雙手捂一隻小玻璃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是的。”陸曉凱仍然看他的電視。

“快餐怎麼樣?”

“不錯。”

“我真想趙媽。”趙磊用海西話說。

“我知道,你去買菜,我來燒。小磊,現在提倡說普通話。”

“這是我的事。喜歡海西嗎?喜歡海西話嗎?”趙磊堅持用海西話並始終盯著陸曉凱。

“小磊,還不出發?沒訂上機票還是不放心?”

沉默片刻後趙磊說:“明天出發。早晨九點的飛機。到時候你把車子開回來。”

“是的。”

“‘是的’!大海,你會開車!”趙磊聲音高了起來。

“是的。我怎麼會開車,當然不會。”

“好,行,大海,過完年,我來收拾你。”

“是的。趙阿姨,我等著。”

“大海,你對海西很熟?”

“是的。”

“熟還是不熟?”

“是的。”

趙磊沒辦法,憋氣看了一會兒電視後說:“天氣不錯,換套衣服,我帶你出去轉轉。”

“轉轉?不行。花匠的崗位在暖房。”

“你到暖房是去抽菸還是做事?”她推了推他。“給我一支菸。”

“做事、抽菸。”

“這是什麼煙?”

“是專門對付你的煙。”陸曉凱露出了笑容。他說了實話,他買了一包十幾塊錢的煙擺給她看。

“對付我的,什麼意思?有好一點的嗎?”

“有,我去拿。”

趙磊換了個臺。“大海,又是中華?”

“這煙我抽不慣。”

“大海,中午我帶你出去吃。你喜歡吃什麼?”

“腸胃不行,我不去。”

“真沒勁,傻大個。”

“趙媽都不這樣叫我了。小磊,打電話吧,我肚子餓了。”

下午,陸曉凱午睡起來進了暖房,趙磊緊跟著也進暖房。“大海,你老婆很漂亮?”

“不記得了!”

“我要是你老婆我也跟別人跑。”趙磊給陸曉凱一支菸。“連老婆都不記得,真傻。”

“是傻。”陸曉凱無動於衷。

“你老婆一定跟了別的男人。”

“不。”

“那為什麼?”

“她反對我抽菸,被我趕跑了。”

“喲,真厲害,大男子主義。看不出來,你有這麼凶。後來她回來了嗎?”

“回來了。回來後又被我趕跑了。”

“瞎講。她現在在哪兒?”

“我不會去找她。”

“那你就是孤老頭的命了。哎,大海,我給你備些年貨?”

“謝謝。你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是的。我給你買一條大黃牛。”

“你怎麼也說‘是的’了。”

晚上十點多鐘陸曉凱正大腿翹二腿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趙磊進來。“大海,君子蘭呢?”

“在我房間。”

“在你房間?我讓你搬到我房間去,你怎麼不聽。”

“你說過,‘大海呀,要記住,沒人喊你,不許上樓。’”

“現在給我搬到房間去。”

“看完這個電視。”

“我等你。”趙磊在沙發上坐下來。

“好吧,我現在搬。”

“大海,你煩我,是不是!”

陸曉凱沒吭聲,他捧著君子蘭上了三樓,跟趙磊進了她的臥室。他隨意看了看,也是些老傢俱,只不過多了電視、電腦、電話和空調,視線比一樓開闊。

“謝謝,坐,抽菸。”

“明天上午出發,現在很激動。”

“這是鄉下人的作派。”

“這盆花這麼重要?”

“我想讓它陪我一個晚上,怎麼,不行嗎?”

“這是你家,你有權。到了那裡可能還是早晨,早點休息。你放心,不需要太多的交待,等你回來的時候,這裡一定是老樣子,我保證。噢,替我謝謝趙教授,謝謝他給我的工作。我給他拜個早年,祝教授身體健康,工作順利,祝你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