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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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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一度

“那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並且糾正一點,我從沒以自己的母親為恥,和你一樣,有的只是悲哀。”

“呃……”沉璧的思維一時沒轉過來。

“接下來你又該問我眼睛變色的原因。”慕容軒嘲弄的看了看梗著脖子的沉璧:“為了不太引人注目,我必須依靠一種特殊藥物維持黑色……最近服用過多,也可能是誘發寒毒的原因之一。”

沉璧的腦子緩慢恢復運轉:“如果停用的話,是不是就和現在一樣沒事了?”

慕容軒苦笑著搖頭:“現在已是日上三竿之時,陽氣最重,再加上你昨晚……嗯,昨晚用你自稱的獨門祕笈幫我推拿,暫時壓下了寒毒,你看……”他說著捲起袖子,肌膚下果然還透著青黑,他無奈道:“最多不過傍晚,它又會隨經脈遊遍全身。”

“這麼說……”沉璧半信半疑:“你今晚還會發一次狂?”

“不是發狂!”慕容軒薄怒道:“你也看得出我病得神志不清,我根本忘了你是誰。我以為……”他打量著沉璧,忍不住換了個問法:“你可有十五歲?”

“還差一點……”沉璧遭到慕容軒的一個白眼後才放鬆警惕:“但是這並不妨礙我理解你想說的話。你和妻子分開多久了?”

沉璧的滿臉瞭然讓慕容軒僵硬片刻:“我尚未娶妻。”

“那……妾室?”

“是床伴。”慕容軒直截了當的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第一次立下戰功,父王的賞賜便是女人。後來又為寒毒所迫,內務府每年都會挑選十二名女子替我暖床。習慣成自然,便把你也當作……咳,這事算我不對。”

“那……以後還會再犯嗎?”沉璧小心翼翼的試探。

“不會。”

“真的不會?”沉璧趁熱打鐵的索要保證,當保姆就夠悽慘了,還拿床伴來雷人。

“不信拉倒!”慕容軒為數不多的耐心終於磨光:“再囉嗦,我不如現在強要了你還能圖個清淨!”

餘音既落,林間頓時只剩單調的馬蹄聲,一片樹葉從慕容軒眼前悠然飄過。過了不久,又是一片……

慕容軒只看得到沉璧的後背,但從她的姿勢來看,她的雙手正交疊著捂在嘴上。

“我不會碰你。”慕容軒很是挫敗:“說點別的吧。”

“你幹嘛不與男人同寢?實在不行,暖爐也能將就。如果說喜歡那種事,一個妻子就可以了啊。”沉璧憋了一肚子疑問,索性拋棄矜持繼續發難。

“換換口味怎麼了?”慕容軒也是強人一枚,面不改色道:“女人不就是為男人而生的嗎?但她們天性嬌弱,承不住我體內的陰寒,因而每年都要換一批。你那又是什麼表情?我從來沒有勉強過誰,反倒總在傷腦筋如何送她們走。”

沉璧斜睨那張頗顯自負的臉,深刻領悟到“藍顏禍水”的定義,不難想象那些女子從情竇初開到黯然神傷的歷程,落花有意水無情,千篇一律。

“你這輩子都必須這麼過下去嗎?”沉璧不知該為誰感慨。

“如果能找到千年炎炙石,借五行精髓運功療傷,便有徹底根治的希望。不過父王差人遍尋山河名川多年,還沒有音訊。所以,我的住處離不開溫泉和女人。你還沒問完?”慕容軒驚覺兩人的對話一直被沉璧主導,有問必答,而自己對她還是一無所知。

“暫時完了。”沉璧自言自語:“其實我最關心的是你用來毒害我的那隻蠱蟲……到底該怎樣拔除?但問了也是白問。”

“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慕容軒眼底閃過一絲促狹:“服侍好本王。”

坐在身前的人渾身一僵,慕容軒的笑意不覺加深:“對了,你之前說你叫什麼來著?姚……佳?”

沉璧愣了愣,想起城門口自報的名字,只好含糊帶過:“王爺隨意,叫什麼都無所謂。”

慕容軒聽那“王爺”兩字大有磨牙之勢,忍不住玩心大起,附在她耳邊極盡曖昧的吹了口氣:“嗯,佳佳?”

沉璧頭皮一麻,汗毛唰唰起立,頓生把身後那人推下馬去的衝動,饒是如此,耳根子卻開始一陣陣發燒。

好在慕容軒也沒有得寸進尺,他四下嗅了嗅,勒緊韁繩欣然道:“總算找著了。”

沉璧聞言才發覺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溼潤,林間瀰漫著水霧和淡淡的硫磺味,她驚訝之餘不無崇拜:“你怎麼知道這一帶會有溫泉?”

“久病成良醫,我自然有經驗。”慕容軒讚許的拍拍玉花驄的腦袋:“這馬兒也聰明得緊,我原沒指望在天黑前能到。”

沉璧扶他下馬,兩人繞過前方的山壁,潺潺水聲入耳。遠眺紅雲渺渺,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大片桃林,交錯團抱的花枝如天然屏障,隔開一簾氤氳的山泉。穿行其中,潮熱的水汽撲面而來,薰得視線越發模糊。慕容軒拉住沉璧,待迷霧略散,方顯腳邊的水潭。沉璧好奇的彎腰試水,指尖剛捱到水面就縮了回來:“好燙!”

重重霧氣中看不清慕容軒的神情,只聽見悉悉窣窣的聲響,忽而手中一重,卻是多了幾件衣服。沉璧的臉孔有點熱,囁嚅道:“我……去外邊等你。衣……衣服給你搭在樹枝上了。”

嘩啦四濺的熱湯伴著慕容軒的幾聲輕笑,算是回答。

沉璧零零碎碎的忙了一下午,用藥罐煮了一鍋野木耳湯,所有調料就是一塊鹽巴,卻鮮美異常,自己就著饅頭喝了幾勺,剩下的擱小火煨著留給慕容軒。好不容易收拾出兩張簡陋的草床,她倒下就再也爬不起來。伸完一個懶腰,沉璧意外發現近旁的草叢中有隻兔窩,灰白色的兔子大概沒見過人,趴在洞口警惕的瞅著她,她覺得有趣,故意灑出幾塊木耳,動也不動的眯起眼縫假寐,直到真的睡意朦朧時,兔子才蹭過來捧起木耳吃了……

沉璧笑著入夢。

一覺睡到月上枝頭,不知打哪飄出的肉香引得肚子裡的饞蟲咕咕亂叫,沉璧睜開惺忪的睡眼,望著熊熊篝火發了一會愣,目光慢慢移至正在烤肉的男人。

慕容軒才出浴不久,溼漉漉的髮梢不時有水珠滾落,溫泉熱氣無疑等同於最好的桑拿,他的臉明淨得像剛剝殼的雞蛋,俊朗的輪廓在火光印襯下,立體得恍若神祗,光影中流轉的幽藍眸色溫潤如水,折射出暖暖的漣漪。

美男養眼但不能填飽肚子,更吸引沉璧的還是香味的來源——慕容軒手中轉動的松枝上串著……

“那是什麼?”

“兔肉,光吃饅頭多沒味道。說來也巧,我回來的時候就撞上這麼只傻兔子,竟然趴在你身邊打盹。”

“你、你……你居然把它烤了吃?”沉璧鬱悶難當,顫抖的手不知該指向慕容軒的鼻尖還是那隻倒黴的兔子,哽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詞:“殘忍!”

“生著吃豈不是更殘忍?”

“……”

半柱香的功夫過去了,慕容軒將松枝湊到鼻端深吸口氣,陶醉的緩緩吐出。

“你真的不要?”

“你慢用。”

“難道你長這麼大都只吃素?”慕容軒不以為然的撕下肥嫩的兔腿:“雞鴨就不是活物麼?”

“那不一樣。物競天擇,人們養肉禽原本就是為了食用,可那隻野兔原本藏得極好,就算資深獵人也未必能發現,如果不是我騙它出來……”沉璧也知道此刻的固執未免牽強,可她就是不能接受那種因信任而失去一切的感覺。

“婦人之仁。”慕容軒一錘定音:“你既然也懂物競天擇,就該趁早明白人與人之間也逃不開爾虞我詐。你我眼下雖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裡,說不定下一步也將循著他人丟擲的餌行進。自己若是掉以輕心,能怪他人下手無情麼?”

言至此處,冰藍的眸中透出幾分平日罕見的疲憊與厭倦,但也轉瞬即逝。

沉璧被反問得默然無語,慕容軒淡淡一笑,神態很快恢復如常,他循循善誘道:“所以,吃飽吃好才是最重要的,我們要保持旺盛的精力……”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沉璧沒頭沒腦冒出的一句話讓慕容軒一怔,兩人安靜的對視片刻,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你在那池子裡煮了一下午,好點了麼?”沉璧忍不住打趣,因她想象不出慕容軒怎麼能忍受那麼燙的水,換作自己,恐怕早熟透了。

“今晚應該沒事了,內力一時半會恢復不來,恐怕還得呆上一陣子。對我而言,水越燙就越有利於中和我體內的寒毒,內外相抵,皮肉不會受損。”慕容軒一眼看出沉璧的心思,補充道:“這溫度不算什麼,我曾經去過類似沸水的……”

話沒說完,慕容軒突然噤了聲,他抬手示意沉璧別動,自己俯身貼近地面凝神傾聽,臉色驀然一沉。

“他們追來了!”他直起身,迅速掀起草床撲滅篝火。